不吸菸的牧羊人取出一個小袋子，將袋中的橡實倒在桌上後，又逐一拾起。他全神貫注地檢查每一粒橡實，區分好壞。我吸著菸斗並試圖協助他挑選，但他說那是他專屬的工作；實際上，看他如此謹慎且投入，我也不便堅持插手。那是我們當晚唯一一次的交談。

他專心地篩選，當品質好的橡實在一旁堆得像小山時，他便以十為單位一一清點，同時也仔細地把個頭較小或有些龜裂的橡實淘汰。就在他揀選出一百顆完美無瑕的橡實後，終於停下這份工作，然後我倆便各自就寢。

有了這位牧羊人的陪伴，讓我的內心平靜許多。

翌日，我請求在此多待一天，他給我的反應就像我的要求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更精確地說，他給我的感覺是，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驚擾他。事實上我並非真的需要休息，我只是對這位牧羊人感到好奇，想要多了解他罷了。

他打開羊欄，準備將羊群帶到牧地吃草。臨行前，他把昨晚精挑細選的橡實連同袋子一起放在水桶裡浸濕，然後將它繫在腰間。我注意到他隨身攜帶一根鐵棍，那根鐵棍和我的拇指一樣粗，長約一米半左右。

我假借休養身心的名義散步，沿著與他平行的路徑行走。他的牧地位於一處小山谷裡。他讓牧羊犬留下來照看羊群後，便爬上我站立的地方。我感到十分不安，擔心他走來的目的是責怪我對他糾纏不清，但是他完全沒有那個意思。這裡只是他往日的必經之路，他還向我提議，如果我沒其他事要忙的話，可以與他同行。此後，他繼續向前走了大約二百公尺的山路。

到達目的地後，他把鐵棍插進土裡，捅出一個個小洞，再把一顆顆橡實埋進去，並仔細地覆上泥土。原來他在栽植橡樹。

我問他，這塊土地是否為他所有，他說不是。再進一步詢問他是否認識地主？他也否認。他猜想這裡是一塊公有地，也可能是一片沒有人在意的私有地。不過他似乎沒什麼興趣追究地主是誰，只管小心翼翼地種下那一百顆橡實。

午餐過後，他又開始挑選橡實。在我追問不休之下他告訴我許多事情。三年來，他獨自在這塊荒地上不斷種樹，總共種植了十萬顆橡實。他預估這十萬顆橡實中只有兩萬顆能發芽，而這兩萬棵樹苗中，最後應該會有一半被動物吃掉，或是因為無法預測的天命而夭折。但餘下的一萬棵橡樹苗將存活下來，在這塊寸草不生的土地上長大茁壯。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很想知道這個人的年齡。他明顯超過五十歲了。他告訴我他五十五歲，名為艾爾則阿‧布非耶，曾在平地坐擁一座農場，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然而不幸失去獨子後，妻子也相繼離世，於是他便帶著羊群和牧羊犬來到這塊荒地隱居，享受平靜生活帶來的樂趣。而他很早就注意到這塊地因為缺少樹木陪伴，正漸步邁向死亡。他補述道，反正自己沒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可做，因此他決心挽救這片了無生機的荒地。

那時候的我雖然相當年輕，卻也過著獨居的生活，所以懂得如何溫柔對待孤獨者的心靈。但正因為我還年輕，因此使我總以自己的方式想像未來的景況，並且局限了我對於幸福的追求方式。當時的我告訴他，再過三十年，這一萬棵橡樹肯定變成十分壯觀的森林。但他卻淡淡地說，如果上天容許他如此長壽，再過三十年，他一定會種出更多更多的樹；現在的一萬棵樹，到那時就如同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

除了橡樹，他同時也在研究山毛櫸的繁殖方法，並且早在屋旁闢出苗圃培育山毛櫸的幼苗。他還用鐵絲網將苗圃圍起來，避免羊群靠近啃食它們，如今那些樹苗早已長得欣欣向榮。他還考慮在山谷種植樺樹，因為他認為其地表下幾公尺的地方一定有水源。

第三天，我與他道別。

不吸菸的牧羊人取出一個小袋子，將袋中的橡實倒在桌上後，又逐一拾起。他全神貫注地檢查每一粒橡實，區分好壞。我吸著菸斗並試圖協助他挑選，但他說那是他專屬的工作；實際上，看他如此謹慎且投入，我也不便堅持插手。那是我們當晚唯一一次的交談。

他專心地篩選，當品質好的橡實在一旁堆得像小山時，他便以十為單位一一清點，同時也仔細地把個頭較小或有些龜裂的橡實淘汰。就在他揀選出一百顆完美無瑕的橡實後，終於停下這份工作，然後我倆便各自就寢。

有了這位牧羊人的陪伴，讓我的內心平靜許多。

翌日，我請求在此多待一天，他給我...

譯者序
種樹的男人
種樹是一種信仰——王家祥
植物的神話與傳說

譯者序
種樹的男人
種樹是一種信仰——王家祥
植物的神話與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