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起伏　貓在兩千年間的命運沉浮

歐洲的屠貓狂歡

被燙過的貓害怕熱水，那些把貓拿去煮的人，應該把他們拿去冰鎮。

——雅克‧普萊維爾

一九六三年，在牛津大學做博士論文的羅伯特‧達恩頓追蹤到了一批十八世紀的法國檔案資料，在這批資料中，他讀到了一位名叫尼古拉‧孔塔的人的文獻記錄。這個人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巴黎做過印刷工人，並且目睹了一場「屠貓狂歡」。

透過達恩頓歷史學家的視角和小說家的文筆，我們至今仍然能夠通過那場發生在十八世紀法國的屠貓狂歡，看到那些貧窮的農民、受壓迫的工人、冉冉升起的資產階級和逐漸沒落但是依然風光的貴族，看到他們之間的緊張關係。

一七四○年左右，在法國巴黎的聖塞佛倫街，一場「大戲」正準備上演。

「大戲」的導演是幾位平日裡默默無聞的印刷業學徒。當他們背著行囊來到巴黎的時候，所有人都暗示他們，這是一個充滿前途的地方，他們將在這裡紮根立足、賺錢發財、突破階級，走上人生巔峰——巴黎，像一個用金線編織的夢。

這些窮苦人家出身的小夥子們都指望著透過自己艱苦卓絕的努力，金燦燦的財神爺會帶著鑲滿寶石的捕夢網，在某個平淡無奇的夜晚翩然而至，帶領他們脫離苦海，去往紙醉金迷的遠方。

可是，好幾年過去了，什麼奇跡都沒有發生。

宿舍裡擠進來的學徒越來越多，飯菜越來越差，師父叮囑廚師給這些壯小夥子們多做點葷腥—他們天天做苦力，可不能吃得太素。廚房裡那個油頭粉面的師傅一邊滿口答應，一邊卻偷偷把大魚大肉拿去賣掉，中飽私囊。那拿給學徒們吃的是什麼呢？師父和師娘養了不少寵物貓，廚師在給寵物貓備飯的時候，把好肉先給貓留著，剩下的那些太老、太柴、讓人難以下嚥的肉，統統給這些學徒吃。

有一次，學徒實在是吃不下廚房做的菜，又怕倒掉太可惜，剛好看見師父和師娘的貓在院子裡散步，就把剩飯丟給牠。貓走過去聞了聞，露出嫌棄的表情，掉頭就走。這個學徒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自己在這裡賣命幹活，換來的就是這樣的待遇嗎？

師父和師娘把貓看作心頭愛，他們養了差不多二十五隻貓。在彼時的巴黎印刷業，養貓是一種時尚，也是一種地位和身分的象徵。這家印刷廠也是如此，他們家的每一隻貓都有專人伺候，而且還雇傭畫師給牠們畫像。而這所有的一切，學徒們都看在眼裡。

為什麼一群活生生的人還不如幾隻喵喵叫的貓呢？鄉下的豬、牛、羊，哪個動物不是天沒亮就下地幹活，怎麼就貓這麼高貴呢？為什麼牠們能臥在師娘的腳邊睡到自然醒，他們卻要飽受折磨呢？

人不如貓。

無法接受這一點的印刷業學徒們發起了一場令人毛骨悚然的屠貓儀式。

他們找到師父和師娘的寵物貓，折磨牠們，並且毫不留情地殺死牠們。先被置於死地的是師娘養的小灰。工人們追趕、棒打、溺死這毫無防備心的生靈，他們發出痛快的笑聲。

小灰的慘叫聲驚動了師娘，她提著重重的裙子衝出家門，發現小灰已經嚥氣，死狀可怖。她尖叫著告訴自己的丈夫，這個遇事就容易暴躁的印刷業老闆火冒三丈，工人們看到崩潰的師娘和失控的師父，更加得意了。

為什麼殺貓會讓他們覺得有趣？社會學家這樣解釋他們的心態：「工人、學徒，每個人都在工作。只有師父和師娘在享受睡眠和美味。這使得羅熱姆和萊偉耶心懷怨恨。」而羅熱姆和萊偉耶正是這場屠貓狂歡的始作俑者。

其他印刷業學徒從這場屠貓狂歡中得到了啟發，原來還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折磨自己的老闆！隨後這場屠殺波及面擴大，整個巴黎的貓都被殃及。當時法國的有錢有閒階級酷愛擼貓，所以折磨貓，就等於折磨這些該死的有錢階級。在這樣一個新舊交替的歷史時刻，貓成了人類洩憤的工具。古往今來，那些被憤怒沖昏頭腦的人類都擅長倚強凌弱，貓卻只能默默承受，因為牠們既不能開口辯解，也無還手之力。

而這些印刷工人的反應是什麼呢？根據尼古拉‧孔塔的回憶，這些年輕人覺得非常好笑，他們「哈哈大笑，鬧成一團」。

對於生活在好幾個世紀之後的現代人來說，這確實沒有什麼好笑的。而對於愛貓人來說，更是不能理解其中的笑點，一群成年男子對著幾隻毫無還手之力的貓咪大開殺戒，這讓我們笑不出來。

問題來了，為什麼是貓？為什麼殺貓這件事情這麼「好笑」？

首先，在當時的歐洲，一直有著以折磨貓為樂的民俗。

對於當時的很多人來說，折磨貓不是一個道德議題，僅僅是大家習以為常的一種通俗娛樂。為了慶祝兒童節，法國中部城市瑟米爾的市民會將貓綁在柱子上，點火來烤，貓咪發出尖銳的叫聲，兒童在旁邊被逗得哈哈大笑。在巴黎，從一四七一年起，國王路易十三會親自到廣場點燃歡樂之火，然後將事先裝入袋子裡面的幾十隻貓投入火中。

不僅僅是法國，英國也是一樣的殘忍。在宗教改革期間，為了討好宗教人士，有人會刮乾淨貓的鬍子，並給貓穿上長袍，好讓貓看起來像神父。不過別想得太天真，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膜拜牠，下一步就是將貓釘在十字架上，或者將其送上絞刑台。

其次，從之前的分析我們可以粗略地瞭解，貓被認為與魔鬼和巫術相關。

當時的人普遍相信女巫會作法害人，她們會變成各種各樣的動物，其中最常見的就是變形為貓。他們認為，女巫會在每週二或者每週五的時候參加一個叫作「巫魔會」的集會，在這個集會上，不輕易現身的魔鬼會變成一隻大公貓。

在這個集會上，牠們又唱又跳，瘋癲打鬥，互相雜交。因此，普通人可不要輕易去招惹這些貓，尤其是在週二或者週五晚上出沒的貓。如果一個法國鄉村的農民偶遇一隻蹭他腿腳的貓，他不會彎下身來摸摸貓，反而極有可能賞牠一頓毒打，因為據說殘廢的貓是不能夠施展法力的。

第三點原因，也是最深沉的原因，就是對於貓的傷害體現了城市中的工人階級對於資產階級的恨意。

從十五世紀開始，印刷術開始取代羊皮紙書寫，成為主要的書籍複製和傳播形式。而那時候的印刷業也不僅是一種新興產業，更是火紅的朝陽產業。在那個印刷業剛剛在巴黎站穩腳跟的黃金時代，誤打誤撞進入這一行的印刷工人過著自由自在的神仙日子，他們有著可觀的薪水，還有充足的休閒和睡眠時間，師父和師娘對他們很友善，學徒和學徒之間、學徒和師父之間關係很和諧，他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但是時過境遷，當尼古拉‧孔塔等人聽說巴黎的印刷業待遇優渥，懷揣著夢想前來打拼的時候，印刷業已經不復當年的風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擠進這個行業，因此工人們的薪水開始逐年下降，沒有協會來保障他們的權益，而資本家老闆也不會考慮學徒們的死活—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已經悄無聲息地掙夠了錢，所以可以在絲絨大床上一覺睡到天亮，招貓逗狗。

工人們認為，資產階級的可惡就在於老闆不用工作，他們的妻子和女兒還可以養寵物。

這是一種非常微妙的心態，以印刷業學徒為代表的工人面對著資產階級的壓迫，開始從心中升騰出一種強烈的不滿。他們無法直接找到老闆或者老闆娘發洩這種不滿，於是，他們選擇對貓下手，而且是用一種暴力的形式。

心理學上有一個名詞叫作「踢貓效應」，意思是說人的壞情緒會隨著社會等級關係而一環一環地傳遞，最終傳導到最底層，那個無法反抗的弱者就成了暴力行為的最終受害者。而針對當時的情境來說，資本家、印刷業學徒和貓—貓就是最終的受害者。印刷業學徒在資本家那裡受了氣，就去欺負比他們更加弱小的東西，比如貓。儘管我們一再說，被馴化了的貓仍然野性未除，是頂級的獵手，然而面對孔武有力的人類，牠們也只有被欺負的份。

不過在徹底瞭解了人類的不仁、無常和盲目之後，貓仍然沒有走開。牠們遠遠地站在一個不為人知的高處，睥睨眾生。

第二章　起伏　貓在兩千年間的命運沉浮

歐洲的屠貓狂歡

被燙過的貓害怕熱水，那些把貓拿去煮的人，應該把他們拿去冰鎮。

——雅克‧普萊維爾

一九六三年，在牛津大學做博士論文的羅伯特‧達恩頓追蹤到了一批十八世紀的法國檔案資料，在這批資料中，他讀到了一位名叫尼古拉‧孔塔的人的文獻記錄。這個人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巴黎做過印刷工人，並且目睹了一場「屠貓狂歡」。

透過達恩頓歷史學家的視角和小說家的文筆，我們至今仍然能夠通過那場發生在十八世紀法國的屠貓狂歡，看到那些貧窮的農民、受壓迫的工人、冉冉升起的資產階級和逐漸沒落...

序　一日吸貓，終身戒貓

我是從二○二一年開始寫這本書的。彼時我是一個經過差不多十年學術訓練的中國古代歷史研究者，同時也是兩隻貓的「鏟屎官」。我腦海中關於人類吸貓的歷史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疑問：

第一隻貓是在什麼地方出現的？

牠們是什麼時候來到我們身邊的？

古代人吸貓嗎？他們會像我們這樣為貓心醉沉迷、甘願俯首為奴嗎？

西方人和東方人對待貓的態度是一樣的嗎？

什麼時候開始，散養貓變成了圈養貓，足不出戶的貓成為主流？

歷史上有哪些大人物喜歡吸貓，他們和貓之間有什麼祕聞？……

我一下子很難找到答案。

我翻閱書籍、查閱文獻，發現關於人類吸貓的資料不少，但都散見於各種東西方古代典籍和資料中，等待有心人的發掘和整理。

更令我激動萬分的是，古人對吸貓的沉迷程度，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但令我遺憾不已的是，這些鮮少被提及。

我開始廢寢忘食地鑽研史料，由於幾乎沒有系統的資料可供參考，爬梳資料的過程非常艱難，但是，我從無退卻。

隨著鑽研的深入，我發現了人類吸貓歷史中的不少祕聞。我明白了為什麼古往今來，那麼多人沉迷於吸貓無法自拔——人和貓本來處於兩個世界，卻陰差陽錯地走到了一起。

這本書就是為熱愛吸貓者所作。

吸貓者中，有男有女，有凡人也有大佬，有養貓者，也有「線上養貓」者，有社會的中產階級，也有人群中的異類，有耄耋老人，也有獨居青年……這些人形形色色，難以歸類，不過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愛貓、關心貓，渴望探究貓，並且陷入貓的香軟甜美中不能自拔。

因此，本書會全盤托出你所不知道的人類吸貓史，想要瞭解人們古往今來的吸貓史，你看這一本書就夠了。

第一章，探究貓的起源。第一隻貓究竟是怎樣來到人類身邊的？貓在早期人類的生活中究竟留下了什麼樣的印記？我們都以為是人類馴化了貓，但或許是貓給了人類這樣的錯覺。

第二章，講述貓是如何從古埃及到歐洲、從中東到亞洲。在自我馴化的過程中，貓在歷史上究竟有哪些命運沉浮？牠又是如何忍辱負重，等待人類文明的曙光？

第三章，濃墨重彩地描繪了古人吸貓的日常。在這一章中，你會發現，吸貓成癮的陸游和語文課本中的陸游不太一樣，愛貓成癡的宋朝人似乎也比歷史書上的宋朝人有血有肉許多。古代普通人吸貓，王公貴族也吸貓，宋朝皇帝畫貓，明代皇帝養貓。大家熟知的乾隆皇帝也會在這一章裡與大家見面，他不僅吸貓，而且吸大貓。作為真情實感吸貓的典範，乾隆皇帝還和貓食盆有一段不可不說的故事。

第四章，講述貓與文人、藝術家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新中國成立前後，北京的文藝圈非常熱鬧，新鳳霞是評劇女皇，老舍先生又是她的媒人，齊白石老人是新鳳霞的師父，這三個人還有一個共同的標籤，就是喜歡吸貓。除此之外，豐子愷、錢鐘書等，都是吸貓愛好者。貓見過人類最壞的一面，終於迎來了人類最好的一面。人們為什麼喜歡吸貓呢？或許是貓點燃了人類內心深處的溫柔和愛意吧。

第五章，講述貓是如何實現了一個物種的逆襲。從貓砂的發明到貓咪經濟學的興起，從養貓大軍到「雲養貓」大軍的異軍突起，在貓掌控世界的重要一環中，貓治癒了人類。

數千年來，貓陪伴人類從野蠻走到文明，人和貓的關係在「吸」的這個動作中，得到了雙向的深化。《小王子》中說：「什麼是馴化呢？馴化就是花費時間。」而正是因為我們在彼此身上花費了如此多的時間，所以才讓彼此顯得如此重要。

在有些人看來，貓的世界是等級森嚴的：客廳裡長大的貓比簷溝下出生的貓要尊貴，布偶貓、緬因貓比田園貓要高貴。但是在貓的眼中，是否愛貓、吸貓，是否在貓的身上花費時間、和貓交換彼此的氣味，才是養貓人是否合格的唯一標準。

吸過貓的人都會同意，被愛的貓比什麼都珍貴。貓不會知道自己身價幾何，牠們只知道，牠們有沒有被真情實感地愛著。

我養貓，但不是一個喜歡曬貓的人。就像絕大多數隱性的吸貓者一樣，我既是這個龐大吸貓群體中的一員，又遊走在熱點的邊緣，這讓我可以寫下冷靜卻炙熱的文字。

一日吸貓，終身戒貓。人類吸貓簡史的畫卷在眾人面前緩緩展開，那將是一幅多麼讓人心潮澎湃的畫卷。人為什麼吸貓呢？或許古往今來的人都從貓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起來冷漠，實際上充滿著柔情。

序　一日吸貓，終身戒貓

我是從二○二一年開始寫這本書的。彼時我是一個經過差不多十年學術訓練的中國古代歷史研究者，同時也是兩隻貓的「鏟屎官」。我腦海中關於人類吸貓的歷史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疑問：

第一隻貓是在什麼地方出現的？

牠們是什麼時候來到我們身邊的？

古代人吸貓嗎？他們會像我們這樣為貓心醉沉迷、甘願俯首為奴嗎？

西方人和東方人對待貓的態度是一樣的嗎？

什麼時候開始，散養貓變成了圈養貓，足不出戶的貓成為主流？

歷史上有哪些大人物喜歡吸貓，他們和貓之間有什麼祕聞？……

我一下子很難找到答案。

我翻閱...

吸貓說明書　秒懂你的貓咪

序　一日吸貓，終身戒貓

第1章　封神｜一萬年前的初次見面
貓科動物和人類史前史
定居的人類捲入了新的麻煩當中
野貓的馴化和家貓的誕生
人類吸貓源頭以及貓的出埃及記

第2章　起伏｜貓在兩千年間的命運沉浮
從神性隕落到面目可憎
生而為中世紀的貓，我很抱歉
貓、女巫與黑死病
歐洲的屠貓狂歡
笛卡爾、邊沁等哲學家的腦回路
「貓奴之父」的首屆貓展和品種貓概念的誕生

第3章　漂流｜貓奴在中國
五千三百年前，中國就有貓奴了
日本人為什麼愛貓？來大唐找答案吧
千古謎案：武則天為什麼下令宮中不得養貓
宋朝人吸貓能有多風雅
我與狸奴不出門：沒有一隻貓能逃過宋朝文人的寵愛
大明皇帝：我見過的人越多，越喜歡貓
超強吸貓乾隆皇帝：我有錢，更有貓
清代貴婦示範：如何用一隻貓，拍出時尚藝術感照片
圍觀中國古人如何精緻養貓之後，奇怪的知識增加了
嘴上說著愛貓的古代藝術家，怎麼能把貓畫得那麼醜 第4章　名流｜近現代名人與貓
貓奴老舍的新年願望
愛貓人的「京圈」—貓奴的朋友也會是貓奴
稀有的獅子貓，讓多少人甘當貓奴
魯迅、弘一法師、夏丏尊和豐子愷：貓兒相伴看流年
民國八卦：魯迅兄弟失和，和小貓咪有什麼關係
名人家裡究竟有多少叫「花花」的貓
在重慶混，終究是要養貓的
文人和貓的故事總有遺憾
近現代那些外國名人都怎麼吸貓

第5章　探究｜為什麼我們甘心為奴
為什麼養貓人都甘心為奴
貓想對人類說：「當我選擇了你，就是選擇了脆弱」
「線上吸貓」爆紅之後

後記　吸口貓再睡覺

參考文獻

吸貓說明書　秒懂你的貓咪

序　一日吸貓，終身戒貓

第1章　封神｜一萬年前的初次見面
貓科動物和人類史前史
定居的人類捲入了新的麻煩當中
野貓的馴化和家貓的誕生
人類吸貓源頭以及貓的出埃及記

第2章　起伏｜貓在兩千年間的命運沉浮
從神性隕落到面目可憎
生而為中世紀的貓，我很抱歉
貓、女巫與黑死病
歐洲的屠貓狂歡
笛卡爾、邊沁等哲學家的腦回路
「貓奴之父」的首屆貓展和品種貓概念的誕生

第3章　漂流｜貓奴在中國
五千三百年前，中國就有貓奴了
日本人為什麼愛貓？來大唐找答案吧
千古謎案：武則天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