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虎藍

【上半場】

段子一 三人成虎

宋少卿：今年是虎年。

馮翊綱：對。

宋少卿：我們來說幾句唬爛話吧。

馮翊綱：什麼？

宋少卿：說幾句吉祥話吧。

馮翊綱：年都過了多久了？還說吉祥話？

宋少卿：不論什麼時候，大家總是盼望吉祥如意，生活平安幸福。

馮翊綱：你少惹事，我們【相聲瓦舍】就平安幸福了。

宋少卿：你怎麼這麼說呢？

馮翊綱：我說的是經驗。

宋少卿：都是「三人成虎」。

馮翊綱：什麼「三人成虎」？

宋少卿：同一句話，說上三遍，人們就相信了，這叫「三人成虎」。

馮翊綱：是句成語？

宋少卿：一個人，突然跑進來，慌慌張張的說「外面有隻老虎」。

馮翊綱：有點匪夷所思？

宋少卿：令人難以相信。

馮翊綱：對。

宋少卿：然而，第二個人跑來，急急忙忙的說「外面有隻老虎，咬人了」！

馮翊綱：還是不合常理？

宋少卿：光天化日的，太突兀了。

馮翊綱：就是。

宋少卿：但是，這時候第三個人來了，氣定神閒，不慌不忙的說「剛才一場車禍，動物園運老虎的車子翻車，老虎跑了出來，咬死人了」！

馮翊綱：啊？

宋少卿：聽起來怎麼樣？

馮翊綱：非常真實！

宋少卿：關鍵是，那是第三個人說的，前面兩個人雖然說得不清不楚，卻為這第三個人做了最好的鋪陳。

馮翊綱：是個高招呀！

宋少卿：人們從完全不信，轉而為深信不疑。

馮翊綱：打從心裡相信了。

宋少卿：經驗告訴我們，編一套謊話，要有細節、要有系統、要有戲劇性。

馮翊綱：戲劇性是什麼意思？

宋少卿：把你唬得一愣一愣的，吹鬍子瞪眼，好好笑。

馮翊綱：好哇！你平常就是這樣騙我的呀？

宋少卿：哎呀，做人不要那麼嚴肅，輕鬆點。

馮翊綱：你安分，我就輕鬆。

宋少卿：學長，你有沒有想過，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相聲瓦舍】辦得太成功，以至於招來別人眼紅？

馮翊綱：人在江湖，難免不知不覺，得罪過別人。

宋少卿：有沒有一種可能，有人惡意中傷我啊？

馮翊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宋少卿：有沒有一種可能，「三人成虎」，我是被故意塑造成危險人物呀？

馮翊綱：「伴君如伴虎」呀。

宋少卿：從前有一個老虎。

馮翊綱：直接說起來呀？

宋少卿：變化成人形，娶了一個老婆。

馮翊綱：誰願意嫁給老虎呀？

宋少卿：女人不知道他是老虎，以為是個住在山裡的獵人。

馮翊綱：上當了。

宋少卿：老虎很疼愛自己的妻子。

馮翊綱：倒是難得。

宋少卿：有一天，來了兩個朋友，也是老虎變的。

馮翊綱：危險。

宋少卿：那麼怕老虎幹嘛呀！朋友是來喝酒的。

馮翊綱：酒後亂性呀！

宋少卿：丈夫提醒妻子，「我們一定會喝醉，大男人說不定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妳一個女人家不可以偷看喲。」

馮翊綱：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少卿：老婆的好奇心很重。

馮翊綱：越叫她不要看，越是想看。

宋少卿：聽到房間裡沒聲音了，確定他們都醉倒了，偷偷看一眼吧？

馮翊綱：偷看老爺們兒酒後失態。

宋少卿：喝醉了，都現出原形，是三隻大老虎！

馮翊綱：哇！

宋少卿：三隻都是公的。

馮翊綱：怎麼知道？

宋少卿：每隻都有一根兒長長的……

馮翊綱：什麼東西？

宋少卿：老虎尾巴。

馮翊綱：嚇我一跳。

宋少卿：你以為我要說什麼？

馮翊綱：沒什麼。

宋少卿：女人故作鎮定，裝做沒事。

馮翊綱：這還沒事？

宋少卿：等丈夫醒了，老婆提出要求，說想回娘家。

馮翊綱：想逃跑了。

宋少卿：丈夫要陪著一塊兒去，拜望丈母娘。

馮翊綱：哎呀。

宋少卿：夫妻倆要過一條小河，老婆很快就涉水而過。

馮翊綱：貓怕水，不敢過。

宋少卿：錯，老虎就是不怕水的大貓，就看丈夫撩起衣服準備涉水…老婆故意開玩笑取笑他……

馮翊綱：說什麼？

宋少卿：「喲！長長的那一根兒，什麼東西？」

馮翊綱：夫妻之間的事情，不要大庭廣眾的說。

宋少卿：「我好像看到你的那根兒……」

馮翊綱：我不想知道……

宋少卿：「長長的一根兒……」

馮翊綱：我不想聽……

宋少卿：「長毛的那根兒……」

馮翊綱：不聽不聽狗來聽……

（頓。）

宋少卿：你幼不幼稚？

馮翊綱：嗯。

宋少卿：我是說，「那根兒老虎尾巴！」

馮翊綱：老婆給他說破了。

宋少卿：老虎一聽這話，非常羞愧。

馮翊綱：老虎不生氣呀？

宋少卿：「我的尾巴，被妳看到了，我已經完全沒有秘密了。」變回原形，逃進山裡去了。

馮翊綱：我還以為他會惱羞成怒呢？

宋少卿：人們總是誤會老虎，故意破壞他的名聲。

（頓。）

馮翊綱：我懂你說這個故事的用意了。

宋少卿：真的嗎？

馮翊綱：我們搭擋三十多年了，你的那點小個性，我還不知道嗎？

宋少卿：哪有……

馮翊綱：宋少卿先生。

宋少卿：好說好說……

馮翊綱：天資聰穎。

宋少卿：不敢不敢……

馮翊綱：才華洋溢……

宋少卿：哪裡哪裡……

馮翊綱：相聲大師！

宋少卿：那是那是！

馮翊綱：有什麼心事，直接說出來！

宋少卿：你看，我也沒說什麼，一眼就被您看透了。

馮翊綱：三十多年了嘛。

宋少卿：確實，有一個重要的訪問。

馮翊綱：哦？

宋少卿：是一個世界華人網路平台，總部設在美國舊金山，他們聽說【相聲瓦舍】，是當今華人世界，喜劇藝術的翹楚！

馮翊綱：是吧？

宋少卿：想要從我的眼睛，來看您！

馮翊綱：我？

宋少卿：馮翊綱教授…

馮翊綱：好說好說！

宋少卿：您文筆好。

馮翊綱：不敢不敢！

宋少卿：您學問好。

馮翊綱：哪裡哪裡！

宋少卿：最重要的，您心地善良。

馮翊綱：那是那是！

宋少卿：【相聲瓦舍】能有今天，都是仰賴您的英明領導。

馮翊綱：過獎過獎。

宋少卿：我是個什麼東西？

馮翊綱：別這麼說。

宋少卿：愛喝酒、愛遲到、愛唬爛，是個惹禍精！

馮翊綱：我不許你妄自菲薄！

宋少卿：嗯？

馮翊綱：【相聲瓦舍】如果沒有你，不會有今天。

宋少卿：怎麼說呢？

馮翊綱：喜劇的表現，關鍵在演員。沒有你精湛的表演，我，充其量只不過是個刻板、平凡的書呆子，絕不可能有什麼發揮。【相聲瓦舍】的成就，我們兩個都有貢獻，甚至於御天十兵衛，他也有貢獻！

宋少卿：那黃士偉呢？

馮翊綱：他……當然也有貢獻。

宋少卿：（低聲）一不小心差點又得罪人。（回正常）我覺得你的意見非常好。

馮翊綱：我向來說的是良心話。

宋少卿：學長，關鍵時刻，還是自己兄弟可靠。

馮翊綱：是吧。

宋少卿：馮翊綱教授…

馮翊綱：好說好說！

宋少卿：您文筆好。

馮翊綱：不敢不敢！

宋少卿：您學問好。

馮翊綱：哪裡哪裡！

宋少卿：最重要的，您心地善良。

馮翊綱：那是那是！

宋少卿：這樣，我想按照你說的，一字不漏的，對外發表。

馮翊綱：喔？

宋少卿：可不可以請你完整示範一次，我照樣學下來。

馮翊綱：別人提出這種要求，我打死也不信。

宋少卿：嗯？

馮翊綱：但是你不同。

宋少卿：我怎麼不同？

馮翊綱：宋少卿先生。

宋少卿：好說好說！

馮翊綱：天資聰穎。

宋少卿：不敢不敢！

馮翊綱：才華洋溢。

宋少卿：哪裡哪裡！

馮翊綱：相聲大師。

宋少卿：那是那是！

馮翊綱：我說的話，你一字不漏的記下來，絕對沒問題。

宋少卿：絕對沒問題！

馮翊綱：那…我說了？

宋少卿：您請說。

（略一停頓。）

馮翊綱：各位全世界愛好相聲、愛好劇場、愛好表演藝術的朋友，大家好！

宋少卿：好！

馮翊綱：我是【相聲瓦舍】的創辦人馮翊綱……

宋少卿：我是宋少卿！

馮翊綱：他是我的搭擋！

宋少卿：他是我的學長。

馮翊綱：他是我兄弟！

宋少卿：他是我親哥哥！

馮翊綱：宋少卿是個善良、浪漫、活潑、才華出眾的大明星！

宋少卿：說重點！

馮翊綱：宋少卿一點都不壞，反而，馮翊綱其實也沒那麼好。

宋少卿：說細節！

馮翊綱：宋少卿犧牲自己的形象，故意闖禍，都是為了製造宣傳效果，同時襯托我馮翊綱這個人的刻板、無趣。

宋少卿：一個人有自知之明，是好的。

馮翊綱：這些年，外界都誤會、委屈了宋少卿，其實，關於他的種種傳言，都是為了【相聲瓦舍】的發展而宣傳，為了掩飾我馮翊綱的平庸無能。

宋少卿：這個人太誠實了！

馮翊綱：宋少卿天資聰穎！

宋少卿：哎！

馮翊綱：宋少卿才華洋溢！

宋少卿：喔！

馮翊綱：宋少卿相聲大師！

宋少卿：好！

馮翊綱：你覺得這樣說好嗎？

宋少卿：說得太好了！

馮翊綱：是嗎？

宋少卿：尤其是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更增加了可信度。

馮翊綱：你都記下來了？

宋少卿：我為什麼要記下來？

馮翊綱：你不是要接受專訪？

宋少卿：直播主在觀眾席，剛才已經直播啦！

馮翊綱：我？

宋少卿：對，你又被唬爛了！

（本段結束。）

畫虎藍

【上半場】

段子一 三人成虎

宋少卿：今年是虎年。

馮翊綱：對。

宋少卿：我們來說幾句唬爛話吧。

馮翊綱：什麼？

宋少卿：說幾句吉祥話吧。

馮翊綱：年都過了多久了？還說吉祥話？

宋少卿：不論什麼時候，大家總是盼望吉祥如意，生活平安幸福。

馮翊綱：你少惹事，我們【相聲瓦舍】就平安幸福了。

宋少卿：你怎麼這麼說呢？

馮翊綱：我說的是經驗。

宋少卿：都是「三人成虎」。

馮翊綱：什麼「三人成虎」？

宋少卿：同一句話，說上三遍，人們就相信了，這叫「三人成虎」。

馮翊綱：是句成語？

宋少卿：一個人，...

二〇二〇年，偶得半年閒暇，劇場演出全部取消，學校好幾個禮拜不用去，幾可謂終日無所事事，意圖振作，善用時光。翻出一套《太平廣記》，特意挑選妖精水怪、虎仙狐媚的篇章來看，頗得消遣。看閒書的感想，不免又想轉化為創意，信筆而寫，不知不覺，成劇兩部。

《畫虎藍》創作時，已約好演出夥伴，因此劇本上的「角色」就以首演演員姓名顯示，成了【相聲瓦舍】虎年賀歲戲上半場。徐妙凡的諷喻喜劇《大宅murmur》，在「紅樓文學獎」大放光彩，順勢約來置放在下半場，好好沾光！

就在校稿完善，即將付梓的前夕，宋姓藝人街上闖禍，犯了眾怒，不可上台。請看早早寫就的劇本，恐怖預言，留個證據大家看。

這本書故意賣弄，《畫虎藍》豎著印，另一部橫著印，得從另一端起翻，兩端都是封面。

二〇二〇年，偶得半年閒暇，劇場演出全部取消，學校好幾個禮拜不用去，幾可謂終日無所事事，意圖振作，善用時光。翻出一套《太平廣記》，特意挑選妖精水怪、虎仙狐媚的篇章來看，頗得消遣。看閒書的感想，不免又想轉化為創意，信筆而寫，不知不覺，成劇兩部。

《畫虎藍》創作時，已約好演出夥伴，因此劇本上的「角色」就以首演演員姓名顯示，成了【相聲瓦舍】虎年賀歲戲上半場。徐妙凡的諷喻喜劇《大宅murmur》，在「紅樓文學獎」大放光彩，順勢約來置放在下半場，好好沾光！

就在校稿完善，即將付梓的前夕，宋姓藝人街上闖禍，犯了眾怒，...

第一部 畫虎藍

上半場

段子一 三人成虎
段子二 虎父犬子
段子三 照貓畫虎
段子四 虎頭蜂酒
段子五 騎虎難下
段子六 為虎作倀

下半場

大宅Murmur 作者 徐妙凡

第二部 鱷魚不見了

第一出 卦上卦
第二出 名外名
第三出 聲中聲
第四出 樂而樂
第五出 刑又刑
第六出 桃下桃
第七出 忘之忘
第八出 夢無夢

附錄

第一部 畫虎藍

上半場

段子一 三人成虎
段子二 虎父犬子
段子三 照貓畫虎
段子四 虎頭蜂酒
段子五 騎虎難下
段子六 為虎作倀

下半場

大宅Murmur 作者 徐妙凡

第二部 鱷魚不見了

第一出 卦上卦
第二出 名外名
第三出 聲中聲
第四出 樂而樂
第五出 刑又刑
第六出 桃下桃
第七出 忘之忘
第八出 夢無夢

附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