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流連人煙的少女

美少女可是不能曬太多太陽的。

六月的豔陽下，少女的腳步輕盈，飛快地路過尋常街道，像是在和每一寸陽光賽跑。現在是早上九點，街上還有些零散人影，多是準備上班的人。放眼望去，早已不見學生身影。

也因此，少女一身青春洋溢的海藍色制服在此時顯得有點突兀。

她路過一家正在做關門準備的早餐店，有隻養在門口的黑色土狗對她輕巧地汪了兩聲。老闆娘一邊清理煎台，一邊往少女的方向看去。

她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想來可能看慣了遲到的學生。

一陣微涼的空氣拂面吹來，少女這才停下腳步，向著對自己敞開的自動門微微一笑。她走進便利商店，打算尋找能夠坐下來休息的座位，才發現平時明亮舒適的空間瀰漫著一股怪異的氣氛──

她下意識往櫃台看，沒人。

再轉頭，樣子纖瘦的男店員就在座位區旁邊，看那聲量與表情，明顯與站在他對面的禿頭阿伯起了爭執。坐在附近的客人紛紛迴避，一個短髮女店員滿臉慌張地站在飲料冰櫃前，似乎不怎麼敢靠近那兩人。

即使面對這種場面，看戲的少女仍是毫無畏懼，又走近了他們一點。這時，阿伯忽然朝店員高聲怒吼：

「你在懷疑我什麼？我只是問她飲料放哪裡，這樣也不行？」

面對阿伯的怒氣，男店員雖然聲量較小，但回話的語氣很堅定，「阿伯，你在我同事旁邊很久了，她已經告訴你這裡沒賣你要的飲料，你還一直……」

「沒有我不能買別的嗎？你看我手上是什麼？」阿伯打斷他的話，激動地晃了幾下手中的鋁箔包綠茶，「只是問你們妹妹一個問題，就把我當成變態，你這是什麼態度！」

「那你為什麼要摸她肩膀？我同事已經很害怕了，麻煩請你離開好嗎？」

聽見這句話，少女又往女店員的方向看一眼，她整個人縮在飲料冰櫃旁邊，又退得更遠了。

「憑什麼要我走？這裡的位子大家都可以坐！我就偏要坐在這裡，你能拿我怎樣？你要收我錢嗎？啊？」阿伯持續叫囂，口水都快噴到店員臉上了。

少女皺了皺眉。

大白天就鬧這一齣，這阿伯不用上班嗎？在這裡騷擾店員妹妹，還真是欠扁。不如，她過去幫忙……

男店員看起來也不耐煩了，便對他下了最後通牒：「阿伯，你再這樣我們就要報警了，你剛才的動作監視器都有拍到，我……」

「監視器？我去你媽的監視器！你在威脅我是不是？」說完，阿伯竟把手中的飲料往他頭上砸。

男店員雖然急忙閃避，但還是猝不及防地被擠爆的鋁箔包潑了一身甜膩的綠茶，他正想退後，阿伯又用力地推了他一把。身材纖瘦的男店員跌坐在地上，引來其他人的驚呼。

有人拿出手機想報警，但暴躁的阿伯完全沒發現，滿腔怒火瞪著坐在地上的男人。

看他似乎又想給店員一腳，正在旁觀的少女連忙上前，卻在此時見到一抹白影躍入眼底。

「啊！」

女店員的尖叫聲剛落下，阿伯的身體也「落」在了地面上。才幾秒的時間，那名突然闖出來的白衣男子已將阿伯壓制在地，並把阿伯的雙手強硬地扭在背後，弄得他叫痛連連！

少女愣了一下，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人的側臉──

他有一頭墨黑的短髮，膚色卻是冷色調的白，耳骨上有一顆低調的黑鑽，如同他的髮色般，將皮膚襯得像是冰涼的白月光。少女原以為他有一張較偏女孩子氣的面容，但在男子不經意地側過臉並正對她時，俐落又剛毅的面部線條在那瞬間吸引了她的視線。

她不自覺地往下看，男子穿了一件白色襯衫，樣式不算太正式，搭配一件黑色的休閒長褲，看起來像是個年輕的上班族……

嘖嘖，他真好看。

像這樣從天而降的帥哥哪裡找？只可惜，白馬王子救的不是她。

「阿任，你還好嗎？」剛才還很驚慌的女店員跑過來扶起男店員，並對出手救人的白衣男子不斷道謝：「先生，謝謝你幫忙！謝謝！」

儘管身下不斷傳來阿伯問候他祖宗八代的咒罵聲，但男子的嗓音低沉有力，輕鬆地壓過了一連串的「噪音」。

「報警了嗎？」

「有人幫忙報警了！真、真的很謝謝你！」

聲音……嘖嘖，還真好聽！

少女勾起嘴角，眼放金光。

沒多久，警察過來帶走狼狽的暴躁阿伯，經過少女旁邊時，她從阿伯的身上嗅出了一股酒氣。喔，看來是酒後鬧事。

少女厭惡地皺眉，下意識側身迴避，餘光卻見到白衣男子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請你喝杯咖啡吧，真的是太感謝你了。」女店員急忙地從身後叫住了他，面露感激之情。當然，那張臉上的淡淡嫣紅，少女可是沒看漏。

「不了，我趕時間，謝謝。」白衣男子禮貌地對兩個店員點了一下頭，便再度轉身朝少女的方向走。

也因此，少女才能看清楚他那雙漆黑的眸子。與俐落、俊朗的五官不同，他的目光含著淡淡的優雅，卻不會過度陰柔，恰到好處的桃花眼細長又清澈，一看就是電翻萬千少女的類型。

當然，她也酥酥麻麻的，躺在那魚池子裡。

不過，男子沒看她任何一眼，便與她擦肩而過，迅速走出超商。

「走得真快。」說完，少女微微一笑，也不管外面還是大太陽，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跟在男子後面走了一陣子，她發現他一直在看手表。

「上班遲到了嗎？」少女歪著頭，小小聲地說。

似乎沒聽見她的自言自語，男子快步走到街道旁等紅綠燈。在等的同時，還拿出手機傳了幾則訊息。

少女慢慢地靠近他高大的背影，只差幾步路就能繞到他的前方。但，綠燈卻在這時亮起，白衣男子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

「喂，等等我呀！」

少女加快了腳步，但對方也在趕時間，那雙大長腿才跑幾步就輕易地跨越了馬路。

此時，渾厚的引擎聲忽然從遠方響起，才過去幾秒，便捎來她的耳邊。

少女困惑地停在斑馬線上，轉頭一看。

一台黑色的轎車正朝她急衝而來！

「……咦？」她愣在原地，身體逐漸僵硬。

刺耳的煞車聲劃破天際，四周傳來猛烈尖叫。早已過了馬路的白衣男子驚訝地回頭，在街道另一端，將驚悚的畫面盡收眼底──

／／／／／／

「耿向言，你怎麼遲到了？」

才剛在座位上坐好，人高馬大的聶祈風便遞來一杯咖啡，靠在椅子旁邊好奇地問。

耿向言挑了一下眉，以淺淡的優雅目光掃向他的男同事。「……這咖啡是？」

「樓下咖啡廳買一送一，本來想趁熱拿給你，誰知道你晚到三十分鐘。」說完，聶祈風小聲地問：「剪片剪太晚，睡過頭？」

幫忙壓制色狼？路見車禍報警？怎麼想，都是一個精彩的早晨。

於是，千言萬語他只濃縮成一句：「各種意外。總之，遲到的事我跟沛杉姊報備了。」

「喂，你這是打算讓我直接去問她嗎？沛杉姊最討厭遲到的傢伙，我不想被颱風尾掃到。」聶祈風嘆了口氣，「是說你也才來一個月，就不怕被她罵？」

他這話並沒有責備耿向言的意思，畢竟他也不覺得偶爾晚到公司有什麼大不了的，就連他們的主管也不在意。不過，部門的小主管沛杉姊就不是如此了。可能是因為老大幾乎沒在管事，她自覺更該替老大好好監督屬下吧。

但，耿向言才剛來公司報到一個月，遲到之事實屬怪異，聶祈風便想半開玩笑地噹他一下。

「說來話長。」話雖簡短，但耿向言的神情並不會讓人感到不悅。「咖啡，謝了。」

看他的面容略顯疲憊，聶祈風也不再多問，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回到座位上。不過，屁股還沒坐熱，聶祈風便察覺有不少人擠在落地窗前好奇地往下看。眾人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耿向言也注意到了，但他沒有起身。聶祈風倒是喜歡串門子，拿了桌上的咖啡就過去。

「喂！你們在看什麼？街上有活動嗎？」

有人轉頭看他，嘆了口氣說：「什麼活動？是車禍啦！剛好在我們公司樓下，那台黑車好像撞了白車，整個翻過去了。」

「真的假的？我看看。」聶祈風湊過去窗戶那邊看，果然見到一台警車停在樓下，以及兩台在大馬路中間撞在一起的轎車。他沒看見救護車，想來是已經把人送去醫院了。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某人，「耿向言，你剛剛才來，有沒有在樓下看到車

禍？」

不如說，那警車就是他叫來的。耿向言在剛亮起的螢幕前抬頭，不冷不熱地丟了一句：「嗯，有看到。」

「你有看到人嗎？那車子撞成這樣，不知道裡面的人有沒有事。」聶祈風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擔心。雖然不認識車上的人，但畢竟就發生在樓下，總覺得有點可怕。

少女的身影像海一樣藍，在那瞬間閃過了耿向言的腦海。

他靜了幾秒，才說：「不知道，我沒多問。」

「誰會去問啦！」聶祈風和幾個同事被他逗笑。

「阿言，你真的有看到嗎？是不是很可怕？」忽然，軟綿綿的女聲從耿向言的左後方傳來。

他隨意地回頭，對上江苡薇擔憂的目光，這才發現她把頭髮剪到肩上，還染成了莓粉色。對比學生時期的黑色長髮，確實是轉變不少。

他想起她曾毫無憂慮的笑容，也想起她在步入青春期後漸增的愁容。

也好，或許那象徵一個新的開始。

「苡薇不用怕，妳家言哥是安全駕駛，不會發生那種事。」聶祈風拿著那杯咖啡晃了回來，順道出言調侃兩人。

「你、你不要亂開玩笑啦！」江苡薇慌慌張張地擺手。那張溫柔可人的臉蛋，浮上了幾朵可疑的紅雲。

耿向言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把手放在滑鼠上，就開始做昨天沒忙完的工作。

「……這傢伙不會是木頭吧？」聶祈風無奈地搖頭。

當然，他這句話的音量很小。據說耿向言的爸爸是警察，年少時教了兒子不少拳腳功夫，他可不想被耿向言揍。

啊，他好歹也算公司前輩，身為菜鳥的耿向言應該不敢打他吧？

章一　流連人煙的少女

美少女可是不能曬太多太陽的。

六月的豔陽下，少女的腳步輕盈，飛快地路過尋常街道，像是在和每一寸陽光賽跑。現在是早上九點，街上還有些零散人影，多是準備上班的人。放眼望去，早已不見學生身影。

也因此，少女一身青春洋溢的海藍色制服在此時顯得有點突兀。

她路過一家正在做關門準備的早餐店，有隻養在門口的黑色土狗對她輕巧地汪了兩聲。老闆娘一邊清理煎台，一邊往少女的方向看去。

她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想來可能看慣了遲到的學生。

一陣微涼的空氣拂面吹來，少女這才停下腳步，向著對自己敞開的自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