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菡將吸管插入飲料杯，吸了一大口，瞇起眼睛享受那種黏膩又濃稠的口感，就快就喝掉了一大半。

「這很好喝嗎？」簡若荷有點嫌棄地看著那杯香草巧克力奶昔……噁，學校怎麼會賣這麼怪的飲料啊。

「超級好喝！」蘇雨菡豎起大拇指，「妳知道路邊賣霜淇淋的攤販吧？一般不是都有香草和巧克力口味嗎？有時候還會有綜合的。」

「我知道，我都點巧克力。」

「香草和巧克力我都喜歡，所以如果有綜合口味，我一定會選綜合。」蘇雨菡握緊塑膠杯。

「假設只有巧克力和香草口味，妳會選哪個？」

「就都不選了，找到有賣綜合口味的店家再吃。」

「這麼堅持？總有一種口味是妳比較喜歡的吧？」

蘇雨菡搖頭，「要是只選擇一種，沒被選中的很可憐……」

「哈哈哈，妳居然會說沒被選中的口味很可憐。」簡若荷喝一口自己的奶茶，「那北野晴海和紀青岑，妳喜歡哪一個？」

「為什麼這麼問？」蘇雨菡皺起眉頭，她討厭別人問她這個問題。

會問出這個問題，背後通常另有用意。

「畢竟我不想和好朋友喜歡同一個人呀。」簡若荷歪著頭看她。

啊，是這樣嗎？

果然又是這樣嗎？

蘇雨菡有些心酸，一股懊惱的感覺湧上，讓她有點想哭，卻又認為自己是不是太小題大做。

但是，簡若荷說她們是好朋友呢……或許這次的結果會不一樣，她應該試著相信對方。

「妳知道『菡萏』是荷花的別名嗎，妳的名字裡有『荷』，我的名字裡有『菡』，不覺得很巧嗎？」

「哇，原來是這樣，也太剛好了吧。」簡若荷兩手拉著自己的雙馬尾放在嘴邊，呵呵地笑了起來。

見到她的笑容，蘇雨菡鬆了一口氣，「所以我們是命中注定的好朋友。」

「是呀，是好朋友。」簡若荷站起來，拉起蘇雨菡，「快要上課了，我們回教室吧！」

「嗯。」

蘇雨菡再次喝了口奶昔，沒多少人可以接受這種香草混合巧克力的口味，所以這款飲料賣得並不好，基本上只有蘇雨菡固定消費。

那黏膩的液體流淌過蘇雨菡舌尖上的每顆味蕾，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北野晴海喜歡香草口味，紀青岑喜歡巧克力口味，而她喜歡兩者混雜的綜合口味。

這款奶昔宛若是為了她而製造出來。

就像她，是為了他們兩個而存在。

＊

高一下學期剛開學沒多久，很多事情必須重新來過，例如必須重新選擇社團，這同時代表得重新認識社團裡的成員。

不過這倒不困難，畢竟上學期自己和紀青岑、北野晴海同社團，蘇雨菡基本上也沒辦法認識什麼人。

當初為了公平起見，他們選了三個人都沒興趣，但也都不排斥的電影賞析社。原先想說觀看電影、討論電影以及寫下觀影心得，這些都還可以接受，沒想到社團老師挑的電影全是經典的黑白老電影，他們的藝術涵養沒有這麼高，導致幾乎每節社團課都睡了過去。

有了上學期的教訓，這學期三個人學乖了，北野晴海選擇動漫研究社，紀青岑選擇日本文化研究社。兩個男生意外地對日本的事物很有興趣，然而蘇雨菡沒有，因此她並未答應與他們哪個人同社團。

況且蘇雨菡心中另有想法，她覺得自己偶爾也該脫離兩個男孩的保護傘下，去到一個沒有人認得他們的地方，一個沒有人是為了接近北野晴海或是紀青岑，而和自己當朋友的地方。

所以當她打聽到攝影社成員絕大多數都是學長姊，且唯一一個一年級社員的班級也離他們三人遠得要命，她便打定主意要加入攝影社。

在上第一次社團課前，早已調查好攝影社成員組成的北野晴海很放心，還開口要蘇雨菡玩得愉快。見北野晴海如此，紀青岑也聳聳肩，摸摸蘇雨菡的頭，三個人就在中庭分別。

蘇雨菡懷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情來到攝影社，攝影社的社團教室位於體育館旁邊的一棟老舊小木屋內。

「妳是新生嗎？」

蘇雨菡循聲回頭，只見一名綁著馬尾、身材高䠷的女生站在自己身後，對方的肌膚呈現長期曬太陽的栗子色，看起來陽光又健康。

「對，我這學期才加入攝影社。」蘇雨菡點頭。

「我是方馥絃，攝影社社長。」方馥絃朝社團教室走去，推開門朝裡面大喊：「有新夥伴加入囉！」

「歡迎歡迎！」裡面幾個人立刻拍手歡呼。

攝影社的社團教室空間不大，不過容納十個人還算綽綽有餘，方馥絃把手上的東西丟到一旁的桌子上，站在白板前面正準備點名，環顧四周後，像是注意到了什麼，皺眉說：「奇怪，顧問還沒來嗎？」

「顧問什麼時候準時過了？」其中一個男社員回答，「還好這學期有新生，不然我們社團可能要被廢掉了。」

「真的！新社員，妳是哪一班的？快介紹一下自己，讓大家認識這位拯救我們的英雄！」方馥絃趕緊將蘇雨菡拉到自己旁邊。

「我是一年一班的蘇雨菡，沒有學過什麼專業的攝影知識，但是我很會用手機拍照。」蘇雨菡邊說邊秀出自己手機相簿裡的照片，拍攝主題大多是花草樹木天空等。

眾人欣賞完照片後又是一陣掌聲。

「等等，一班的蘇雨菡……」一名戴著眼鏡的男生冷不防開口。

所有人都面露好奇，只有蘇雨菡內心一緊。

難道他要說她和北野晴海、紀青岑的事嗎？

「就是那個考第一名的蘇雨菡對吧？」

蘇雨菡沒想到眼鏡男說的是這件事。

「啊，對……不過我成績沒有非常好，那次只是湊巧。」她小小吐舌。

「考全年級第一名哪叫湊巧啊！我已經很努力了，還是拿不到第一，妳別謙虛。」眼鏡男搖頭，並表明自己那次考了全年級第二名，「我是五班的田箴，妳要記住我，有一天我會超越妳變成第一名的。」

「你應該要說『這學期』會超越她成為第一名吧，『有一天』聽起來超弱的！」旁邊一位胖男生大笑。

「可惡！阿胖學長你不要笑！」田箴氣紅了臉。

「總之，田箴本來是攝影社裡唯一的一年級生，現在多了妳就是兩個了，其他都是二、三年級的學長姊。唉……希望我們畢業後還會有新的成員加入！」方馥絃搖頭嘆氣，就在這時候門突然被打開。

「抱歉，我遲到啦！」一位有著一頭蓬鬆長髮的女生走進教室。

她穿著緊身上衣和短褲，身材勻稱，臉龐略微成熟，蘇雨菡猜測對方應該不是學校的老師。

「顧問！妳怎麼每次都遲到啦！」阿胖學長雖然像是在發牢騷，然而他是打著哈欠說完這句話的。

「我早就說過你們的社團活動時間剛好卡到一堂必修課，我已經用超級快的速度趕來了。」那女生把安全帽放到空著的椅子上，猛地抱住方馥絃，「別繃著一張臉呀。」

「走開啦！」方馥絃推開她，向蘇雨菡介紹，「她是潘呈娜，M大二年級的學生，她以前也就讀這所高中，是我們的學姊。」

「是我創立攝影社的喔！請多指教。」潘呈娜對著蘇雨菡眨眼，「我們這邊很自由，沒什麼規定，平常就是拍一些自己喜歡的照片，偶爾會有主題競賽，或者相約一起去看攝影展……至於成發，就是展覽社員們的得意之作囉。」

「欸，這些是我這個社長要介紹的吧。」方馥絃在一旁沒好氣地說。

「反正不都一樣，嘖，社團成員幾乎沒有變化，看來攝影社真的快完蛋了。」潘呈娜搖頭。

「學姊，別把社團的存亡重任交到我手上喔，太沉重了。」田箴很認真地推著眼鏡說道。

「沒心沒肺。」方馥絃無奈地翻白眼。

田箴忍不住竊笑，其他人也哄堂大笑。

蘇雨菡很高興自己選擇了攝影社，這裡都是學長姊，他們對一年級的人不熟，而唯一的一年級社員田箴像是也不知道北野晴海、紀青岑和自己的關係。在這裡，她只是蘇雨菡，而不是北野晴海和紀青岑旁邊的那個女生。

儘管和他們綁在一起也是一種幸福，可是偶爾她也會想要一個人待著。

「既然今天是這學期第一次社團活動，就來點輕鬆的吧！」潘呈娜雙手叉腰，「大家去校園各處隨便拍個一百張照片，最後請選出三張參賽，得票數最高的人可以獲得……」她看了方馥絃一眼。

方馥絃就像是小助手一樣，從口袋拿出兩張紙，「免費的日本料理招待券。」

「喔喔喔！」所有人都躁動了起來，而後立刻拿著手機往外跑。

「記得準時回來喔！」方馥絃大聲喊道，回過頭才發現蘇雨菡沒有動作，「妳不去嗎？」

「我可以用之前拍的照片嗎？」

「不行！一定要今天拍的才行。」潘呈娜坐到一旁，翹起修長的腿，「妳不想要招待券嗎？我們一致認為這獎品很好耶。」

「很棒呀，我很喜歡。」可惜只有兩張，她不會單獨和北野晴海或紀青岑出去，另一個人自己付錢其實也可以，但是要選誰來付呢？

這個世界，對單數總是比較殘酷。

「都來攝影社了，唯一該做的就是拍照，快去吧！」方馥絃拉起蘇雨菡的手，把她往門外推。

蘇雨菡沒辦法，只好從包包取出手機往前走，走了幾步，她回頭看向社辦，瞧見潘呈娜和方馥絃正在自拍……她忘記問學姊們是不是也會加入戰局。

她沿路拍了花草、天空與校園一隅，最後計算了一下，她居然才拍了十幾張照片而已，要怎麼才能拍到一百張？

就在這時候，她驀地聽見某間教室傳來唸誦日語的聲音，循著聲音她來到了日文研究社的社團教室。

蘇雨菡朝裡頭望去，見到紀青岑坐在講臺下方看著老師講解日本傳統藝道，老師請大家投票選出想體驗的項目。

蘇雨菡舉起手機，對準了紀青岑按下快門，畫面裡的紀青岑正認真低頭寫筆記，神情專注柔和。

此時，紀青岑發現了站在教室外的蘇雨菡，挑起一邊的眉毛，朝她微笑。蘇雨菡當然沒放過這個機會，又拍下幾張他微笑的面容，然後手指著講臺要他專心上課，之後便離開了日文研究社。

過沒多久，紀青岑傳訊息過來。

「老師問我們想體驗哪種藝道，我選花藝，妳覺得如何？」

「選你有興趣的呀。」

「我想選妳喜歡的。」

蘇雨菡心中泛起一絲甜蜜，迅速打字回覆。

「那就選花藝吧。」

「知道了。」

她帶著手機繼續往前走去，打算找尋動漫研究社的教室，沿路順便拍了其他學生或上課或聊天或打球的照片。

「勇者派站那邊、惡魔派站那邊！」

還沒靠近社團教室，蘇雨菡就聽見北野晴海的說話聲。

她悄悄靠近，從敞開的窗戶偷窺，只見北野晴海站在講臺上，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上大大的「勇者」、「惡魔」四個字。

其他社員們則都站在臺下，顧問老師坐在一旁，似乎把舞臺交給了北野晴海。

「北野晴海為什麼會在動漫社啦，好可怕喔。」

「沒想到他也喜歡《惡魔勇者兵團》。」

「嗚嗚……早知道我就參加別的社團了。」

幾個看起來就是漫畫愛好者的學生們竊竊私語地討論，他們大概料想不到，開學第一天就因為打架而名氣大增的北野晴海會喜歡動漫到參加相關社團吧？

畢竟這和他的人設一點都不搭，不過單就外表來說，北野晴海一臉稚氣，著實看不出他打起架來那麼狠戾。

「快點選擇，勇者站那邊、惡魔站另一邊！」北野晴海又說了一遍。

「要是和他喜歡不一樣的，會不會被打啊？」有人如此說著。

但因為那人的音量不大，大概只有站在窗邊的蘇雨菡能聽見吧，她不禁搖頭失笑，北野晴海的確很會打架，可是他並不是欺善怕惡的類型。

她拿起手機，拍了幾張北野晴海站在臺上指揮眾人的照片。

幾分鐘過去，北野晴海站在兩派人馬的中間，開始向大家解析這部漫畫的伏筆處。

社團成員們從最初的害怕，到後來反而因他精采的劇情解說轉為崇拜，紛紛拍手叫好，甚至還和北野晴海擊掌。

動漫的世界蘇雨菡不了解，不過這不妨礙她又拍下幾張北野晴海和大家歡樂擊掌的模樣，然後才默默離開。

對於北野晴海沒發現自己的存在裡，蘇雨菡有點小失落，就在她轉身走下樓梯時，冷不防收到北野晴海的訊息。

「妳偷拍的照片記得傳給我。」

蘇雨菡不禁雙頰一紅，轉頭看去，北野晴海正盯著她，且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還是有注意到自己。

即便她站在角落，他們都有注意到她。

蘇雨菡將吸管插入飲料杯，吸了一大口，瞇起眼睛享受那種黏膩又濃稠的口感，就快就喝掉了一大半。

「這很好喝嗎？」簡若荷有點嫌棄地看著那杯香草巧克力奶昔……噁，學校怎麼會賣這麼怪的飲料啊。

「超級好喝！」蘇雨菡豎起大拇指，「妳知道路邊賣霜淇淋的攤販吧？一般不是都有香草和巧克力口味嗎？有時候還會有綜合的。」

「我知道，我都點巧克力。」

「香草和巧克力我都喜歡，所以如果有綜合口味，我一定會選綜合。」蘇雨菡握緊塑膠杯。

「假設只有巧克力和香草口味，妳會選哪個？」

「就都不選了，找到有賣綜合口味的店家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