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白 悲劇故事

凡過去的皆為開場白。--莎士比亞

莎士比亞的作品《羅密歐與茱麗葉》，用了整整十四行的篇幅作開場白，告訴觀眾即將上演的故事。於是我們知道，維洛納（Verona）有兩個世代為仇的家族，
即將誕生一對戀情命定受詛咒的情侶。我們也知道，這對戀人將因出身為愛而死。這一切劇情在開演前，我們都已知道，那麼何苦要大費周章全程看完（或讀完）這齣戲？


本書的故事其實非常簡單明瞭。貝爾斯登，一家總部位於紐約的投資銀行，破產了，就這麼簡單。一家在華爾街立足逾八十年的公司，如今已不復存在。但事情經過從公司的情況急轉直下後就一直被報導，貝爾斯登吹熄燈號已不再是新聞。然而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體系出了什麼致命的問題，讓全美第五大投資銀行在短短一周內破產？本書亟欲解答的是上述問題。德萊瑟說的沒錯，正是我們無力控制的局勢，拖垮了這隻華爾街的大熊。

　　*

因為本書是第一手觀察，記錄貝爾斯登在麥迪遜大道三八三號總部內發生的事，因此完全是一家之言。正如所有自說自話，免不了會有歸罪與出現指責的時候，其中一項指控就是美國財政部長確實希望貝爾斯登倒閉。當然，由於本人不會讀心術，因此不可能鐵口直斷他是否真有此意，我只能講出實情，由你來決定我說的對不對。光想想聯準會的貼現窗口好了，長期以來都不對投資銀行開放，但卻在貝爾斯登倒閉後對其他投資銀行開放了，時間點就在倒閉後。我知道，從我的位置這樣說，聽起來是有些酸葡萄，畢竟華爾街就是狗咬狗的世界，以這次的例子看來，或許該說是狗咬「熊」的世界。


看完以下的故事，如果「重蹈覆轍」還沒能把你嚇出一身冷汗，那表示你沒有認真讀。



幕起 什麼，貝爾斯登要破產了

「當真實人生越來越假，要怎麼證明它是真的？」
《吉屋出租》（Rent）

這種狗屁，編也編不出來！
我不清楚這話是誰開始講的，也確實不知人類歷史上，被說是編不出來的狗屁的狀況，總共發生過幾次。不過，毫無疑問的，我在二○○八年三月十日星期一那天所經歷的事，再沒有比這句話更貼切的說法了！事實上，我說它貼切，是因為我對同事也只有這句話可說。這位同事是我的朋友，因為曾待過海軍攻擊潛艇，所以綽號叫交易大廳的尼莫船長。這句話實在太符合我們的處境，所以我倆一天到晚都掛在嘴上，好像把倒閉的痛苦變成笑話會比較好過一點。而這一切始於二○○八年三月十日，對我來說，這一天正是結束的開始！

平凡的一天
那一天的開始再平凡不過。跟以前一樣，我早上五點醒來。起床後先例行察看黑莓機上昨晚寄來的電子郵件，大多是海外市場一窩蜂的詢問與關注焦點，夾著幾封要來幫我壯陽的郵件。接下來我就到附近與中央公園晨跑，再回家沖個澡，看CNBC晨間市場報導，換上衣服。跟家人說再見前，通常還能喝上一杯快煮濃縮咖啡，然後就出門到麥迪遜大道的公司上班去。那天早上最特別的一點，就是它再平凡不過了。


我的工作充滿變化，令人難以預測，我覺得這是它最棒的一點，每一天會怎麼過，我從來都不知道。推銷員會知道自己整天要賣東西，教師知道自己會教一天書，但我卻從沒有任何明確的例行公事。我「平凡」的一天，其實一點也不平凡。我的專長是結構型證券（structured equities），也就是說我整天都在架構報酬型態很有意思的證券。華爾街的說法就是讓富者更富。這樣的工作內容聽起來很俗氣平庸，但其實工作充滿變化，我隨時都在找新的策略跟角度看事情。而沒錯，這也代表我無時無刻不在幫助富者更富。不過二○○八年三月十日星期一那一天，我所認為的、感受的「不平凡」被打了問號。

貝爾斯登要破產了
沒親身待過紐約金融界的人，通常會很訝異地發現，交易員所謂的「辦公室」是交易廳的一張長桌，交易員得跟多達四百人共處一室。湯姆．沃爾夫（Tom Wolfe）稱為「宇宙主宰」（the Masters of the Universe）的華爾街金童，一般人可能以為差不多是那副德性，其實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我生命中清醒的時間，有大半都花在交易廳。貝爾斯登紐約總部有四個交易廳，我們全擠在原本只能容納一半人數的地方。每張長桌供十二人當工作區，一邊各六個人，感覺起來像非常擁擠、吵雜的電玩遊樂場，到處都是視訊螢幕跟人。

這裡沒有隱私可言。我的電話與四十條電話線路相連，同事能輕而易舉偷聽我講電話，反之亦然。這樣的環境，成功或失敗都會立刻弄得人盡皆知。至於謠言，在這樣的地方，其散播速度之快就像小學生的水痘。你藏不了，也避不掉。

諸如「流動性危機」一類的詞，出現在彭博機上。而一再提到流動性問題的報導指出，我服務六年的貝爾斯登資金顯著短缺。我不大相信這些謠言，因為謠言一向如此惡意。

謠言的滾雪球特技
沒錯，去年夏天我們的確受到打擊，當時次貸危機上了頭條，而公司兩支避險基金也垮了，但我們走出來了。公司的財務長莫里納洛（Sam Molinaro）在二月才告訴我們，不，其實是告訴全世界，貝爾斯登表現亮麗。「公司的資本部位強健」，他在電話會議如此告訴公司的投資人，還把會議紀錄故意放給國內所有主要的新聞發布管道。

在有線電視的名嘴連續幾小時宣告貝爾斯登瀕臨破產後，我們的高層打破傳統，在周一收盤時發表一份聲明：「今天市場上所說的資金流動性問題，完全不是真的。」貝爾斯登財務部門也拿出數據來背書，顯示當時公司持有的現金達一七○億美元。是一七○「億」喔！最後，還亮出貝爾斯登的資產負債表，上頭顯示有一一○億美元的有形淨值，總資產則是三千九五○億美元。

不過當時我們無人知道公司上周五試圖借貸二十億美元被拒。所謂婉拒，說的更客氣點，就是你的信用卡不能刷。我知道幾十億美元的金額，不是正常人會走進銀行貸款的金額。但是在高度槓桿操作的世界裡，這數目根本就不需多加考慮。二十億美元對這些人來說，只是零頭罷了。就像是你跟女友走在路上，為了讓她覺得你很慷慨，你會給流浪漢的零頭。我們可是貝爾斯登耶！再怎麼樣也是全美第五大投資銀行！在這圈子內，借這個數目的錢，並且獲得核准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在我們貸款被拒後，這不再是天經地義的事了。

然而周一那天，在交易大廳工作的我們，卻對一切渾然不知。

開場白 悲劇故事

凡過去的皆為開場白。--莎士比亞

莎士比亞的作品《羅密歐與茱麗葉》，用了整整十四行的篇幅作開場白，告訴觀眾即將上演的故事。於是我們知道，維洛納（Verona）有兩個世代為仇的家族，
即將誕生一對戀情命定受詛咒的情侶。我們也知道，這對戀人將因出身為愛而死。這一切劇情在開演前，我們都已知道，那麼何苦要大費周章全程看完（或讀完）這齣戲？


本書的故事其實非常簡單明瞭。貝爾斯登，一家總部位於紐約的投資銀行，破產了，就這麼簡單。一家在華爾街立足逾八十年的公司，如今已不復存在。但事情經過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