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章
……痛。
宋玉聲從昏睡中清醒過來的時候,腦海中只有這麼一個念頭。他茫然的睜大眼睛,望了望四周的亂石和岩壁,一時有些恍惚。
奇怪,自己怎麼會躺在這陌生的山洞裡?
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那天路遇強敵,身上被刺了幾個窟窿之後,又不慎跌落山崖,就此失去了知覺。
呵,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活著。
宋玉聲扯動嘴角,低頭察看傷勢,卻驚訝的發現,肩膀和腹部的傷口都已經仔細包紮過了。他微微愣了愣,正疑惑間,忽見眼前光線一暗,某道高大的身影快步走進山洞中來。
「哎呀,你總算醒了。」來人面容模糊,聽聲音卻甚是年輕,「你從山崖上跌下來,把右腿給摔斷了,我剛去外邊拾了幾塊木板,正要幫你接骨。嘿嘿,我雖然不是大夫,以前在山裡的時候卻常常幫野貓野兔接續斷骨,對這個可拿手得很。不過到時會有些疼,你得稍微忍一忍。」
宋玉聲皺了皺眉,不耐煩聽他說話,只萬分吃力的吐出一個字來:「水……」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昏迷這麼久,肯定已經口渴了。對了,你餓不餓?我剛在溪裡抓了兩條魚,一會兒烤給你吃吧。」那人又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大堆,方才從腰間取下水壺,小心翼翼的遞到宋玉聲嘴邊。
宋玉聲張嘴喝了幾口,感覺神智又清明了許多,抬頭一望,直到這時才瞧清楚那人的容貌——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一雙眼睛尤其明亮動人。
唔,這長相似乎有些眼熟。
宋玉聲素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只呆了片刻,便記起眼前之人是誰了。當下運起勁力,一掌拍向那人的胸口,喝道:「原來是你!你為什麼救我?你師父在哪裡?」
那人無端端挨了一掌,心中甚是詫異,也跟著問道:「這位大哥,你是我師父的朋友?」
「怎麼?你不認得我了?」
「欸?我應該認識你嗎?抱歉,我這人記性差得很,可能不小心把你給忘了。」
宋玉聲聽了這話,禁不住又是一怔,心中驚疑不定。
他跟眼前這人確實算不上熟,但自己曾下毒害過他,又同他的師弟是冤家對頭,他沒道理認不出自己來。
正想著,忽然有一陣風從洞外吹進來,面上微微發涼。
他心緒一動,抬手摸了摸臉頰,倏然變色,冷聲問:「我的面具呢?」
「咦?你原本是戴著面具的?你的臉生得這麼好看,何必戴那種玩意?」那年輕男子仍舊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樣,笑了幾下之後,卻驀地頓住了,失聲叫道,「宋、宋教主?!原來……你還這麼年輕……」
「哼,總算認出我了?」宋玉聲冷哼一下,不理會他的傻樣,只繼續問道,「我的面具在哪裡?」
「我在山腳撿著你的時候,就已經是現在這副樣子了,從來沒瞧見過什麼面具。」頓了頓,小聲嘀咕道:「我若早些見了那面具,知道你就是那個大魔頭,才不會出手相救呢。」
聞言,宋玉聲慢慢瞇起眼來,眸底殺意湧現。他猛提一口氣,掙扎著坐起身,手掌翻轉,飛快地將一顆黑色藥丸塞進了那人的嘴裡。
那人沒有防備,待回過神來時,已把藥丸嚥了下去,只得使勁咳嗽幾聲,問:「什麼東西?」
「這是我教密制的七情腐骨丹。七日之內若得不到解藥,就會肝腸寸斷、全身腐爛而死。」
「宋教主,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何這樣害我?」
「怕什麼?我若當真要取你性命,就該用見血封喉的毒藥才是。」宋玉聲真氣渙散,重新倒回了地上,哈哈笑道:「我現在身受重傷、行動不便,所以要麻煩你替我辦一件事情,待此事一成,自會給你解藥。」
他嘴裡雖說得好聽,心中卻暗暗想道:無冤無仇?哼,你師弟早已被我害死了,我身上的傷也全是拜你師父所賜,哪裡會無仇?
但他此時因為還要利用對方,所以不好把真相說出來,只得信口胡言,隨便哄騙一番。
那年輕男子性情老實,果然信了宋玉聲的鬼話,摸一摸鼻子,自認倒楣。「好吧,宋教主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出來吧。」
「你替我將面具尋回來。」
「啊?只是一張面具罷了,何必這樣麻煩?況且你是從山崖跌下來的,那面具興許早已毀了……」
「你懂什麼?」宋玉聲瞪了瞪眼睛,面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恐怖無比,揚手撒出一把毒針,惡狠狠的說:「快去給我找!」
那人險險避開毒針,心中很是氣悶,喃喃低語道:「兇什麼兇?沒見過你這樣恩將仇報的人。」
但他嘴裡雖然抱怨,卻還是轉了個身,大步朝外頭走去。
剛走了幾步路,就聽見宋玉聲在背後叫了一聲:「喂!」
「又怎麼了?」
「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怔了怔,啞然失笑:「宋教主認得出我,卻不知道我的名字?」
「廢話。」宋玉聲冷冷一笑,理所當然的答:「我可沒工夫記路人的姓名。」
那年輕男子見了他這蠻不講理的模樣,當真是哭笑不得,只好搖頭歎氣,慢吞吞的唸出了自己的名字:「陸鐵音。」
話落,擺了擺手,大步往前。
待陸鐵音走得遠了,宋玉聲才又掙扎著爬起來,盤膝而坐,專心致志的練功療傷。他練的乃是邪派的內功,一不留神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因而進境極慢,遲遲無法消去胸口的煩悶之感。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漸漸暗了下去。
夕陽西沉的時候,陸鐵音終於轉回了洞中,但他手中除了幾枚野果之外,並無他物。
宋玉聲抬眸掃他一眼,冷冷的問:「面具呢?」
「找不到。」
「沒用的東西。」輕輕哼了哼,語氣霸道,「明天再接著找。」
「……」陸鐵音微微一窒,默然無語。他好心好意的出手救人,結果卻反而又是中毒又是挨罵的,心中好不委屈。但他素來不是跟人吵架的料,拳頭握了又鬆,到底還是硬生生的忍下了這口氣,動手生起火來。
不多時,火光就照亮了那小小的山洞。
宋玉聲閉了閉眼睛,繼續運功行氣。陸鐵音則在他身旁坐下了,一邊低頭挑撿地上的木棍,一邊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宋教主,我先幫你把腿骨接上吧?可能會有些疼,你稍微忍著點。」
宋玉聲全不理會,只闔上眼眸,唰地扭開頭去。
陸鐵音又討了個沒趣,只得尷尬的咳嗽幾聲,雙手摸索著按上宋玉聲的右腿,找準位置之後,「喀噠」一聲,輕輕巧巧的將斷骨給接上了。緊接著,他又往傷處抹了一些草藥,再取過木棍固定斷腿。
從頭到尾,宋玉聲都只面無表情的靠坐在牆邊,一言不發。
陸鐵音卻嫌太悶了些,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嘮叨起來:「這個草藥是止痛的,那個草藥是續骨的,雖然外表不怎麼起眼,功效卻好得很,你的腿應該很快就能痊癒了。對啦,宋教主你忍痛的功夫可真是厲害,我師弟從前只擦破了點皮,就疼得哇哇大叫呢。」
說到這裡,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禁不住低笑出聲。
宋玉聲聽得心浮氣躁,終於睜開眼睛,狠狠瞪了過去,喝道:「吵死了!閉嘴!」
陸鐵音被他這兇神惡煞的模樣嚇了一跳,果然乖乖的拿手掌捂住了嘴,不再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才取出自己從溪裡抓來的兩尾魚,就著火堆烘烤起來。
原來他非但治傷接骨的手法極為純熟,煮飯做菜的本領更是過人,普普通通的兩條魚,也能烤得滋滋作響、濃香四溢。
宋玉聲許久不曾吃過東西了,此刻聞了這香味,自是覺得腹中饑餓。但他不肯直接開口說話,只沉著一張臉,直勾勾的瞪住那兩條烤魚看。
陸鐵音一察覺到他的視線,便即微笑起來,將手中的一條魚遞了過去,特意叮囑道:「還燙得很,慢慢吃。」
宋玉聲冷冷的哼了一下,也不道謝,張嘴就啃了起來。但他雖然態度惡劣,神色卻放軟許多,再不似先前那般兇惡恐怖了。
陸鐵音見狀,又是微微一笑,喃喃的問:「好吃麼?」
「……馬馬虎虎。」
「我的手藝雖算不上頂好,不過應該還能入得了口。從前在山裡的時候,一日三餐都是由我負責的。師父和師弟每次都只會搗亂,二師弟雖然能幫上點忙,煮出來的東西卻像毒藥。」
「你很吵。」
「啊,抱歉,抱歉。我這多嘴的毛病怎麼也改不掉。」陸鐵音嘿嘿笑兩聲,表情半是羞澀半是懊惱,「我就是太笨了,所以才老是惹得師弟心煩。對了,宋教主你跟我師弟也挺熟的,不知最近有沒有見過他?我就是為了找他才跑來這鬼地方的,結果反而迷了路,怎麼也轉不出去……」
笨蛋,那臭小子早已死在我的劍下了!
宋玉聲對陸鐵音的師弟恨之入骨,因而瞇了瞇眼睛,甚是不悅。他心中暗罵幾句,薄唇卻緩緩往上勾起,似笑非笑的說:「你說出口的話,怎麼好似句句都離不開那個師弟?呵,你當真這樣喜歡他?」
這原本只是幾句戲言,卻不料陸鐵音聽了之後,臉上立刻就泛起了紅暈。
「宋教主,你別亂說!我、我……」他死死低著頭,面孔紅得似要燒起來,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我跟師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自然比較要好,其他……可什麼也沒有了……」
宋玉聲見自己一語說中陸鐵音的心事,亦是有些驚訝。他素來不愛管別人的閒事,這會兒卻忽然來了興致,故意調侃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陸鐵音脹紅了臉,呆呆的答不出話來。片刻後,忽然拾起地上一個野果,猛地塞進了宋玉聲的手裡,大聲嚷道:「你吃。」
宋玉聲怔了怔,「噗哧」一下笑出聲來,道:「你就拿這個堵住我的嘴?」
陸鐵音不答話,只抬起頭來瞅著他看,黑眸圓睜、面紅耳赤,一副困窘至極的模樣。
宋玉聲見了,竟是心頭一跳,果然不再追問下去了,只慢條斯理的把那野果給吃了,不冷不熱的說一句:「我倦得很,先睡了。你記得明日天一亮就出去找面具。」
陸鐵音如蒙大赦,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連聲應是。他這回可不敢再亂說廢話了,待面上的熱意一褪,便即轉身走到山洞的入口處,盤膝坐了下去。
宋玉聲一眼瞥見他這舉動,倒是有些疑惑,瞪住那背影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道:「喂,你幹嘛坐在那種地方?」
陸鐵音回過頭去衝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毫不猶豫的答:「夜裡涼得很,我坐在這兒替你擋風啊。」
宋玉聲聽見這話,當下就怔住了,吃驚不小。他睜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陸鐵音的背影,心中疑惑難解,只好再次開口問了一句:「喂,你這傢伙是不是摔壞腦子了?」
「啊?!」
「別忘了,我可是天魔教的教主,你們這些正派人士的死對頭。不但作惡多端、殺人如麻,而且……」勾了勾嘴角,連聲冷笑,「還餵你吃下了穿腸腐骨的毒藥。」
陸鐵音輕輕笑了一下,滿不在乎的聳聳肩,道:「宋教主,你說得全都沒錯,只不過……還漏了一點。」
「什麼?」
陸鐵音仍是微笑,頭也不回的答:「你如今身上有傷,該要好好照顧才是。」
說罷,自顧自的閉了眼睛,專心做起吐納功夫來。
宋玉聲卻是呆坐原處,半晌回不過神。他從來也沒謝過陸鐵音的救命之恩,反而又打又罵的,隨意將他使喚,為什麼他還要這般護著自己?
他翻來覆去的想了許久,一會兒冷笑一會兒皺眉,卻怎麼也猜不透陸鐵音的心思。最後只得闔上雙眸,含糊不清的吐出兩個字來:「笨蛋。」
但宋玉聲雖然心懷疑慮,這一夜卻睡得出奇的安穩,第二日早晨醒來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了。
陸鐵音聽話得很,不待他吩咐,便先站起了身,乖乖去外邊找尋面具。
宋玉聲想起他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樣,不覺暗暗發笑,又在心底罵了幾聲,才開始打坐運功,繼續療傷。他這一日氣血暢通了許多,沒過多久,胸口的煩悶之感便漸漸散去,真氣亦是運行無阻了。
可惜等到了晚上,陸鐵音依舊空手而回。
宋玉聲心中氣惱,卻不再似昨日那般蠻橫霸道,只隨口吩咐他明天接著去找。陸鐵音自是毫無異議的應下了,一邊嘮嘮叨叨的說些廢話,一邊將剛抓到的野兔烤給他吃。
不知不覺間,幾天的光景就這麼過去了。
陸鐵音一直任勞任怨,使喚起來極為方便,唯一的缺點就是——他實在是太過囉嗦了。只要一得空閒,就會自言自語的說起話來,從小時候拜師學藝的經過講到坊間流傳的奇聞軼事,沒完沒了,滔滔不絕。
某天夜裡,當他不厭其煩的提起自家小師弟多麼聰明伶俐、活潑可愛之時,宋玉聲終於忍無可忍的射出兩枚毒針,冷冷喝道:「閉嘴!」
「宋、宋教主?」
「半夜三更的,你究竟睡不睡覺?既然精神這麼好,就給我滾出去接著找面具!」
「外頭漆黑一片,怎麼找?」
「蠢死了!你不能拿著火把去嗎?」
陸鐵音呆了呆,抬眼朝宋玉聲望了幾眼,忽道:「宋教主,你為什麼如此看重一張面具?難道……」
話還沒說完,宋玉聲就已沉下臉來,眸中殺意凜然,咬牙切齒的問:「你管這麼多閒事做什麼?不要性命了嗎?」
說話間,手掌重重拍在一旁的石壁上,霎時間石屑紛飛。
陸鐵音嚇得倒退幾步,哪裡還敢再出言頂撞?當下搖頭歎氣,認命的拾起地上的火把,快步走出山洞。
宋玉聲一個人靜靜坐著,面上的表情依然僵硬恐怖,周身也盡是凌厲的殺氣。他傷勢好轉得極快,功力早已恢復了六、七成,但不知怎地,心緒卻是越來越亂。
是因為失落了那張面具的關係?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比如,每天忍受某個傻小子的穿腦魔音……
宋玉聲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臉頰,正恍惚間,突然聽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便見一個黑衣男子走進洞中,漫不經心的把眼一掃,張嘴就問:「喂,你有沒有瞧見過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他身材跟你差不多,這會大概受了傷。」
宋玉聲心中一動,卻並不開口答話,只勾起唇來笑了笑。
黑衣人又朝他望了幾眼,驀地的面色大變,失聲叫道:「你、你……」
「怎麼?」宋玉聲挑眉而笑,問:「本座的相貌這麼可怕?」
黑衣人搖了搖頭,滿臉震驚之色,一個勁的盯住他瞧。隔了好一會兒,才急急跪下身去,顫聲道:「屬下參見教主。」
「起來吧。」宋玉聲將手一擺,笑說:「本座這會兒行動不便,你過來扶我一把。」
那黑衣人目光一閃,低著頭走至宋玉聲身邊,伸出右手扶人的同時,左手暗藏的匕首也趁勢揮出,直刺宋玉聲的咽喉。
宋玉聲早料到有此一招,因而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避開了攻擊。再反手一揚,將兩枚毒針扎進那黑衣人的肋下,輕輕巧巧的把人給制伏了。
「連本座也敢行刺,你膽子可真大得很哪。」
「教主饒命!教主饒命!」
宋玉聲一把扭轉那人的胳膊,厲聲問:「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痛得哇哇大叫,斷斷續續的答:「是、是右護法。他說您老人家失蹤了這麼多天,想必是遇上了強敵,受傷不輕。所以命我等四處搜查,若是見著了您的面,就、就……」
「格殺勿論?」宋玉聲冷冷一笑,面上瞧來氣定神閒,眼底卻盡是殺意,「那傢伙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他在我手底下委屈了這麼多年,耐性倒當真不錯。」
「是是是,右護法覬覦教主之位多年,早就心懷不軌了。屬下受他挾制,乃是身不由己,還望教主恕罪。」
「好呀。」宋玉聲薄唇輕抿,嫣然笑道:「那本座就留你個全屍吧。」
話落,揚手便是一掌。
恰在此時,忽然有一道人影從洞外飛掠進來,牢牢捏住了宋玉聲的手腕,叫道:「手下留情!」
「是你?」宋玉聲瞇了瞇眼睛,語氣甚是不悅,「你不好好的去找面具,跑來湊什麼熱鬧?」
「我聽見這邊傳來聲響,擔心你遇上危險,所以……啊,不對!宋教主,既然這個人已經向你求饒了,你便放他一條生路吧。」
「與你無關。」宋玉聲冷哼一下,手掌繼續落下。
陸鐵音卻跟他較起了勁來,死死抓著他的手不放。
「傻小子,你找死是不是?」
「我不能眼看著你濫殺無辜。」
「信不信我連你一塊殺了?」
「那便動手吧。」
「你……!」
他們兩人僵持不下,那黑衣人卻趁機脫出了宋玉聲的掌控,並且悄悄拾起地上的匕首,揚手朝他擲去。
宋玉聲呆了呆,因為行動不便的關係,根本避無可避。
幸好陸鐵音眼疾手快,旋身一轉,毫不猶豫的護在了他的面前,同時抬手一擋,任那匕首扎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黑衣人見勢不妙,自然是拔腿就跑。
陸鐵音既不趕上去追人,也不處理手臂上的傷口,只急急轉過頭去問道:「宋教主,你沒事吧?」
宋玉聲望一眼他右臂上的血痕,非但不出言道謝,反而冷冷一笑,故意嘲諷道:「這就是你所謂的無辜之人?哼,這下可知道後悔了吧?真是活該。」
陸鐵音低頭想了一會兒,發覺自己確實太過魯莽了些,因而不好意思的笑笑,老老實實的道了個歉。但隨即又正色道:「不過,即使對方不是好人,宋教主你也不該亂下殺手啊。你殺了他不打緊,他的親人朋友卻可能因此傷心難過,所以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官府去辦比較妥當……」
「婦人之仁。」宋玉聲聽得極不耐煩,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將頭扭至旁邊,再不理他了。
陸鐵音又討了個沒趣,那長篇大論自是繼續不下去了,只得悻悻的坐回地上,動手包紮自己的傷口。
片刻後,宋玉聲忽然調轉視線,似笑非笑的望了陸鐵音一眼,道:「喂,今天已經是第六天了吧?再過一日,你身上的劇毒可就要發作了。」
「啊……」陸鐵音怔了怔,好似剛剛才想起這件事情來,「對喔。」
「你難道就不怕死麼?」
「怎麼會?我可是怕得很。若是死了,就再也見不著小師弟了。」
「那你怎麼一點也不像害怕的樣子?」
陸鐵音微微笑了笑,神情自若的答:「我有什麼好怕的?宋教主你言出必行,肯定會給我解藥的。」
「……」
宋玉聲窒了一下,一時倒不知如何應話才好。他原是想借著毒藥的事嚇唬嚇唬陸鐵音的,卻忘了對方乃是個毫無心機的呆子。他皺眉沉思了許久,方才眼眸一轉,重新笑出聲來:「不錯,本座既答應了給你解藥,就斷沒有食言而肥的道理。」
說著,從懷裡摸出一黑一白兩顆藥丸,伸手遞給了陸鐵音。
「拿去吧。」
「多謝。」
陸鐵音不疑有他,一接過那兩顆藥丸,便即塞進了嘴裡。
宋玉聲在旁看著,忍不住抬了抬下巴,哈哈大笑起來。
「宋教主,你笑什麼?」
「沒。七天之後,記得再向我討新的解藥。」
「欸?我剛才不是已經吃下了嗎?」
「是啊。」宋玉聲點了點頭,嘴角一彎,笑瞇瞇的說:「那顆白色的是解藥,那顆黑色的嘛……仍舊是七情腐骨丹。」
「你……!」陸鐵音一下就瞪大了眼睛,這才醒悟到自己又被騙了,不由得握起雙拳,咬牙道:「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當初說的是,你若能替我辦成一件事,我就給你解藥。可結果呢?你尋到那張面具了嗎?」
「……沒有。」
「所以,你只能接著替我辦下一件事了。」
「這次又是幹什麼?」
「我的行蹤已經敗露,仇家很快就會找上門來,不能繼續躲在這個山洞裡了。趁著現在天還未亮,你趕快背我離開此地。」
「呃,結果還是讓我當打雜的啊。」
「怎麼?」宋玉聲瞇了瞇眼睛,指間的毒針若隱若現,「你有意見?」
「當然不是。」陸鐵音傾身向前,把宋玉聲從地上扶了起來,笑說:「其實我就算沒有中毒,也絕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宋教主根本用不著費這麼多心思。」
他說得字字誠懇,宋玉聲卻不理會,只板著張臉,一味冷笑。
陸鐵音見狀,有些無奈的苦笑幾聲,忽地記起某件事來,問:「宋教主,那張面具可怎麼辦?你不找了嗎?」
宋玉聲原本已攀住了陸鐵音的手臂,這時卻猛地頓了一下,全身僵硬,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他面色蒼白、眉頭緊蹙,一雙眼眸幽幽暗暗的,似蘊了無限情愁。許久,方才長長的歎了口氣,無比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罷了,隨它去吧。」
陸鐵音見了他這模樣,心中竟是一動,結結巴巴的安慰道:「老實說……你還是不戴面具更好看些……」
宋玉聲愣了愣,立刻抬眸瞪了過去,面色鐵青。
陸鐵音以為他不相信自己的話,連忙語氣堅定的補充道:「真的!」
宋玉聲可不領情,當下就是一掌揮出,神情凜冽似冰,惡狠狠的嚷:「多嘴。」
「……」
「你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點背我上路?」
「……是。」
陸鐵音被他一掌擊中胸口,疼痛之餘,果然不敢再胡亂說話了,只乖乖將人背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出山洞。
他想起這幾天裡的遭遇,想起宋玉聲那反覆無常、蠻不講理的性格,當真感到哭笑不得,也不知自己今年犯了什麼忌諱,竟遇上這麼一個魔星。
但他天生不是個愛記仇的人,先前雖然氣憤宋玉聲騙了自己,卻很快就將這件事給忘了,一邊走路,一邊輕輕哼起小曲來。
「吵死了。你就不能安靜會兒嗎?」宋玉聲趴在他的背上,萬分不耐的罵道:「咱們這是在逃命,可不是遊山玩水。」
陸鐵音連忙噤聲,隔了一會兒,卻又小心翼翼的問道:「宋教主,追殺你的究竟是些什麼人?」
「我的手下。」
「啊?這是為什麼?」
「對邪派中人而言,武功決定一切,誰的本事最強,誰才是最厲害的那一個。別人要想搶奪教主之位,自然得先殺了我才行,所以無論朋友還是下屬,隨時都有可能變成敵人。」
「若是連最親近的人也不能信任,那豈不是太可悲了些?」
「你懂什麼?」宋玉聲哼了哼,雙眼平視前方,輕輕的說:「我如果隨便相信了別人,最後死的可就是自己了。」
第一章
……痛。
宋玉聲從昏睡中清醒過來的時候,腦海中只有這麼一個念頭。他茫然的睜大眼睛,望了望四周的亂石和岩壁,一時有些恍惚。
奇怪,自己怎麼會躺在這陌生的山洞裡?
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那天路遇強敵,身上被刺了幾個窟窿之後,又不慎跌落山崖,就此失去了知覺。
呵,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活著。
宋玉聲扯動嘴角,低頭察看傷勢,卻驚訝的發現,肩膀和腹部的傷口都已經仔細包紮過了。他微微愣了愣,正疑惑間,忽見眼前光線一暗,某道高大的身影快步走進山洞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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