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縣，靈水鎮，雙溪村。

村中大榕樹下，殺豬的陳老二和兒子合力將豬抬到殺豬架上，拿起卷刃的刀在磨刀石上磨幾回，咧嘴道：「嬸兒，我動刀了啊！看熱鬧的人都躲遠點，弄髒衣服我可不管洗。」

正中間的姜老太點頭。「大郎，把木桶放底下接著，豬血可是好東西，別灑了。」

姜老太的大兒子姜大郎聞言趕忙上去，木桶一放好，陳老二咬牙「嘿」一聲，眼看著大肥豬就要「壽終正寢」，老遠卻傳來了一句吆喝。

「娘！二嫂……二嫂生了！生了個丫頭！」來人身材壯碩，喘得像頭牛似的，正是姜老太的三兒子，姜三郎。

姜三郎這話一出口，陳老二趕忙止住了刀勢，大肥豬刀口逃生，哼哼起來。

陳老二道：「嬸兒，那妳家的豬還殺嗎？」

雙溪村有老規矩，添丁的人家不好見血，雞鴨什麼的還能放外頭殺了，但豬這麼大的家畜要是殺了，就怕冒犯送子娘娘，讓祂以後都不來了。

姜老太就是看二兒媳的肚子鼓得厲害，生怕她要提早生，才急著把自家養了大半年的豬拖出來宰了，省得過年沒肉吃，結果千算萬算，還是沒算過送子娘娘。

這時一聽又是個丫頭，姜老太心裡不舒坦，連四周看熱鬧的婆娘們也開始指指點點了。

姜老太冷哼一句，扠腰環看四周，一雙狹長的眼睛掃過幾個多嘴的村婦，四周頓時就靜了下來。

她這才滿意，大手一揮吩咐道：「大郎把咱家豬趕回豬窩去，今兒不殺豬了。」

姜大郎趕忙去解繩子，姜三郎則傻愣愣湊上來。「娘，那我幹啥啊？」

姜老太沒好氣。「你傻啊？你哥正忙著，你還要我吩咐啊？不會過去幫忙嗎？真是少吩咐一句都不成，費勁兒！」

說著，她轉身就往家裡走。她腳程快，姜大郎兄弟還要趕豬，自然追不上。

姜老太很快回到家裡院子，一進門，就聽到一聲嬰兒啼哭，很響亮，嗓音卻是嫩嫩的，姜老太動作一頓，自言自語道：「小丫頭片子，嗓子倒是挺甜的。」

正說著，她眼前忽然一花，好似被一道金光閃過。這是什麼？

姜老太納悶，四處找了一下，終於發現金光發出的地方，就在自家院子的井邊，姜老太走過去探頭一看，整個人都被震住了。

只見清澈的井水中，一尾通身金燦燦的錦鯉，甩著尾巴游動，波光粼粼中，金光險些把姜老太的眼睛閃瞎。

姜老太震驚得張大嘴，眼睜睜看著那一尾錦鯉搖頭晃腦游了幾個來回，然後往深處游去，片刻後就消失了。

目睹這一幕的姜老太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又轉頭看了看二兒媳生產的屋子，心道：難不成這小丫頭片子是個有福氣的？這錦鯉看著就不像凡間的東西，早不來、晚不來，就挑老二家小丫頭片子出生的時辰來，可不就是跟著小丫頭片子來的嗎？

「娘，您盯著咱家井幹啥呢？」與姜大郎一起趕豬回來的姜三郎大著嗓子問道。

姜老太橫眉吩咐。「問東問西，還管起你娘來了？還不把豬關進豬圈，要是跑了，我要你好看！」

姜大郎憨憨一笑。「娘，您放心，跑不了。對了，娘，您看過二弟家的四丫了嗎？」

被他這麼一提，姜老太想起剛才那條金魚，趕忙拋下兩個蠢兒子，朝二兒媳生產的東屋去了。結果，二兒媳還沒看到，一眼就看見了在門口的大兒媳孫氏。

「老大家的，不去幹活，還在這兒杵著，是等我這個老婆子伺候嗎？」一看到孫氏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姜老太心裡就來氣。都不是什麼安生東西！

孫氏本來還想看二弟妹的笑話，被婆婆這麼一訓，也有點怕，賠笑道：「娘，我來看看小姪女呢，四丫頭長得可像弟妹了，白白淨淨的，您肯定喜歡。」

喜歡個屁，一個丫頭片子，婆婆能喜歡就見鬼了！

嘴上這麼說，孫氏心裡可是等著看笑話，不過婆婆既然這麼說了，她也不敢繼續杵著，笑了笑，就打算去煮豬食了。

「娘，我去煮豬食去了，哎！要說啊，弟妹生孩子也真不是時候，遲生個一天，這豬不就殺成了嗎？」

像模像樣抱怨著，孫氏一轉身，就聽自己婆婆吩咐道：「讓老三家的去煮豬食，妳去外頭殺隻雞，熬了雞湯幫老二家的端來。」

孫氏懷疑自己聽錯了，掏了掏耳朵。「娘，您說啥，殺雞？」

姜老太才懶得理她，冷下臉呵斥。「還不快去？讓妳幹點活兒也要我三催四請，什麼大小姐！」

拍了拍身上的灰，姜老太理了理頭髮，才推開產房的門邁進去。

她道：「老二家的，我來瞅瞅孩子。」

姜二郎媳婦何宛躺在床榻上緩氣，忙答道：「娘來了啊。」

姜老太走到床邊，先是看了一眼二兒媳，見她只是有些脫力，但臉色還好，便又看向她身旁的那個小襁褓，一看便有些移不開眼睛了。

小襁褓裡的小女嬰，不像尋常剛出生的孩子那樣紅通通、皺巴巴，皮膚白白淨淨的，眼睛還沒睜開，但小花兒似的粉紅小嘴嘟嘟的，實在是太好看了。

「娘──」何宛小心翼翼喊了一句，心裡發虛，不明白為什麼婆婆會盯著自家閨女不放，她嫁到姜家多年了，早知道婆婆不喜歡丫頭，若是個小子才能在婆婆這兒討到好。

姜老太被這麼一喊，收回視線，看著二兒媳的目光也不像剛剛那麼嚴苛了，點點頭。「嗯，妳替咱們老姜家生兒育女，辛苦了。等會兒老大家的端雞湯來，多吃點，別總是瘦巴巴的，孩子吃個奶都費勁。」

何宛摸不著頭緒，不明白為啥婆婆忽然變了，但還是答應下來。「娘，我知道了。」

姜老太一屁股坐下來，懶得理二兒媳，倒是對小孫女有點稀罕，鼻子、眼睛都打量了一番，問：「孩子的名兒取了嗎？」

何宛接話。「沒呢，二郎想了好幾個晚上，都說沒想著好的。」

姜老太一聽還沒名字，本來想訓上一句，可一聽事關自家二郎，倒是沒開口了。

原因無他，姜二郎是姜老太最看重的兒子，倒不是說她偏心，這四個兒子都是她肚子裡出來的，但姜二郎最有出息。

姜家在雙溪村算是人丁興旺的，姜老太嫁到姜家做新媳婦後，一年連著一年生，一口氣幫老姜家生了四個兒子。而且她有本事，四個兒子都養大了，又高又壯，下地種田、上山打獵，都是一把好手。四兄弟一起站出去，沒人不怕的！

所以姜老太在雙溪村潑辣起來，那是沒人敢惹的。

姜大郎叫姜伯誠，在種田上是一把好手，現在跟著姜老爺子管著家裡十來畝的田地。娶的媳婦是隔壁村裡孫家的大閨女孫梅，也就是被姜老太使喚去熬雞湯的孫氏。

夫妻倆膝下有兩個閨女，一個兒子。大丫九歲，三丫四歲，去年取了名字，大丫叫姜歡，三丫叫姜慧。長子小名虎娃，大名姜興，現在也快七歲了。

姜三郎叫姜叔孝，種田比不上老大，但勝在孝順，如今跟著老大種田，也是個老實能幹的，就是娶了個姜老太瞧不上的兒媳婦。三兒媳吳蓮花是個逃難過來的，家裡連一畝下等田都沒有，嫁過來就破破爛爛一身衣裳。

老三家就一個閨女，五歲，叫姜雅。

姜四郎姜季文還沒成家，但他小時候念過書，識字，於鎮上尋了個好差事，在酒肆裡做帳房，一年到頭還能攢個幾貫錢回家。

至於姜二郎，他和幾個兄弟們都不一樣。他小時候跟著兄弟們一塊兒進村學念書，兄弟們一念書就喊頭疼，唯有他坐得住，沈得下心念書，還因此得了村學教書秀才的看重，親自替他改了姜仲行這個名字，其他兄弟的名字也是那時跟著他改的。

他十七的時候考上了童生，後來便一直在考秀才，只可惜到底家裡底子薄，考了六、七年一直沒中，不過即便如此，他在家裡還是很得姜老爺子看重。

姜仲行的妻子，也就是剛剛生了孩子的何宛，是大柳村老童生家的次女，脾性溫和，只是姜老太一向不和幾個兒媳婦親，所以兩人關係也只是淡淡的。

孫氏將雞湯熬好了，端過來，見何氏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旁邊坐著姜老太，酸溜溜道：「娘，您吩咐的雞湯，我端來了。您可真疼二弟妹，還特意殺雞來幫她補身子。」

姜老太聞言冷笑。「咋了？我餵的雞，殺一隻讓老二家的補補身子，妳也要管？這個家換妳孫氏作主了不成？」

孫氏哪敢跟婆婆正面交鋒，聞言立即萎了，話也不敢再多說。

姜老太見孫氏老實了，才道：「幫家裡男人每人舀一碗，一碗湯五塊肉，別胡亂糟蹋吃食。剩下的溫著，留給老二家的補身子。」

孫氏一聽就開心了，二弟如今不在家裡，這麼一來，能喝上雞湯的，就是他家大郎和三弟，反正自家占了便宜就行了。

過了會兒，眼瞅著太陽快落山了，姜老太把兩個兒媳婦喊了出來，一個個派活兒。

「老大家的，妳去把晚飯做了，到我屋裡拿三個雞蛋，去梁上割二兩肉。老三家的，去把豬草收一收，明兒豬還得吃。」

孫氏、吳氏聽了都趕忙動起來，不敢耽誤事。

這時，姜家小院的門突然被推開，進來個高大的男人，穿著讀書人才穿的袍子，微微喘著氣。「娘，宛娘生了？」

來人正是姜家二郎，姜仲行。

他平日都在夏縣裡念書，何宛這邊一發動，那頭得了囑咐的姜大郎就趕忙去找二弟遞信了。得了消息，姜仲行立刻同書院先生請了假，急匆匆趕路回來。

姜老太皺著眉迎上去。「急什麼？你娘我在家裡守著，你媳婦和孩子還能飛了不成？」

姜仲行氣喘勻了，笑道：「娘，我這不是擔心嗎？您一個人照顧宛娘，把自己累著怎麼辦？」

姜老太一聽，果然臉色好了幾分，拍了拍二兒子衣裳上的灰，道：「何氏在屋裡呢，幫你添了個閨女。」

姜仲行心裡急著看媳婦，但也不好做得太明顯，以免冷落老母，乾脆攬著姜老太一塊兒往裡走，笑道：「閨女好，貼心孝順，日後讓她跟著娘學管家，定是一把好手。再說了，我有宣哥兒了，再來個閨女，兒女成雙，吉利得很。」

姜老太聽了心裡高興，面上卻還是板著張臉，不樂意道：「我都一把年紀了，還要幫你看孩子呀？要是四妞妞不聰明，我可懶得教她管家。」

「咋能不聰明呢？咱老姜家的孩子，還有娘您這樣伶俐的奶，肯定聰明啊……」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7/21上市的【文創風】867《好運綿綿》1。

第一章

夏縣，靈水鎮，雙溪村。

村中大榕樹下，殺豬的陳老二和兒子合力將豬抬到殺豬架上，拿起卷刃的刀在磨刀石上磨幾回，咧嘴道：「嬸兒，我動刀了啊！看熱鬧的人都躲遠點，弄髒衣服我可不管洗。」

正中間的姜老太點頭。「大郎，把木桶放底下接著，豬血可是好東西，別灑了。」

姜老太的大兒子姜大郎聞言趕忙上去，木桶一放好，陳老二咬牙「嘿」一聲，眼看著大肥豬就要「壽終正寢」，老遠卻傳來了一句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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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三郎這話一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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