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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席爾群島，阿達伯拉環礁

獵戶座號呢？直升機裡，克魯茲坐在羅克薩斯機長旁邊，俯瞰下方的海面，在起伏的藍色波濤中尋找一個白點。探險家學院的旗艦兩天前從肯亞啟航了，沒有等他。

先是一場暴風雪，耽誤了克魯茲從紐約出發的班機，接著又遇上機械故障導致飛機停飛，害他困在伊斯坦堡。好不容易總算抵達蒙巴沙，獵戶座號的直升機駕駛員已等在那裡，要接他回到行駛在西印度洋的船上。

假期間回考艾島陪爸爸，克魯茲玩得很盡興。他們整天在高飛腳衝浪店裡工作，吃了好多雙倍起司義大利香腸臘腸披薩，一有空就去衝浪。彷彿回到往日時光。不過，克魯茲還是時常想到媽媽的細胞再生配方。四個月前，他連一塊密碼石都沒把握能找到，誰知道現在目標已經完成一半，只剩下四塊了！他很想趕快回去和朋友們會合，打開全像投影日記聽第五條線索。

海平線上浮現一個有稜有角的剪影。正午的陽光映在海上，灼灼白光照得克魯茲瞇起眼睛，他的心臟怦怦跳得好大聲，簡直快蓋過引擎聲，他敢說羅克薩斯機長一定聽得見。那應該就是……？

果然沒錯！找到獵戶座號了。不過，船靜靜停在一座島的西邊海岸外幾公里，並沒有移動。

羅克薩斯機長用下巴指了指那座狹長的三角形島嶼：「阿達伯拉環礁。」

探險者上過石川教授的課，都知道阿達伯拉環礁。這座環礁由一連串小珊瑚礁島圍繞潟湖形成，屬於塞席爾群島的外島，是地球上面積數一數二的珊瑚礁。難怪船會在這裡下錨，這根本是探險家的天堂嘛！直升機逐漸接近獵戶座號，克魯茲看見探險家學院的旗幟在艦橋上空飄揚，像隨風蕩漾的一柱烽火迎接他回家。

「學院一號直升機呼叫獵戶座號，請求准許降落。」羅克薩斯機長對著無線電說。

「請求獲准。」對講機傳來回答。「獵戶座號待命中。」

直升機在停機坪上空盤旋，船的氣象甲板上有一間橢圓形的候機室，克魯茲瞪大眼睛往裡面瞧，不知道有沒有人會出來迎接他。說不定他最好的朋友會來？蘭妮放假沒和克魯茲一起回考艾島探望家人。她是比大家晚入學的新生，才來幾個星期而已，所以她決定留下來，趕一趕課業進度，順便找勒格宏先生補齊必要的求生訓練。羅克薩斯機長分毫不差地把起落架停放在停機坪上巨大的EA字母中央，觸地輕到克魯茲幾乎沒感覺。機長關閉引擎，螺旋槳愈轉愈慢，最後完全停止。

克魯茲拿下耳罩，解開安全帶，機長一開門，他馬上跳下直升機。「謝謝你載我一程。」

「不用客氣。」機長把克魯茲的行李袋遞給他。

克魯茲還沒踏進候機室，就有一顆毛絨絨的白團子撲向他。他蹲下來伸開雙臂。

「汪！」哈伯粉嫩的舌頭差點沒把他的耳垂舔下來。

克魯茲笑得一屁股坐倒在枯葉圖案的地毯上。

「他很想你。」泰琳‧瑟克利夫站在橄欖綠色的椅子後面。

「我也很想他。」明明才離開半個多月，克魯茲卻覺得過了好久。他從跪姿爬起來，環顧空蕩蕩的候機室。他的好朋友一個都沒來迎接他，感覺真奇怪。但願沒出什麼事才好。

「你放心。」他的導師看出他眉頭緊鎖。「錯過任務也不會被處罰啦。」

「任務？」克魯茲倒抽一口氣。「已經開始了？」原來如此，那沒人在這裡等他就說得通了。

「各小組正輪流搭乘雷利號探索阿達伯拉周圍的珊瑚礁。艾爾哈特隊上午就出發了。庫斯托隊是下一組。」她看看手錶。「你動作快點，應該還趕得上。」

克魯茲抱著哈伯連滾帶爬站起來，往小狗的額頭飛快親了一下，交給泰琳，隨即拔腿衝向門口，到了門邊又猛然轉身。「我的裝備──」

「我來就好。」泰琳揮揮手。「你快去吧！」

「汪！」哈伯也吠了一聲。

這次不必問人了，克魯茲知道水上運動室在船的最底層──也就是說，得往下六層樓。他飛也似地狂奔下樓，一層樓跑完接著下一層，每一次拐彎，鞋底就發出幾聲尖叫。他拍拍通訊別針：「克魯茲呼叫瑪莉索‧柯羅納多。」

「你回來啦！」別針傳來熱情答覆。「我正要上去找你。餓嗎？」

「有點……吧。」

「要不要過來我辦公室一趟，我們──」

「我也想……但現在不行。」

「你好像很喘，在跑步嗎？」

「小隊任務……雷利號。能不能……幫個忙？打給爸，跟他說……我到了。」

「沒問題。玩得開心呀。」

「謝啦，姑姑。通話完畢。」他縱身一躍，跳過最後幾階樓梯，落在B層甲板上，然後閃身繞過一根立柱，快步竄進通往水上運動室的走廊。複雜的走廊宛如迷宮。好不容易抵達潛水艇艙的外艙門，他已經喘到胸口劇烈起伏。克魯茲雙手貼著圓窗，隔著玻璃往內看。不──！

水槽裡蓄滿海水。朦朧的藍綠色間，隱約可見雷利號的屁股，潛水艇已經駛出船身的出入口，漸行漸遠。他又來遲了。氣喘吁吁的克魯茲束手無策，只能呆呆看著艙門關上。

「錯過班車了是吧？」芳瓊‧奎爾思從身後走近。這位科技實驗室主任手上抱著一雙蛙鞋和一頂潛水頭盔，焦糖色的捲髮末端染成夕陽橘色，從黑粉條紋的頭巾底下炸出來。她頭上戴著腦控相機，目鏡片向上翻起，看起來像一隻只有一根觸角的蝴蝶。

「我們小隊搭雷利號去看珊瑚礁了。沒有等我。」

「所以？」

克魯茲看了她一眼表示不解。所以他能怎麼辦？游泳追上去嗎？

「喊他們一聲啊。」她慫恿他。

「你覺得他們會回頭？」

芳瓊嘿嘿一笑。「我不是駕駛員，但是我確定潛水艇是可以轉彎的。」

克魯茲按下通訊別針。「克魯茲‧柯羅納多呼叫……呃……」

他不知道該呼叫誰。獵戶座號沒有潛水艇駕駛員，自從崔普‧史卡拉托斯以後就沒有了。

「賈姐。」芳瓊接上他的話。

「誰？」

「賈札耶麗博士，她是水上運動室的新主任。放假期間來的。大家叫她賈姐。」

他明白了。「克魯茲‧柯羅納多呼叫賈姐。」

「賈姐收到。」一個女性的聲音回答。

「我是庫斯托隊的學員，幾分鐘前才回到船上……我看到你們開走了……我知道我太晚到了，可是……」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芳瓊。

長長的一陣靜默。

「克魯茲，我現在調頭。」賈姐說。「到水上運動室靠船尾的甲板等我們。」

克魯茲開心地跳了起來。「馬上就去！通話完畢。」

「等一下。」克魯茲拔腿正要跑，芳瓊叫住他，脫下她的腦控相機，戴到克魯茲頭上。「你會需要這個。」

「謝謝，芳瓊！」克魯茲衝進走廊。一分鐘後，他已經來到左側船尾，看著水面冒出巨大泡泡，那是雷利號浮上水面擠出的氣泡。賈姐熟練地把潛水艇開到離獵戶座號後甲板只有幾十公分，讓克魯茲能輕鬆跳上登艇梯。賈姐已經替他打開了頂艙門，他快手快腳爬上梯子，跳進潛艇。駕駛座上坐著一名女性，旁邊是亞米、蘭妮、布蘭迪絲、莎樂和杜根，圍著她坐成半圓形。賈姐的膚色像橄欖，紫黑色眼線框出深灰色的大眼睛。她把黑長髮紮成側馬尾，一隻金圈耳環在濃密的髮絲之間若隱若現。「歡迎登船！」

「謝謝你特地調頭來接我。」

「小事。」

克魯茲從布蘭迪絲面前經過，坐到長凳尾端。她的淡金色長髮編成兩條鬆鬆的辮子，淡藍色眼珠飄上來望了克魯茲一眼，露出淺淺一笑，他的心瞬間融化，腳下一個踉蹌，要不是亞米及時抓住他，他一定會跌個狗吃屎。莎樂摀住了嘴巴，但遮不住她的噗哧竊笑。

賈姐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你要的話可以坐這裡。」

「這樣再好不過了！」蘭妮叫道。「賈姐，克魯茲也是潛水艇駕駛員喔。」

「不算正式的啦。」克魯茲糾正她。他滑進副駕駛座。「我是上完了所有的訓練課程，可是……呃……沒有實際把雷利號開出獵戶座號的停泊艙過。所以只能說我在陸地上是不錯的駕駛員。」

賈姐笑了。

她雙手各握著一根操縱桿，把潛水艇慢慢倒退出獵戶座號。退到離船身約七公尺時，賈姐點了幾下電腦螢幕，接著大夥聽見一陣嘶嘶的空氣聲。潛艇兩側的壓載艙開始洩氣。克魯茲知道這兩個壓載艙是漂浮用的，排出空氣後，潛艇才能下沉。想要上浮時，駕駛員會啟動壓縮機重新替壓載艙充氣。現在潛艇緩緩沉入洶湧的海浪底下。

「雷利呼叫獵戶座號。系統運作正常，可以下潛了。」賈姐對著她的耳麥說。

潛水艇傾角向下，在碧藍海水中向下滑行。賈姐開啟大燈，瞬間照見數百條銀藍色小魚往兩旁游開，一半急衝向左，另一半快速向右。克魯茲心想，不知道這些魚是憑什麼決定要往哪邊游的。

「有人覺得我們已經探索過地球上的每個角落，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看了。」賈姐說。「他們要是能來海底看看就好了。根據估計，深海生物至少有三分之一還沒有被人類發現。海洋物種又起碼有上百萬種，這表示你們和你們的孩子，以及他們的孩子，都還有非常多東西可以探索！」她剛說完，就有一隻雪花鴨嘴燕魟游向他們，三角形的鰭像翅膀一樣在水中上下擺動。

「牠好漂亮。」莎樂低聲讚嘆。

「牠好巨大。」亞米摒息說道。

「牠好……跑了。」賈姐說。燕魟細長的尾巴輕輕拍打駕駛座那一側的玻璃罩。「各位同學，可以開始拍照了。你們的腦控相機已經連到船上的電腦，可即時讀取拍攝目標的物種資訊──當然，除非你們發現的是新物種。」

大家紛紛拍起照來。克魯茲把相機對準黃色的孟加拉笛鯛集結在一起游泳形成的漩渦，腦中想著「拍照」，然後閉眼兩秒，完成拍照程序。等他張開眼睛，又看見一隻圓柱狀的管口魚垂直游動，於是又拍了一張照。之後接連游來一隻黑斑石斑魚、一隻橘、黑、白三色相間的棕尾雙鋸魚，還有一條身上有銀白幾何斑紋的熱帶海鰻，頭部有細小的黑點。那些幾何式排列的小黑點讓人很想玩連連看。場面變來變去，快到克魯茲來不及拍照。

不久，海裡霧濛濛的前方浮現一塊隆起的礁岩，「接近環礁外圍的堡礁了。」賈姐說。她斜眼瞟了克魯茲一眼。「想開看看嗎？」

「真的嗎？」

「真的啊。」她把克魯茲的頭戴裝置遞給他，然後抓起自己的平板電腦，跟克魯茲交換座位。

克魯茲脫下腦控相機，換上無線電通訊耳麥，坐進儀表板後方，握住左右兩根操縱桿。這一刻竟然夢想成真了。他正在駕駛雷利號！

賈姐湊向他。「老實說，我看過前一位主任的駕駛日誌。他有提到你。」

克魯茲用力吞了口口水。「他……是嗎？」

「他說你是優秀的學生，隨時可以在監督下駕駛雷利號。」

知道崔普肯定自己的能力，克魯茲覺得有些欣慰，不過一想到這位前潛艇駕駛員曾經想要殺他，他很難由衷感到開心。

「母船呼叫雷利號。」克魯茲從耳機裡聽見一名男子的聲音，是獵戶座號的人員。他轉頭看賈姐，她點頭允許他回答。

「收到，這裡是雷利號。」克魯茲說。「母船請說。」

「雷利號，準備執行通訊檢查。」

「收到。」克魯茲說。「目前停留在深度二十七公尺。」

「請回報讀數。」獵戶座號的通訊員說。

賈姐指著氧氣錶提醒他，但克魯茲知道該做什麼。

「主氧氣壓，2100 PSI。」克魯茲回報。「儲備氧氣壓，2800 PSI。」

「主氧2100，儲備2800。收到。」通訊員複誦。

「艙壓為一標準大氣壓力外加0.5 PSI。」克魯茲接著說。「輔助維生系統運作正常。能見度約十五公尺。準備繼續下潛。」

「收到，雷利號。祝潛航順利。」

賈姐對他露出讚許的笑容。這是一次隨堂測驗，克魯茲通過了。

他坐直身子，環顧周圍青藍色的海水，左手緩緩把操縱桿向前推，潛水艇隨即輕輕向右偏轉。駕駛潛水艇和玩電動遊戲其實沒有太大不同，操縱桿和搖桿幾乎一模一樣。克魯茲拉平潛水艇。真好玩──而且沒有想像中難！

哎，不妙。

克魯茲僵住了。他一直沿著礁岩邊緣行駛，但現在有個像隆起地形或岩壁的東西橫亙在前方，擋住了去路。他看到岩壁上有一個孔隙，但看起來好小，而且還有叢生的鹿角軸孔珊瑚守在岩縫兩旁。他應該向左偏轉，找其他路繞過去嗎？還是該繼續前進？「呃……賈姐？」

「我看到了。」她說。「岩縫夠寬。右舷推進器再多推一點點，讓艇身對齊洞口。」

克魯茲開始冒汗，上衣黏在背上。他緊緊握住操縱桿，手都快麻了。潛水艇逐漸接近珊瑚礁岩縫，克魯茲放慢速度，雷利號從鹿角珊瑚的尖刺之間滑過。他屏住呼吸。背後異常安靜，其他人一定也都不敢呼吸。

拜託不要刮到，拜託不要刮到，他暗自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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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戶座號呢？直升機裡，克魯茲坐在羅克薩斯機長旁邊，俯瞰下方的海面，在起伏的藍色波濤中尋找一個白點。探險家學院的旗艦兩天前從肯亞啟航了，沒有等他。

先是一場暴風雪，耽誤了克魯茲從紐約出發的班機，接著又遇上機械故障導致飛機停飛，害他困在伊斯坦堡。好不容易總算抵達蒙巴沙，獵戶座號的直升機駕駛員已等在那裡，要接他回到行駛在西印度洋的船上。

假期間回考艾島陪爸爸，克魯茲玩得很盡興。他們整天在高飛腳衝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