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國國家圖書獎得主約翰威廉斯最著名小說 ★
★ 梁實秋文學大師獎翻譯大師獎得主馬耀民教授翻譯 ★
★ 暢銷文庫化?2025年全新審訂版 ★
「一本平凡又完美的小說」--四百萬讀者4.4星好評,口耳相傳成為經典
「他想到年復一年他們為那片土地付出的代價,而它卻毫無改變--或許是更荒蕪、更吝於回饋。毫無改變。他們的生命耗費在無趣的勞動、意志力的崩壞、智力的麻木。現在他們躺在他們貢獻了生命的土地裡;慢慢地,年復一年,他們會被吞噬。」
本書的主角史托納於十九世紀末出生在美國密蘇里州的一個貧窮務農家庭中。他父親送他到密蘇里大學學習農業經營,但他卻意外愛上了與貧瘠農地天差地遠的英國文學,後來甚至成為了一位學者。不過,年復一年,史托納的生活遭遇一件又一件的挫折:脫軌的婚姻、父母的衰敗、家庭的暴力、愛女生命的消蝕,以及一段轉瞬即逝的燦爛愛情。淡薄堅忍的氣質,如何面對生命的種種衝擊?史托納在他不斷向自己內心追求的過程中,重新探索了純樸祖先們傳承下來的理智德性與靜默隱忍的力量。這些力量伴他面對一生無法逃避的孤寂。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約翰?威廉斯 John Williams(1922-1994)
出生及成長於美國德州。威廉斯雖然在寫作和演戲方面頗有才華,卻只在當地的初級學院(兩年制大學)讀了一年即被退學。隨後威廉斯被迫參戰,隸屬空軍,在軍中完成了第一部小說的草稿。威廉斯退役後找到一間小出版社出版他的第一本小說,並且進入丹佛大學就讀,獲得學士及碩士學位。從1954年起,威廉斯開始在丹佛大學任教,直到1985年退休。在這段期間,威廉斯是位活躍的講師和作者,出版了兩部詩集和多部小說,著名的小說有:《屠夫渡口》(1960)、《史托納》(1965)及《奧古斯都》(1972)。《奧古斯都》於1973年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
譯者簡介
馬耀民
畢業於台大外文系、外文研究所碩士及博士班,現任台灣大學外文系副教授,曾任台大外語教學與資源中心主任(2006-2012)。博士班時候開始從事翻譯研究,一九九七年完成博士論文《波特萊爾在中國1917-1937》並獲得博士學位。多年來在外文系除了教授西洋文學概論、歐洲文學史、文學作品讀法外,翻譯教學也是他關注的重點,一九九六年開始連續教授翻譯與習作至今,從未間斷,曾領導外文系上具翻譯實務的老師先後成立了大學部的翻譯學程及文學院翻譯碩士學程,整合了台大豐富資源,讓台灣最優秀的學生獲得口筆譯的專業訓練,貢獻社會。
自碩士班修業其間即開始從事翻譯工作,除刊登於《中外文學》的學術性文章外,也曾負責國家劇院每月節目單的英譯工作,以賺取生活費,並奠定了翻譯教學的實務基礎。《史托納》是他累積了卅年閱讀文學的經驗及廿年翻譯教學經驗的成果。
他從二?二一年開始已經放棄教授文學課程,而專注於翻譯教學上,希望於退休前為翻譯教學能有更積極的付出,現教授翻譯實作、中翻英、文學翻譯,公文法規翻譯,以及在翻譯碩士學程開設筆譯研究方法。翻譯出版著作包括《史托納》、《屠夫渡口》、《奧古斯都》及《北海鯨夢》,《奧古斯都》獲2018 Openbook翻譯類年度好書,《北海鯨夢》獲第三十四屆「梁實秋文學大師獎」翻譯大師獎首獎。
章節試閱
那是一個炎熱的秋日,從布恩維爾到哥倫比亞的路上泥塵滾滾。他走了快一小時,才遇上一輛載貨用的四輪車,司機問他要否載他一程。他點頭答應,坐上四輪車的位子。斜紋嗶嘰布褲子從膝蓋以下已沾滿紅土了,平常被風吹日曬呈褐色的臉上,汗水混和了塵土,已結成塊。在漫長的路途上,他不斷地用他侷促不安的手拍拭褲子,並用手指梳攏著一直翹起來的金黃色直髮。
他們到達哥倫比亞時已接近黃昏,司機在鎮外讓史托納下車,指向一組矗立在榆樹樹蔭下的建築物。「那是你的大學,」他說。「這是你要去上學的地方。」
司機駛離後的好幾分鐘裡,史托納佇足不動,瞪著面前的建築群。他從未看過如此雄偉的景象。紅磚建築在廣闊的綠色田野裡拔地而起,中間只被石板小徑及幾個零星小花圃割斷。他的敬畏油然而生,背後更是一陣從未感覺過的、突如其來的安穩與平靜。雖然已經晚了,他還是繞著校園走了幾十分鐘,只是觀看,彷彿他無權進入。
天色幾乎全黑了,他才詢問一個路人灰土鎮碎石徑的位置,他要沿這條路前往媽媽的表哥吉姆・富特的農莊。他到達那棟將來要打工及居住的白色複式木板屋時,天已入黑。他從未見過富特一家人,對於這個時間到訪感到有點怪。
他們只對他點頭打招呼,仔細地打量著他。史托納尷尬地站在門口,過了一陣,富特才打手勢引他進入狹小昏暗的起居室,那裡放著很多加了軟墊的家具,微弱燈光照亮的桌面放著許多小擺設。他沒坐下。
「吃過飯了嗎?」富特問。
「還沒,先生,」史托納回答。
富特太太向他勾勾食指,便轉身離開。史托納跟隨她穿越幾個房間到達廚房,她打手勢叫他坐到餐桌前,放了一瓶牛奶和幾塊冰冷的方形玉米麵包在他面前。他小口地啜飲著牛奶,但嘴巴卻因緊張而乾澀,無法吃下麵包。
富特走進廚房站在太太身旁。他身材矮小,不超過五呎三吋高,有一張瘦削的臉及尖挺的鼻子。他太太比他高了四吋,體型肥胖,一雙眼睛藏在無框眼鏡後面,兩片薄唇緊閉。兩人渴切地看他啜飲著牛奶。
「早上給牲畜餵飼料和水,給豬餵餿水,」富特說話十分急速。
史托納茫然地看著他,「什麼?」
「那是你早上的工作,」他說,「上學前做的,傍晚重複一次,撿雞蛋,擠牛奶。有時間就劈柴,週末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好的,先生,」史托納說。
富特端詳了他一陣子。「大學,」他邊說邊搖頭。
所以,為了九個月的食宿他給牲畜餵飼料和水、給豬餵餿水、撿雞蛋、擠牛奶、劈柴。他還要犂地耙地、挖殘根(在冬天要先破開三吋厚的凍土)、幫富特太太打奶油。富特太太總是袖手旁觀,隨著木製攪拌器在奶水上下拍動而點頭,面色冷峻地表示認可。
他住在木板屋的上層,那裡曾經是儲藏室。簡陋的家具是一張鋪了羽毛墊褥的床,黑色的鐵床架已經開始鬆動,一張破桌子及上面放置的一盞煤油燈,一把站不穩的直背椅,及一個他用作書桌的大箱子。在冬天,他唯一享有的暖氣是從樓下房間透過夾層滲上來的,他用富特夫妻僅能提供的破舊棉被及毛毯裹著身體,往僵硬的雙手吹氣,好讓他翻書的時候不至於把頁面撕破。
他對待大學學業就如他對待農莊上的工作一般,徹底、負責,不帶喜悅,卻也沒有感到半點痛苦。大學第一年的平均分數稍稍低於B;他很高興沒有低於這個分數,但也沒有擔心得不到更高的分數。他有注意到自己有學到從未學過的東西,然而這對他來說,其意義只是他在大二的表現要跟今年一樣而已。
大一結束的暑假他回到父親的農莊幫忙農事。有一次他爸爸問他上學的感覺如何,他回答說很好。爸爸點一下頭,此後便再也沒有問過了。
直到他回學校唸大二,威廉・史托納才瞭解到他為何會上大學。
◎
大二的時候,他已經是校園裡的熟面孔了。他一年四季穿著同一件黑色絨布西裝、白襯衫、領帶,除雙手手腕凸出外套的袖子外,褲腳也已經爬到小腿上來,整套制服彷彿是從別人身上借來的。
隨著富特一家人越來越懶惰,他的工時也不斷增加,往往在漫漫長夜裡他會按部就班地完成他的學校作業。這一年,他已經開始修習相關學程,並準備取得農學院的理學士學位。大二的第一學期,他必須修習兩門基礎科學課,及一門農學院的土壤化學,另加一門英國文學史,這是全校學生必修的營養學分。
理科的相關課程有很多功課,很多東西要背誦,但是開學幾週後,這些課程對他來說已沒什麼困難可言。他對土壤化學的興趣普普通通,他雖不認為那些一生與他為伍的棕色土塊比其外表有更深層意義,但已開始淡淡地感到他增進了的土壤知識可能在日後回到父親農莊裡會有用處。不過最困擾他、最讓他感到憂慮的莫過於必修的英國文學史。
英國文學史的老師阿契・史隆,是一位五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他對教學似乎有點不屑和鄙夷,彷彿清楚自己的學問與能以語言表達的學問之間存著一道他不想彌平的鴻溝。他讓大多數的學生感到懼怕及討厭,而他對此感到一種超然的、反諷的樂趣。他的身材中等,長臉上皺紋很深,但刮洗得乾乾淨淨,他常用五指梳攏一頭濃密的花白鬈髮,表現出他不耐煩的姿態。他的聲音發自他幾乎閉合的雙唇,單調而乾癟,語調呆滯而平板,但他修長纖細的手指帶著優雅與說服力地揮動,彷彿給文字賦予了形體,那是他的聲音無法做到的。
離開教室後,不論史托納是在做農莊裡的差事,或者是在密閉無窗的閣樓中昏暗燈光下瞇著眼讀書時,他常常察覺到這個人的形象會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無法召喚出任何其他課程的老師的臉龐,或記起任何課程裡任何具體的事物;但是隨時等著進入他的意識的,總是阿契・史隆的形象:他乾癟的聲音、他針對貝奧武夫某些段落隨口說出的輕蔑評論,及他朗誦的喬叟對句。
他發現他不能用他修別門課的方法來修這門文學史。雖然他熟讀作者的作品、生平,及影響,但第一次考試他幾乎不及格,第二次考試亦只有一點點進步。他常常針對文學史課指定的作品一讀再讀,以致花在其他課程的時間漸漸不足,然而,他讀到的還是頁面上的文字而已,看不出他的付出有何助益。
他仔細推敲阿契・史隆在班上所說的話,彷彿在單調而乾澀的語意底下他或許能發現一點線索,引領他到達他想要被引導前往的地方。他眉頭深鎖,緊咬著下唇,從小得難以讓他安坐的椅子上弓著背往桌面靠,雙手緊握著桌邊,因過度用力讓指節上棕色的皮膚泛白。但是史托納和他同學對課程的投入越接近極限,阿契・史隆臉上鄙夷之色便越發強烈,有一次這種態度終於爆發出怒火,而矛頭只指向威廉・史托納一人。
班上已經唸完兩部莎士比亞的劇本,這一禮拜結束前要上商籟。學生們精神已相當繃緊,也感到困惑。學生的處境與講台後面史隆無精打采的神情所產生的張力,是他們感到驚恐的主要原因。史隆朗讀完了商籟七十三,眼睛在教室裡盤桓,嘴唇皺緊,露出一個嚴肅的微笑。
「這首商籟是什麼意思?」他突然提問,然後停頓下來,眼神嚴酷卻帶有因絕望而起的快感,在教室中來回搜尋。「威爾伯同學?」沒有回應。「史密特同學?」講台下傳來了一聲乾咳。史隆陰沉卻睿智的眼睛轉向史托納。「史托納同學,這首商籟是什麼意思?」
史托納吞了一口口水,想要開口。
「這是一首商籟,史托納同學,」史隆用單調的語調說,「一首十四行的詩,按一套格律寫成,這套格律我肯定你已經背熟,它是用英文寫的,我相信你使用這種語言已經好些年了,它的作者是莎士比亞,一位已逝世的詩人,但他在少數人心中仍佔有某種重要地位。」他繼續盯著史托納看了一陣子,然後目光越過台下學生,直視前方的空無。他放下課本,再次吟頌那首詩,他的聲音深沉而輕柔,有好一陣子,他彷彿與文字、聲音與節奏合為一體:
在那個時分,當迎著冷風顫抖的枝頭上
黃葉,或落盡,或只三三兩兩,
你會在我身上看見,那破舊教堂中
最近曾有鳥兒歌詠的唱經樓。
你會在我身上看見當日之黃昏
如同日落西山後;
沉睡如黑暗緩緩伸展
彌封起所有安息者。
你會在我身上看見那仍在發熱之火
燃燒著他青春的灰燼,
它必將熄滅於病榻之上
耗盡了維生的養分。
因你所見,將使你熱愛更強烈
熱愛那即將離你而去之一切。
教室內一陣沉默,有人清了一下喉嚨。史隆用自己平淡的聲調重複了最後兩行。
因你所見,將使你熱愛更強烈
熱愛那即將離你而去之一切。
史隆的眼神再次回到史托納的身上,用單調的語氣說:「史托納同學,莎士比亞先生穿越三百年向您訴說,你聽到了嗎?」
威廉・史托納覺得自己有好一段時間止住了呼吸。再呼氣的時候,他感到空氣從肺部洩出,讓他身上衣服輕微起伏移動,他的眼神離開史隆身上,往教室裡梭巡。窗外的陽光斜斜地落在同學的臉上,彷彿亮光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照亮了周邊的幽暗。一位同學眨了一下眼睛,一道淡淡的陰影投落在臉頰上吸滿陽光的細毛上。史托納雙手從他緊握著的桌邊鬆開,在他目光的注視下把手背翻了過來,驚嘆著它的深棕色,及指甲鑲嵌在他粗短指尖上的精巧工藝。他感覺到身上的血液隱隱地流過他的大小血管,優美的、輕微的悸動從指尖傳往全身。
那是一個炎熱的秋日,從布恩維爾到哥倫比亞的路上泥塵滾滾。他走了快一小時,才遇上一輛載貨用的四輪車,司機問他要否載他一程。他點頭答應,坐上四輪車的位子。斜紋嗶嘰布褲子從膝蓋以下已沾滿紅土了,平常被風吹日曬呈褐色的臉上,汗水混和了塵土,已結成塊。在漫長的路途上,他不斷地用他侷促不安的手拍拭褲子,並用手指梳攏著一直翹起來的金黃色直髮。
他們到達哥倫比亞時已接近黃昏,司機在鎮外讓史托納下車,指向一組矗立在榆樹樹蔭下的建築物。「那是你的大學,」他說。「這是你要去上學的地方。」
司機駛離後的好幾分鐘裡...
推薦序
導讀史托納
——愛爾蘭小說家,約翰・麥格翰
約翰・威廉斯在他這本有關大學生活及個人心靈與思想的經典小說裡的第一頁,便直接了當地說出了主角所給人留下的印記:「史托納的同事在他生前並沒有特別敬重他,現在已很少提起他了;對老一輩的同事來說,他的名字提醒了他們終將到來的結局;而對稍微年輕的一輩,他的名字只是一種聲音,這種聲音無法召喚起他們的歷史感,或與他們自身或事業有任何關連的身分認同。」威廉斯以質樸的散文體,以似乎毫不費力的功夫勾勒出不同層次的思想與感受,把史托納以及與他相關的種種——時間、地點、人——活生生地帶到人世間,以推翻人們對他所做的隨便的、世俗的判決。他冷冽、清晰的思辯能力隱藏起寫作的熱情。
史托納的出身與他父母所耕作的土壤一樣卑微。開始的時候他們的生命力不比他們的黏土頑強多少,但在生動的場景裡,就如他們參加兒子與銀行家女兒的婚禮時所展現的與生俱來的尊嚴與溫順,便顛覆了人們的刻板印象,而小說的結尾,史托納似乎也習得他們緘默與隱忍的力量。
史托納是獨子,雖然是讀書的料,但是除了要繼承他已開始幫忙耕作的土地以外,並沒有多大的願景。一個辛苦工作後的晚上,他父親說,「上星期農業顧問來過⋯⋯說他們在哥倫比亞的一間大學新成立一個學院,叫做農學院,說你該去唸。」
在大學時期他到附近媽媽的表哥的農莊裡打工來支付食宿。那是最陽春的寄宿,工作則是沉重與無情的,但是他堅忍地撐過去,就如同他熬過大學裡與科學相關的課程。「他對土壤化學的興趣普普通通⋯⋯不過最困擾他、最讓他感到憂慮的莫過於必修的英國文學史。」
阿契・史隆教授改變了他的一生。他放棄科學,開始攻讀文學。在這位導師的鼓勵下,他留在大學裡,一邊在表親的農莊做苦工,一邊攻讀碩士學位。畢業典禮當天父母遠道而來,他試圖告訴他們他不再回到農莊去。「如果你認為要留在這裡讀你的書,那便是你該做的事。」在那動人的一幕結束前,他爸爸做了這樣的結論。
小說隨之客觀描述這位助理教授在大學圍牆內的平凡事業:他的教學、他的閱讀與寫作、他的友誼、他與一位理想化的女人談戀愛、他婚後對此人緩慢而痛苦的了解、他溫柔順從的女兒如何成為妻子的戰場。婚姻之外,史托納與一位年輕講師的戀情也糾纏在充滿怨恨與報復的校園鬥爭中。
這段牽涉兩位高知識份子的戀情被以罕有的精緻技巧刻畫得栩栩如生。健康的肉慾追尋背後是他們立足的危險境地,這個局面在他們發現這個光輝的新天地時便已是如此。「他們現在所過的生活是他們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他們從激情發展到性慾,到最後從性慾發展出一種持續更新的情感。」他們研究、聊天、玩耍。
「他們學到可以在一起而不說話,也習慣了寧靜。」他們不只在彼此之間尋得樂趣,還尋得意義,這被作者以戲謔和親切的反諷刻畫出來。「就像所有的情人一樣,他們談論很多關於自己的事,彷彿要透過這種方式來了解這個成就了他們的世界。」
這段戀情除了作為整個故事情節的一環以外,更重要的是在史托納黑暗的婚姻生活中,它是一道光芒,照亮一個願景,強烈暗示一種可能的幸福。
史托納的妻子是一個典型人物,在美國文學不同的感性作家,如奧尼爾、田納西・威廉斯、福克納、史考特・費茲傑羅,等的作品中都可以看得到──美麗、不穩定、受過教育而遵守特權階級的規範──但這種妻子的典型從來沒被如此無情地揭露:
她能接受教育的前提是她得以被保護,使人生中醜惡的事件不會干擾她的生命;她能接受教育的前提,是除了當一個優雅的、成功的、被保護的飾品之外,她再沒有其他的任務了,因為她屬於一個視保護為神聖任務的社經階層⋯⋯她的道德教育,不論是在學校學的或是在家裡教的,都是負面表列的思考方式,立意在於禁止,而且幾乎都是和性有關的。然而,性慾一環是間接習得的,而且是不被認可的,因此它充斥在她不同層面的教育裡,其能量大部分來自隱性的、沒說出口的道德力量。她瞭解在未來她對丈夫有一份責任,而且她必須要完成它⋯⋯她的刺繡十分精巧但無實用價值,她會用水彩渲染出霧茫茫的風景畫,她彈鋼琴的指法精準卻有氣無力。她對自身的身體機能不甚了解,她一生中沒有一天獨自照顧過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有可能要對另外一個人的幸福負責⋯⋯威廉・史托納現在已闖進這塊私密的領域。
他們的婚姻基礎不是對彼此的了解,或彼此的共通性,而是性慾。他們性生活不協調是以一般戀人之間純潔的深刻情感,作為描寫的藍本。
他回到房間時,伊迪絲已經在床上了,被子已拉到下巴的位置。她的臉朝上,閉上眼睛,眉頭微皺,使眉心現出一道折痕。伊迪絲彷彿已經睡著了一般,史托納安靜地褪去衣服,躺到她身旁。他伴著體內的慾望躺了好一陣子,但是這慾望已是無關重要,只屬於他個人。他對伊迪絲說話,彷彿要為他的慾望找一個港口,她沒有回應。他的手觸及輕薄的睡袍下他渴望已久的身體,在她身上撫摸著,但她一動也不動。他再次在寂靜中喚她的名字,然後笨拙卻溫柔地伏到她身上。當他撫摸她柔滑的大腿時,她猛然把頭轉開,提起手臂蓋著雙眼,之後沒發出一點聲音。
當她決定要小孩後,她的性慾變得非常暴力,但懷孕後便完全停止。女兒在出生後,成為母親內在的混亂,以及對史托納憎恨的焦點。如果這個角色刻畫有瑕疵,那就是她的無情,然而這是基於某種清晰的了解,因此我們接受如此的刻畫,僅視之為事實,就正如史托納的婚外情會被視為一種本該如此的事件。
在很多次要角色的刻畫上,作者的筆觸也是同樣精確,對人物心理的觀察也同樣敏銳:「就像很多男人一樣,他認為他的成功並不圓滿,他有一種不尋常的虛榮感,對自己的重要性極度著迷。他每十到十五分鐘會從背心的口袋裡掏出一隻金錶,看一看,然後點點頭。」史托納的朋友中,才華橫溢的大衛・馬斯達表達了作者對大學的某些觀點,他參加一次大戰而在法國陣亡。入世的歌頓・芬治戰後挾著戰功回到大學,步步踏上文學院院長的職位。儘管芬治有時候會被激怒,但他一直是史托納在大學裡的忠實盟友,也是他的守護者,史托納一生擁有這份純潔的友誼。我們也見證史托納的導師阿契・史隆日漸衰竭,及其替代者訶力斯・羅麥司的崛起,並成為史托納難以和解的敵人。在一本充滿鮮明角色的小說裡,訶力斯・羅麥司是最複雜的一位。部分衝突性的場面的張力幾乎讓人難以忍受。《史托納》也是一部有關工作的小說,農莊裡艱苦不屈的工作、在一段毀滅性的婚姻中生活、在一個破碎家庭裡以隨時準備妥協的耐心撫養一位女兒、對大部分反應遲鈍的學生講授文學。作者能成功地戲劇化這些幾近不可能的素材,可說是一項小小的奇蹟。
在一次罕有的訪談中,作者這樣看待史托納:
我認為他是一個真正的英雄。很多人讀了小說後認為史托納竟有如此悲哀與糟糕的一生。我認為他的一生極為美好。他的一生比別人都好,這是毫無疑問的。他做他想要做的事,而且對所做的事懷有感情,他認為他所做的事有其重要性。他是重要價值的見證人⋯⋯對我來說,小說的重點在於史托納對工作的觀念。教書對他來說是一個工作——這是就美好而且可敬的層面而言。他的工作賦予他特殊的身分認同,並成就了他⋯⋯他對工作的愛才是重點所在。如果你愛一樣東西,你會去了解它;如果你了解它,你會學得很多。缺乏愛就是壞老師的定義⋯⋯你不會知道你的所做所為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我想這總結了我在《史托納》中想要掌握的。你必須要保有信仰。重點是要讓傳統繼續運作,因為傳統就是文明。
約翰・威廉斯有四本著名的小說,《只有黑夜》、《史托納》、《屠夫渡口》、《奧古斯都》,而《奧古斯都》則為他贏得一九七三年度的美國國家圖書獎。他也曾出版兩本詩集,及一本古典詩集《英國文藝復興詩歌》。四部小說之所以引人入勝不僅因其風格迥異,更因其不同的故事背景。除了清晰的散文風格外,各部小說沒有相似的地方,使人容易認為是不同作者的作品。在威廉斯接受布萊恩・伍力的長篇而迷人的訪談中,(我前面已引用過論及史托納的部分),我們可以清楚了解四部小說之中,就屬《史托納》最個人化,因為它與約翰・威廉斯的生命與事業有著最密切的關係,儘管它並不具自傳色彩。該次採訪在一九八五年進行,剛好是他從工作了三十年的丹佛大學英文系教授一職退休的時候。接近訪談的尾聲時,他埋怨大學教育偏離了原來的純粹學術研究的本質,(其後果難以預測),並朝向一種純粹功利的、講求效率的、以解決問題為原則的教育模式。此現象同時出現在文科和理工科系,彷彿任何事都可以下定論,都可以量化。然後,威廉斯更明確地埋怨文學教育,以及對文本觀念的改變,「彷彿一部小說,或一首詩是要被研究,被理解,而不是被體驗。」伍力後來開玩笑說,「換句話說,就是要被評注的」,「是的,好像是解謎一般。」最後,伍力再次暗示,「文學不是寫來讓人娛樂的嗎?」威廉斯回答,「絕對是啊。我的天,無趣的閱讀是很愚蠢的。」
《史托納》有非常高層次的娛樂性,威廉斯將其形容為「逃回現實」而且苦與樂兼備。清晰的散文本身就是純粹的樂趣。威廉斯把故事背景設定在他的前一個世代,讓小說本身所產生的距離感不僅在於其明確和智慧,更在於其冷靜地把辛辣的素材戲劇化。一所大學裡的小小天地延伸至戰爭與政治、經濟大衰退和千百萬「曾經抬頭挺胸忠於自我的人」,以至全人類。
如果說這部小說有一個中心思想,那必然是關於愛,各種不同形式的愛及各種摧毀它的力量,「那並不是一種靈,或者是肉的激情;相反地,它是一種包含了靈與肉的力量;更具體地說,它彷彿僅僅是一種愛。」
導讀史托納
——愛爾蘭小說家,約翰・麥格翰
約翰・威廉斯在他這本有關大學生活及個人心靈與思想的經典小說裡的第一頁,便直接了當地說出了主角所給人留下的印記:「史托納的同事在他生前並沒有特別敬重他,現在已很少提起他了;對老一輩的同事來說,他的名字提醒了他們終將到來的結局;而對稍微年輕的一輩,他的名字只是一種聲音,這種聲音無法召喚起他們的歷史感,或與他們自身或事業有任何關連的身分認同。」威廉斯以質樸的散文體,以似乎毫不費力的功夫勾勒出不同層次的思想與感受,把史托納以及與他相關的種種——時間、地點、人...
目錄
史托納
導讀史托納——約翰・麥格翰
從商籟七十三、可憐的湯姆到斯多葛哲學——馬耀民
史托納
導讀史托納——約翰・麥格翰
從商籟七十三、可憐的湯姆到斯多葛哲學——馬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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