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水鬼不見,恐怖的事情就能劃下句點吧?」
童年的玩伴,摸上岸的水兵,電鍍廠的廢棄物,
已經永恆被束縛在這條溪裡了,
和水鬼一樣,沒有任何人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新銳小說家天野翔凝視臺灣冷戰戒嚴最前線
如一則水鬼交替的寓言
傳說,水鬼只是怨靈,沒有明確的身形,也有人說水鬼矮矮小小,皮膚暗黑,手腳長著青蛙的蹼,一雙紅眼睛在水面下窺視。
目睹童年玩伴阿堯於戲水時溺斃的記憶,糾纏著日後的廖進良,潛伏為夢中那雙紅眼睛,伴隨他經歷八0年代海域對峙、戒嚴肅殺的金門前線,關於匪軍的謠言如隱伏的波濤。退伍後,回到家鄉,面對的是已為電鍍廠廢棄物破壞的水田。
小說家天野翔寫厄運的抓交替、寫水鬼傳說一如禁忌的象徵,要聽過這故事的人別接近水邊,切勿走近人心晦暗的赤眼妖物,以免發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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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天野翔
本名王宥翔,臺大環工所博士候選人,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成員。
關心臺灣在地文史與環境議題。
曾參與工作室之《唯妖論》、《尋妖誌》、《光之屋》等創作計畫。
繪者簡介
愚星
此書出版的時候應該是25歲。
肉身還在研究所奮鬥,會開始畫漫畫、插畫和小誌出版應該算是巧合。很多時候把畫圖當作修行,夢想當個溫柔敦厚的大人但總是失敗。
2018年的時候做了《給一般人的家庭相簿》、《愚人船》、《looking for Maria》,之後也持續製作出版品。關心的事情一直在變但似乎也沒有變,會逐漸變得純粹吧。
章節試閱
一
民國七十四年夏天的金門,作為反共的前線,仍瀰漫著戰地特有的肅殺。
那天,正如同氣象報導所說,漫天的烏雲逼近灘頭、越過哨口,島嶼全被沉重的低氣壓籠罩。暴雨來得又快又急。
米粒大的雨珠,落在金門的海岸上,在漆黑的夜裡激起凶猛的浪花,小艇在港內載浮載沉。強風吹過海邊營房的通風處,沿著長廊狂奔,發出挑釁的咻咻聲。
外頭的大雨打在屋頂上頭,交疊的雨聲彷彿迴盪在他界。儘管雨水沒有濺進多少,但濕氣全積在營房裡,牆面就要透出水來。
滴答,水珠就這麼落到廖進良的眉上,沿著他臉頰的弧線滑下,在黝黑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水痕。待水珠重新在下巴匯集,那股異樣的觸感已經無法忽略,他才用長滿厚繭的手抹去。
對於快要退伍的廖進良來說,營房的漏水與各種狗屁倒灶的鳥事,已經見怪不怪。年久失修,加上缺乏預算,無論再怎麼反應也只得到共體時艱的回應。
焦躁隨著血液在體內流竄,讓人發癢,但廖進良已經學會無視。
他試著想像三週後回到臺灣,女友怡萱在車站等他的光景。
不,他知道那早已無法實現。
廖進良能做的僅有盯著天花板的燈光,找尋躲藏在壁癌牆面的那雙紅眼。
懸掛在天花板的白熾燈泡閃爍,發出滋滋的聲響——
「你們知道嗎,昨天阿興那連好像有人被水鬼摸掉。」
坐在廖進良對面床鋪的林威豪說。
他的身材高大、壯碩,一雙濃眉大眼,渾身散發陽剛的氣息。
林威豪家是在彰化經營電鍍廠的,從小到大出國的次數,用一雙手腳也數不完,對連飛機都不一定有看過的農村子弟來說,可說是見多識廣。同寢的人最喜歡聽林威豪說些國外的奇聞軼事,或是他不知道從哪聽來的鬼故事。
所以當林威豪低沉的嗓音跳出喉間,同寢的目光就全集中在他身上。不用多說,大家都聚了過來,以林威豪為中心圍成了個圈。就連綽號「天兵」的那人,也被拉到一旁。
天兵與林威豪不同,不僅相貌沒有特色,全身上下還散發出陰柔的氛圍。然而這並不代表順從。廖進良在他漫不經心的眼裡,看到的是我行我素。
儘管廖進良能夠理解天兵表現出的扞格不入,可能源自於他受的美式教育,但廖進良肯定這不全然是他惹人怨的原因。要不是林威豪出手罩著,這天兵肯定會躺著提前退伍。
他不否認林威豪的舉止帶有點幸福者特有的天真、自我滿足,會對不受群體接受的人伸出援手。他也感受到林威豪在和自己與天兵相處時,流露出一股自信—像深潭裡的一條魚,藏得很好,只有在牠從腳邊輕輕滑過,才能感到牠的存在。
廖進良並不討厭這種好意。
只見林威豪壓低聲音地說。
「憲兵整天在他們連上進進出出。」林威豪用手在脖子抹了一下,「聽說是一刀斃命,和之前小金門發生的一樣……」
「曾經,在小金門有一個無頭連,整連的人被摸上岸的共匪水鬼殺害。聽說整間寢室被浸在暗紅色的血泊中,順著血液滴落處看去,會發現床上躺著一具具的屍體,彷彿和睡著時一樣。但再靠近一點,每具屍體的喉嚨都被劃開,左側臉上血淋淋的,什麼也沒有。」
「我跟你們說,無論是國軍的蛙人還是共匪的水鬼在結訓時,都要求到對岸拿一件東西回來—耳朵。耳朵重量輕,又能代表殺了人,是最好的『伴手禮』。兩岸就這麼禮尚往來。」
林威豪總是知道哪裡該停頓,哪裡又該做出手勢,每個動作無不挑動觀眾的好奇心。
「你會不會被騙了,共產黨的蛙人哪可能這麼厲害?」
林威豪講得正精采,天兵竟出聲打斷。他才一開口,四周便響起了噓聲。但天兵也不愧是天兵,一雙眼直盯著林威豪,一點也不對擾亂大夥的興致感到抱歉。
「如果真的這麼嚴重,為什麼新聞沒報?」天兵說。
「幹,這種事情怎麼會報。」「你是要讓長官幹不下去喔!」
儘管與對岸的局勢因為與美國斷交、退出聯合國再度變得緊張,但水鬼的事蹟早已是多年前的傳聞,大夥也不是真的相信,更多是對於天兵的行為不滿。
其他人一邊罵著,一邊又打又推。儘管只是打鬧,但不滿的宣洩仍像是外頭的風浪一波接著一波,而天兵就是海面上載浮載沉的溺水者。一股惡心感湧上廖進良的喉間。
「這傢伙不信的話,就讓他去阿興那邊看看如何?」
外頭還持續下著大雨。突然間,轟隆巨響,落雷打在不遠處,閃光照得天兵一臉慘白。四周的手全伸了過來,架住天兵的手腳。
門外的那片雨霧,漆黑得要將一切給吞沒,但折射著營房燈火的閃光,又讓人有什麼東西藏在裡頭的錯覺。說起來,人的腦袋就是這麼神奇,只要給了個起頭,就會自行建構出完整的恐懼—那片雨裡就好像躲著一個又一個的水鬼,他們手中的短刀閃爍,護目鏡下的雙眼露出赤色的凶光。
在那群水鬼裡,還站著一名個頭嬌小的身影。
他既沒有穿著迷彩服,也沒有帶著護目鏡,只是赤裸上身,用一雙赤紅的眼直視廖進良。
一
民國七十四年夏天的金門,作為反共的前線,仍瀰漫著戰地特有的肅殺。
那天,正如同氣象報導所說,漫天的烏雲逼近灘頭、越過哨口,島嶼全被沉重的低氣壓籠罩。暴雨來得又快又急。
米粒大的雨珠,落在金門的海岸上,在漆黑的夜裡激起凶猛的浪花,小艇在港內載浮載沉。強風吹過海邊營房的通風處,沿著長廊狂奔,發出挑釁的咻咻聲。
外頭的大雨打在屋頂上頭,交疊的雨聲彷彿迴盪在他界。儘管雨水沒有濺進多少,但濕氣全積在營房裡,牆面就要透出水來。
滴答,水珠就這麼落到廖進良的眉上,沿著他臉頰的弧線滑下,在黝黑的皮膚上留下一...
作者序
大家好,我是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的天野,非常感謝你們耐著性子看完這篇小說。而在本書的最後,也想要簡單和你們聊聊一些小說的發想。
說到這個寫作計畫的源起,大家提議是找一個臺灣妖怪,並以《說妖》的世界觀,創作一篇三到五萬字的小說。
看著大家列出的那些比較耳熟能詳的妖怪,我內心有些猶豫,畢竟自己不像其他人對妖怪有比較深入的研究。思考了許久,我選了臺灣人或多或少都聽過的水鬼。
有趣的是,儘管大家對水鬼耳熟能詳,但關於水鬼究竟長什麼樣子,卻不一定相同。在片岡巖的《臺灣風俗誌》提到,「水鬼就是人溺死的靈魂變成鬼留在水中,常誘引人溺水做代替。亦會變成鬼船。」而在林美容教授的《魔神仔的人類學想像》中,則提到水鬼瘦瘦小小、紅眼睛、手腳有蹼,還會使用幻術,是魔神仔的一類。除了這些以外,在金馬當過兵的人聽到水鬼,最先想到的反而會是中共的蛙人部隊。
戰地的水鬼出現在大大小小的傳說與鬼故事當中,像是金門的無頭部隊,就是被中共的水鬼割下了頭顱,死不瞑目,才會在營地裡持續地操練。就某方面來說,水鬼是除了砲擊外,中共對前線阿兵哥們最直接的威脅,所以才會被當作恐怖故事的主體。
除了這些服役過的阿兵哥外,有趣的是,過去的新聞確實也會以水鬼稱呼出沒在外島周遭的解放軍士兵,又或者是走私客。
所以在提筆前,腦中就出現了將外島與本島的水鬼寫進同一個故事裡的念頭。最初只是覺得這兩者有著同一個稱呼,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意象,應該能增添一些不同的風味。基於這個念頭,故事就被設定在解嚴前夕,並與《說妖》中的宇宙通元教主袁志杰做了連結。
但實際自己在寫作的同時,卻也發現抓交替的水鬼與共軍水鬼背後所代表的軍隊、戰時戒嚴體制有著幽微的關係。
在大部分的傳說裡,當某人成為水鬼時,除了再找一個倒楣鬼外,幾乎沒有其他辦法擺脫這悲慘的狀況。各方神佛不會超渡水鬼,最多只會將祂們趕出村莊外頭,不要繼續騷擾當地的居民。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像「水鬼城隍」故事中的水鬼,因為不照規矩抓交替(儘管我們都知道,祂是被漁夫朋友坑了),而能成功擺脫這樣的命運。
追根究柢,水鬼傳說象徵了一種傳統社會的禁忌,藉由對死亡的恐懼,要讓人留意水邊、避免溺死。那為什麼被抓交替的人也會成為水鬼呢?這點或許可以用佛洛伊德的《圖騰與禁忌》來理解。根據佛洛伊德的整理,傳統社會對於打破禁忌所降下的災厄,常具有傳染性。這是人們內心認定禁忌本身的行為是大家都想做的,破壞禁忌會誘使其他人模仿,進而破壞現有的秩序。所以禁忌本身需要對觸犯者進行報復、懲罰。就像伍恩特(Wundt)所形容的,禁忌是人類最古老的無形法律。
這樣的情況與軍隊、傳統社會,甚至是戒嚴時期的壓迫有些類似。一樣是為了維持既有體制的穩定,而對體制內的人施加過分的懲罰。恐懼與規矩在口耳相傳間,一屆傳著一屆;禁忌所建構出的不平等社會,也隨著一代傳過一代,就像水鬼不停地抓交替一樣。就算在八○年代的臺灣,依舊沒有隨著現代化與經濟的起飛而改變,反而轉變成了另一種形態。反抗政府、阻擋工業發展成了新的禁忌,農民與承受工安風險的藍領階級無疑地成為了被拋棄的存在。
這是一個難過的事實。
也因為意識到這層關係後,這讓我在寫作的同時也對角色有了私心。原本有在想廖進良對林威豪動了殺機,是否該受到應有的制裁。想了想,最終還是想讓水鬼那悲劇的交替循環,能夠像是臺灣從軍事戒嚴走向民主化一樣,得到破解的方法。畢竟廖進良的人生也擅自被我投射了某種臺灣發展與環境運動的軌跡。
因為如此,小說最後才會以宇宙通元企圖影響土地變更的抗議現場,作為一個收尾。除了想點出袁志杰的身分好跟《說妖》做連結外,也想表現出臺灣也還沒完全走出這種交替。雖然政府的箝制稍微收斂,但那些勢力龐大的宗教團體、資產雄厚的大企業,仍然能夠為了自身利益,繼續理所當然地犧牲掉他人所珍視的事物。臺灣要走的路還有不少。
說完了比較偏核心想法的部分,接著想談一下小說中的奇幻、民俗元素的部分。就像一開始說的,不同人對於水鬼的想像其實並不相同。所以當初在想要凸顯水鬼恐怖感時,有點擅自地將亡靈與偏向魔神仔的妖怪形象結合在一起。而這點會與一般的傳說有點出入。
另外關於廖進良父親提到的,王爺驅趕水鬼的情形,是參考焦大衛(David K. Jordan)的《神.鬼.祖先:一個台灣鄉村的民間信仰》中發生的情節。除此之外,有一點想和各位提的是書中提到的莊伯。原本其實沒有莊伯這個角色,但在構想這篇小說的時候,正好聽到實驗室的學妹講述她祖父的故事。她的祖父很早就被王爺欽點作為乩身,但年輕人怎麼會想被束縛,一直逃避這個天命。直到她祖父某次生了場大病,在彌留之際向王爺發誓,如果他的病能好起來,就願意作王爺的乩身。果不其然,他的病好了,更神奇的是,原本不懂咒語、儀式的他竟突然地學會,並靠著這些替鄉里服務。也因為這有趣的機緣,在聽完這故事後,我就立刻向學妹徵詢同意,把她的祖父寫進了故事之中。
最後,再次感謝看完拙作,也請大家期待這系列後續的故事!
大家好,我是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的天野,非常感謝你們耐著性子看完這篇小說。而在本書的最後,也想要簡單和你們聊聊一些小說的發想。
說到這個寫作計畫的源起,大家提議是找一個臺灣妖怪,並以《說妖》的世界觀,創作一篇三到五萬字的小說。
看著大家列出的那些比較耳熟能詳的妖怪,我內心有些猶豫,畢竟自己不像其他人對妖怪有比較深入的研究。思考了許久,我選了臺灣人或多或少都聽過的水鬼。
有趣的是,儘管大家對水鬼耳熟能詳,但關於水鬼究竟長什麼樣子,卻不一定相同。在片岡巖的《臺灣風俗誌》提到,「水鬼就是人溺死的靈魂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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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橋墩下的紅眼睛
後記
水鬼:橋墩下的紅眼睛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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