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問題的是「腦」，不是身體
從美國看近未來的醫療發展
那個地方看起來和高級SPA一樣。
「佐秋，你過來看看」。
我一走近門口，耳邊傳來了一陣帶有節奏感的聲音，有點像啄木鳥在敲木頭。殊不知門後是一個我無從想像的世界。
房間裡的女性戴著一個像是燙頭髮時會用的罩子。正在和她身邊的工作人員談笑風生。牆壁上掛著平板電視，好像正播著什麼影像。
（這裡是髮廊嗎？）
「怎麼了嗎，為什麼一臉驚訝的表情？這就是TMS。」身高一八○公分的健，低下頭笑著對我說。
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像啄木鳥在敲東西的聲音是從罩子裡傳出來的，而戴著罩子的人就是患者。
「她的問題好像是腰痛。聽說嘗試各種治療都沒有效果，所以才決定接受TMS治療」。
就算是最先進的醫療技術，也不會如此輕鬆吧。雖然我已經聽健說過了，但實際看到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
「今天是她第四次的治療。原本連吃止痛藥都無效的劇痛，現在大概減輕了三成。」
替這位年約五十歲的患者施術的女性工作人員這麼告訴我們。這位患者也說：「是啊，這項治療讓我終於從長年的痛苦解脫了。如果繼續治療，效果應該會愈來愈明顯吧。」
這裡是美國佛羅里達州的棕梠海灘。
佛羅里達是美國人心目中的退休養老勝地。風光明媚的大自然中林立著成排的高級住宅，也有人正在打高爾夫球。
這間診所由亞倫．田特勒(Aaron Tendler)醫生所經營，聽說在棕梠海灘，還有其他幾間診所也擁有同樣的治療室。
你問我一個日本人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應該先把情況交代清楚。
我的名字是長谷川佐秋，二十五歲。來自東京的上班族。除了夏威夷，沒去過美國的其他地方。會來到這裡，是因為某個特別的原因。簡單來說，是因為我認識了名叫健的日裔美國人。我第一次遇到他大概是兩個星期之前。
那天，我為了替母親去藥局拿藥，走在原宿的表參道。後面突然有人出聲叫我，我回頭一看，有一個高個子的男子笑盈盈地看著我。原本以為又是一個向我搭訕的男子，正想隨便敷衍幾句打發他時，沒想到他對我說：「我第一次來東京。可以請你稍微替我介紹一下原宿嗎？我想多認識一點自己的母國。」
他說著一口流利卻帶有腔調的日文引起了我的注意。
現在看到日僑一點也不稀奇，但我可能是被他的聲音和溫柔的笑臉打動。而且看見有困難的人，也讓人實在無法袖手旁觀。反正藥局晚點去也沒關係。
現在無論怎麼解釋，聽起來都只是藉口，總之他成功向我搭訕。
健說他的媽媽是日本人，爸爸是美國人，這是他第一次來日本。他的日語是媽媽教的，但除此之外，他沒有什麼機會能接觸日本的文化，所以他這次來日本，算是一償宿願。
我們在表參道閒晃了一會兒之後，去了明治神宮。健被觸目所及的日本事物大受感動，在「清正井」前駐足許久。據說這口從未枯竭的井是武將加藤清正所鑿建。我悄悄望了他一眼，只見他閉上眼睛，像是陷入沉思。從他堅毅的表情，我確實感覺到他身上的日本血統。
我們開心地聊了一段時間後，前去一間咖啡店稍作休息。原本應該就此道別，但他卻問我：「妳接下來要去哪裡？」
雖然根本沒必要，但我卻老實告訴他我要去藥局幫媽媽拿藥。我想大概是媽媽的事讓我累積了不少壓力，想找個人訴苦。以此為契機，眼前這位比我年長的溫柔男性，就成了我現成的傾訴對象。
五十幾歲的媽媽已經被腰痛折騰好多年。她原本和爸爸一起經營家中的生意，因為過度操勞，結果腰痛變得愈來愈嚴重。
我們試了所有想得到的治療，但疼痛卻不減反增，甚至惡化到連工作都無法繼續。利用工作空檔帶媽媽去醫院，還有替她去藥局拿藥，變成我的例行公事。
我原本想說對方能聽我說說就好，但他卻一臉認真地聽我訴苦。
「妳現在放棄還太早喔。」
聽完我的話，健馬上滔滔不絕地告訴我一堆事。包括他是美國的執業醫生，還有他知道有一種有效的治療，可以改善像我媽媽這種長期為疼痛所苦的病人。
最後他問我：「妳要不要來一趟美國？我可以讓妳看看實際的治療情形。」
當然他也可能是騙子，即便他給我看了他的醫生執照，但也可能是偽造的。
但是，與他相處了短短幾個小時之後，我已經相信他了〈當然帥氣的外 表也替他加了點分數〉。
另外，想要替媽媽盡一分心力的念頭，也成了在背後推我一把的原動力。
結束約一個小時的治療後，患者就可以自行回家，絲毫不受影響。
按照健的說法，TMS〈Transcranial Magnetic Stimulation〉是一種很安全的治療，它是利用將磁場轉換成電流的原理，以改變大腦特定部位的活動性。
所謂的磁場就類似磁石的原理，包括我們很熟悉的MRI〈核磁共振成像〉，都屬於此類原理。MRI的檢查方法是平躺約三十分鐘，從各種方向拍攝身體的影像，以檢查身體的病症。而TMS也是基於同樣的原理，是利用磁場來進行治療。
MRI的應用已達幾十年之久，其高安全性也已受到認可。科技的進步，有助開發出更多能夠減輕患者負擔的治療方法。健替我引見了田特勒醫生，他在紐約州立大學讀醫學院，畢業後先在杜蘭大學擔任實習醫生，致力實踐劃時代的醫療。
健告訴我，田特勒醫生身材高大，個性穩重，從他的性格看來，很難讓人想像得到他竟然擁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他現在任職於製造TMS醫療器材的公司「Brainsway」，擔任醫學長一職，而且在棕櫚海灘同時經營好幾間進行TMS治療的診所。
此外，聽說他也負責了好幾個臨床實驗，目的是為提升TMS治療的應用性。我在診所裡看到了各種顏色的頭罩，都是用於TMS治療。
每個頭罩都附有線圈，可以整理不同的腦部迴路。線圈會釋放出刺激腦部的磁性脈衝。
每個頭罩所發揮的功能，分別區分為腰痛、憂鬱、疲勞、失智症等。每個頭罩就像可以更換不同顏色筆芯的原子筆，外型看起來相當高雅。
健又進一步向我說明。 「其實這間診所所採用的醫療，不久之後世界都會跟進。就是妳現在看到的整腦醫療。」
「整腦的醫療？」
「藥物」治不好？
「你說調整大腦的醫療嗎？可是，身體的疼痛和大腦有關係嗎？這種治療真的能改善我媽媽的腰痛嗎？
但我至少確定一件事，之前媽媽做的治療和服用的藥物都沒有效。」
醫療的進步確實克服了許多疾病，但仍有許多疾病無法根治。包括疼痛、倦怠感、耳鳴、憂鬱症、失智症、失眠、肥胖、暴食症、上癮症等。
為了改善上述症狀，試遍了各種藥物，但完全仰賴藥物的治療有其極限。有許多症狀無法只靠藥物根治，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例子之一便是「疼痛」。
疼痛這症狀發生頻率很高。追根究柢，疼痛原本是人為了保護自己身體所必要的防衛機制，但長期持續性的強烈疼痛，也會把我們折騰得苦不堪言。另外，也會遇到這樣的情況，發生疼痛的部位本身沒有問題，但患者的症狀 或疼痛卻無法得到改善或減輕。換言之，器官本身並沒有發現嚴重的異常。
疼痛的症狀不一，以下以最普遍的「腰痛」為例。 有國外的數據顯示，有八十四％的人在一生中皆有腰痛的症狀，而且不論是 哪個地區，腰痛都是非常普遍的症狀。因腰痛導致無法工作，以及治療費用的支出所造成的的經濟損失，據估計，一年的金額可達一二○○億美金。
單就日本而言，據日本厚生勞動省〈相當於臺灣衛生福利部〉的「國民生活基礎調查」，自覺性腰痛症狀也名列前幾名。所謂的「國民生活基礎調查」，是一項透過醫療、照護、社會福利、所得等了解日本人生活情況的調查。
二○一三年的調查中，於所有症狀當中，腰痛人數在男性中高居第一，女性中排行第二。
另外，透過大規模的疫學研究，得知日本人的腰痛患病率〈在某個時間點患有腰痛的人數比例〉是二十五∼三十％。進入高齡後，罹患腰痛的機率更是大增，在高齡化社會中，腰痛是不可輕忽的重大問題。 疼痛若持續三個月或六個月以上，就稱為慢性痛。這種狀態也可以稱為「不明原因、持續發生的疼痛」。
根據日本的統計，患有「慢性腰痛」的人約有七． 八％，但是，慢性疼痛的患者當中，有五十八．六％是腰痛。 五十八．六％的患者當中有七○％會去醫療機構就診，但改善率只有二○％ 左右，所以約有六○％的人因此不再就醫治療。換言之，光靠現有的醫療並無法 充分減輕腰痛。
當然，很多患者會頻繁嘗試各類藥物治療。但大多效果不彰，通常只是抱著 姑且一試的心態。 包含腰痛在內，如果疼痛的產生與神經有關，則稱為「神經源性疼痛」。 藥物治療的效果號稱只有三○∼四○％，且大多無法確定原因。 如果疼痛發作的頻率高，而且大多數時候無法找出明確的原因，使用藥物也 不見成效，就很容易演變成長期性的疼痛。
受副作用所苦
話雖如此，藥品確實為醫療的進步做出貢獻，也拯救了多數人的生命。以下為大家舉幾個實例。
例如感染疾病。 美國的第十六任總統亞伯拉罕．林肯出生於一八○○年代，他的母親在他九歲時因傳染病去世。在日本，直到一九二○年代，傳染疾病一直位居死因的第一位。對當時的人而言，因染病喪命並不足為奇。
一九二○年代，諾貝爾獎得主亞歷山大．弗萊明發現「盤尼西林」，世界最早的抗生素就此登場。抗生素的問世，拯救了許多罹患感染疾病的人。 至於目前最嚴重的感染疾病HIV〈人類免疫缺乏病毒〉，是在一九八○年代開始受到關注。之後，九○年代開始著手研發抗病毒的藥物，雖然至今尚未掌握完全清除病毒的關鍵，不過也有像一九九一年因感染HIV而退出NBA的魔術強森，過了二十年依然健在的案例。
那麼憂鬱症呢？眾所皆知，林肯曾為憂鬱症所苦，但在當時，抗憂鬱藥物尚未問世，根據那時的紀錄，據說是以古柯鹼進行治療。
古柯鹼的治療效果當然不佳。之後如各位所知，具有治療效果的抗憂鬱藥登場，對於緩解憂鬱症是很重要的角色。 因藥物的開發，醫療也更進步。
但是，醫療並不是萬能。還是有無法靠藥物改善的症狀，而且有時反而出現受藥物副作用所苦的事。藥物也有其極限，並非萬能，這是現今的醫療情況。
「仰賴藥物」的陷阱
在患者治療腰痛的花費中，藥劑費占了十三％，僅次於物理治療和住院費用。由此得知，我們不難發現，在腰痛治療中，有偏重藥物的傾向。
但是，也有人指出，仰賴藥物的治療會出現各種弊害。 舉例而言，有些高齡者因為服用了大量處方藥，導致摔倒的風險增加。藥物一般經口服，再逐漸循環到全身，換句話說，藥物可能作用在身體各處。
因此，全身都會受到藥物影響，也可能作用在預期之外的部位，產生所謂的副作用。有人指出，在心理健康的領域，傾向同時投予各種大量藥物。
也就是說，一旦開始用藥，分量和種類都會隨之增加，有時候很難輕易降低藥物的分量或停止服藥。
仰賴藥物治療的原因固然和藥物以外的選項相當有限有關，不過在歐美，有愈來愈多患者希望採用不偏重藥物的治療方式，日本也一樣。藥物絕非萬能。現有的治療方式，確實讓很多患者飽受副作用之苦，或苦於症狀無法改善。醫療需要有新的視野。
「疼痛」的原因在於腦
「我問妳一個問題。假設妳現在腰痛，妳覺得原因出在哪裡？」
「應該是腰出了問題吧？」
「沒錯。腰是『身體』的一部分。一開始產生疼痛的時候正是如此。 比方說有些人腰痛到就像長骨刺一樣，是因為腰部的神經受到壓迫。可是，透過各種研究已得知，疼痛產生的原因不只這樣。」
「和『腦』有關嗎？」
「沒錯，身體治不好的症狀，其原因出在『腦』。」
二○一五年，日本NHK電視台播出以慢性腰痛為主題的節目。節目中也 提到長期疼痛的機制與大腦有關。以下機制是其中之一。
若長期持續疼痛，人對疼痛會產生恐懼心與厭惡感，進而會自動把「醫生的臉」「醫院」「X光」等有關治療的人事物與疼痛連結。換句話說，腦中只要浮現醫生的臉或想到醫院，或是去醫院時，就會喚起對疼痛的恐懼感，有可能導 致疼痛變得更為強烈。把「疼痛→恐懼→醫生的臉」化為根深蒂固的想法，這個行為稱為「制約」，而記住這個連結的正是「腦」。
另外有一種稱為「幻肢痛」的疾病。如腳已經截肢，但仍感受到疼痛。
照理說，產生疼痛的部位〈腳〉已經不存在，所以不可能感覺到痛。但目前 已經得知，產生幻肢痛是因腦部過度反應。幻肢痛也屬於由腦部引起的疼痛之一。 接著再來談談疼痛。 日本神經治療學會對疼痛提出治療方針，明確指出疼痛與腦部有關。身體 健康的人觀看「好像很痛」的影像，會活化前扣帶迴皮質。 觸摸痛〈allodynia〉患者只要被觸摸，就會感受到強烈的痛楚，即使讓他們看 到用筆碰觸手的畫面，其前扣帶迴皮質和內側前額葉皮質同樣會呈過度活躍狀態。這些狀況表示，對疼痛產生反應的是大腦。 此外目前也已了解，慢性腰痛的人，其疼痛的發生與腦的前額葉有關。
「改善不適」=「整腦」
不僅限於像腰痛和神經痛的「疼痛」，近年也逐漸解明，原來許多疾病都與腦脫不了關係。也就是說藉由「整腦」，有機會改善現在醫療技術也束手無策的疾病。
透過「整腦」，可望改善的症狀如下列所示。包括疲勞、耳鳴、失眠、肥胖、暴食症、厭食、偏頭痛、失智症和輕度的認知障礙〈不到失智症程度的記憶障礙〉、憂鬱症、不安、菸酒上癮、心理創傷〈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簡稱PTSD〉、纖維肌痛症、多發性硬化症、躁鬱症、強迫性障礙〈俗稱強迫症。例如要反覆確認鑰匙是否鎖上等〉、注意力不足過動症〈ADHA〉、自閉症、幻聽、帕金森氏症、中風後的復健等。
在田特勒醫師診所進行的TMS治療等方法，便是為了盡可能減輕藥物造成的副作用，以及改善以往治療效果不佳的「疼痛」和「身體不適」。
案例①改善疲勞和全身的疼痛感
某位正值壯年的女性長年為疼痛和疲倦感所苦。可能是人際關係等日積月累的 壓力所造成的結果。
她熱愛自由，也以旅行為樂，但因為身體的病痛，不僅無法去旅遊，連日常生活也受到影響。
依照深度TMS治療〈參照第四章〉的理論，為了減輕疲勞感，需刺激腦的左前額葉〈背外側前額葉皮質〉，以活絡負責運動功能的左右腦部〈運動皮質〉。
這位女性的疼痛和疲勞感逐漸改善後，也慢慢恢復了以往的生活步調。後來也 能重拾旅遊的興趣，再度啟程。
案例②整腦後提升了業績
有位男性一直為腰痛所苦。他因為腰痛，導致「疲倦」「失眠」「集中力不足」「憂鬱」等狀況纏身。
為了減輕疼痛，除了各種藥物，他也試過按摩和針灸。但是症狀都不見好轉。 公司擔任業務的他，因為上述健康問題而無法提升業績，因此經濟上變得拮据，生活毫無樂趣可言，只覺得非常苦悶。
最後他嘗試了TMS治療。在第一個星期就出現了效果。
大腦透過TMS得到活化之後，不但減輕疼痛，也恢復了以往的活力和專注力，變得開朗許多。
這樣的轉變也如實反映在業績上。治療之外，他也實踐了正念療法〈參照第六章〉，對穩定情緒與提升專注力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第一章「總整理」
治療無效的疾病和症狀，原因可能和大腦有關。
藥物等現行的治療無法整腦。
透過整腦的方法〈TMS治療等〉，有許多疾病有望能得到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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