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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精現形只因吃了老鼠藥？
媒體曾經有一則報導，一位88歲的老人家長期服用「五寶粉」，即使兒子將五寶粉送美國藥廠，檢驗出砷、磷等14種重金屬，仍繼續服用，導致腎衰竭昏迷。
這則新聞犯了明顯但不重要的錯誤，磷不是金屬，當然更不是重金屬。當初翻譯這些元素中文名稱的化學家真了不起，他們用了幾種部首就把元素的分類處理得好極了。在常溫常壓時，呈固態的金屬元素，它們的部首一律用「金」；呈固態的非金屬元素，則一律用「石」；呈氣態的非金屬元素，就一律用「气」。液態的金屬只有一種，是汞（俗稱水銀）；液態的非金屬只有一種，是溴；它們的部首都是「水」。有了這麼清楚的命名系統，我們可以看出磷屬於非金屬。砷比較特殊，它屬於類金屬，也就是說它的性質介於金屬與非金屬之間，連科學家都覺得很難界定。
以毒性來說，把砷列在重金屬，算是合理。
這則新聞倒是指出一件事實，很多「傳統」的中藥含有重金屬。雖然從民國八十年起，衛生署就禁用硃砂及鉛丹等作為藥材，但禁不勝禁，因為傳統中藥就是使用這些有毒物質（不一定是重金屬）作為藥材。
古法製造最精純？
我們姑且從新聞中所說五寶粉說起，五寶粉又稱五寶散，顧名思義，就是由數種藥材調製而成的散劑，但其成分並無一定標準，例如清《外科證治全生集》所列五寶散為：人指甲、紅棗、人髮、象皮、麝香、冰片。雖然以人指甲及人髮入藥有點噁心，但用的全是動植物，不會有太多重金屬。然而在《醫宗金鑑》中五寶散的配方為：石鐘乳、朱砂、珍珠、冰片、琥珀。其中朱砂又稱硃砂，是一種有毒的礦物，主要成分為硫化汞（HgS）。汞是一種有毒的重金屬，硫化汞固然是一種難溶於水的固體，但在酸中溶解度會變大，所以一進到人的胃中就會溶出，而造成危害。
我們不妨先從古典的中醫藥典中來檢視這些有毒物質的藥效。因為中國古代的人追求長生不老，因而有了煉丹術，這些煉丹術士取了許多金屬及礦物入藥，並吹噓其功效，以今日科學眼光看來，實在令人不寒而慄。例如在漢代的藥物學經典《神農本草經》記載，水銀的藥效為「主疥瘻痂瘍白禿，殺皮膚中蝨，墮胎，除熱，殺金銀銅錫毒，久服神仙不死。」
今天大家都知道水銀有毒，不但不可能去除金銀銅錫等金屬的毒性，其實還是重金屬中毒性最強的一種，久服後真的會升天成為神仙。古人科學知識不足，錯誤百出，為何要堅信而不做改變？每次看到「遵古法製」的宣傳字眼，總令我提高警覺。
藥也是毒
再看硃砂，在中國使用硃砂作為藥材，已有數千年歷史，硃砂最早記載於《神農本草經》，名丹砂，列為上品，有「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功效。至《名醫別錄》始稱朱砂，有「通血脈，止煩滿，消渴，除中惡腹痛，毒氣疥痿諸瘡」之功，指明有解毒之功，唐代《藥性論》認為有「鎮心」之效。
在上一段內容中，粗體文字都顯示硃砂有心神安定的功效，所以小孩若夜啼不止，心神不寧，老一輩的人就會去買含有硃砂的「八寶散」來抹在小孩的牙齦上，讓小孩心神安寧，容易入睡，卻不知孩子會因此而慢性中毒。
硃砂有使心神安定的功效，在現代醫學研究中，倒是可以找到一點根據。在老鼠的實驗中發現，吸食甲基安非他命的老鼠會有躁動的行為，服用硫化汞後，老鼠的躁動會有舒緩現象。所以安神之說，是有根據的。但是其毒性卻不可忽視，依聯合國衛生組織（WHO）建議的每日攝取允許量為每公斤體重0.3～1.6毫克，對體重那麼小的嬰兒來說，當然一抹就過量。
更惡劣的是，有些黑心的中藥商為了節省成本，就拿價格便宜的鉛丹（Pb3O4）冒充硃砂，混入八寶散裡賣。因為這兩種藥品都是紅色，外觀不容易區別。鉛丹又稱紅丹，最常見的用途就是當作油漆中的色素，有防鏽的效果。鉛丹同樣難溶於水，但易溶於胃酸中，一旦嬰兒服用添加了鉛丹的八寶散，立即會有鉛中毒現象，有胸痛、腹痛症狀，甚至可能死亡。台灣地區嬰兒鉛中毒症狀大多來自服用不法的中藥。
除了已被禁用的硃砂、鉛丹外，雄黃也是常用的有毒中藥材，如「牛黃解毒片」中即含有雄黃，號稱能清熱解毒，其實本身即含劇毒，真是諷刺。
雄黃的成分是硫化砷（α-As4S6），為橘紅的固體，西方人很早就知道它有毒，中世紀（5～15世紀）的西班牙人就用它來當老鼠藥。本來皮革業還用作除毛劑，但因有毒性並且會致癌，現在已少人使用。而在中國，因有了白蛇傳的加持，一般人都知道雄黃可以避邪，到現在仍有人會在端午節飲雄黃酒。所以白素貞在喝下雄黃酒之後現出原形，有沒有可能是中毒造成的？難道中藥只要不添加硃砂、雄黃等有毒礦物就沒事了嗎？不見得！有些植物中本身就含有毒物質，在這裡舉一個實例就好。有一帖方劑名叫龍膽瀉肝湯，其配方來自《醫宗金鑑》，含龍膽草（6克）、黃芩（9克）、山梔子（9克）、澤瀉（12克）、木通（9克）、車前子（9克）、當歸（8克）、生地黃（20克）、柴胡（10克）、生甘草（6克）。其中的木通，是馬兜鈴的藤莖，含有腎毒性，會導致腎小管細胞凋亡、腎間質纖維化。
事實上像木通在中藥中被廣泛用來治療關節炎、風溼病、肝炎及減肥。其中在減肥方面，已有研究證實，確實可以減少老鼠的脂肪堆積。但是這類含馬兜鈴酸的植物，不是只有對腎臟造成病變而已，還具有遺傳毒性，也就是說，馬兜鈴酸會破壞細胞內的遺傳訊息而可能致癌。台灣已在2003年11月禁止進口木通，但是我在寫作本文時（2013年6月）仍可在合法藥廠網頁上看到販售龍膽瀉肝湯的訊息，裡面的成分仍然含有木通啊！
要強調的一點是，我並無意批評中藥。中藥中有許多很有效的藥劑已經用科學方法證實了，例如人蔘在中藥中有補元氣的功效，而現在的研究還發現服用人蔘的人，罹患各種癌症的機率都比較低，而且也找出其中的活性成分是人蔘皂苷（ginsenoside）。
其實所有的藥幾乎都有毒，藥和毒是一體兩面，治病的同時就會有副作用，即使是人蔘，若服用過量也會有噁心、嘔吐或高血壓等副作用。以中藥常見的甘草為例，它的甜味來自甘草酸苷（glycyrrhizin），它的甜度是蔗糖的50倍。美國食品與藥物管理局（FDA）認定甘草酸苷會造成血液中鉀離子濃度下降，而引發心律不整、高血壓及水腫等症狀。
現代藥劑要上市前都要經過多年的動物實驗和人體實驗，仔細列出各種副作用及警語。那為什麼古老的偏方不必列出其毒性及副作用，就放任其販售？若已明知有毒，還出現多件危害人體的病例，又為何坐視不管？已禁用的硃砂、鉛丹仍一再出現在市售散劑中，顯見政府稽查不嚴，實在令人不放心。
本文希望提醒讀者們，不論中藥西藥，在服用任何藥劑之前，都應該先了解其中所含成分及可能的副作用，才能保護自己的健康。
科學lINE一下
不朽的丹藥
如果你統一了天下，成為最有權勢最富有的人，你還剩下什麼願望？幾乎所有的帝王都希望「長生不老」。
秦始皇統一中國後，即「遣徐市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仙人」，「使燕人廬生求羨門、高誓」。其中羨門為古時仙人，教人用蜜或酒拌合丹砂（就是硃砂）服食。所謂煉丹，最早的意義就是提煉丹砂。
看到這裡，大家應該已經知道，這是自尋死路。但是古人為什麼對這些有毒物質這麼著迷呢？《抱樸子》說：「金汞在九竅，則死人為之不朽，況服食乎？」意思是說金和汞放在死人的九竅（七竅加上排尿口及肛門合稱九竅），連屍體都不會腐爛了，何況是活人呢？也就是說，古人把屍體不腐爛和活人不死混為一談了。事實上，屍體不腐爛，正是因為硃砂的毒性造成細菌無法生存。正確的解讀應該是連細菌都活不了，人怎麼能活呢？
吃了長生不老藥，結果人死了，要怎麼解釋？這些追求成仙的人就強詞奪理的說，這叫「屍解仙」，以變成屍體的方式解脫成仙。而且他們至死都執迷不悟，死後仍然要用汞讓屍體不朽。《史記》記載，秦始皇陵墓內「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就是用液態的汞作為江河大海，還用機器讓汞流動，希望用這種方式保存屍體。近代考古學在秦始皇陵墓附近的泥土中確實測到超高的汞含量，證實《史記》所言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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