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現實是妳進K班的第一課。」
從天堂掉入地獄的高三少女,要如何在放牛班考上理想的大學?
《人不彪悍枉少年》張耀✕中戲學霸小花 肖雨
改編網劇《陪你到世界終結》甜蜜熱播中!
青春文學創作才女夏茗悠,最經典校園物語成名作──
作者加筆超過50%,《3年K班》十年改版重磅回歸!
【你是否擁有過這樣的青春?】
「芷卉……」
男生一向被認為是顏面神經癱瘓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像極了從雲層裡一寸寸滲出來的陽光。
他簡單說了句:「加油。」
/
品學兼優的資優生少女京芷卉,有三個日常小迷信:
1. 只要戴著護身符考試就能取得好成績。
2. 只要趕上六點一刻的一三零公車就不會遲到。
3. 只要在車上看見謝井原,就會幸運一整天。
可是分班考這天……運勢不佳。
在高三最重要的分班考試當天遲到,急忙時還跟腳踏車擦撞,京芷卉從此天堂掉入地獄,自滿是資優生的A班,踏進了放牛K班的教室。正當她後悔莫及,絞盡腦汁要補考回A班的時候,一件更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了──
萬年第一、同學們心目中的學業之神,同時也是擦撞事故的男主角謝井原,宣布自己也轉入K班,再次成為京芷卉的同班同學。
原以為是兩條平行線,但其實分屬於兩個平面。
從某些角度看去,一度以為相交,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各有各的軌跡。
誰知半個月後,他竟然主動轉來了K班。
芷卉控制不住自己多想一點……
作者簡介:
夏茗悠
綽號豬妞。生於光棍節,迷糊,愛笑,重感情。
北京大學學士,復旦大學碩士。作家、編劇。
已出版作品《三年十一班》《八分鐘的溫暖》《再見,冥王星》《戀愛風線》《拂過冬季到雲來》等。
微博:@夏茗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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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螞蟻們不知道關於人類的一切
9月3日,開學。
校園水泥路面反射的盛夏陽光太刺眼,花壇外沿躺著兩隻蟬的屍體。
每個班門前都聚著三三兩兩聊天的女生,漂亮愛打扮的穿裙裝校服,限定款運動鞋;偏文藝的穿小白鞋。
偶爾有異常興奮的男生追跑而過,樓道裡一陣喧囂,又歸於寧靜。
芷卉靠著牆走得很慢,起初還視野明亮,漸漸地,採光越來越差。
唯一門外無人的班級在走廊盡頭。
藍底白字的班牌懸掛在門楣上,正對著剛抬起頭的她,像是在打招呼,那種常見的規制配色又像是在冷漠地拒絕著什麼。
芷卉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三年K班。
每個年級有十一個班級,編號從A到K,只有A班不分科,聚集了全年級名列前茅的精英,選科實行走班制。
其餘十個班按照選科進行排名分班,中間段班級的優劣排位有時會有些爭議,究竟是物理三班更強還是化學三班更強有待商榷,但不管在所有的歷史班,還是所有的文組班,甚至是全年級範圍內衡量,K班都是毋庸置疑的放牛班。
臨近高考還在吊車尾,說得殘酷一點,這個班的學生幾乎已經被放棄了。
連教室位置都處於最北面的角落,彷彿南美原始森林中的某個部落。
沒人關心教室裡有沒有巨型蝙蝠。
芷卉一進教室就打了個寒顫,但不是什麼靈異事件,空調的排風口正在她頭頂呼呼地大造聲勢。
她降低視線環顧四周,牆上滿是塗鴉,課桌排列得歪歪扭扭。
環境是髒亂了一點,好在沒有蝙蝠。
教室前排的同學普遍精神渙散,目光如喪屍般空洞,打遊戲的打遊戲,吃零食的吃零食,各幹各的,沒人發出聲音。
相比起來,中間區域就鬧騰多了,有幾個男生在打籃球,沒錯,在教室裡傳球,也不怕砸到花花草草。
坐在籃球飛行軌跡下的女生們也過於淡定了,還有人做著對鏡補眼線這種精細活。
籃球校隊隊長鍾季柏卻沒參與打籃球,看起來他在打女生,或者被女生打。
空調遙控器在他手裡被舉高,跟他打鬧著的馬尾辮女生只是纖瘦,不算嬌小,但男生很高,她跳了兩次都沒搆到。
他狡黠地把遙控器換到另一隻手,幾乎要把女生攬到懷裡了,轉個身又反將她逼到牆邊,得逞般笑起來。
又來了,芷卉心想。
鍾季柏是個笨蛋。
籃球打得很好,花邊新聞多,成績很糟糕。
從上高中起,他就一直待在最後一班,好像也沒有想要努力學習走出放牛班的願望,反正靠體育特長就能上不錯的大學,但他笨的點不在這裡。
他笨在不知道制服襯衫外隨便罩一件黑色運動外套也讓他看起來很精神,不知道和女生搶遙控器不能採用搶球戰術,不知道這個把人壓靠在牆的姿勢叫「壁咚」,不知道自己的一雙可愛笑眼電力過強,他一咧嘴,全世界的花都開了。
學校裡追著他的女孩子前仆後繼,這不能簡單用長得帥來解釋,他自己卻總不明白。
幾秒的停頓讓他眼角餘光掃見了芷卉:「喲!妳還真來我們班了?」
分班表上白紙黑字敲定的事,被他一問好像還有得挑。
芷卉懶得回答,半是因為注意到和他打鬧的女生是誰。
她轉過臉來,白到發光的小臉上描著狹長秀氣的眼,尖尖的眼角顯出幾分倔強叛逆的氣質,與人對視有點凌厲,白眼一翻反而帶著嬌俏。
芷卉理論上知道云萱應該也在K班,早有心理準備,但到了眼前還是略有點不知所措,半晌才遲疑地對她憋出一句:「早。」
云萱冷著臉,沒理她,注意力回到鍾季柏身上,繼續和他搶遙控器去了。
芷卉討了個沒趣,走向倒數第二排,看起來是無人的座位。
隔著過道坐在她右邊的男生正戴著耳機擺弄一個怪機器,幾個人圍著他,像是在發電報。就在芷卉落座的一刻,他突然叫出聲,把方圓三公尺內的女生們都嚇了一跳。
「勁爆!A班有個人主動要求轉來K班。」
關鍵字中帶著「A班」,引得芷卉微微側目。
一個瘦高得像電線杆的男生湊過來從他的一隻耳朵裡摘走耳機:「真的假的?什麼毛病?讓我聽聽。」
「電報男孩」對湊過來的其他人興奮道:「英文科辦公室那幫老師都炸鍋了。」
芷卉聽懂了,那怪機器大概是他們鼓搗出來偷聽辦公室的小玩意兒,但這不是重點,關鍵是——
「是誰啊?」有人代表大家問了。
「聽不清,反正是男生。」
這更吊人胃口,讓她暫時忘了進這放牛班的生理不適。
A班男生?會是誰?
她猜是陳凜,這位同學前兩學年憑考試成績根本沒資格進A班,只因他姑媽是教職員工受到照顧,才一直以年級600多名的成績硬擠在A班。
也許升高三後他受不了「雞立鶴群」的心理壓力,或者他姑媽工作調動了?
「電線杆男孩」卻有不同的猜測,轉頭對前排一個圍觀女生笑道:「顧欽欽,是不是江寒要為了妳轉到我們班來?」
名叫顧欽欽的女生是個大眼睛的小可愛,被點到名字時一臉懵。
芷卉對她有點印象,她以前老是來A班找江寒,兩人好像是青梅竹馬的小夥伴。
江寒頭腦發熱轉到K班也不是沒可能。他算是A班的異類,理組成績很好,但和理性不沾邊,成天調皮搗蛋,完全沒長大,A班裡違紀寫檢討次數最多的就屬他。那麼孩子氣,幹出什麼也不會太讓人意外。
芷卉翻翻眼睛,眼下A班最大的意外是自己吧,還有閒情為別人的事操心?
上課鈴響了,教室裡的學生們卻沒有準備上課的跡象,照樣吵嚷打鬧。
云萱搶遙控器時失去重心,不小心撲倒在鍾季柏懷裡,動靜太大了,注意到的其他男生開始起哄。
就在這個瞬間,班導進了教室。
偏偏這麼巧,云萱抱著鍾季柏是她進門看見的第一個畫面,這讓她在講臺邊怔了一秒。
班導蹙起眉,把教案摔在講桌上,厲聲喝道:「在鬧什麼?!」
全班終於安靜下來。
云萱紅著臉推開鍾季柏,指著他手裡的遙控器:「我……想把空調溫度調高點,實在太冷了。」
鍾季柏被推得往後一個趔趄,一邊坐回座位,一邊搧動著籃球背心,對班導說:「男生都覺得很熱啊。」
班導微瞇起眼,聲調降下來,語氣中透著冷淡:「我以前說過多少遍了,教室裡的空調是公共物品,遇到這樣的分歧,一定要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 她環顧教室,用短暫的沉默展示威嚴,才重新開口,「同意把空調溫度調高的舉手。」
云萱高舉起手,除她之外其他人都沒反應。
溫度明明過低了,芷卉本想舉手支持她,卻因為畏懼班導而沒敢舉手,還打了一個輕微的噴嚏。
饒是如此,當班導富有威懾力的目光向她投過來時,她還是嚇得埋低了頭。
K班班導吳淑婭高挑漂亮,名校研究生學歷,這在高中教師中並不多見,很受學校重視。今年她才27歲,也許是怕人們因她年輕就看輕她,反而比很多年長的老師手腕更強硬。
她在這屆高一時曾兼任訓導工作,那時就已經是讓全年級聞風喪膽的存在。
兩年來就連K班也被她收拾得服服貼貼。
雖然進校時這班裡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但經過她的一番整治,到高二下學期已很少有違紀現象,成績雖不見起色,但好歹不那麼愛惹事了。
聽說幾乎每個月都有人被她處分、停學。
來這裡的第一節課,芷卉已經領教了她的「戰鬥力」。
班導把目光轉回云萱身上,淡淡地說:「那溫度就保持不變了。」
云萱再不敢吱聲,鍾季柏在一旁得意地翹著椅子。
班導拿起英文單字手冊繼續道:「今天是英文早自習,下面開始聽寫單字。」
低分貝的抱怨聲在班裡彌漫開。
云萱小聲嘀咕:「一大早就聽寫……」
鍾季柏高高舉起手把班導的火力吸引過來:「吳老師,今天有新同學,不先自我介紹嗎?」
置身事外的芷卉嚇了一跳。
這也太不要臉了。
為了逃避聽寫單字,居然把朋友送出去「祭天」。
班導停頓一秒,問全班:「你們還有誰不認識她?」
原本還有些噪音的教室立刻鴉雀無聲。
因空調而過低的溫度彷彿又下降了一點。
班導看向當事人:「京芷卉,這裡有誰妳想認識?」
芷卉飛快地把頭像撥浪鼓一樣搖了起來。
班導盯著她看了看,垂下眼漫不經心道:「正好這學期班長病休,妳既然來了,就由妳暫時擔任班長吧。」
「我?」芷卉條件反射般脫口而出,「我不行。」
意識到不妥後,她立刻追加了補充說明:「老師,我是分班考那天被車撞了才考砸的,很快就會申請補考回A班去。」
班導饒有興趣地放下了手中的單字手冊。
「回A班?那為什麼現在不申請?」
芷卉支支吾吾:「我……我的護身符弄丟了。」
這說法像小石子掉進湖裡激起了圈圈漣漪,教室裡不少學生輕聲哄笑著,回頭看她。
芷卉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班導臉上出現了一種嘲諷式的微笑:「京芷卉,知道為什麼妳以前在A班每天中午都能吃到熱的飯菜嗎?因為學校規定後五個班級必須晚十分鐘下課。公平的待遇沒有激勵作用,溫和的教育只會誤人子弟。知道妳天真在哪兒嗎?已經不再是天之驕子,卻還念念不忘妳的護身符。」
每個問句之後,芷卉都拿不準該不該回答,原來都是設問,她低著頭如坐針氈。
班導的「演說」還沒完,她走下講臺,在大家的座位之間踱步:「接受現實是你們到K班要學的第一課。中國十八歲到三十四歲因自殺而死亡的人群裡,一部分就是因為沒來得及在成年之前學會接受現實,對生活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眼高手低,才會產生難以承受的失望。」
芷卉感到毛骨悚然,低著頭大氣不敢出,誰知她話鋒一轉又回到自己身上。
「京芷卉,妳不要人在K班,心繫A班。既然競爭失敗出現在這裡,就和這裡的其他人沒有區別。在一天就要遵守一天這裡的規矩。」說完這些,她回到講臺環顧教室,「有沒有人反對京芷卉擔任班長?」有點刻意地拖長了音調,「請舉手——」
這次,沒有一個人舉手。
連芷卉自己都沒舉手。
她哪還敢舉手,連呼吸都是錯。
這結果讓班導挺滿意,她說:「拿出聽寫本。」
全班同學翻開作業本的動作都像被按了快速鍵。
「accident」(事故、意外)「anxious」(憂慮的)「appreciate」(感激、欣賞),正在此時,教室前門突然被拉開,年級主任洪亮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聽起來語氣分外無奈:「小吳老師,有個學生非要從AA班轉來妳們K班,妳安排一下吧。」
饒是班導剛整頓過紀律,同學們還是扔下聽寫,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起來。
座位靠走廊的學生伸長了脖子也只能看見轉班生的書包一角。
從A班轉到K班,從唯一的資優生班級轉到文組放牛班,完全不合邏輯,不管是誰都不正常。也許因為事先聽見了風聲,此刻芷卉反而不似其他同學那麼興奮,剛被班導訓了一頓,還有點蔫蔫的。
為什麼要這樣轉班?
看不見門外轉學生的同學們只好看班導,企圖從她看見那人的反應中找些蛛絲馬跡。
班導放下單字手冊轉頭看向門外,在接下來的幾秒鐘,露出了一種她臉上前所未有的新表情。
別說芷卉與她交集不多,就是在座的其他資深K班同學也沒見過班導的這種神色。
她驚慌失措了。
為什麼呢?
通常來說,驚悚片遠比懸疑片更刺激。
導演神情嚴肅地在一旁舉著喇叭大喊:「各部門請注意,男主角出場時的髮型、眼神、表情、神態、手勢、站位……一切都要趨於完美。」
一切都不重要。
因為男生走進來,芷卉只看見了他左手肘處纏繞著的醒目白色紗布。
為什麼呢?因為——我?
她的手突然止不住力,原子筆甩出去意外擊中了「電報男孩」的腦袋,又「叮」的一聲掉在地上,造成了此刻教室裡唯一的聲音。
像恆星爆炸前短暫的急劇塌縮。
幾秒鐘徹徹底底的靜寂。
直到有個小胖子同學猛地代表大家驚呼出聲:「謝井原?」
班裡的混亂喧囂再也不是班導板起臉所能控制的了。
班導自己都還沒緩過勁來。
謝井原,萬年第一謝井原,每次總分超過第二名四五十分的那種萬年第一,拿遍數理化競賽最高獎。
在聖華中學兩年,校園裡幾乎沒有學生把謝井原視為自己的同學,潛意識中就覺得他和自己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有一種關於宇宙維度的設想直觀而有趣:螞蟻們生活,螞蟻們忙碌,螞蟻們不知道關於人類的一切。但是高維生物突然跑來對低維生物進行降維打擊的時候,這種有趣就變成恐怖了。
連一直悠哉悠哉翹著椅子的鍾季柏都翻了車,差點摔倒。
班導努力盡著老師的職責,做好大混亂中的領路人:「大家安靜一下,今天還有一位轉班生,謝井原,想必大家都認識。」她對謝井原示意了一下芷卉身後的空位,「你先去坐吧。」
謝井原臉上沒什麼表情,目不斜視地走向最後一排座位。
全班同學像向日葵一樣追著他齊齊轉頭,場面有點好笑。
但芷卉笑不出來,她不巧坐在他的視野正中央,他的目光對她來說是迎面而來的颶風,吹得人睜不開眼。
她的心裡瞬間變擁擠了。
陽光下草長鶯飛,萬物倏然膨脹。花蜜流過莖葉,彩虹穿透霧靄,蒲公英高揚,塵埃落定。整個生態系統一起呼吸——
聲動如雷。
男生走到她斜前方突然停住,彎腰撿起了她的原子筆。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他把筆放在她桌上後沒有停留,徑直走到她身後坐下了。
再無意外。
像每個災難片的開始,主角和未知世界都有些不為人知的交集。
一個沒禮貌,一個沒骨氣,是絕配
芷卉已經習慣了在忙亂的高中生活中分出神去關注謝井原。
他的獲獎喜報總是隔三岔五就悄悄出現在佈告欄,除了朝會上那些廣而告之的,還有更多未曾聲張的,她撿起過更多麵包屑,自認為比別人瞭解他更多一點。
可大家都稱他為「冰箱」,長年表情冷漠,不苟言笑,除了學業不關心任何事情,拒人於千里之外。班裡其他同學的名字,他可能一個也不知道。
在這所書呆子不太受歡迎的學校,他幾乎沒有人緣可言。除了每次考試後在大紅榜單的頂上讓人羨慕一番之外,大家對他的印象只剩下靠窗的座位上,那個總是用左手撐著頭寫題目的無言少年的模糊輪廓。
偏是芷卉對他的默默注視比別人更多一點。
因為兩人家住得近,芷卉乘公車上學,經常能看見他騎單車上學,看著看著,就習慣成自然。
身邊幾個關係近的閨密很快察覺出端倪,經常嘻嘻哈哈把她往他身邊推去,大掃除時故意向他借一張報紙,放學後在門口邀請他參加班級聚會,可是無一例外都以悲劇收場。
每次芷卉剛一開口,他就飛快地走遠。
讓她不禁懷疑,他對她是不是有些厭惡。
最明顯的一次,學校文藝晚會上芷卉表演自彈自唱,她清楚地看見一到自己的節目,謝井原就從觀眾席站起來走掉了。
唱得有那麼難聽嗎?真沒禮貌!
芷卉氣得從心裡把他刪個乾淨,第二天卻又把他從資源回收桶拉回原位。一個沒禮貌,一個沒骨氣,真是絕配。
就這樣的交集,同班兩年沒有過形成回合的對話,但也沒影響她繼續舉著一個「單箭頭」,直到高三分班考的那天早上。
她本來有三個日常小迷信:
只要戴著護身符考試就能取得好成績。
只要趕上六點一刻的一三○公車就不會遲到。
只要在車上看見謝井原,就會幸運一整天。
可是分班考這天……
運勢不佳。
先是出門前忘了戴護身符,快走到公車站時才發現,事關重大考試,她不得不掉頭回家去拿,臨出門還被媽媽一個勁兒地嘮叨丟三落四。
緊趕慢趕擠上公車,臨窗坐下就看見了謝井原,她還以為今日背運已經結束,誰知剛發了十分鐘的呆就被司機大叔叫醒。
車拋錨了。
禍不單行,她匆匆忙忙衝下車,莽莽撞撞地直接跳進了某輛自行車的行駛路線。
「哐——」一聲巨響。
只剩下倒地的女生和男生,已經變形的單車和飛速旋轉的車輪。
芷卉硬撐著地面坐起來,膝蓋劇痛,血從校服的裙擺下滲出。帶著不滿,她抬眼去看這位騎車過快的肇事者,卻愣住了:「你?」
謝井原蹙著眉,拋過來一個有殺氣的眼神,嚇得女生把認親寒暄的話全吞回了肚子裡,自己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男生有過一瞬猶豫,是不是該上前扶她,快碰到她的胳膊時又縮回了手。她看起來動作麻利,自力更生沒問題。
他先一步站起來,借著身高優勢,起初是眼瞼順勢垂下來,目光觸及女生,便立刻像觸電似的飛快甩向別處。
「先處理傷口吧,藥房不遠,路過時看見了,就兩個路口,能走嗎?」說這些話時,他的語氣好像是公事公辦,帶著疏離。
芷卉試著走路,疼得齜牙。
「妳等著。」男生回身把自行車扶起,可是因為車胎變形,車推不動。
明白了他本想幫忙,芷卉臉紅到耳根,擺著手:「不用麻煩。考試要遲到了,我得趕緊去下個車站等車。」
「離這兒最近的車站四百七十二點七五公尺,妳走過去需要六分鐘,一三零公車十五分鐘一班,最近一輛妳怎麼也趕不上,下一輛還早,趕也沒用。」男生面對她目瞪口呆的傻表情,有點無奈地說下去,「先等我幫妳把酒精敷料買過來。」
話音未落,一輛一三零公車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好像努力想驗證什麼似的。
四下安靜。
雖然理組再不行的高中女生,應該也能領悟「路程等於平均速度乘時間」這種兒童數學公式,但問題是,怎麼讓人家理解你沒事就一邊騎車一邊計數的怪異行為呢?
謝井原在安靜中輕嘆口氣。
芷卉回過神,急忙彎腰撿起書包,再撿起被甩出書包的手機,一看時間。
「還有十分鐘,肯定來不及了,不……」
也是太過焦急,她竟忘了對方是誰,下意識帶出哭腔連發一串埋怨質問:「你怎麼這個點才騎到這裡?怎麼騎這麼慢?怎麼我遲到你也遲到呢?」
男生對她的埋怨置若罔聞,把自行車搬到路邊鎖住:「第一場考英文,妳急什麼,反正英文是妳的強項。」
「是唯一的強項,唯一的!」她這才想到最可怕的部分,失神地抱起頭,「完了,聽力。」
這行為也太像卡通人物了。
男生憋著笑走過去,突兀地在她面前蹲下,側頭道:「上來吧。」
「啊?」這舉動意外地讓她冷靜下來。
「我背妳過去。」他的語氣堅定得不容置疑。
竟然變成了這樣的交集。
比想像中的還多一點……
在考場門口分開時,芷卉才注意到他的手肘受了傷,還一路背著自己到車站,有點不好意思:「你、你的手……」
「哦,沒關係,只是左手而已。」言下之意是不影響答題。
管不了那麼多了,女生急匆匆轉身,一瘸一拐地扶著走廊的欄杆跳過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句:「芷卉……」
她驚異地回頭,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稱呼時還親昵地去掉了姓氏。
男生一向被認為是顏面神經癱瘓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像極了從雲層裡一寸寸滲出來的陽光。
他簡單說了句:「加油。」
轉身時,他有點懊惱,明明記得對方有個少見的姓,卻一時卡住怎麼也想不起具體是什麼了。該事件的突發之處在於,他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和京芷卉說上話。
如果你不曾對她說什麼「芷卉,加油」,英文科目的傳奇少女京芷卉是一定會加油的,可你居然施展著讓女生喪失抵抗力的迷人笑容,多此一舉。
那麼必然地,所剩無幾的寶貴考試時間,她也沒能好好利用,注意力根本沒法集中。
浪漫的邂逅在現實生活中通常都沒有續集。
站在分班榜單前的芷卉這樣沮喪地告訴自己。頭往左轉看見的「謝井原 三年A班」和頭往右轉看見的「京芷卉 三年K班」,形成了鮮明對比。
身邊的議論紛紛甚至也不是圍繞意外爆冷的她而展開。
「謝井原這次居然不是年級第一,好像是以中下名次險進A班的嘛!」
「消息不靈了吧!據說是因為英文那科遲到一個半小時,只勉強答了七十分的題目。」
「英文單科七十分都能進A班!是不是人啊!」
「數理化三科滿分吧?」
「不是,別的科目也發揮失常了。」
「對啊對啊,我也聽說英文之後的兩科,他只拿了一百三十多分的成績。」
「那又是什麼原因?」
「不知道,大概英文沒考好影響情緒了吧。」
不可能!他的情緒從來不會受任何事影響。這也是無論考試題出得多麼刁鑽,他都能保持全勝紀錄的原因啊。
同班兩年的芷卉實在太清楚這傢伙的可怕之處了。
那,是什麼原因導致他發揮失常了?
她腦海中突然閃現出別人想穿腦袋也猜不到的正確答案——
左手肘的傷。
寫題目時習慣用手肘抵著桌面手撐著頭的謝井原,肯定被不間斷的下意識舉動帶來的疼痛搞得毫無想法吧。
說到底,一切都是冒冒失失突然跳下車的她的錯。
她活該去K班。
原以為是兩條平行線,但其實分屬於兩個平面。
從某些角度看去,一度以為相交,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各有各的軌跡。
誰知半個月後,他竟然主動轉來了K班。
芷卉控制不住自己多想一點……
他怎麼知道地上那支原子筆是自己的?原子筆飛出去,和他進教室幾乎同時,難道他一進門就看了自己?
想多了吧?
想太多了。
下課鈴一響,前座的鍾季柏馬上回過頭代表群眾發問。
「冰箱,你怎麼回事?幹麼轉到我們班來?」
他倆是上下樓鄰居,鍾季柏一向對外自稱是謝井原的鐵哥們兒,謝井原可沒承認過,不過對他確實比對其他人縱容點,好歹有問必答。
他寫著題,眼皮也沒抬:「A班太吵,待不下去。」隨著鍾季柏高聲追問「什麼情況啊」,幾個好事的男生在謝井原周圍聚起來。
謝井原這次停下筆,抬起眼:「你問京芷卉。」
幾個人集體看向芷卉。
她連汗毛都豎起來了,盯著手裡的筆,沒有抬頭,不敢吱聲。
實際上,她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怎麼聽起來對方像是尋仇來的?
大家又看回謝井原,鍾季柏的神情充滿了困惑。
謝井原繼續說:「你問她分班考那天車禍是我的錯嗎,問問她跟A班人是怎麼說的。」
芷卉心裡「咯噔」一下,是自己大嘴巴沒錯了。分班考結果出來之後,她給李悅、時唯那幾個玩得好的閨密通通打電話傾訴過——當然省略了他背她去車站的部分。女生們大概覺得她會考砸都怪謝井原,於是開學抱團責怪他了。
鍾季柏看看芷卉又看看謝井原,過半晌大笑起來:「哈哈哈,搞了半天是你把她撞了啊!你這不是要人命嗎?她媽知道她被分到K班,當場把她的書包從十九樓扔下去。她最近半個月可是處於水深火熱中。你這罪魁禍首被A班擠兌,一點都不冤。」
芷卉心虛地打斷:「行了,你少說兩句。」
鍾季柏把問題扔回給她:「那妳還回A班嗎?」
她沒說,心裡卻打定主意,當然得回,高三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螞蟻們不知道關於人類的一切
9月3日,開學。
校園水泥路面反射的盛夏陽光太刺眼,花壇外沿躺著兩隻蟬的屍體。
每個班門前都聚著三三兩兩聊天的女生,漂亮愛打扮的穿裙裝校服,限定款運動鞋;偏文藝的穿小白鞋。
偶爾有異常興奮的男生追跑而過,樓道裡一陣喧囂,又歸於寧靜。
芷卉靠著牆走得很慢,起初還視野明亮,漸漸地,採光越來越差。
唯一門外無人的班級在走廊盡頭。
藍底白字的班牌懸掛在門楣上,正對著剛抬起頭的她,像是在打招呼,那種常見的規制配色又像是在冷漠地拒絕著什麼。
芷卉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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