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料理為祭拜,伏案寫字是畫符
小說家致力於流理台與書桌前的殺戮與創造
「祭拜通常供奉最珍貴的珍饈,
我最珍貴的除作品之外無它。」
★李昂創作生涯的天鵝之歌
★黃文成(靜宜大學台灣文學系教授兼系主任)
謝靜國(東吳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專文解析
都說要重拍那《殺夫》電影
可前來要求伸寃的
究竟是殺夫的婦人?還是慘死的屠夫?
洗水槽裡泡著一副內臟。流理台上大刀小刀長刀短刀厚背薄口整齊排列......與此同時,商業聞人被發現陳屍於「台北101」大樓旁,屍身遭開腸破肚,取走整副臟器……。另一個密室內,小說家清算往昔因創作欠下債務與惡業,全無退路。
從附身到化身,話人為鬼也話鬼為人。一場殘酷的殺戮,一次次身體的拼貼縫補,當人生和記憶玩起捉迷藏……小說家當起自己的偵探,解開密室真相。這一切將帶領她的創作向下沉淪到真正的地獄,還是通向另一種更直覺的拯救?
小說裡外,有情皆孽,無人不冤。創作中,無辜的,死而復生,有罪的,再死一遍。以鮮血償還血債,以祕密回應祕密。以愛,償還了愛。
「我像一個偵探一樣,來偵查我自己的人生。而我還有小說為本,雖不像私密的日記真實性更高(雖然在日記裡作假的作家大有人在),但至少提供了線索和蛛絲馬跡,不至於只靠『回憶』」。—李昂
「李昂每創作一部小說,就是她自我一次靈性之謎的解封。天命如何解碼?李昂筆下的一個鬼魅絮語,可能就是一組李昂自我天命解碼器。」—黃文成(靜宜大學台灣文學系教授兼系主任)
「世紀之交的李昂,不再僅止於暗黑的國度,更有了物哀與幽玄的美感,而這種美感,集中表現在她對因緣和命定的執念與放下間,那種無以名狀卻又具體存在的,拉拉扯扯的悽愴。」—謝靜國(東吳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作者簡介:
李昂
原名施淑端,台灣鹿港人。
2004年獲法國文化部頒藝術文學騎士勳章,是至今唯一獲此殊榮的華文女作家。多部作品翻譯在美、英、日、德、法、義、瑞典、荷蘭、西班牙、韓、捷克等國出版,2020年底更有加泰隆尼亞文、阿拉伯文出版。
2016年獲頒國立中興大學名譽文學博士學位,並在中興大學設置「李昂文藏館」。
作品有《殺夫》《迷園》《自傳の小說》《看得見的鬼》《北港香爐人人插》《鴛鴦春膳》《附身》《睡美男》等多部。
章節試閱
密室
Sieraya坐在那華廈三十六層高樓的自家客廳,斜斜的對面,即是曾名列世界第一高樓的「台北一○一」。
幾乎每個新興國家,都想要有城市成為世界性大都會,那所謂的Cosmopolitan,Cosmopolitan便要在新開發的都會區裡滿布高樓。
曾是世界第一高樓的「台北一○一」,便是這位於亞熱帶島嶼台灣的首善之都的新地標。它不朝向實驗性造型與特殊材質發展,而以高度取勝。
只有三萬六千平方公里的島嶼,便在它北部歐亞版塊推擠的地震帶,插上這樣一棟高達五○八公尺的瘦高孤伶伶高樓。雄踞六年世界第一高樓的頭銜,於今十幾年過去,「台北一○一」挺過每年不少於三、五個、有的風速每秒可高達二二○公尺的颱風;撐過大大小小可達六級以上的地震,還能誇耀它內部可防震動的阻尼器是世界最大,有世界最快的電梯之一。
冬日夜晚,已過下班時間,整個地區燈火通明,幾十棟高樓參差布著點點燈光,因著彼此間相鄰的距離,不覺得有如此高度得仰望。便不盡真實,暗空中尤有著紙糊成似夢幻的炫麗。
Sieraya坐在三十六層高樓的自家客廳,斜斜的對面,是那曾名列世界第一高樓的「台北一○一」。
然她看著的並非那如勁竹層層堆疊高樓的錯落燈光。
1
都說那花開得太招搖了,才會失落。
直徑接近十公分的大白茶花,最外緣先是張開兩三輪大而薄的花瓣,接下來才是中心一大圈曲皺濃白的花球,千瓣萬瓣千轉百廻的縴繞聚集,不見始端更像個迷宮找不出終點盡處。一如名種的茶花不見花心,花萼黃芯全不外露,所以也找不到中心。
這樣一大朵白茶花,先前看到時還未全開,再見時已然整朵不見。
本應該只是開盡掉落在地上,平攤開來就算是是一床白色花屍,好端端的全無損傷,也就成屍了。
可未全開即整朵不見,怎麼發生的都不曾親眼目睹,總是一個不小心,花朵已經不見了。
(還不是外出一下,回來的時候花才不見,而是就在現場,但花朵如何何時不見都不曾知曉。)
花朵從花枝上掉落只有一瞬間,真的只是眨眼的時間,要碰到這樣對的瞬間,看著它掉落,果真得是怎樣的機緣巧遇。更何況都說那落花如有恨墮地也無聲,懷帶巨大鋪天蓋地的恨,不得申訴也無償,掉落還得無聲無息不能引帶注意。
可在這之前,在無聲掉落的一瞬間,總該有些預先的訊息。
花種在盆裡,盆擺在以鐵欄桿伸出去建構成的露台,花盆下方自是高樓層的萬丈深淵。因為是頂樓,凹進處才預留了這樣的空間,否則整棟大樓俱是花崗岩與大片落地玻璃,整齊一致,不會容許這樣的綠色空間。
為了避雨,上面搭有透明塑料採光罩,四周還間隔防風玻璃。
(高樓的風雨,三十六層高樓的雨,下落不見與平地有何差別,但風,就不是這樣一回事了。)
那花因而就整朶的不見踪影?!
Sieraya,她在這裡有一個漢人名稱:史拉雅,自下午時分,即坐在那華廈的自家客廳,客廳的設置連同一座大型的開放空間廚房、吧台,以及擺放一張可供十幾個人入座的圓桌。圓桌最靠向曾名列世界第一高樓的「台北一○一」的角落,緊臨大片落地窗玻璃,外面,就是高樓層的萬丈深淵了。
冬夜,尤其是苦寒的遲夜,她的視線越過窗外一○一如勁竹層層堆疊高樓也已然點亮的錯落燈光,落在大型洗碗槽裡的一整副內臟。
一整副有些言過其實,臟器的上半部肺臟已移除放於一旁,但從心、肝、肚、腎、大小腸,可一樣不缺。
先前,中午剛過後不多久,那男人以著他一向誇耀的方式到來,一進門就大呼小叫:
「快,我們去看電影。」
「看電影?」
有多少年他們不曾去看電影,她全然不可置信。到電影院看電影?
「看電影,司機在下面等。」
「什麼片子?」她興致的問。
「3D電影,只有到電影院看。」
「我不喜歡3D電影。」
「這部不同。」
「3D要身歷其境,我不需要身歷其境,我只不過來看場電影,壓根兒不想身歷其境。」
她說,心中想的是去看部別的片子,不是多半只有聲光色的3D。
他大步走向她,伸出手來要拉她,架著拖著也要她一起去的態勢。她本也要,迎向他,但不知為何就是起不了身。他看著她,眉頭一皺,掉轉頭就待離去。
走到門邊還回過頭來:
「天下就妳不喜歡3D,那妳愛什麼?」
她沒有回話。
是啊!只是去看場電影,全然不想置身其中,何必要身歷其境,要去介入、經歷?
只是去看場電影。
都說要重拍那電影。
從原著小說《殺夫》拍成全新的電影。之前拍過一次,但被認為離原著太遠,一點血腥暴力都沒有。
(在一九八三年,在戒嚴時期的台灣,電影要呈現血腥暴力,事實上也不可能。)
但至少「比較」血腥暴力一些。
像這樣,飢餓至極的女主角媽媽,接受兵給的兩個飯糰,一面啃咬著飯糰一面任兵士在身上強姦,是可以用鏡頭來描繪:
清楚看到阿母身上壓著的那軍服男子,他的下半身衣褲俱褪盡。
阿母的那張臉,衰瘦臉上有著鮮明的紅艷顏色及貪婪的煥發神情。
阿母嘴裡正啃著一個白飯糰,手上還抓著一糰。已狠狠的塞滿白飯的嘴巴,隨著阿母唧唧哼哼的出聲,嚼過的白顏色米粒混著口水,滴淌滿半邊面頰,還順勢流到脖子及衣襟。
那誇耀的男人說,除了這類場面,重拍的電影會是某類型正在流行的穿越劇。有小說中創造出來在「鹿城」的場景,還要將一部分的場景搬回上海原發生地。
尤其當年慘案發生時,住的那種有夾層的樓房:
「非常的sexy。」
「就是我們台灣說的『半樓仔』,上面的夾層都是用木材做樓地板。」他興致高昂的說:「年久後木條與木條間會有縫,想想看,有東西從縫裡滴下來,先是一兩滴,接在手裡,紅色的,有腥味,什麼東西嘛?!再來,嘀嘀嗒嗒,嘟一聲,還滴在臉頰、頭頂上,伸手一摸一看,嘩!真像血!」
「我上來看看好不好?」
他做了一個仰頭探問的姿勢。
「樓上的聲音應道:是豬血,是豬血。讓我揩一陣就好了。」
上了樓,地板抹得金漆一樣亮,被褥也整理了。
床帳後掛著屠夫一件外掛一頂帽子。妻子說:
「丈夫今早就走走得這樣匆匆的,連外掛也沒穿去,帽子也沒有帶去。」
那誇耀的男人原來就極善於說故事,他有本事將一件普通的事說得真的是舌燦蓮花、活靈活現。正在講床帳後掛著屠夫的外掛和帽子,不知怎的明顯的不安,抓起他原隨意丟在身邊沙發上的Armani外套,拿在手上一時又不知如何是好,放下也不是,最後掩飾的朝口袋裡一陣亂摸。
「找菸?」Sieraya說:「你不是戒了?」
男人這才住手。
「人都被殺了,可外掛和帽子仍掛在那,很可怕吧!屍身都被分成好幾塊,藏了起來甚至丟掉了,空留下外掛和帽子仍在那,不過……」他加上說:「裡面其實也都還能擱下屍塊,比如帽子下仍有一顆從脖子切斷的頭顱……。」
「吔!才真毛骨悚然!」
不知為什麼,那誇耀的男人露出少見的真正驚懼的神情,軀體都被斬成一塊塊,衣服和帽子仍安好的在那裡,顯然更讓他驚心。然後,稍有一會才再繼續:
「藤箱裡原是空的。因為窮,裡面的衣服已經當光了,是空的箱子血才會流下去,否則衣服會把血吸掉。也因為是藤箱有空隙,血才流出箱子,從木材做的樓地板縫裡滴下去。」
他好似在現場親眼目睹般,肯定的說:
「並不是預先把衣服拿出來準備好放屍塊的。」
然後一根一根的扳著手指頭算:
「先砍死後再支解,頭胸一段,兩臂膀四段,腹部(盤骨)一段,兩隻大小腿四段,連腹腿臀割下的皮肉,共計十六塊。」
最後他說,原來的這句對白太精采了,一定要用;
「這世界把我們壓得整年都透不過氣來,莫說吃豬肉,連豬八戒的面孔也忘了怎麼樣子的了。」
密室
Sieraya坐在那華廈三十六層高樓的自家客廳,斜斜的對面,即是曾名列世界第一高樓的「台北一○一」。
幾乎每個新興國家,都想要有城市成為世界性大都會,那所謂的Cosmopolitan,Cosmopolitan便要在新開發的都會區裡滿布高樓。
曾是世界第一高樓的「台北一○一」,便是這位於亞熱帶島嶼台灣的首善之都的新地標。它不朝向實驗性造型與特殊材質發展,而以高度取勝。
只有三萬六千平方公里的島嶼,便在它北部歐亞版塊推擠的地震帶,插上這樣一棟高達五○八公尺的瘦高孤伶伶高樓。雄踞六年世界第一高樓的頭銜,於今十幾年過去,「台北一...
作者序
【自序】
隠匿
很小的時候,相信是在學齡前後,我在電影院裡看到一部日本片。
內容不復記得,只一張日本古典女人的紅唇白臉,一直在記憶中持留。
還有往後經由大人講解的故事。
被傷害的女人回來報仇,每殺死一個仇人(大概都是男人),便在他的屍身旁放置一朶紅花。
椿花。
因著這朶紅花,我一直深切記得片名。
《五瓣之椿》。
殺人,屍身旁放置的紅茶花,啊!無盡的性感與想像。尤其之後才知道,椿是茶花的一種,最晚開,椿花開的時候,就是冬天將盡預示春天到來。
這部偵探片,對我來說集奇情、艷色、懸疑、復仇、色誘、窺視、殺戳、追踪、解密、捕獲、揭曉……。
我想,始自《五瓣之椿》,我就對偵探故事的迷離、光怪陸離、艷色催情、浪漫神奇,有著不可抑遏的迷戀。
也就一直很喜歡看偵探小說。
小時候看愛倫坡,大一點看福爾摩斯。其間拉雜地看各式偵探小說,大多是西方翻譯作品。
到有一陣子台灣出現《推理雜誌》,翻譯的大都是日本的推理小說。據說出版二十四年(實在不覺得有那麼久),很長一陣子會寄到家裡,我大概每一期都翻翻看完。
理由簡單:好看。
《推理雜誌》裡就算有些作品不怎樣,對我來說,不怎樣的偵探、推理小說,也好看過不怎樣的「嚴肅」文學。
之後評審「大眾小說獎」,來參賽的不乏偵探、推理小說,可惜沒什麼太過傑出的作品。這部分,似乎不是本地作家的強項。
我也不會寫傳統框架裡的偵探、推理小說,但在這個文類裡,用來說我自己的故事,自有一番樂趣。
但一定要一直強調,我嘗試寫的,不是一般定義下的偵探、推理。
想要觸及、循線追索的,毋寧更是作品/小說作家之間的隱匿關係,一場真心話/大冒險。涉及到一個小說作者與作品之間的虛構與真實,恐怕更是「偵探」不完的奧祕呢!
也就簡單地用上了「密室—殺人 」這最基本的橋段,重點當然不在本格派的技巧。而是,密室,可真有各種可能呢!
小說寫至幾近全部完成的階段,聽到台灣引介偵探小說先趨者的說法:現時不再稱這類作品偵探、推理,而用了一個名詞來概括:
Crime and Mystery。
我更連連向自己點頭,真是巧遇相逢。
是啊!我寫的也真是Crime and Mystery呢!
Crime顯而易見,而Mystery或會是人生到生命最後階段的何種體悟,才稱得上是Mystery呢?
【自序】
隠匿
很小的時候,相信是在學齡前後,我在電影院裡看到一部日本片。
內容不復記得,只一張日本古典女人的紅唇白臉,一直在記憶中持留。
還有往後經由大人講解的故事。
被傷害的女人回來報仇,每殺死一個仇人(大概都是男人),便在他的屍身旁放置一朶紅花。
椿花。
因著這朶紅花,我一直深切記得片名。
《五瓣之椿》。
殺人,屍身旁放置的紅茶花,啊!無盡的性感與想像。尤其之後才知道,椿是茶花的一種,最晚開,椿花開的時候,就是冬天將盡預示春天到來。
這部偵探片,對我來說集奇情、艷色、懸疑、復仇、色誘、窺視、殺...
目錄
自序—隱匿
序曲
第一部
密室
真有其人
殺人
真有其事
第二部
跡證
另件真事
遊地貓
第三部
密室之外
真相大白
尾聲—大祭拜
附錄—從附身到化身(黃文成、謝靜國)
自序—隱匿
序曲
第一部
密室
真有其人
殺人
真有其事
第二部
跡證
另件真事
遊地貓
第三部
密室之外
真相大白
尾聲—大祭拜
附錄—從附身到化身(黃文成、謝靜國)
商品資料
出版社:有鹿文化出版日期:2020-09-11ISBN/ISSN:9789869887182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裝訂方式:平裝頁數:288頁開數:15x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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