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ipe 2
失敗就是成功的翻轉蘋果塔
「烹飪教室？在這裡嗎？」
在結束營業的廚房裡，向佐渡谷女士說明完烤箱和爐灶等設備的使用方法，聽到她提起使用目的後，我不禁驚訝地反問。
「不然妳以為我是要做什麼呢？」
她似乎沒在聽我講解，一邊四處打量著廚房，一邊不停地發出「哇，真厲害啊，太棒了！」的讚嘆，然後轉過身來這樣反問我。
「聽說佐渡谷女士是料理研究家，我以為您會在這裡試作新菜，或者拍攝料理照片之類的。」
「以前是有做過這些事啦。」
佐渡谷女士一臉興趣缺缺的樣子回答，探出身子查看擺滿製作糕點工具的架子。今天她依然穿著碎花洋裝，尚未及肩的灰色微微自然鬈髮，胸前還別著一枚造型逼真到令人害怕的蜜蜂胸針。接著，她修正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說法。
「雖然說是烹飪教室，但其實也不是正式的教室啦。我在自己家裡也有開課，但大家想學的料理都不太一樣，每次都得為此購買各種專用工具，我又沒地方放。」
佐渡谷女士看著我客氣地問：
「這裡的烘焙模具……也可以借用嗎？」
沒問題。我點了點頭。
「有好多有趣的模具耶。不愧是專業的廚房。」
「是嗎？」
我望著遠方，像看著遺物似地看著這些模具。佐渡谷女士看著我，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不想再被追問結束營業的原因，於是迅速打開手機的行事曆，直接確認：
「那就定在下週五晚上六點到八點吧。」
我準備結束這場對話。
「如果機器的操作或者有其他不清楚的地方，請隨時打電話給我。」
說完，佐渡谷女士露出一抹驚訝的表情。
「咦？妳不會在嗎？」
當然不在，這樣對彼此都好吧。我心裡這樣想，但嘴上還是成熟地應對：
「一個人使用這裡，會覺得不放心嗎？」
佐渡谷女士歪著頭思考。
「這是其中一點……如果妳在的話，對我來說會很有幫助呢。因為那天要教的是『水果塔』。」
她最後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我確實聽到了。
「水果塔？」
Tarte aux fruits──我腦中自然而然地將這道甜點的名稱轉成法語，而且浮現出它的模樣。我大概明白她打算在這裡做什麼了。
「白井小姐要是在的話，我會比較安心。」
她仰頭望著我。
「妳該不會打算在這裡開『甜點教室』吧？」
我一時忘記保持成熟大人的態度，大聲這樣反問。只差沒問：「妳到底打算幹什麼？」
「沒事的，我不是要妳當老師。」
佐渡谷女士不慌不忙，語氣平靜地這樣說。
「沒事……？妳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我很清楚，這種天生少根筋的人說話從來不講道理，但正因為如此，讓我更加煩躁。我把手放在工作檯上。
「不對，如果是要讓我來教課，我還能理解。畢竟這裡……這裡可是間法式甜點專賣店，雖然這樣說有點失禮，但妳既不是專業人士，也不是甜點師，居然要在這裡教人做甜點—」
佐渡谷女士毫不示弱，直接插話打斷了我。
「所、以、啊，我才會問妳，能不能借用這些器具啊。」
她猛地搖頭，強調自己並不是要開「甜點教室」。
「來找我的那些人，我問他們『想學做什麼呢？』，結果所有人都回答『蛋糕』。這我也沒辦法。所以才想借用這裡的空間。」
我仍然眉頭緊鎖，但她說的話我有聽進去。就像融化巧克力的過程一樣，這個人的做法總讓我覺得不對勁。
「佐渡谷女士，妳的料理教室，都是根據學生的要求來決定要做什麼嗎？」
我用冷淡的語氣直接問。
「沒錯，這樣我比較輕鬆。而且，做自己想吃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吧？」
佐渡谷女士將那雙柔軟的手放在工作檯上，輕輕撫過不鏽鋼的桌面。但仔細一看，她的指尖和關節明顯帶著歲月的痕跡，是一雙長年操勞的手。順帶一提，她手上並沒有戴結婚戒指。
「這週五要來的人說，『想試著做水果塔』。還真是提出了一個困難的要求啊。」
她笑著說道，一點也不畏懼我不悅的表情。我嘆了口氣，繼續問。
「……那些人，是烘焙新手嗎？」
佐渡谷女士點了點頭，回答「應該是」。
「那換成更簡單的蛋糕會比較好吧？」
「不行。而且，不是『那些人』，我要教的學生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我再度吃驚。學員自己決定要做的東西，而且還是一對一教學？光聽就覺得這料理教室實在奇怪。我盯著佐渡谷女士的臉，開始擔心起來。以前開店的時候，偶爾會有些奇怪的歐巴桑或歐吉桑走進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這個人會不會是那種超越「少根筋」的類型？雖然她確實是料理研究家，但最近似乎沒有什麼活動，我該不會只是被某個怪歐巴桑的胡言亂語牽著鼻子走吧？直到現在才驚覺，自己居然讓這種人進入廚房，真的沒問題嗎？我不禁往後退了一步，與她拉開距離。然而，她完全沒注意到我臉上的不安……
「水果塔沒辦法改。不過，我想請教一下，單純當作參考—」
依舊我行我素地問問題。
「如果要做更簡單的蛋糕，可以做什麼？」
即便我已經準備隨時撤退，但面對她如此認真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回應。
「如果是塔類的話……翻轉蘋果塔吧。」
「翻轉蘋果塔！」
佐渡谷女士滿臉笑容，雙手合十。
「哎呀！好想吃啊！我想吃妳做的翻轉蘋果塔！不行了，現在就想吃！多少錢可以請妳做一個呢？」
「多、多少錢嗎？」
她雙眼閃閃發亮，彷彿馬上就要從提包裡掏出錢包來，這次我徹底無言以對。此刻，我確信無論她說的「料理教室」是真是假，這個名叫佐渡谷真奈美的女人，絕對是一個相當奇怪的歐巴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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