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推薦：沒有人能像威爾斯這樣有技巧，能用如此嚴肅的筆觸來解釋不可能的事情，並讓讀者樂此不疲。

--艾西莫夫（美國作家、《基地》系列作者）

《時光機器》是科幻小說中奠基性的作品，開創了時間旅行題材的先河，其故事曲折而充滿張力，意蘊深遠，至今讀來仍然無比震撼，是科幻文學中必讀的經典之作。

--劉慈欣（中國作家、《三體》作者、雨果獎得主）

我敢肯定，如果沒有威爾斯和凡爾納，月球上就不會有人類。

--亞瑟．克拉克（《二○○一太空漫遊》作者）

沒有人不讀科幻小說，就能寫科幻小說，或者把科幻小說當作文學來討論...

第三章

「上週四，我給你們中的幾位講述了時光機器的工作原理，還向你們展示了實驗室裡那臺尚未完工的實物。它還在那裡，旅行後有點損壞，一根象牙杆裂了，一根黃銅杆彎了，但其餘零件完好無損。我原計畫上週五完工，但週五那天就快組裝完畢時，我發現有根鎳杆短了整整一英寸，只好重做。因此它直到今天早上才大功告成。

「上午十點，首臺時光機器開啟了它的職業生涯。我最後一次輕輕拍了拍它，檢查了所有螺絲，在石英杆上加了一滴機油，然後坐上鞍座。當時的感覺就像一個企圖輕生的人用手槍抵著自己的腦袋，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一隻手握住啟動杆，另一隻手握住制動杆，先按下啟動杆，緊跟著又按下制動杆。

「我只覺天旋地轉，像在噩夢中墜入深淵。我環視四周，實驗室和原來完全一樣。發生了什麼事？一時間我懷疑自己的智力出了問題。然後我注意到了時鐘，指針片刻前約莫指著十點零一分，但現在都快指向三點半了！

「我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雙手緊握啟動杆，只聽到『砰』的一聲，機器出發了。實驗室裡煙霧濛濛，越來越黑。瓦切特夫人走了進來，她顯然沒有看見我，徑直朝花園的門走去。我估算她穿過這地方需要一分鐘左右，然而眼前的她就像火箭一般飛馳過房間。我把啟動杆一按到底，夜晚就像燈熄了般忽然降臨，再一眨眼，已經到了明天。實驗室裡模糊不清、霧氣彌漫，接著越來越模糊。明晚的黑夜來臨了，接著又是白天、黑夜、白天，更替越來越快。旋轉的低鳴聲充斥著我的耳朵，一種奇怪而令人瞠目結舌的慌亂感突然襲上心頭。

「我恐怕傳達不出時間旅行中的奇特感受。極為令人不快，就跟在陡坡急彎路段下坡的感覺一模一樣--頭朝下無助地俯衝！我還有種可怕的預感，覺得下一秒就會被撞飛。加速之後，晝夜更替猶如黑色翅膀的撲動。昏暗的實驗室似乎就要離我而去，我看見太陽急速掠過天空，每分鐘都在跳動，一分鐘代表著一天。實驗室怕是已經毀了，我來到了室外。我依稀記得看到了鷹架，但我的速度太快了，已經留意不到任何移動的物體，連爬得最慢的蝸牛都在我眼前飛掠而過。黑夜和白天在瞬息之間交換更迭，令我的眼睛疼痛難耐。間歇性的黑暗中，我看見月亮飛速地從新月旋轉到滿月，還隱隱看到盤旋的星斗。我繼續行進，速度仍在加快，不一會兒，晝夜的悸動融成一片持續的灰色。天空呈現出美妙的深藍色，猶如暮色初臨時的壯麗色澤。劇烈跳動的太陽變成太空裡一道明亮的火光，一座燦爛的拱門，月亮則變成一條暗淡的飄帶。我完全看不到星星，只是偶爾看到一個光圈在藍天中閃爍不定。

「景色模模糊糊的。我還在這座房子坐落的小山坡上。山肩聳立在我上方，灰濛濛的。樹木的生長變化就像一團團水蒸氣，時而棕、時而綠，成長、蔓延、顫抖、死去。高樓大廈拔地而起，若隱若現，像夢一般掠過。整個地球表面似乎都變了，就在我眼皮底下融化流動。儀表板上顯示速度的小指針越走越快，我注意到太陽帶在夏至和冬至之間來回擺動，一分鐘甚至更短就能往返一次。所以我的速度達到了每分鐘一年。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白雪掠過大地又消失，接踵而至的是明媚而短暫的春綠。

「出發時那種糟糕的感覺此刻已沒那麼強烈，最終演變成一種歇斯底里的興奮。我的確覺察到機器在笨拙的搖晃，不知是何緣故。但我的腦子裡糊裡糊塗的，已經無暇處理。就這樣，被瘋狂攫住的我向未來直衝而去。起初，我沒想過要停下來，除了那些新的感受外，我什麼都沒有想過。但是新的印象開始在我心裡滋生--一種好奇心和隨之而來的恐懼--最終完全控制了我。這個隱隱約約又難以捉摸的世界在我眼前飛速波動，當我仔細觀察它的時候，什麼人類的奇怪發展、什麼初級文明的非凡進步，也許不會顯現！我看到宏偉的建築在我身邊升起，比我們自己時代的所有建築都要雄偉，然而它們似乎是由微光和薄霧建成。我看見一片更濃的綠色湧上山坡，停留在那裡，絲毫未受冬天侵擾。雖然我的腦海裡充滿困惑，但地球看起來仍然美好。於是我打算停下來。

「停下來特別危險，因為我和時光機器所占的空間裡可能有其他物質存在。只要我高速穿越時間，那就沒有大礙。打個比方說，我變稀薄了，像水蒸氣一樣在物質間的空隙中滑動！但一旦停下來，我的一個個分子就會擠進擋道的東西裡，這意味著我的原子和障礙物的原子發生親密接觸，以致產生強烈的化學反應，或許是一場劇烈的爆炸，其結果就是我和時光機器被炸到所有維度之外，進入未知世界。製造這臺機器時，我再三想到這種可能性，但當時我把它當作一種不可避免的風險--一個男人必須冒的風險--樂觀地接受了！如今這風險已迫在眉睫，我的心態不再樂觀。事實上，那無比陌生的萬物、機身令人噁心的震動和搖晃，尤其是長時間的跌墜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我搞得心煩意亂。我對自己說絕不能停下來，但憑著一股任性，我又決定來個急停。我像個焦躁的傻瓜，用力拉制動杆，機器立馬旋轉起來，把我頭朝下猛甩了出去。

「一聲驚雷在我耳邊響起，我可能昏過去了一下。無情的冰雹在我周圍嘶嘶作響，我坐在一塊柔軟的草皮上，面前是翻倒的時光機器。一切依然是灰濛濛的，但我馬上發覺耳邊的嘈雜聲消失了。我環顧四周，我好像是在花園裡的小草坪上，周圍是杜鵑花叢。紫色的花朵被冰雹打得紛紛落下。冰雹在時光機器上方的雲端跳躍起舞，像煙霧般傾瀉而下。不一會兒我就全身溼透，『真好客啊，』我說，『如此款待一個穿越了無數年來見你們的人。』

「我覺得自己簡直太傻，就這麼任由雨水淋透。我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只見霧濛濛的滂沱大雨中，一座顯然是用白石雕成的巨大石像在杜鵑花叢後面若隱若現。其他什麼都看不見。

「我的感受難以名狀。冰雹漸稀之後，白色石像變得清晰起來。它很高大，旁邊一棵白樺樹才到它的肩膀。石像是由白色大理石雕成，形狀猶如長著翅膀的獅身人面像，不過這翅膀不是垂直安在兩旁，而是伸展開來，彷彿在翱翔。底座看起來像青銅鑄的，上面生了厚厚一層銅鏽。石像的臉正好與我相對，一雙盲眼好像在注視著我，唇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它飽經風雨，顯露出一副令人不快的病態。我站著打量了它一會兒，半分鐘，或許是半小時。冰雹忽疏忽密，石像彷彿也隨之忽進忽退。最後，我把目光從它身上暫時挪開，就見簾子般的冰雹已經磨薄，天空放晴，太陽該出來了。

「我再次仰望那座蹲伏著的白色石像，突然覺得這次旅行過於莽撞。這霧濛濛的天幕收起來後會是一番什麼景象？人類會出什麼事嗎？要是他們變得殘忍成性呢？要是這個時代的人類喪失了人性，變得冷酷無情，而且還力大無比呢？我或許看起來就像從遠古來的野獸，顯得可怖又可惡，馬上就要被宰殺。

「我已經看到了別的龐然大物--護牆交錯、立柱高聳的巨大建築，以及長滿樹木的山坡。它們穿過漸漸小下去的暴風雨，隱隱約約地朝我襲來。恐懼攫住了我，我瘋了似的轉向時光機器，拚了命想把它翻正過來。這時，一縷縷陽光擊穿雷暴，灰濛濛的大雨被掃到一邊，如幽靈的拖地長袍般不見了。在我頭頂上，夏天湛藍的天空裡，幾朵淡褐色的碎雲也轉瞬即逝。周圍的高大建築變得清晰了，它們在雨後的陽光下閃閃發亮，被尚未融化的冰雹襯托得格外醒目。

「身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我深感脆弱無依，感覺自己就像晴空中的一隻鳥，知道老鷹在頭上盤旋，隨時都會撲下來。我的恐懼變成了瘋狂。我稍事休整，咬緊牙關，手腳並用地和機器激烈地扭鬥起來。經我一番猛攻，機器終於被我翻了過來。我的下巴被狠狠地撞到了。我一手扶著鞍座，一手握住操縱杆，氣喘吁吁地準備坐上去。

「但就在我從倉促的撤退中回過神來時，我的勇氣又回來了。我更加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遙遠的未來世界，心中的懼意少了幾分。我看見近處一座房子的高牆上有個缺口，裡面有一群身穿華麗軟袍的人。他們看到了我，正向我張望著。

「接著我聽到有聲音傳來。白色獅身人面像旁邊的灌木叢裡人頭攢動，有人在奔跑。其中一個出現在通往我和機器所在草坪的小路上。他是個纖弱的傢伙--大概四英尺高--身穿紫色長袍，腰間繫著皮帶，腳上穿的是涼鞋還是半高統靴我辨別不出來。他裸露著小腿，頭上沒戴帽子，我這才注意到天氣有多暖和。

「他給我的印象是非常漂亮、優雅，但有種無法形容的虛弱。他潮紅的面孔讓我想起更加漂亮的肺結核病人--就是我們經常聽說的那種肺結核美人。一看到他，我就又恢復了自信。我鬆開了抓著時光機器的手。」

第三章

「上週四，我給你們中的幾位講述了時光機器的工作原理，還向你們展示了實驗室裡那臺尚未完工的實物。它還在那裡，旅行後有點損壞，一根象牙杆裂了，一根黃銅杆彎了，但其餘零件完好無損。我原計畫上週五完工，但週五那天就快組裝完畢時，我發現有根鎳杆短了整整一英寸，只好重做。因此它直到今天早上才大功告成。

「上午十點，首臺時光機器開啟了它的職業生涯。我最後一次輕輕拍了拍它，檢查了所有螺絲，在石英杆上加了一滴機油，然後坐上鞍座。當時的感覺就像一個企圖輕生的人用手槍抵著自己的腦袋，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譯後記：時光旅行者的遨遊

赫伯特．喬治．威爾斯（一八六六－一九四六），英國著名小說家、新聞記者、政治家、社會學家和歷史學家，在多個領域著作極豐，尤以科幻小說創作聞名於世，其科幻代表作包括《時光機器》、《隱形人》、《莫羅博士島》、《世界大戰》等。他開創了「時間旅行」、「外星人入侵」、「反烏托邦」等世界科幻小說中的重要血脈，創作方法對後世科幻小說的發展有重要影響，故有「科幻小說之父」、「科幻小說界的莎士比亞」之稱。

清醒的科學幻想家

在科幻出版先驅雨果．根斯巴克看來，「所謂科幻小說，就是凡爾納、威爾斯和愛倫．坡寫的那種，在迷人的傳奇故事中交織科學事實與先見之明」。威爾斯受過很好的專業科學訓練，青年時代在英國皇家科學院的前身南肯辛頓科學師範學院研讀物理、化學、地質、天文等學科。其間，曾師從進化論科學家湯瑪斯．亨利．赫胥黎學習生物學，後以動物學的優異成績獲得倫敦大學帝國理工學院的理學學士學位。他天馬行空般的想像多以科學技術為基礎，不乏科學事實，且有豐富的科學知識儲備可以借助。他也不乏先見之明，在書中作出的多個科學預言最終得到了應驗，諸如原子彈、生長激素、器官移植、克隆、雷射、毒氣等等。他想像在宇宙中遨遊，描寫宇宙航行的失重現象；他還把人類送上月球，生動描繪人類在月球上軟著陸，飛船返回地球濺落海中的情景，這些幻想的細節多年後被登月的太空人確認無誤。

在威爾斯筆下，科學技術的進步一方面給未來世界帶來了美好和便利，但另一方面也帶來了不良後果和社會問題。他經常警示科學技術發展的消極影響，作品中充滿了科技發展給人類帶來的威脅。事實上，科學技術只是威爾斯創作的一種載體，他透過它來表達自己對人類未來的憂慮，對人類命運的思考。這是威爾斯不同於許多科幻作家的地方，他擁有的不只是科學上的想像力和將科學事實通俗化的能力，在那些幻想的外衣下，是內核深刻的現實性、嚴肅的思想主題和強烈的社會意識。這和威爾斯的出身及少時學徒的經歷有關，他很早就接受了烏托邦社會主義，曾是標榜改良主義的社會主義團體費邊社的重要成員。所以階級衝突會成為他小說中的重要一環。他往往會借助科學幻想的形式，用怪誕的人物、誇張的手法揭露社會矛盾，譴責資本主義制度下的醜惡現象，乃至警示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長期敵對可能造成恐怖的後果。

穿梭到八十萬年後

《時光機器》便是這樣一部披著科幻外衣的寫實主義小說。它發表於一八九五年，是威爾斯的科幻小說處女作，給威爾斯的科幻小說定下了社會寓言的基調。主人公「時光旅行者」基於「四維空間」的理論，發明了一種能夠穿越時空的時光機器。值得一提的是，威爾斯提出的「四維空間」的構想，比愛因斯坦還要早二十年。

「時光旅行者」乘著時光機器穿梭到了八十萬年後的未來世界中。西元八○二七○一年，人類已進化為兩種極端、對立的生物，一種是嬌小柔弱的埃洛伊人，住在地上的宮殿式建築中，過著優雅安逸的生活，由於長期不事勞作、養尊處優而引起體力和智力的退化；另一種是形如狐猴的莫洛克人，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裡，怕光怕火，終日在轟隆隆的大型機器旁勞作，為埃洛伊人的舒適生活創造一切必需的物質條件，然而莫洛克人卻以吃埃洛伊人的肉為生。威爾斯創作這本小說時，英國正值科學技術和工業文明發展的高峰期，社會兩極分化嚴重，工人日夜拚命工作，資本家因而過上了富足安逸的生活。讀者不難猜到，埃洛伊人和莫洛克人分別隱喻資產階級和工人階級。主人公來到西元八○二七○一年後不久，他的時光機器便不翼而飛，他懷疑是被莫洛克人搬走了。為了揭開地下之謎，找回時光機器，他沿著井壁爬入莫洛克人的地下世界，結果被莫洛克人追趕攻擊，最後歷經艱險終於逃離。之後時光旅行者又穿梭到了幾百萬年以後，那時的世界滿目瘡痍，人類已經滅絕，只剩下白色的巨蝶、爬行的巨蟹和難以言說的孤獨感。

希望是朵溫情脈脈的花

小說以第一人稱為敘事形式，對細節的描寫入木三分，展現了一幅未來世界的陰森可怖的畫面，最後是世界末日的驚悚景象。實際上，相互仇視的埃洛伊人和莫洛克人都是作者生活時代的縮影，警示資本家和工人矛盾加劇可能招致嚴重後果。在威爾斯筆下，人類社會高度發展後卻整體走向了衰敗和滅亡。也許時間旅行只是一個幌子，威爾斯的真正目的是給現代社會敲響警鐘：隨著文明的發展和科技的進步，人類社會面臨的問題是否會越來越多？

儘管威爾斯對人類的發展持悲觀態度，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對人類的未來已經喪失了信心，這從主人公從八十萬年後帶回的兩朵白花便可見一斑。在與埃洛伊小美人維娜的相處中，主人公感受到了脈脈溫情，失魂落魄的內心得到了安慰，白花是他們相遇的見證。結尾寫道：「讓我感到慰藉的是，我這裡還有兩朵奇異的白花--現在已經皺縮發黃，又乾又脆--這兩朵花證明了即使人類的智力和體力已經嚴重退化，感激之情和共有的溫情仍然活在我們心中。」威爾斯藉此表達了對人類終極處境的人文關懷。人類的感激之情和共有的溫情並沒有消失，依然在熠熠發光，因此人類仍有希望。

陳震

二○一九年九月十三日於靖江

譯後記：時光旅行者的遨遊

赫伯特．喬治．威爾斯（一八六六－一九四六），英國著名小說家、新聞記者、政治家、社會學家和歷史學家，在多個領域著作極豐，尤以科幻小說創作聞名於世，其科幻代表作包括《時光機器》、《隱形人》、《莫羅博士島》、《世界大戰》等。他開創了「時間旅行」、「外星人入侵」、「反烏托邦」等世界科幻小說中的重要血脈，創作方法對後世科幻小說的發展有重要影響，故有「科幻小說之父」、「科幻小說界的莎士比亞」之稱。

清醒的科學幻想家

在科幻出版先驅雨果．根斯巴克看來，「所謂科幻小說，就是凡爾納、威...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尾聲

譯後記：時光旅行者的遨遊
附錄：赫伯特．喬治．威爾斯大事年表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尾聲

譯後記：時光旅行者的遨遊
附錄：赫伯特．喬治．威爾斯大事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