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坂

至暗的低谷，為何成了光輝的起點？

建安十三年（西元二〇八年）九月，劉備迎來了人生的至暗時刻：曹操南下、劉表病亡、劉琮投降，當所有這些事情疊加在一起，身處曹操和劉琮之間的劉備就成了肉夾饃中的那堆餡，何去何從不僅關乎發展，更關乎生存。

然而，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那個之前讓劉備感到「如魚得水」的諸葛亮，卻像空氣一般在史書中消失了。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中這樣描述危機中的諸葛亮：「琮聞曹公來征，遣使請降。先主在樊聞之，率其眾南行，亮與徐庶並從，為曹公所追破，獲庶母。」聽說劉琮投降後，身在樊城的劉備帶著部眾就往南撤，諸葛亮與徐庶一起跟著，結果他們被曹操追得潰不成軍，徐庶的母親也被曹軍俘獲了。

隨即，陳壽先生的筆鋒轉向到了孝子徐庶身上，而傳主諸葛亮的所作所為卻隻字未提，當諸葛亮再次出現時，劉備已經到達相對安全的夏口了。

如果說諸葛亮在本傳中消失實屬離奇的話，那他在其他史書中的表現則堪稱怪異了。

《三國志‧蜀書‧先主傳》中如此記載：「過襄陽，諸葛亮說先主攻琮，荊州可有。先主曰：『吾不忍也。』」劉備南撤路過襄陽時，諸葛亮向劉備提出了進攻劉琮、奪取荊州的建議，結果劉備的回答是「我不忍心呀」。再之後，諸葛亮在《先主傳》中也不見了蹤影。

《三國志》是這樣，《資治通鑒》也是這樣。在劉備從樊城到襄陽、從襄陽到當陽、從當陽到夏口的輾轉過程中，有人「勸備攻琮，荊州可得」，有人勸劉備「宜速行保江陵」，張飛在長坂「據水斷橋，瞋目橫矛」，趙雲於亂軍「身抱備子禪」，關羽率水軍「乘船數百艘會江陵」，就連劉琦都率眾萬餘人前來幫忙，而跟在劉備身邊的諸葛亮卻幾乎毫無作為，似乎只能看著劉備一路潰退，似乎只是這個悲慘世界的旁觀者，這一切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抱膝長嘯、自比管樂的諸葛亮，此時真的就這樣毫無作為嗎？承諾「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的諸葛亮真的會這樣坐以待斃嗎？

於心不忍

一聽說曹操大軍南下，駐軍樊城的劉備就密切關注著南北兩方面的消息——北方的曹軍行進到哪裡了，漢水南岸的劉琮到底如何決策。這些對於夾在二者中間的他來說都是攸關生死的大事。

然而，在紛至沓來的資訊中，一邊倒的卻全是遠方曹軍的動向，近處的襄陽卻如死亡一般沉寂。數日之後，聞知曹軍即將抵達宛城，劉備有些著急了。要知道，宛城再往前就會進入荊州地界了，隨後沒幾日工夫就將兵臨樊城了。劉備心想賢侄啊！你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啊？好歹我們也要商量一下啊，至少也應該告知我一下呀，你再怎麼樣也不能變成個悶葫蘆呀！

情急之下，劉備向襄陽派出使者詢問。沒多久，使者回來了，一同來到劉備身邊的還有劉琮的部屬——著名儒士宋忠。

原來，一得知曹軍即將大舉南下的消息，劉表的繼任者劉琮就把一干文武召到了跟前。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許是少不更事未知難，剛剛品嘗到權力滋味的劉琮，還沒等群臣發表意見，就先拋出了自己的想法：「今與諸君據全楚之地，守先君之業，以觀天下，何為不可乎？」今天我與諸位據守荊楚之地，恪守先父之業，靜觀天下之變，什麼事情幹不成呢？

很明顯，劉琮想跟曹操掰掰手腕。

可是，劉琮話音剛落，身邊的東曹掾傅巽（音同訊）就立刻潑上了一瓢冷水：「逆順有大體強弱有定勢。」凡事都要遵循規律和規則，荊州今後何去何從，首先要從「大體」和「定勢」上來進行分析和判斷。

隨後，傅巽從三個方面分析了荊州與中原在「體」和「勢」上的差距。

首先，講大體：「以人臣而拒人主，逆也。」以人臣的身分去抗拒人主，是典型的叛逆舉動，政治道義上無疑矮了一大截。

其次，講定勢：「以新造之楚而禦國家，其勢弗當。」以剛剛接手的荊州去抵禦朝廷大軍，雙方的力量強弱根本不在同一個層級上，軍事實力上差了不只一、兩點。

再次，作比較：「以劉備而敵曹公，又弗當也。」依靠劉備去對抗曹操，我們也都不是曹操的對手，借助外力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最後，下結論：「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兵之鋒，必亡之道也。」我們在三個方面都有欠缺，現在想對抗朝廷軍隊，無異於自取滅亡。

也許，傅巽覺得剛才的論述還不夠清晰明確；或許，傅巽覺得妄斷劉備「弗當」曹操這個結論有點武斷；亦或許，傅巽覺得劉琮可能還對劉備抱有希望。隨即，傅巽又追加了一個問題：「將軍自料何與劉備？」您自己覺得與劉備相比如何？

劉琮騙不了自己，只得如實回答：「不若也。」

有了劉琮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傅巽就為接下來的論述打開了通道：

「誠以劉備不足禦曹公乎，則雖保楚之地，不足以自存也。」如果連劉備都不足以抵禦曹操，那麼就算傾盡荊楚之力也難以自存。

第六章　長坂

至暗的低谷，為何成了光輝的起點？

建安十三年（西元二〇八年）九月，劉備迎來了人生的至暗時刻：曹操南下、劉表病亡、劉琮投降，當所有這些事情疊加在一起，身處曹操和劉琮之間的劉備就成了肉夾饃中的那堆餡，何去何從不僅關乎發展，更關乎生存。

然而，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那個之前讓劉備感到「如魚得水」的諸葛亮，卻像空氣一般在史書中消失了。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中這樣描述危機中的諸葛亮：「琮聞曹公來征，遣使請降。先主在樊聞之，率其眾南行，亮與徐庶並從，為曹公所追破，獲庶母。」聽說劉琮投降後，身在...

後　記

天下勢與英雄氣

八百載天下勢分合，繫此一年；兩千年英雄氣長短，只在幾念。

幾十萬字寫下來，想說的還有很多，但為了避免招人煩、惹人厭，只好凝練成了開頭這句。「三國，不該被這樣矚目」；「事實上，這段歷史並不重要」，這是易中天先生在一篇名為「何時忘卻三國」的後記中告訴大家的。沒錯，我必須承認，在浩蕩五千年的中國歷史長河中，一百年都不到的三國史的確沒那麼重要。拿起任何一部中國通史，三國史都是一個言簡意賅甚至微不足道的存在，以至於有些作者都沒有把它單列一章，而是直接併入了秦漢史或者魏晉南北朝史之中。然而，如果真讓人忘卻三國，卻並非那麼容易。至少我，做不到。能夠讀到這裡的你，我想同樣做不到。為什麼？因為……

無論治世、亂世、平世，天下勢，一直在；

不管精英、草根、中產，英雄氣，不可少。

勢，審度之；氣，風發之。

二〇二一年八月二十八日於北京

後　記

天下勢與英雄氣

八百載天下勢分合，繫此一年；兩千年英雄氣長短，只在幾念。

幾十萬字寫下來，想說的還有很多，但為了避免招人煩、惹人厭，只好凝練成了開頭這句。「三國，不該被這樣矚目」；「事實上，這段歷史並不重要」，這是易中天先生在一篇名為「何時忘卻三國」的後記中告訴大家的。沒錯，我必須承認，在浩蕩五千年的中國歷史長河中，一百年都不到的三國史的確沒那麼重要。拿起任何一部中國通史，三國史都是一個言簡意賅甚至微不足道的存在，以至於有些作者都沒有把它單列一章，而是直接併入了秦漢史或者魏晉南北朝史之中...

第六章　長坂
於心不忍
以人為本
天降魯肅
隆中悖論

第七章　柴桑
同盟者說
迎降者說
抗曹者說
兩套劇本

第八章　赤壁
置酒漢濱
會獵於吳
內外有別
灰飛煙滅
大江東去
英雄之逆

第九章　江陵
江陵夷陵
江陵公安
江陵江夏

第十章　合肥
江淮重地
譙縣歸零
賊至乃發
第十一章　建業
石頭城
濡須塢
春水生

第十二章　益州
相反相成
放虎自衛
單刀赴會
刮目相看
意中迷煩
定軍山下

第十三章　鄴都
江湖未靜
以自藩衛
唯才是舉
心不能平
銅雀臺賦
終始之變
殆不可忍
畏天知命

後　　記　天下勢與英雄氣

參考文獻
古籍類
譯著類

第六章　長坂
於心不忍
以人為本
天降魯肅
隆中悖論

第七章　柴桑
同盟者說
迎降者說
抗曹者說
兩套劇本

第八章　赤壁
置酒漢濱
會獵於吳
內外有別
灰飛煙滅
大江東去
英雄之逆

第九章　江陵
江陵夷陵
江陵公安
江陵江夏

第十章　合肥
江淮重地
譙縣歸零
賊至乃發
第十一章　建業
石頭城
濡須塢
春水生

第十二章　益州
相反相成
放虎自衛
單刀赴會
刮目相看
意中迷煩
定軍山下

第十三章　鄴都
江湖未靜
以自藩衛
唯才是舉
心不能平
銅雀臺賦
終始之變
殆不可忍
畏天知命

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