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小說家金草葉:家中三代都在讀《地球盡頭的溫室》,讓我好吃驚。想對台灣讀者說的話大公開!
2056年世界都被有毒的粉塵籠罩時,唯有「惡魔植物」可以拯救地球……《地球盡頭的溫室》作者金草葉獨家訪問(上)
無法回到災難之前了,我們還能做什麼? 《地球盡頭的溫室》作者金草葉談創作靈感(下)
只要不忘記彼此的約定
我們所到之處,都會是這座森林與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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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書店讀者「最想收到新作通知」的作家
無數20、30歲女性讀者「信讀」(相信不會失望而讀)的作家
2021年以4本小說橫掃暢銷榜的作家
「韓國文學的未來」票選「年輕作家獎」第一名
——金草葉 第一部長篇力作
韓國頂級電視製作公司STUDIO DRAGON改編影視籌備中!
(《孤單又燦爛的神:鬼怪》、《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愛的迫降》、《黑道律師文森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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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芷妤(小說家) 專文導讀
冬陽 (復興電台「故事與它們的產地」節目主持人)、臥斧、陳雪(小說家)、薛西斯(小說家)、盧建彰、簡嫚書(演員) 好評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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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所有讀者都在談論她,媒體冠以「金草葉現象」的熱潮
出版後旋即席捲各大排行榜的現象級小說,熱銷超過12萬冊
●2021年韓國最大網路書店YES24「年度書籍」
●2021年阿拉丁網路書店「韓國文學之顏」Top1
●2021年阿拉丁網路書店「年度作家」Top1
●2021年阿拉丁網路書店「年度書籍 」TOP 10
●2021年教保文庫書店「50位小說家選出的年度小說」Top5
●2022年京畿道議政府市「一城市,一閱讀」讀書計畫「年度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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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的植物現身,藍色光塵召回失落的故事:
森林深處那間燈火永不熄滅的溫室
我們之間那個渺小的約定
我們已經無法回到災難之前的生活
隔絕與孤立是人心的瘟疫
一起,才有可能施展奇蹟——
但有一種愛,是分開後才真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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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5年,地球爆發落塵災難,有毒的粉塵殺死了大半人類和生物,
只有少數天生帶有抗體的「耐性種人」,能免於這場災難的傷害。
為了隔離致命粉塵,有權有錢的人建起超大型圓頂,封鎖整座城市。
人類世界分崩離析為一座座孤立的城市。無法進入圓頂城的人,只能緣地求生、苟延殘喘。
城裡的人為了生存,利用「耐性種人」進行實驗,甚至製造半機械的改造人出城掠奪資源,
對非我族類趕盡殺絕……
「惡魔的植物生長在我的花園裡,這是不是滅亡的徵兆?」
2129年,在落塵生態研究中心擔任研究員的鄭亞榮,從小就對植物著迷,有天,研究中心收到有毒雜草「莫斯瓦納」正在江原道海月的廢墟迅速繁殖蔓延、有人目擊了藍色光塵的傳聞,讓她想起小時候在鄰居奶奶家的花園裡,看到散發著藍光的奇異植物……
亞榮追查之後發現,人稱「蘭加諾的魔女」、定居衣索比亞的一對姊妹娜歐蜜和阿瑪拉,可能握有「莫斯瓦納」的真相。據說她們早年利用藥草治療了許多為落塵災難後遺症所苦的人。當她設法見到這對姊妹,終於從她們口中聽到這個惡魔植物的祕密… …
「我把心都交給了這個地球上最後的庇護所,它卻無法走向永恆。」
在60多年前的落塵時代,娜歐蜜和阿瑪拉姊妹因為身為「耐性種人」,遭到圓頂城人馬的獵捕。她們歷經千辛萬苦,終於逃到傳說中的庇護所:普林姆村。這裡有如末世最後的淨土,村民不分階級、互助合作,植物學家芮秋在山坡上那間溫室裡研究對落塵具有耐性的植物,並製作落塵分解劑以保護村民,而這裡的領袖智秀是唯一被允許進入那座巨大溫室的人。
神祕的溫室有如普林姆村的神殿,而當村民們發現,芮秋種植的植物「莫斯瓦納」居然可以抵禦落塵,它成了這座森林的守護神——也種下了讓普林姆村分裂的種子。為了要不要將「莫斯瓦納」帶出村外大規模栽培、與圓頂城談判,村民分裂成兩派爭執不休。與此同時,圓頂城的人馬終究還是找到了普林姆村……
即使會遍體鱗傷,也要前往開放的世界
封閉的圓頂裡寸草不生,只剩下生存的欲望,人類靠著搜刮文明殘骸以延續性命;
森林深處的封閉溫室,孕育帶給人類未來的種子,卻終究必須熄燈,曲終人散。
因為「永恆」是停滯不動,而「希望」必須落腳自由的土地。待在原地、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都不會改變。
讓人類從災難中倖存的奇蹟是科學嗎?一群一無所有的人如何改變了這個世界?
掌權者與弱者的階級對立、災難來臨時潰散的人性,在作者金草葉的筆下展現了與過往的反烏托邦小說截然不同的重點。她以自身的科學專業背景為基礎,編織出這個人類近未來的故事架構,更以她獨有的方式勾勒出人物之間產生關係變化時,那份寂靜幽微的情感,打動了無數韓國年輕世代。這種情感上的渲染,成就了「金草葉『善』的影響力」熱潮,也讓「金草葉世界」在許多讀者的心中持續無限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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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草葉在訴說這個人類如何拯救世界的故事時,寫的並非卓越的個人、偉大的發現、崇高的犧牲,而是仔細保存對彼此的記憶、守護渺小的約定、一起度過的日子裡結下的友情,以及時間沖刷也無法侵蝕的愛。」――黃睿仁(文學評論家)
有些書讀了讓人有智慧。有些書讀了讓人有溫暖。這本,都有。
我常常覺得,人生就是災難,只是你有沒有意識而已。
金草葉果然是當代的文壇翹楚,每次出手,都讓我充分感受到想像力的擴增。
我是臺南人。每次返鄉,都得擘劃每餐的美食,因為肚量有限,不想浪費在難吃的東西上。
時間很有限,讀書的機會很珍貴,金草葉從不讓我失望。
──盧建彰
《地球盡頭的溫室》是部警世科幻小說,故事時空設定在百年後的韓國,藉由植物異常增生的怪象喚起年輕生態學家的好奇,探究成因的過程中不意掌握到世人撐過「落塵浩劫」的關鍵,在多位女性角色穿針引線下揭開背後真相。
巧妙運用生物(尤其是植物及生態)知識、帶有一絲推理味的情節推展,作者金草葉嫻熟地掌握敘事節奏引領讀者展開冒險探索,用溫柔但堅定的口吻娓娓道出人類自食惡果後重獲新生之謎,在信念與情感上刻劃之深令人著迷。
──冬陽(復興電台「故事與它們的產地」節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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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特色】1. 紮實的科學基礎設定
本書細緻地講述了關於植物的知識、研究機構的故事,每一項設定都是其來有自,打造出以紮實的科學知識為本的科幻世界與末世場景。
2. 以合作與和解,取代傳統的強弱對決
在反烏托邦小說中,大部分的基本人物設定都有階級對立,關係是垂直的,以弱勢者反抗強權增加戲劇張力。本書雖然也有圓頂城迫害耐性種人的描寫,但主要人物多以水平關係的連結來解決衝突與矛盾,是令人眼睛一亮的設定。
3.強調「共存」的核心價值
本書展現的價值重心不是「求生存」,而是「求共存」,一味隔絕、孤立、掠奪、互相殘殺才是真正的末日。不只是人與人之間,而是與所有生物都能共存,才是真正的救贖之道。當世界越來越讓人難以承受,我們更要互相拯救,更要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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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好評】*只要是金草葉作家,我願意追隨到地球的盡頭!
*還需要多說嗎?「金草葉」,只要這三個字就夠了。
*金草葉作家根本是為了科幻小說而誕生的!
*終於,韓國也有具代表性的科幻小說家了……
*科幻與溫暖感性的相遇!我人生中的科幻小說,就從這本開始。
*餘韻久久不散,讓人深思未來與生命的小說。
*背景殘酷,故事卻散發溫暖的科幻感性,唯有金草葉才做得到。
*這部作品展現了,在世界滅亡的危機中,希望的火苗依然不滅。
作者簡介:
金草葉(김초엽)
1993年生,畢業於浦項工科大學化學系,獲得生物化學碩士學位。理科背景是她的創作養分,她的父親為園藝專家,甚至為她取名「草葉」,埋下本書以「植物」為主題的契機。由於她從小患有身疾,影響她對「改造人」主題產生興趣。
她以《成為改造人》獲得第62屆韓國出版文化獎,以《認知空間》獲得第11屆青年作家獎,2017年以《館內遺失》和《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獲得第2屆韓國科學文學獎中短篇大獎、最佳作品獎,並以此為起點開始創作,成為代表這個世代的作家,在科幻小說界獨領風騷。目前為止,金草葉已出版的作品有《姆雷莫薩》、《行星語書店》、《剛才離開的世界》、《地球盡頭的溫室》、《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等,其中有四本書在2021年度登上暢銷排行榜,使她成為話題度最高的作家。
漫遊者即將出版:
《行星語書店》(短篇小說)2022.9
譯者簡介:
簡郁璇
專職譯者,期許在時間的淬鍊下,練就收放自如的譯筆。
譯有《關於女兒》、《我是金智恩》、《他人》、《兩個女人住一起》、《中央站》等數十冊。
臉書專頁、IG:小玩譯。
章節試閱
序幕
一輛舊車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響,停在了泥黃上坡路前。斷裂的木階梯、陳年失修的路標,還有殘破不堪的欄杆,此處雖曾經是國立公園,如今卻杳無人跡,放眼望去盡是散落的砂礫岩石。道路兩旁種的是橡膠樹,枝幹的表面已徹底發黑,表皮彷彿被利爪劃過,僅剩乾掉後黏在上頭的白色樹液,讓人看了觸目驚心。至於棲息在底下的椰子樹,扇形枝葉亦如槁木死灰般垂掛著。
「要是我們有海豚號,就能到那裡頭一探究竟了。」
娜歐蜜無心地嘀咕了一句,卻遭來阿瑪拉的一頓白眼。為了取得座標,姊妹倆必須交出自己擁有的財產中最昂貴的懸浮車,才能來到此地。娜歐蜜沒想到為了一個座標,竟被要求交出懸浮車,不禁大驚失色,並試圖說服阿瑪拉。這次就直接走吧,反正在別的地方也能取得座標那種玩意──要不是在那一刻看到阿瑪拉一臉厭倦,娜歐蜜早就這麼說了。看到阿瑪拉的表情,娜歐蜜不由得心想,說不定沒有「下一次」了。阿瑪拉已經沒有所謂的來日,之所以為了一張輸入座標的小卡而交出懸浮車,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阿瑪拉盯著摸不清深處的森林小徑暗自琢磨,說:
「反正路這麼狹小,懸浮車也開不進去。除非是想要把這些大樹全都剷除再通過,否則途中勢必得丟下車子吧。」
「不一定喔,如果讓海豚號在空中飛,說不定能成功……」
娜歐蜜邊說邊往上瞧,只見舉目皆是拔地參天的大樹,即便先前在耶加雪夫生活到七歲為止,也不曾見過這麼高聳挺拔的樹木。不過,反正懸浮車能在空中駕駛,要在這片高樹上頭飛也不是太大的問題。
一旁的阿瑪拉搖了搖頭。
「空中駕駛需要技術,我們又沒有試過讓海豚號在天上飛,而且就算成功飛起來好了,也只會自討苦吃。想想看,我們來到這裡的途中遇到多少無人戰鬥機。多虧了圓頂城市那幫愚蠢的傢伙,老是讓無人機四處飛來飛去,所以我們才能賺點零頭花用,但搭乘海豚號飛到那麼高的地方,是毫無勝算的。雙手能抓牢,別跌個粉身碎骨,就要謝天謝地了。」
雖然娜歐蜜不滿地嘟起了嘴巴,但阿瑪拉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也只好決心不再提起早已離她們遠去的懸浮車。先前還替它取了「海豚號」這個名字,對它百般呵護,如今卻無緣再見了。
娜歐蜜在木階梯前蹲了下來。
「土壤是乾的,大概有很多天沒下雨了。」
落塵在數年間大量滋生,氣候也變得一塌糊塗,無論是風是雨,都變得無法預測。不過短短幾個月,落塵的濃度逐漸提高,馬來半島的南部也接連碰上了乾旱。依這龜裂的土壤來看,這座原本是熱帶雨林的森林,此時似乎也水分盡失。
「搞不好這樣更適合人類居住啊。我聽說叢林地區暴雨不斷,把土壤的養分都帶走了,所以除了經過激烈廝殺奪下生存空間的生物之外,其他生物都難以存活,可是現在既沒有暴雨,占據地面的也全是死去的林木,對住在這裡的人類來說不是正好嗎?這等於是前方毫無阻礙了。」
阿瑪拉異常多話,狀態要比平常更不穩定。她看起來就像在竭力說服自己。
娜歐蜜依舊蹲在地上,問阿瑪拉:
「姊姊,妳真的相信有那個地方嗎?」
「妳不也看到了?那不是能胡亂捏造出來的。」
娜歐蜜知道阿瑪拉說的是什麼。把座標卡給她們的耐性族曾拿出照片作為證據,照片中可看見森林的中央一片燦亮,以及彷彿還活著的植物與人類。儘管照片模糊得像是從千里之遙的空中拍下之後再放大的,但對於收買阿瑪拉的心已是綽綽有餘。娜歐蜜原本打算說,要捏造這種照片還不容易,把落塵浩劫發生前的照片塗黑,弄得像是世界滅亡之後拍的,不就行了嗎?但阿瑪拉的表情看上去太過不安,所以她只得乖乖閉上嘴巴。
被驅逐的耐性族之間流傳著一個古怪傳聞:從吉隆坡的甲洞區朝西北方驅車兩小時左右,就會出現庇護所所在的森林。那座庇護所並沒有藏匿在地底下,上頭也沒有加蓋圓頂,而是任由風吹雨淋,而且就像未發生落塵浩劫之前的村莊般。即便是不具有耐性的人,也能在那個地方活得好好的。
聽到傳聞之後,阿瑪拉只要偶然遇見耐性族,就會不斷追問庇護所的所在位置,娜歐蜜則是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因為她想來想去,覺得根本說不過去。在這片覆滿落塵的大陸上,怎麼會存在那種毫無遮蔽的庇護所呢?當然了,娜歐蜜能猜到姊姊為何想要尋找圓頂外頭的庇護所,因為阿瑪拉和娜歐蜜不同,她的身體無法承受這樣的空氣狀態。
娜歐蜜站起身,拍了拍褲腳沾上的泥土。
「好,去裡頭瞧瞧吧。」
自從遭落塵席捲而過之後,森林就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不只不見任何野生動物,就連一隻在地面爬行的小蟲子也見不著。娜歐蜜的雙腳深陷在厚厚的落葉堆之中,她全神貫注地留意腳下,避免被從巨樹身上竄出地面的樹根絆倒。都走了快一小時,卻依然不見森林的盡頭。越往深處走,密密麻麻的群樹遮掩住天空,四周也越來越暗。
「等一下。」
阿瑪拉伸手阻止娜歐蜜向前,停下了腳步。就在幾步之遙,出現了一個龐大的黑影。娜歐蜜以為那是死人,嚇得倒抽了一口氣。阿瑪拉說:
「那是……大猩猩。」
一隻身軀如成人般大小的大猩猩已然死去,可能是受到落塵的影響,屍體停止腐敗,形體依然完好如初。娜歐蜜曾經在蘭卡威的研究室,看到研究人員將動物的屍體棄置在箱子裡長達數個月。有些生物以極快的速度腐敗,有些生物卻彷彿成了在歲月中靜止的標本。娜歐蜜才剛伸手探向大猩猩的屍體,阿瑪拉便迅速拍開了她的手。
「別亂碰,誰曉得會染上什麼病。」
但娜歐蜜再次伸手去觸碰大猩猩,指尖輕輕觸及的毛髮很冰冷,皮膚也已僵硬。儘管大猩猩的上半身幾乎毫無腐敗痕跡,但接觸土地的下半身已經腐爛了。這會不會是因為泥土中有從落塵的手中僥倖逃生的微生物或蟲子?
「小心一點,耐性不能確保妳百毒不侵。」
娜歐蜜聳了聳肩,然後拍了拍自己的手,接著再次退後一步觀察屍體與地面。她發現了一個微妙之處,就是大猩猩的部分大腿被巴掌大的藤蔓葉片所覆蓋,但植物卻像是大猩猩死亡之後才長出來的。娜歐蜜喃喃自語:
「會是活的嗎?」
「大猩猩?哪裡看起來像……」
「不,我說的是這植物。」
聽到娜歐蜜的話後,阿瑪拉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娜歐蜜又湊近了一些,好把植物看得更仔細。雖然有許多植物早已死於落塵的毒手,可是卻沒有腐爛分解,所以很難用肉眼辨別是生是死。娜歐蜜從藤蔓上頭摘下一片葉子,但碰觸葉片的手指像被針扎到般刺痛。
娜歐蜜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這裡的土壤和入口不同,是潮濕的。」
空氣中突然能感覺到一股濕氣,是稍早前沒有的。娜歐蜜冷不防地看著阿瑪拉。
「沒事吧?」
迷濛的霧氣開始蠶食這片森林,阿瑪拉同樣也察覺了霧氣的存在,不安地環顧四周。
「會是塵霧嗎?但樹木這麼多,怎麼會突然……」
聽見阿瑪拉喃喃自語,娜歐蜜也跟著不安起來。
「那根本不影響,風可以在上頭吹,而落塵可以溜進任何角落。姊姊,如果覺得有什麼不對,就立刻告訴我。」
娜歐蜜感覺不太到落塵的存在,阿瑪拉卻對落塵的濃度很敏感。驀然現身的紅霧就是頗具代表性的訊號,就連蘭卡威的研究人員也視其為一種「指標」。何以塵霧會突然出現?莫非這座森林真有什麼嗎?
兩人再度邁開步伐,卻無法得知是否正朝著目的地前進。梅爾巴的耐性族告訴她們的,就只有森林的入口而已。他們只說繼續往森林裡邊、往深處去就對了,可是最早連「那個地方」是否真的存在都是個謎。假如他們是在說謊,那該怎麼辦?
霧氣漸濃,看不清眼前有什麼,後來又遇上了幾具大型動物的屍體。這些屍體就散落在路面上,若想通行,就非跨越牠們不可。腳下不時就被樹根絆到,不然就是踏進泥濘坑洞,在巨大腐屍花的旁邊,有許多死亡多時的蟲子。
接著又發現了更多陌生的痕跡,像是在空中飄散的白色種子與孢子,長相猙獰的藤蔓植物披覆在死去樹木上頭,以及漫天的晚霞替叢林添加了奇異的色澤。說不定這只是一種錯覺,但娜歐蜜似乎從披覆樹木上頭的植物看到了繽紛璀璨的光芒。
座標卡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如果是驅車前行,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但必須步行的此時此刻,就連掌握方向都有困難。別說是要尋找庇護所了,搞不好連走出這座森林都有問題。先前只一心想著要找出森林,卻沒思考進入森林深處後該做些什麼。即便是擔心阿瑪拉可能會送命而惶惶不安,也不該……總之,娜歐蜜氣自己事先沒做任何防範就走入森林。哪怕是現在,趁早回頭才是上上之策。
「姊姊,我們回去吧。」
娜歐蜜拉住阿瑪拉的袖子。
「庇護所根本就不存在,那些人只是隨便丟個座標給我們而已,他們是想要我們在森林中迷路然後死掉,他們是有預謀的!」
「娜歐蜜,庇護所一定存在!」
「在姊姊的眼中,這座死去的森林看起來有什麼?就算真有什麼,也不會是這裡。拜託,我們回頭吧。」
太陽已逐漸西下,等到它完全沒入地平線之後,她們就得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過夜了,但別說是野營需要的物品,她們身上就只有水瓶和幾片食物殘渣。就算沒有山禽猛獸好了,真懷疑能不能在這種地方捱過冷冽的天氣。為什麼會如此有勇無謀地闖入森林呢?耐性族爾虞我詐、互相欺瞞的情況屢見不鮮,她們卻傻傻地相信這個座標……娜歐蜜對於至今的所有決定感到後悔莫及,就在她嘆氣並抬起頭的時候,看見了色澤轉紅的濃霧。
「姊姊,我們必須立刻逃跑!」
人類無法在這塵霧之中存活,娜歐蜜能確定的只有這個。有人會立即昏厥並停止呼吸,也有人撐上約莫一小時,或者一天左右的時間,但這並未改變落塵等同死神化身的事實。
「娜歐蜜。」
「如果不立刻離開森林……」
阿瑪拉要娜歐蜜坐在岩石上,接著彎下腰來與她對視。阿瑪拉一臉疲倦,雙眼也充血發紅,娜歐蜜忍不住擔憂,生怕阿瑪拉會立刻昏倒在地、吐血身亡。
「我已經無法回頭了。妳不也很清楚嗎?就算逃到森林外頭,塵霧隨時都會找上門來。我沒辦法逃亡一輩子。娜歐蜜妳或許可以,但我不行。是真是假,就讓我確認最後一次吧。」
說不定庇護所會在此處,這信念和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讓阿瑪拉來到了此地。娜歐蜜也心知肚明,非耐性族的姊姊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有兩個原因:那就是娜歐蜜的幫助,以及對庇護所懷著近乎執著的希望。阿瑪拉看著娜歐蜜的眼睛低喃:「對不起」,但娜歐蜜覺得很想哭,迴避了阿瑪拉的眼神。阿瑪拉開始咳嗽了,她掩住嘴巴說:
「先在這裡待一會吧,等風吹霧散後再走。」
整座叢林被無數死去的樹木包得密不通風,但娜歐蜜知道自己如今是不可能說服阿瑪拉了。娜歐蜜打開橡膠製的防護傘,替阿瑪拉撐著,同時盼著紅霧能盡快退去。
娜歐蜜在漆黑之中睜開眼睛,赫然發現眼前的景象起了變化。夜晚的空氣清淨沁涼,皎潔月光映照在樹木之間,霧氣全數散去了。
阿瑪拉依然閉著雙眼,將身子斜靠在岩石旁的樹木上。娜歐蜜借著月光確認阿瑪拉的臉色,同時將她搖醒。
「看那邊,姊姊,有東西。」
在夜晚濃烈的黑幕之間,能看見遠處山丘上透著球型的溫暖燈光。儘管無法確知那是什麼,但它看起來實在太過神祕,所以娜歐蜜心想自己可能是出現了幻覺。難道真如其他耐性族所說,庇護所是存在的嗎?還是在這樣的森林內?
「娜歐蜜!是那裡,那一定是庇護所。」
「姊姊,等等。」
娜歐蜜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等一下吧,假如真的是那裡,就沒必要著急。先閉上眼睛休息一下,等天亮再去吧。」
阿瑪拉的態度很頑強。
「不,非得現在去不可。到了白天,就看不見那個光球了,我們又會再次迷失方向。」
娜歐蜜雖有所遲疑,最後還是跟在阿瑪拉的後頭走著。阿瑪拉說得沒錯,那個只能在黑暗中看到的光芒,是這座森林中唯一能替她們引路的燈塔。娜歐蜜與阿瑪拉再度邁開了步伐。太陽西沉之前原本就有點涼颼颼,到了晚上則是冷得讓人直發抖。娜歐蜜拉好自己身上已經磨出破洞的外衣,卻無濟於事。
「等等,娜歐蜜。」阿瑪拉說,「先停一下。」
聽到這句話之後,娜歐蜜依然往前走了好幾步才停下,某處傳來了窸窣的聲響。
下一秒,娜歐蜜便驚呼了一聲,因為蓊鬱濃密的群樹間出現了黑影。不,那些是人,儘管他們穿著兜帽黑袍包住全身,但一看就知道是沒穿任何防護衣、也沒戴上安全面罩的耐性族。
「真的有庇護所……」
娜歐蜜聽見阿瑪拉彷彿驚嘆似的喃喃自語。
一群人從群樹間現身,包圍住娜歐蜜與阿瑪拉,並舉起了武器。兩人背對著背,將雙手高舉過頭。阿瑪拉以急切的口吻說:
「我們是耐性族!和各位一樣是耐性族,我們是帶著座標找來的。是在梅爾巴遇見的人要我們來這裡的。我們什麼都會,不管是要操作汽車或機器,或者幹體力活也好,甚至是危險的事,只要願意接納我們……」
一名高大魁梧的女人像是要阻止阿瑪拉繼續說下去,舉起手來,接著將手指移至嘴巴前,示意她別說話。阿瑪拉閉上了嘴,娜歐蜜開始焦躁不安。
他們是誰?真的是耐性族嗎?
他們至今沒有出聲,也沒放下武器。娜歐蜜把手稍微貼在耳朵旁,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他們是把我們當成了入侵者嗎?但我們根本沒攜帶任何武器啊。
下一秒,一股難以忍受的劇痛朝娜歐蜜的後頸襲來,她能感覺到脖子後方濕濕的,眼前則一片血紅。娜歐蜜的雙腿一軟,膝蓋觸地,上半身也跟著傾斜,這時她才豁然醒悟──
我們走入了陷阱,他們欺騙了我們。
「阿瑪拉,不行,阿瑪拉!」
娜歐蜜焦急地大喊,有人將她壓制在地,並把她的雙臂往後折。一條有韌性的布裹住了娜歐蜜的身體。
「快逃!」
娜歐蜜邊慘叫邊扭動身體,卻絲毫無法對抗壓制自己身體的強硬腕力。阿瑪拉在一旁聲嘶力竭地哭喊:
「娜歐蜜!」
眼前很快化為一片黑,死亡的腳步正在慢慢逼近。
序幕
一輛舊車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響,停在了泥黃上坡路前。斷裂的木階梯、陳年失修的路標,還有殘破不堪的欄杆,此處雖曾經是國立公園,如今卻杳無人跡,放眼望去盡是散落的砂礫岩石。道路兩旁種的是橡膠樹,枝幹的表面已徹底發黑,表皮彷彿被利爪劃過,僅剩乾掉後黏在上頭的白色樹液,讓人看了觸目驚心。至於棲息在底下的椰子樹,扇形枝葉亦如槁木死灰般垂掛著。
「要是我們有海豚號,就能到那裡頭一探究竟了。」
娜歐蜜無心地嘀咕了一句,卻遭來阿瑪拉的一頓白眼。為了取得座標,姊妹倆必須交出自己擁有的財產中最昂貴的懸浮車,才能來到...
推薦序
沒有英雄的非典型末日 劉芷妤(小說家)
長久以來,我對於自己該如何看待故事中的主要女性角色,常感到莫名糾結——當然,我並不喜歡傳統敘事中,女性總是等著被拯救的弱勢角色,但即使是在近幾年許多被視為「反轉性別角色」的故事裡,那個身負反轉重任的女性角色,也經常只是跳到主戰場上,去拿起原本男性角色會拿起的武器,說他們原來會說的話與做他們會做的事,這些主要女角總是被強調「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個性大剌剌的絲毫不扭捏」、「不耐煩穿裙子和餐桌禮儀,完全不懂化妝為何物,反倒喜歡一身髒兮兮地和男孩們玩在一起」、「雖然長得漂漂亮亮的,但認真起來,可比男人還難纏」。
她們無論是否美貌、是否在意自己的美貌,都必須擁有一個男性的內在,在故事中承襲男性世界慣用的武器、冒險、格鬥或超能力去解決難題,以「男人做得到的事,女人也做得到」的自我證明,成為眾人點頭讚許的反轉典範。
這總讓我感到有些困惑,不確定這究竟是反轉了性別角色,還是強化了陽剛與陰柔氣質的刻板印象;究竟是證明了女人也能做到男人本來就能做到的事,還是證明了女人畢竟還是得學習成為一個男人,甚至要比男人更為男人,才堪擔當主角重任?
而金草葉《地球盡頭的溫室》,解決了以上的困惑,也拯救了始終卡在心裡那道過不去的檻上的我。謝天謝地,謝謝金草葉。
這是一個關於世界末日的故事。
說到世界末日與拯救世界的英雄,我們恐怕早已有了無數的想像:彗星撞擊、地殼裂開、殭屍逛大街、不懷好意的外星人、自相殘殺的核彈滿天飛;英雄則多半為了拯救家鄉與心愛的人赴湯蹈火,勇闖無數驚險的大場面,最終傷痕累累甚至壯烈犧牲自己的生命——然而在金草葉筆下,這個末日並非轟轟烈烈地來到,只有渺小的落塵不斷從天而降,讓人們無處安居,並蠶食鯨吞地讓這個星球上的生物一一死去,那麼細微,那麼緩慢,那麼安靜,卻又那麼沒有餘地。
這是一個不那麼陽剛想像的末日。
故事中的兩條時間線,其一是落塵浩劫下暫時倖存的人們如何在嚴苛的環境中生存,其二則是末日危機解除後,那個人們如常生活,像是末日從未來過的重建期。而故事中的特有種植物「莫斯瓦納」,不僅是解除地球末日危機的關鍵,其藤蔓也緩緩爬過兩個時間線,將兩個時代裡面臨不同世界的角色,緊緊連繫起來。
閱讀這個故事,感覺也像是隨書中角色,沿著藤蔓,在落塵紅霧之中往前摸索。這一頭是落塵浩劫下無處可去的少女姊妹,那一頭則是恢復平靜的重建期研究室中,一個著迷於植物的韓裔女性研究員,她們從不同的時空順著藤蔓而來,最終抵達了普林姆村這個如同烏托邦的所在,以及普林姆村裡那個永不熄燈的溫室。
當然,還有普林姆村的精神領袖與溫室主人這兩個核心角色。
正是那一個發光的溫室,培育出了莫斯瓦納這個挽救危機的特有種植物——這種毫不起眼、碰到還會讓人過敏刺痛的藤蔓,相較於炸彈的引信,顯然不夠刺激,但金草葉的這個選擇,不僅更適合長進讀者內心深處,植物特有的安靜、溫柔與強韌的生命力,也為這個不那麼陽剛的末日,尋得了一個恰當的解方。
在這個女人承擔領導重任、女人找到末日解方、女人背叛、女人失敗的故事中,縱使主要角色都是女性,甚至有一個難以判斷是不是女性的改造人角色,但我不會說這是一個「女人拯救世界」的故事,畢竟拯救世界的並非某一個女人,甚至也沒有誰真抱著拯救世界的高尚情操,她們僅僅是如我們一般地愛著,並以自身的能力與智慧去延續所愛的一切。
故事並不強調性別,沒有英雄,僅僅是跳脫了陽剛的單一想像,而那已經可以是一種別出心裁。畢竟,當我們習慣了顯而易見的危機,認為每一種末日都能簡單粗暴地解決,就很容易對不易指認的威脅失去戒心,像是微塵,像是病毒,像是認知作戰。我甚至認為,像這樣的非典型末日想像,反倒能幫助真實世界裡的我們,離末日更遠一點。
說回故事中最讓我心折的,其實是金草葉筆下,同樣擺脫單一想像的、某種具有搖晃感的特質:比如說,關鍵植物莫斯瓦納具有「能夠拯救世界卻也可以毀滅烏托邦」的兩面性;努力維繫著普林姆村運作,卻深知這遺世獨立的烏托邦必然覆滅的心情;明知這個世界有那麼多假裝成好人的自私惡棍,但還是不希望世界末日來臨的複雜感受;世界末日來了又走,卻始終沒有說出口的隱藏情意⋯⋯那些即使在末日氛圍籠罩下依然充滿矛盾、困惑與不確定性的情感細節,在金草葉筆下如同陽光下樹葉的光影搖晃閃爍,正因半隱半顯,反倒將人性寫得如此通透,並讓這個末日故事,顯得那麼溫柔詩意。
我向來熱愛雋永的故事,更勝於精緻的文筆,而這一本就連書名都令人神往的《地球盡頭的溫室》,便是我最喜歡的那一種,美得讓人在讀畢後,闔上書頁,閉上眼,就好像能在落塵迷霧中,看見遠方那個在山丘上永恆發光的玻璃溫室。
沒有英雄的非典型末日 劉芷妤(小說家)
長久以來,我對於自己該如何看待故事中的主要女性角色,常感到莫名糾結——當然,我並不喜歡傳統敘事中,女性總是等著被拯救的弱勢角色,但即使是在近幾年許多被視為「反轉性別角色」的故事裡,那個身負反轉重任的女性角色,也經常只是跳到主戰場上,去拿起原本男性角色會拿起的武器,說他們原來會說的話與做他們會做的事,這些主要女角總是被強調「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個性大剌剌的絲毫不扭捏」、「不耐煩穿裙子和餐桌禮儀,完全不懂化妝為何物,反倒喜歡一身髒兮兮地和男孩們玩在一起」、「...
目錄
導讀 沒有英雄的非典型末日
序幕
第一章 莫斯瓦納
第二章 普林姆村
第三章 地球盡頭的溫室
作家的話
參考文獻
導讀 沒有英雄的非典型末日
序幕
第一章 莫斯瓦納
第二章 普林姆村
第三章 地球盡頭的溫室
作家的話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