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相爺連夜寫了奏摺，命人快馬加鞭送去京城。

過了兩日，六皇子協同謝侯爺和陸將軍聯名上奏，主動請纓，前去助陣大皇子和三皇子對抗匈奴。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等待了。

此時，已是臨近端午，因著大麗國已經答應拿銀子來贖戰俘，謝侯爺和陸將軍的口袋瞬間富足不少，準備先趁著佳節，犒賞三軍。一時間，軍中上下一片歡騰。

而且受傷的將士們陸續痊癒，剩下的人也恢復良好，不用再親力親為照顧，蘇靜雲也得以空閒下來。

察覺快到端午，蘇靜雲心中感慨萬千，一年前的此時，她才剛決心離開相府，往事歷歷在目，時間竟已經過去一年了。這一年間發生的事，比蘇靜雲上一世的經歷都多，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回想起來，竟讓她生出一絲不真實之感。

「在想什麼？」

蘇靜雲沒有回頭，只輕聲道：「想起了這一年的事，好似作夢一般。」

六皇子道：「將來還有更多的事。」

蘇靜雲側目，看到六皇子俊逸的臉，想到他將來的前程，不由輕輕笑了。「是啊。」

「很高興？」

「這邊的事了結，我們就能回去了。」

六皇子靜了靜，道：「我可能不與妳同行。」

蘇靜雲心下一跳。「你要做什麼？」

「我要與謝侯爺和陸將軍一道去對抗匈奴，妳跟言明先隨相爺回京。」

蘇靜雲下意識便道：「不，我與你一道去！」

六皇子道：「妳不能去。」

「為何？」

「匈奴不比大麗國，他們凶殘成性，擅長伏擊，不宜帶妳同行。」

蘇靜雲道：「你也說匈奴擅長伏擊，因為他們的兵力無法與我們抗衡。我們若是大軍前進，少說也有二十萬兵馬，他們就算想伏擊，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六皇子笑道：「沒想到雲兒竟還通戰術？」

「我不懂，這是我聽一言哥哥與老師說的。」

六皇子道：「妳叫旁人哥哥，卻不叫我？」

蘇靜雲氣道：「眼下在說正事呢！」

「妳不能去。」

蘇靜雲抿著脣，蹙眉看向六皇子。

六皇子道：「此行我並無完全的把握，妳若跟著我，我會分心。」

蘇靜雲知道六皇子所言不假，若她跟著去了，六皇子勢必要顧及她的安危，關鍵時刻更是添亂，但她還是不想退讓，實在是知道六皇子如今的身體，已如強弩之末，區區一、兩個月調養，根本杯水車薪。她和言明，必須有一個人跟去，言明是她的老師，六皇子是她未來的夫君，於情於理，都該是她一路同行。

六皇子決心已定，任憑蘇靜雲如何勸說都不退讓，到最後，蘇靜雲也惱了，轉身去尋求另一人幫忙。

謝蘭箏意外地看著面前的人。「妳怎麼知道我就會答應？妳不去，對我來說才是好事。」

蘇靜雲道：「您會答應，因為只有我和老師，才能將殿下的身體調理好。」

謝蘭箏沈默不語，六皇子的身體如何，她也是最清楚的人之一。

「殿下不再多考慮一下？」

六皇子道：「應該是侯爺要多考慮一下，我肯娶，你敢讓蘭箏嫁？」

謝侯爺笑道：「我既然向殿下開了口，自是願意讓她嫁給殿下。」

「以蘭箏的性子，嫁給我，豈不是太委屈了？」

「我覺得委屈，但她甘之如飴，我這個當爹的，只能順著她的心意。」

六皇子道：「但我不想娶。」

謝侯爺心下嘆了一聲，道：「殿下可知，我今日開這個口，意味著什麼？」

「我知道，所以更不能辜負侯爺的一番心意。」六皇子道：「我當蘭箏如同妹妹一般，對她無半點男女之情。若我今日看在侯爺的面上答應娶她，那我與我那兩位兄長也沒什麼區別。」

言明是在聖旨下來之後才知道六皇子竟還想著要去打仗，不過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如果六皇子大老遠從樊城跑到京城，又千里迢迢到邊疆，只是老老實實地陪著相爺談判，那還真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老師，您這是？」蘇靜雲接過言明列出來的單子，上面是一長串的藥材名。

言明道：「不是要去跟匈奴打仗？趁著現在有時間多準備些藥材，我多做些膏藥備用。」

蘇靜雲沒料到言明居然如此淡定就接受了這件事。「老師也要跟殿下一起去嗎？」

「不然呢？扔下他回京？就算我能狠下心不管他，總也要替那些將士們著想。」

透過這段時間與將士們的相處，言明才知道，不是每次打仗，每個受傷將士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陸將軍和謝侯爺已經算是很仁慈了，對那些受傷將士們照顧有加。以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性子，還真不一定顧得上那些傷兵，言明自認不是聖父，卻還是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去幫助那些人。

有了言明的加入，六皇子再也沒理由趕蘇靜雲回京。

蘇靜雲滿臉的得意之色，連面具都遮不住了。

六皇子見狀，道：「既如此不想與我分離，不如早早大婚？」

蘇靜雲轉過頭，當沒聽見。

聖旨下來後，陸將軍和謝侯爺開始點兵，摩拳擦掌準備繼續出征。大麗國的賠償尚未送到，謝蘭箏要留下坐鎮，以防他們耍詐。

陸一言心有餘悸。「剛剛看她那架勢，我都以為她要以下犯上打侯爺呢！」

鄒琰失笑。「謝副將其實還是很明理的。」

陸一言道：「……那是因為她打不過你。」

想起謝蘭箏幾次三番找他約戰之事，鄒琰面上的笑意更濃。

十日後，大軍清點完畢，整裝待發。

相爺微笑送行。「祝旗開得勝！我在京城等你們凱旋歸來！」

將士們振臂高呼，呼聲震天。

六皇子頷首。「全速趕路。」

塵土飛揚，眾人慷慨激昂，剛剛結束的這場戰事裡，論功行賞，人人有份，對於即將到來的新戰事，他們唯有滿腔熱血，誓死衛國。

蘇靜雲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面的聲響，心情激盪，久久不能平復。上一世，這場戰事在她眼裡不過是一、兩句話，短短三言兩語的背後，卻飽含無數將士們的血淚。

這一刻，蘇靜雲突然覺得心底的那一絲怨恨竟是那樣縹緲，好似隨時會煙消雲散，而自己一直糾結在意的東西，也變得無足輕重。

所謂的身世背景，若沒有一個太平盛世，又有何意義？國若危矣，家又何在？

就在大軍開拔的當日，匈奴竟將三皇子擒去，消息傳回京城，皇后直接暈了過去，皇帝氣得面色鐵青，在朝堂上將一眾大臣罵了一通。

六皇子靠在馬車裡，雙目緊閉，眉頭微皺，剛剛喝下的湯藥尚在胃裡翻滾，在越發炎熱起來的天氣下，車裡也越來越悶，可為了確保全速趕路，馬車不能停。

消息就在此時傳來，葉雲飛閃身進了馬車，低聲道：「殿下，三殿下被匈奴擒走，要以此來交換先前大殿下擒拿的匈奴大將。」

六皇子睜開眼。「那匈奴大將還活著？」

「大殿下擒下他就上了重刑，如今已經奄奄一息，就算活著，怕是也……」未盡之意很明顯，若是當真帶去交換，匈奴看到自家大將落到這步田地，怕是當場得捅三皇子兩刀！

六皇子問：「我們還有多久能到？」

葉雲飛道：「大約七、八日能到大皇子駐紮之地。」

六皇子看向言明。「可有吊命之藥？」

言明道：「我不知道他被打成什麼樣，內傷、外傷用藥不一樣的，不能一概而論。」

「拖到你去，不死便行。」

言明想了想，從箱子裡翻出一個瓷瓶。「那就這個吧，若人是清醒的，沒有高燒，吃一粒就成了；若是神志昏迷，便一天一粒。」

葉雲飛接過瓷瓶。

六皇子道：「讓陸一言同鄒琰快馬加鞭送去。」

葉雲飛躬身領命而去。

經過這一打岔，六皇子發覺自己沒先前那般難受了，他坐起身，勉強吃了兩塊點心。

言明也看出他的狀態，便沒話找話。「怎麼讓他們倆去？」

六皇子道：「看在陸將軍的面上，大皇兄應當不會為難陸一言。若是我的人，那就說不準了，我不想拿屍體去換人。」

「怎麼是你去換人？不該是大皇子嗎？」

「三皇兄被擒，他不敢出營帳。」六皇子淡淡道：「況且，他會避嫌。」

言明嘖嘖兩聲。「怎麼說也是親兄弟，居然算計成這樣。」

六皇子牽了牽嘴角，面上閃過一絲嘲諷。

如此又奔波了幾日，大軍終於趕到大皇子的駐紮之地，陸將軍和謝侯爺下令在附近安營紮寨，六皇子走向大皇子的軍營。

大皇子親自帶人出來迎接。「六弟真是憂國憂民啊！拖著病體殘軀，還要不遠千里來邊疆議和打仗。」

如此冷嘲熱諷，六皇子自是不會搭理。

離了京城，天高皇帝遠，大皇子褪去好兄長的面具，涼涼道：「既然六弟如此心急，那就煩勞六弟將你三哥救回來吧。」

六皇子早有所料，轉頭吩咐。「與言大夫一道去把人帶過來。」

葉雲飛和何柚青同時領命，陸一言和鄒琰提早幾日到了之後便輪流守著那大將，這會兒是鄒琰在守著，陸一言隨大皇子一道出來，這會兒主動在前面帶路。

大皇子看著陸一言幾人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眼在軍營外不遠處的大軍，恨恨咬了咬牙。

六皇子沒有進軍營的意思，似乎就只是過來知會一聲，順便把匈奴大將帶走。

大皇子道：「六弟好手段，趁著我們不在，平白撈了個好差事。」

「運氣好。」

大皇子：好氣！可又不能拿他怎麼辦！

六皇子道：「父皇命你聽我調遣，稍後，煩勞大皇兄帶眾將領來我帳中一趟。」

大皇子冷笑道：「六弟，你素來臥病在床，可知這行軍打仗，不是紙上談兵。」

「大皇兄守在邊疆半年，只勝了三場，奪回一城，我便知道了。」

大皇子怒極，正要再說幾句，卻被人扯住了手臂。「殿下，慎言。」

另一頭，言明看著面前這血肉模糊快要不成人形的大將，竟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好歹是個大將，總要留著一條命吧。」

陸一言道：「他差點兒就被弄死了，幸虧鄒兄輕功了得，我們及時趕到。」

言明搖搖頭，仔細將那人查看了一番，這才讓大家把他抬到早就準備好的簡易擔架上。「帶回去慢慢治吧，一時半會兒是不能拿去換人了。」

葉雲飛眉頭緊皺，這大皇子做事太不留餘地了，鐵了心要讓三皇子回不來嗎？皇上已經下了密旨讓自家殿下去交換三皇子，若這大將有個三長兩短，三皇子沒換回來，自家殿下豈不是平白背鍋？

小心翼翼把人挪到擔架上，言明取出一塊白布，將人蓋得嚴嚴實實，這才示意大家離開。

看到他們過來，大皇子眉頭一挑。「死了？」

言明道：「回殿下的話，不死也快了。」

「言大夫醫術高明、妙手回春，相信能救回來的。」

言明懶得再回話。不過是個炮灰，蹦躂得越凶，死得越快！

等到六皇子帶著人回來，輜重隊已經架起了一小片營帳，陸將軍和謝侯爺都在等著他。

「如何？」

六皇子看向言明，言明面色凝重。「傷太重，多處骨折，內臟受損也很嚴重，能活到現在都是命大。」

陸將軍怒道：「大殿下當真是胡鬧！只因他破城之後不顧勸阻，屠盡戰俘，還將屍首掛在城牆，激得匈奴一連屠戮了十幾個村子，三皇子也是為了狙擊他們反遭了埋伏被擒。」

「匈奴人真是卑鄙無恥，竟然屠村！欺負百姓算什麼！」

謝侯爺沈聲道：「匈奴慣來如此心狠手辣，對他們示威是沒有用的，只有斬盡殺絕，才能絕後患。」

六皇子靜默不語，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11上市的【文創風】1027《食尚千金》3（完）。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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