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重生,她竟比他早了5年!
記憶的時間差──讓她,更加積極籌謀與他做出切割
此生的相遇,竟比前世早了5年!
提早的邂逅──讓他,更加堅定要焐熱她冰冷的心……
前世寧致遠用他的溫柔,織就了一張細密的情網,
而她這隻飛舞不定的小小飛蛾,便這樣一頭栽進那網中。
然後,她感受到了──
短暫的甜蜜,深切的痛苦,無盡的後悔,直到最後心灰意冷。
那麼多年的孤寂,那麼多年的冷眼旁觀……幸好,幸好她重生了。
今生,她不想再與他有任何交集,只求離他遠遠的……
前世顧青未初嫁給他時,也是有過溫柔小意的,
而他卻紅顏知己無數,府裡妾室成群,全然忘了還有個嫡妻。
直到,老時病痛纏身──
守在他身邊的,唯有早已對他灰心絕望的妻子。
如果能早點醒悟自己有多混帳,兩人就……幸好,幸好他重生了。
今生,他一定不負於她,只求能再與她結髮為夫妻……
她重回到九歲,但卻比前世更早遇見他……
他重回到十六歲,卻早在十一歲時就遇見她……
記憶的時間差──讓她積極籌謀與他做出切割。
提早的相遇──讓他更加堅定追回她的決心。
作者簡介:
莞邇
起點女生網人氣作家,古代言情題材創作名家,十分擅長古言題材,其文字功底扎實,筆觸細膩,情感飽滿,劇情設置精巧,深受讀者喜愛,擁有大批忠實粉絲。
《顧盼成歡》作為其代表作之一,尤為優秀,大膽嘗試雙重生題材,以不同角度來講述一段命定的好姻緣。
出版作品:《顧盼成歡》。
章節試閱
楔子 老去
身著素色半舊對襟褙子,烏髮間沒有任何點綴的顧青未端坐於床前。
紫檀雕花的大床乃是她當年的嫁妝,選了生長多年紋理細密的紫檀,由手藝最上等的工匠,花費整整一年時間精心打製而成,細嗅之下,還能聞到馥鬱的芳香。
身為顧氏嫡女,自她出生起,便自有長輩開始操持起她日後的嫁妝,到得她出嫁,陪嫁的嫁妝,貴重如頭面首飾,普通如平時常用的碗碟,無一不是當世精品。
可現在,這張隨她一起遠嫁京城的床上,卻躺著一個病得人事不知的男人。
見床上之人嘴唇翕動著似要醒來,顧青未端了放在身旁紅漆描金托盤裡的甜白瓷藥碗,用有著精美花紋的銀製調羹細心的將溫熱的藥汁一勺勺餵入男人的嘴裡,然後又抽出淺綠的絹帕在他因吃藥而顯得溫潤的唇畔摁了摁。
淡褐色的藥汁迅速暈開,在絹帕上留下痕跡。
也不知是來自於身側的藥碗還是手中的絹帕,顧青未鼻端嗅到淡淡的苦澀味道。
看了手中的絹帕一眼,視線在掃過那褐色的痕跡時微微一頓,未將絹帕收入懷中,只隨意放在托盤裡。
回去就讓人毀了吧!
做完這一切,她雙手交疊著置於膝蓋上方,用這種端莊的姿勢打量著躺在床上因久病而雙眼無神的寧致遠。
這個男人,是顧青未相伴了幾十年的丈夫。
定國公寧致遠風流了一世,至今坊間還有他為那些歡場大家所寫的詩詞小曲流傳,惹出來的風流佳話便是隨意一個懵懂孩童都能數出來幾樁。
而如今,他也只能像這般躺在床上,日日靠著名貴的藥材吊著一口氣。
顧青未十六歲嫁入定國公府,到如今已經近四十年。
清河顧氏乃歷經了幾朝幾代的門閥世族,遙想當年鼎盛之時,五姓七望之家出的官員在朝廷能佔半壁江山,其中的風光尊貴,實在讓人難以想像。
更甚至,前朝皇帝曾有意將最寵愛的公主嫁入顧氏,卻被顧氏族長斷然拒絕,饒是前朝皇帝氣得破口大罵,最終也不能對顧氏做些什麼。
當初的門閥世族,就有這樣的底氣。
可再怎樣的風光,也只是從前。
呵呵,世人都道定國公夫人是這世間一等一的賢慧端莊,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其中的苦與樂,也只有當事人才能明瞭。
想起這些陳年舊事,顧青未眼中不無悵然,但更多的卻是諷刺。
寧致遠就是在這時候突然睜開眼的,神智難得清明的他,在察覺顧青未眼底深處的冰涼時微微一怔。
哪怕這些年已經習慣了顧青未這個樣子,他仍覺有些不適。
記憶裡,顧青未初嫁給他時,也是有過明媚鮮妍的,直到後來……思及此,寧致遠眼中便有悵然與蒼涼。
他年輕時本就貪好美色,氣盛之時又與顧青未之間幾多誤解,後來乾脆就縱情於聲色犬馬之中,似是全然忘了府裡還有個嫡妻,直至兩人行至陌路。
可到老時病痛纏身,才突然醒悟到當年的自己有多混帳。
他有過那麼多的紅顏知己,府裡更有不少妾室,但到他病得不能動彈時,守在他身邊的,也唯有這個早已對他灰心絕望的妻子。
微閉上眼,寧致遠心裡堵得難受。
這樣的醒悟,如果來得早些,也許他與顧青未之間便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了。
哪怕明知已經晚了,寧致遠還是忍不住心存期望。
「歡顏,現在求妳原諒我,是不是已經晚了?」渾濁無神的眼睛因為期盼而有了點光芒。
歡顏,是顧青未的乳名。
當初他們情濃時,寧致遠也曾擁著顧青未,在她耳邊如此低聲呢喃。
顧青未一頓,心底冷冷一笑,「老爺說什麼早啊晚的,是不是又做惡夢了?」
原諒,她拿什麼來原諒?又憑什麼要原諒?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再提什麼原不原諒的,豈不是顯得可笑了。
她已年近花甲,又能再有幾年好活,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有個順心如意的晚年罷了。
至於寧致遠奢侈的歉意與情意,還是留給他那些紅顏知己、妾室姨娘吧!
視線自因久病而顯得乾枯瘦弱,完全看不出年輕時候風流模樣的寧致遠身上淡淡掃過,顧青未心裡其實是有些快意的。
時光磨盡了她對寧致遠的恨,但心底仍殘留了怨。
憑什麼他將年輕健康時的所有時間與精力,都花在那為數眾多的紅顏知己上,到如今他在床上癱成了爛泥,照顧他起居的人卻是她這個賢慧大度了一輩子的正室?
只要這樣一想,顧青未便忍不住想要冷笑。
就這樣,他竟然還敢說出「原諒」二字來,她顧青未的原諒有那麼廉價嗎?
不過……再看了寧致遠那帶了死氣的病容一眼,顧青未心裡又隱隱有解脫之感。
寧致遠,他堅持不了幾天了。
只待他一去,她從此就是定國公府的太夫人,更可以安享自己再無任何煩惱的晚年了。
哪怕身為妻子盼著夫君去死本就是極為大逆不道之事,但她憋屈隱忍了一輩子,如今怎麼能不覺解脫呢?
這樣一想,顧青未的心情甚至快活了些。
寧致遠眼中的神采漸漸黯淡了下去,他覺得眼皮愈發變得沉重起來,失去意識之前,他想,若是有來世,若能再與他的歡顏結為夫妻,他一定不負於她。
而顧青未,看著又睡了過去的寧致遠,也在想,等寧致遠不在了,她就把國公府的一應事務都交到兒子、媳婦手裡,然後搬去榮禧堂裡養老。
嗯,若是有來世,她絕對不要再與寧致遠扯上任何關係,尋一個聊得來的夫婿,過著平淡的日子,哪怕沒有國公夫人的尊貴,但這樣,多好。
第一章 重生
顧青未睜開眼,眼中因初醒而有些迷茫。
目光所及不是她早已習慣的淡青色鮫綃帳子,而是茜紅色軟羅帳,帳子並未放下來,只用銀製的帳鉤往兩旁攏著。
這帳子倒似是她未出閣之前,在顧府閨房裡的那頂。
顧青未一時之間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又閉上眼回想著先前發生的事。
寧致遠到底還是沒能挺過隆慶二十五年的冬天,自對顧青未說出那番求得原諒的話之後,沒過兩天,寧致遠的病情便加重了,哪怕皇上遣了太醫在定國公府守著,仍沒能從閻王手中搶回寧致遠這條金貴命。
寧致遠的病逝在朝中無疑是件大事,當今皇上與他是嫡親的表兄弟,這些年來寧致遠在風花雪月之餘,確實也為皇上、為大周做過不少事,他活著時尊貴非凡,死了也同樣是別樣的風光。
皇上下旨輟朝三日,賜祭並親寫祭文,還遣了百官臨吊。
哪怕誰都知道人死了就一無所有,也仍讓人欣羡於寧致遠所享有的待遇。
顧青未在寧致遠死後,就藉口太過悲痛數度昏厥而將喪事全部交由兒子、兒媳來操持,甚至在各通好之家前來憑弔時都未露過面。
不過,在定國公夫人這些年來的賢慧名聲之下,又有何人會知道她是有意的?反倒是招來了許多與她同輩的老夫人們的勸慰。
勸慰……沒有人知道她根本就不需要,寧致遠死了她可是鬆了一口氣,又如何會有傷痛。
顧青未記得,她夜裡無眠時去了為寧致遠佈置的靈堂,準備與寧致遠說說話,也好全了他們幾十年的夫妻「情分」。後來有些累了,似是靠在椅子上睡著了,那她又怎麼會在這裡?
莫非是兒子、兒媳將她安置到了別的院子裡?
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屋子,顧青未心裡疑惑更甚,兒媳做事一向妥帖,哪怕如今忙著為寧致遠治喪,又如何會忘了吩咐人守在她身側?
這許多的疑問讓顧青未腦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閉上眼又略休息了一會兒,才揚聲喚道:「來人!」但話才出口,顧青未就怔住了。
她已是年逾半百的老嫗,這些年的憋屈隱忍她一向將之當作是修身養性,因而聲音早就變成了與她的年紀相符的溫和慈藹,可方才她分明聽到自己的聲音清脆如珠滾玉盤。
顧青未心下駭然,她只是睡了一覺,怎麼倒把聲音睡成這種模樣了!?
她是想安享晚年沒錯,可被人人稱頌的定國公夫人若是一開口便讓人誤以為是總角小兒,那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思及此,顧青未情急之下猛然坐起來,卻又在視線觸及攥著錦被的那隻手之後,眼中只剩了驚駭。
怔愣著將兩隻白皙的小手舉於眼前,顧青未如少時那般驚呼出聲,「這是怎麼回事!?」
屬於定國公夫人顧青未的手,雖然仍保養得宜,但到底還是能看到歲月的痕跡,可她眼前的這一雙,白皙嬌嫩,手背上還有兩個可愛的小肉窩。
這分明是只屬於稚齡孩童的!
顧青未幾欲暈過去,她只是在寧致遠靈前睡了一覺而已,難道是寧致遠泉下有靈,知道她對他的死並無半點敬意與傷痛,所以以鬼神之道懲罰於她?
顧青未從來都不敬鬼神,叫她如何能相信這等荒謬之事!
可若不是如此,眼前這一切又要怎麼解釋?
正欲下床尋了鏡子看看,顧青未便聽得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溫柔中帶著些焦急的聲音自外傳入,「七姑娘可是又夢魘了?」
隨著這聲音一起入內的,是一名穿著蔥綠色比甲約十一、二歲的丫鬟,在她身後還跟著幾名年紀比她小一些,著同色衣裳只是沒穿比甲的小丫鬟。
推開門第一件事就是望向床上正欲下來的顧青未,直至確認顧青未並無任何不妥,說話的丫鬟才轉過身端著一張嚴肅的臉訓斥身後幾人,「不是吩咐妳們一定要寸步不離的守著七姑娘,我才走開多久,妳們就是這樣侍候主子的?要是姑娘有個什麼不妥,小心妳們的皮!」
有小丫鬟不服氣,「秋嵐姐姐,是姑娘不要我們守著的……」
「還敢頂嘴!」秋嵐眼神一厲,便瞪得那說話的小丫鬟不敢再多言。
聽著這些話,顧青未一時之間有些呆呆的。
並非她不認識眼前這些人,相反的,她對這些丫鬟們都極為熟悉。
秋嵐是顧青未乳娘的女兒,比顧青未大上兩歲,七歲就到顧青未房裡侍候,後來更是成了她房裡的大丫鬟,管著院子裡上上下下二十來人。
當初顧青未要嫁往京城,因憐惜秋嵐家人都在清河,不忍她與家人分離,再加上秋嵐那時確實年歲也大了,就央了母親把秋嵐配給了父親身邊頗得重用的秦總管的兒子。
到現在,顧青未都還記得她離開清河時,已初為人婦的秋嵐淚流滿面的追著她乘坐的馬車一直到城門外。
可是她為何會在此時見到秋嵐,而且還是才十來歲的秋嵐?
自從嫁到京城,顧青未這一輩子就再沒機會回過她生長的顧府,除了每逢年節時往京城送年節禮的顧府下人,以及後來陸續到京城為官的少數顧氏後輩子弟,便再沒見過其他讓她熟悉的顧氏中人。
如今這是怎麼回事?顧青未怔忡著打量起自己所處的屋子。
屋子很是寬闊,這時站了這麼多小丫鬟也不覺得擠,做工精湛的拔步床,打磨得平整漂亮的朱漆梳妝臺,嶄新精緻的菱花銅鏡,雕了玉蘭花紋的首飾匣子,還有房中那扇紫檀嵌翡翠畫了春日花鳥圖的屏風……這一切的一切,分明就是她從前在顧府的閨房。
她在這裡住了十六年,一直到遠嫁京城,如何能對這間屋子不熟悉呢?
眼中幾乎是帶著貪婪的,顧青未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著屋子裡早已深刻入骨的一切。
這一定是個夢,上蒼知道她太過思念家鄉,所以特地賜她這樣一場逼真的夢境。
如果是這樣,她願求遍諸天神佛,只願這場夢境能持續得久些,再久些,讓她能夠再看一眼她思念了幾十年的親人。
因篤定這是一場夢,接下來的這一整天,顧青未格外珍惜這每一刻,生恐什麼時候就夢醒了。
正是春日的清晨,顧青未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梳洗妥當,早膳才擺上桌,她卻看都不看一眼就往外走。
屋裡的丫鬟們一愣,反應最快的秋嵐連忙追上去,「姑娘,您忘了,您這幾日夢魘睡不安穩,老夫人特意囑咐您不用早起請安。」
顧青未腳步一頓,久遠的記憶裡,似乎是有這樣一件事。
是她九歲的時候,隨二嬸一起去了清河縣有名的古剎清涼寺上香,從小就不敬神佛的顧青未不過是想尋個機會出去玩而已,哪有什麼求神拜佛的誠心,後來更是與二嬸所出的四姐姐顧青華嬉戲打鬧時,碰倒了菩薩跟前的香爐。
從清涼寺回來,顧青未就一連好幾夜睡不安穩,更被那些可怕的夢魘嚇得一到晚上身邊就不敢離人。
這麼說,在這場夢境裡,她現在才九歲?
只頓了片刻,顧青未又抬步往外走,「那我去尋母親,與母親一起用早膳。」
「姑娘,大夫人昨日就與您說過的,今天一早要去清涼寺替姑娘向菩薩賠罪。」
顧青未這才徹底停下腳步,對了,正是如此,母親去清涼寺賠罪之後,不知怎麼的,顧青未便能一覺到天明,且再無可怕的惡夢相隨。
此事說來倒也神奇,雖然仍未能讓顧青未從此信奉神佛,卻叫知情的顧氏女眷們深信清涼寺的香火靈驗,從此沒少往清涼寺捐香火銀子。
那時年少的顧青未還曾抱怨過清涼寺的菩薩,說是菩薩也知道藉著她發了一筆橫財,這言論還讓母親訓斥了她一番。
回想起這些,顧青未的神情便有些懨懨的。
遠嫁京城幾十年,顧青未最掛念的就是疼她入骨的母親,也不知道這些年母親見不著她的面,只能以書信瞭解她狀況,會不會又暗地裡對著那些書信流淚?
偏偏清涼寺在清河縣城外,一來一回又要上香還願什麼的,怎麼著也得下午才能回來,她這一時之間還見不到母親。
好不容易有了這樣逼真的夢境,若是等不到母親回來就夢醒,那可怎麼辦?
垂頭喪氣的隨著秋嵐一起回了屋,自有小丫鬟將早膳送到顧青未面前。
熬得噴香軟糯的碧梗粥,一碟鮮蝦餃,一碟金絲翡翠捲,一碟灑了糖霜的酥酪,三樣爽口小菜,外加一碗羊乳。
樣數不算少,但每一碟的份量都不多。
清河顧氏在大周朝之前是名副其實的簪纓世族,鐘鳴鼎食之家,但顧氏歷來家風嚴謹,各房主子日常用度奢華卻並不鋪張浪費。
因心裡有事,顧青未早膳並未用多少,又因為她這些年來養身形成的習慣,那兩碟子點心更是碰都沒碰,端了一碟給秋嵐,另一碟則賞給了其他幾個小丫鬟。
小丫鬟們都是與顧青未此刻相當的年紀,平日的飯食雖然也比尋常人家好出許多,但主子的吃食也不是經常有機會能吃到的,更別提這種大夫人特意囑咐做給七姑娘的精緻點心,這時得了顧青未的賞賜頓時都露出笑臉來。
以顧青未如今的年歲,本就對孩子多了幾分寬容,只當這些小丫鬟是自己的孫輩,當然不會怪她們不懂規矩。
倒是秋嵐,得了那碟金絲翡翠捲,沒有立即吃了,而是端著碟子有些狐疑的偷偷打量起顧青未來。
她在七姑娘身邊侍候也有幾年了,七姑娘雖然被大夫人教導著要時刻貞靜端莊,但私底下性子其實是極為活潑的,怎麼這一覺醒來,卻是看著沉默了許多?
雖然如今的七姑娘隱隱有了幾分大夫人的威儀,可到底有些不對勁,待大夫人從清涼寺回來,她可要與大夫人說上一說。
因顧青未這時正在病中,用完膳也沒有旁的事,她又只想著等母親回來,因而也沒有興致出院子,便吩咐了丫鬟們自去院子裡玩,自己則關在房裡發呆。
倒是後來曾與她一起去清涼寺的四姐姐顧青華與五房的五姐姐顧青容一起來探望她,心裡想著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顧青未言談之間有幾分敷衍,好在顧青華與顧青容知道她這幾天正病著,也沒說什麼,略坐了坐就回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用過午膳,顧青未幾乎是坐立不安的望著院門外,每過一刻鐘就遣了婆子去二門上問問大夫人可回來了?
顧氏長房的當家夫人秦氏才入了垂花門,便從守在那裡的婆子嘴裡知道了七姑娘從午膳後就一直急著要見她。
雙眉微擰,對府裡繁雜的庶務遊刃有餘的秦氏心中便有些焦急。
顧氏長房沒有妾室,三子一女皆是嫡出,秦氏一連生了三個小子才得了這麼一個寶貝閨女,哪怕平素為了女兒的將來一直嚴格要求她,但哪裡能不心疼。
尤其顧青未這幾天正在病中,生恐女兒那裡情況有變,秦氏一時情急之下都忘了維持自己的儀態,幾乎一路小跑著去了顧青未的未明居。
衝進屋裡,秦氏一眼看到臉上頓時多了幾分神采的顧青未。
「歡姐兒,可是身子有哪裡不舒坦?」一邊說著話,秦氏一雙頗具威嚴的丹鳳眼在顧青未身上上下掃過,待沒有發現什麼不妥,這才稍微放下心來,「歡姐兒急著見母親有何事?」
時隔四十載再見到生養自己的母親,心中激蕩之下,顧青未只顫著聲喚了一聲「母親」,喉頭就如被棉花堵了一般,哽咽著再說不出話來。
秦氏卻是嚇了一跳,自己的女兒她是最瞭解不過的,雖然性子有些跳脫,卻最是堅韌不過,自打三歲之後就再沒見她掉過眼淚,可如今這一見到自己,卻流露出這副委屈神態!
秦氏面色一沉,將顧青未半擁進懷裡,一邊輕拍著她的背,一邊柔聲安慰,「可是有人趁母親不在欺負歡姐兒了,歡姐兒說給母親聽,便是要鬧到老太太那裡去,母親也斷不會讓歡姐兒平白受氣的。」
顧青未一聽這話,原本還掛在羽睫上的淚珠頓時成串的往下落。
這便是她的母親,素日主持中饋最是公正,也最為孝順府裡老太太,可一旦涉及到幾個兒女,卻能化身護崽的母獅,朝人露出鋒利的爪牙。
想起在定國公府的那四十載時光,顧青未緊緊抱著秦氏的腰身,「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母親,娘……」
大夫人秦氏三十四、五的模樣,鳳眼柳眉,看著既貴氣又爽利,半抱著顧青未進了內室,在羅漢床上安坐好,秦氏鳳眼一豎,厲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妳們是怎麼侍候姑娘的,竟叫姑娘受了這般委屈!」
做了顧氏這麼多年的宗婦,秦氏在下人之間的威信不言而喻,尤其這時心急顧青未的異狀,周身的威嚴氣勢駭得未明居的丫鬟、婆子們雙腿一軟,撲通撲通的跪倒在地。
也不怪秦氏如此發作,秦氏雖是個寵女兒的,但在教導顧青未一事上,卻是從來沒有放鬆過,長時間下來,饒是顧青未性子並不十分貞靜,卻也將「端莊」二字深入骨髓,少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再則,在顧氏這等規矩嚴格的家族,府裡姑娘、少爺可都是稱主母為「母親」,何曾有過「娘」這種親昵隨意的稱呼。
在秦氏的記憶裡,顧青未也只有少少的幾次撒嬌或受委屈的時候才喚過她「娘」。
看顧青未如今的樣子,顯然不是在與她撒嬌,那可不就是受了委屈?
一思及自己不過離府半日,就有人趁自己不在欺辱她放在心尖上的歡姐兒,秦氏一時之間氣得面上發紅,呼吸急促。
「歡姐兒,是不是妳二嬸又說什麼酸話了?」
饒是顧氏族中家風甚嚴,但上下嘴皮還有相碰的時候,顧氏後宅裡自然也有齟齬,即使秦氏掌家多年向來公正,妯娌之間難免也會有不豫之事。
秦氏知曉二弟妹其實對她並不十分服氣,再加上這次歡姐兒夢魘的事,顧老夫人心疼孫女,言辭之間對帶了顧青未去清涼寺的顧二夫人林氏有些怨言,更讓林氏覺得委屈。
秦氏倒也知道這件事確實怪不得林氏,當初顧青未跟著林氏一起去清涼寺也是她准了的,而且顧青未打翻菩薩跟前的香爐也與林氏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在顧老夫人面前她也沒少為林氏說好話。
可林氏向來就是個抓尖要強的,更是自詡不比她這個顧氏宗婦差,對秦氏的示好不僅不覺得感激,反而覺得在秦氏面前失了顏面,竟是與秦氏嘔起氣來,來未明居探病時也沒少與顧青未說些酸話。
正因為如此,見顧青未這般模樣,秦氏才第一時間想到林氏頭上去。
顧青未聞言哭聲一頓,記憶裡母親與二嬸為了這件事確實有過不愉快,好不容易做了這場夢,她才不要讓母親為了其他事勞神。
再則,她只是見到母親太高興了,不是為了旁的。
緊緊摟住秦氏,顧青未將頭埋在母親懷裡搖了搖,連打了幾個哭嗝,才悶聲道:「母親,女兒沒事,就是見到母親太高興了。」
這話秦氏自是不信的,她只不過離開了半日,怎麼就值得歡姐兒這般喜極而泣了,但到底也歇了與林氏對質的念頭,既然歡姐兒說沒事,她也全當沒事吧!
摟著顧青未又抱又拍的安撫了好半晌,見顧青未沒再哭泣,只偶爾打個哭嗝,秦氏這才身子往後稍退了退,纖細素白的食指點上顧青未哭得紅通通的秀氣鼻頭,「妳個小皮猴,沒事演這麼一齣,可把母親嚇壞了,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母親免了妳過幾日去榮慶堂學規矩。」
顧氏族中的女兒到了八、九歲時,就會請了最懂規矩的宮嬤教導各種規矩,如今養在顧家的這位嬤嬤便是出自宮中,只不過卻不是如今大周朝這個宮裡,而是前朝宮裡。
對於顧氏這種世代傳家的大族來說,才在宮裡坐了二十來年的大周朝皇室的規矩顯然並不足以讓他們高看一眼。
顧青未聽秦氏這樣說,便知道秦氏沒把她的話當真。不過她也沒有解釋,難道她還能與母親說她的真實年齡足以給現在的母親當娘嗎?
四十載不見母親,如今又是這副不到十歲的模樣,顧青未對秦氏便格外的依戀,投入秦氏的懷裡並緊緊摟著她的腰,撒嬌道:「母親,女兒才沒那麼多心眼呢!」
仍帶著些許哭音的稚嫩聲音聽起來嬌嬌軟軟的,直叫秦氏一顆心都要化了去。
「好好好,母親的歡姐兒最是實誠不過的。」
母女之間的溫情只讓人看著便覺心生暖意。
而顧青未在激動欣喜之後,心裡漸漸有了猶疑。
在見到秦氏之前,她一直只將這當作一場逼真的夢境,想著只要見上母親一眼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埋於母親胸前的臉頰感受到的溫熱觸感,母親說話時呼出的微溫氣息,流淚之後雙眼腫脹酸澀的感覺,身下羅漢床邊沿略涼的溫度……這一切的一切,真是夢裡能感受得到的嗎?
若這是夢,那也太過逼真了,逼真得與真實無異。
還是說,這根本就非是夢境,而是真實的?她,回到了過去?
這個想法令顧青未頓時心跳如雷。
低下頭,抬起自己有些嬰兒肥卻宛若凝脂的手,顧青未狠了狠心,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在手臂內側狠狠掐了一把。
被掐之處傳來椎心的疼痛,可以預見那處定已經浮上一層青色痕跡。可感受著這樣的疼痛,顧青未面上卻帶著再燦爛不過的笑容。
這不是夢,她是真的回到了九歲之時!
如果這真是神佛庇佑,讓她能重活一世,顧青未願意從此虔心供奉神佛,以謝神佛讓她有彌補所有遺憾的機會。
這一世,她再不要過從前那種只能憋屈隱忍的日子,再不願嫁那風流夫君。
這一次,她要活出一個自在!
楔子 老去
身著素色半舊對襟褙子,烏髮間沒有任何點綴的顧青未端坐於床前。
紫檀雕花的大床乃是她當年的嫁妝,選了生長多年紋理細密的紫檀,由手藝最上等的工匠,花費整整一年時間精心打製而成,細嗅之下,還能聞到馥鬱的芳香。
身為顧氏嫡女,自她出生起,便自有長輩開始操持起她日後的嫁妝,到得她出嫁,陪嫁的嫁妝,貴重如頭面首飾,普通如平時常用的碗碟,無一不是當世精品。
可現在,這張隨她一起遠嫁京城的床上,卻躺著一個病得人事不知的男人。
見床上之人嘴唇翕動著似要醒來,顧青未端了放在身旁紅漆描金托盤裡的甜白瓷藥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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