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愛

壹、無愛不成師

五、薩孟武先生和李祥麟先生

我民國四十六年進外交部，八十六年辭職退休。退休後，至今二十年，我寫了三十餘本書。包括四書的詮釋，唐代傳奇的研究、回憶錄、小說和散文集。我大學畢業時，寫了四篇論文。除了一篇供自己交卷外，另兩篇被同學拿去頂替了。還有一篇「英文的數」，原係基於丹麥英文文法大家Jesperson的遊戲文字，被一位外文系同學拿去了。而我寫論文的方法，正是根據薩孟武先生的教導。薩先生的《中國政治思想史》、《中國政治社會史》、《儒家政論衍義》、《紅樓夢與中國舊家庭》和《從水滸看中國古代社會》等書，我不知讀過多少遍。尤其我重新詮解論孟四書，借重《儒家政論衍義》之處甚多。也因此書，我對孟子的性善論不甚欣賞！

記得三年級時，有一天，同班同學張豫生、郭清華和我三人去見薩先生，他當時是法學院院長。我們創立縱橫社，發行《縱橫月刊》。請求准予立案。薩先生不甚贊成。他說：「你們正當努力讀書之際，最好不要把時間花在搞外務上。」

他翻閱我們的成績單，發現張、郭兩人都不太好。適逢系主任李祥麟教授在旁。他急替我們分辯。他說：「劉瑛的功課很好，交換教授美國耶魯大學博士陶遂（Gray L. Dorsey）一直誇讚他呢！」

薩先生精瘦，但兩眼有芒，講起書來，深入淺出。他讀書甚多，解說起來，頭頭是道，同學無不敬佩。他對我的影響實在太大了！他是福州人，一口福州國語，至今難忘。他有時還有一點口吃，常常有「他」音。「他……他……」。有些頑皮的同學戲稱他為「薩他孟武」！

李祥麟先生山東人，個子高大。但經常滿臉笑容，對同學十分親切。有問必答，有求必應。看起來，實在不像嚴師，倒像疼愛姪子的叔叔。所以，令人懷念。

六、盛成教授和陶遂博士

假如說鼓勵我創作成功的是傅賓門老師，促成我勤於寫論文的應該是盛成教授和陶遂教授（Dr. Gray L. Dorsey）。

三年級時，盛成先生的「中國政治思想史」課程，期中考試，他給了我九十四分，凃秀雄同學八十三分。他要把我們二人的考卷傳閱。大四上時，交換教授陶遂博士的憲法原理，他用英語教學。期末考試，我得了九十三分，第二名陳鈞，八十一分，其餘同學沒有超過七十分的。陶遂教授特別叫我到他辦公室，賜給我一本由美國耶魯大學出版的Ideological Differences&World Order作為獎賞。他還對我說：大學畢業後我若想到耶魯進修，他會替我申請獎學金。

由於他們兩位的鼓勵，我大四最後一學期竟寫了四篇論文。

我曾寫過好一些論文在《憲政思潮》和《中國文化復興月刊》中刊出，實在得力於他們的教導。我在駐南斐約翰尼斯堡總領事館任副領事時，公餘到南斐大使讀碩士，要寫論文，曾上函時任聖路易華盛頓大學教授的陶遂先生求助，他還寄給我一大堆資料。如此恩師，能不令人感動？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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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寬容及其他

參、雜記：我四十年外交生涯中值得回憶的事

1.連絡英屬南非三殖民地

民國五十五年，我在駐南斐約翰尼斯堡總領事館任副領事。總領事是陳以源先生。有一天，外交部給我們一個指令，要我們和巴斯托蘭、貝川納蘭和史瓦濟蘭三地聯繫，打交道。俾三地獨立之後，能和我建交大使級外交關係。當時，我是館中首席館員，下面只有四名主事，於是總領事責求我全權處理。

古人說：「渴者易為飲，飢者易為食。」南斐白人政府歧視人種，不把黑人當人看。我和他們平起平坐，且都他們的領袖表現出十分尊敬的態度。三地要員經約堡搭機出國，機場接送、照料，都由我包辦。我和他們打成一片，稱兄道弟。最後三地獨立，居然全和我國建立了外交關係。（此事經過，我在拙著《外交官列傳》中已有詳述。此處不贅言了。）

2.兩度接待總統出訪

我在曼谷任駐泰王國代表，安排上國會議長瑪律．汶納伉儷率同議員十人及隨從二人訪台。之後，我們成了好朋友。我之所以邀議員，因為泰國政府採內閣制，今日議員，明日可能是內閣閣員──部長。

民國八十二年初，瑪律議長風聞我總統有訪印尼度假之行，他透過他的親信劉文龍對我說：「他願請總統伉儷到泰國度假一週，費用由他負擔。」

聽到了劉文龍的話後，我頗為高興，正準備電報呈部，忽接部電，略以次長房金炎兩日後來泰見泰國務院第三副院長林日光氏洽公。亞太司司長鄧備殷同行。我心想：正好，等房次長到泰後面報，豈不更為保密？

原來，房金炎到曼谷的目的便是見第三國務院副總理林日光談總統訪泰一事，全部事情是我國財經大老辜濂松接洽妥的。

房、鄧安排妥當。第一日，李總統一行專機到普吉島，當晚林日光晚宴。次日高爾夫球敘。第三日飛曼谷。中午國務院長川呂沛宴。晚離曼谷回台。

結果，院長宴因中共大使抗議而取消了。我事先安排好，由國會議長午宴。（國王宴客，議長位置排在院長之前。）又安排上當晚到王宮晤見泰王。要不然，場面太尷尬了！

我由泰調往約旦。到任不久，我安排總統四十人團訪約。一、具邀訪函者為約旦王儲。二、居停王宮中。王儲接送機、宴會。三、參院院長午宴。四、觀光。五、皇家侍衛維護安全。六、前空軍司令中將任榮譽侍衛長。七、一切費用均由約方負擔。

較之在泰，真有天淵之別。唯一遺憾是二約方擬定訪期為二月二十八日至三月二日。我方以李總統二二八要主持紀念碑開幕，改為四月一日起。其時，約旦國王胡笙要到美國接受癌症化療，故未能見面！

第一部　愛

壹、無愛不成師

五、薩孟武先生和李祥麟先生

我民國四十六年進外交部，八十六年辭職退休。退休後，至今二十年，我寫了三十餘本書。包括四書的詮釋，唐代傳奇的研究、回憶錄、小說和散文集。我大學畢業時，寫了四篇論文。除了一篇供自己交卷外，另兩篇被同學拿去頂替了。還有一篇「英文的數」，原係基於丹麥英文文法大家Jesperson的遊戲文字，被一位外文系同學拿去了。而我寫論文的方法，正是根據薩孟武先生的教導。薩先生的《中國政治思想史》、《中國政治社會史》、《儒家政論衍義》、《紅樓夢與中國舊家庭》和《從水滸看中...

【序】（節錄）

小時在自家家塾中讀《論語》，教書的前清秀才陳老夫子常說：「據說宋代的宰相趙普以半部論語治天下，說得太誇張了。治理一個國家，哪用得到半部論語？太小看孔子了！治國、齊家，只要一個字。那就是孔子所說的『仁』。」

「仁」是什麼？「仁」就是人與人相處的最大道理。

讀大學時，教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盛成教授說：「晉代李密的〈陳情表〉中說：『伏維聖朝，以孝治天下。』孝就是『仁』。」

退休後，我曾把《論語》細讀了好多遍。我以自己的見解，寫了《論語新探》一書。（此書後來出版社更名為《論語的故事》。）《論語》中孔子對曾子說：「吾道一以貫之。」其他門弟子不解。問曾子。曾子說：「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里仁篇〉）忠便是愛。愛君、愛國、愛家、愛人。由孝而生。恕便是寬容。忠與恕、便是孔子所說的「仁」。

我們認為：敬、莊、忠、信、勇五者，都植根於孝。孔子所說的「一以貫之」，便是以孝為根。發展出人與人相處之道。好譬桃樹，有根、有幹、有枝、有葉、有花、有果。合在一起便是桃樹。以孝為根，而後衍生出忠、恕、勇、莊、敬、誠、信等。這些美德便是幹、枝、葉、花、果。合在一起便是「仁」。

從小，陳老夫子教我這些做人的道理。我頗能了解。我小時候很會背書，腦筋不很好，記憶力卻超強。熟背詩書，經常得到大人們的稱讚。父親聰明過人，算術尤其好。記得那些叔叔伯伯、伯母、嬸母等來我們家打麻將，總是輸給父親。玩天九牌，若是三個人或四個人聯合作莊，贏了錢，要分，都是請教父親。父親不用算盤，按各人所出的本錢多少，為他們分配得清清楚楚。我佩服得不得了。但他老人家從不以為了不起。我能背書，我小時讀的古文、唐詩、宋詞，至今都能背。而且背得滾瓜爛熟。父親常告誡我：「千萬不要認為自己聰明，世上比你聰明的人多得不得了。孔夫子說：『三人行，必有吾師。』因為，人各有所長，會背書的不見得會寫字，精於作文的可能拙於算術。將來到社會上，我們要容忍別人的短處，欣賞別人的長處！」

懷著滿懷的感恩，帶著這些教訓，我十六歲離家獨立。由福建邵武，而南京湯山，再至廣州，最後隻身來到台灣，跌跌撞撞，由流亡學生，半工半讀唸大學，考進外交部工作。有恩師的指導，良友的扶持，長官的拉拔，從小科員作起，雖然也經過些風浪，而在另一半的不離不棄的照顧之下，終於熬了過來。而我這一生所深信不疑的，便是「忠」、「恕」這兩個字。也就是「愛與寬容」。

所以，我把我九十年的經歷，簡略寫出來，詮釋忠恕之道。並盼讀者批評、指教或參考。

【序】（節錄）

小時在自家家塾中讀《論語》，教書的前清秀才陳老夫子常說：「據說宋代的宰相趙普以半部論語治天下，說得太誇張了。治理一個國家，哪用得到半部論語？太小看孔子了！治國、齊家，只要一個字。那就是孔子所說的『仁』。」

「仁」是什麼？「仁」就是人與人相處的最大道理。

讀大學時，教中國政治思想史的盛成教授說：「晉代李密的〈陳情表〉中說：『伏維聖朝，以孝治天下。』孝就是『仁』。」

退休後，我曾把《論語》細讀了好多遍。我以自己的見解，寫了《論語新探》一書。（此書後來出版社更名為《論語的故事》。）《論...

序

第一部　愛

壹、無愛不成師
　　一、前言
　　二、陳老夫子
　　三、傅賓門老師
　　四、楊民皓教授和虞汝昌教授
　　五、薩孟武先生和李祥麟先生
　　六、盛成教授和陶遂博士
　　七、馬漢寶先生
　　八、李辰冬先生和趙友培先生

貳、我追隨過的長官
　　一、前言
　　二、景子軍先生
　　三、楊文達博士
　　四、陳以源先生
　　五、蔡維屏博士
　　六、關振宇大使
　　七、朱撫松先生
　　八、連永平博士
　　九、章孝嚴先生

參、我們這一代
　　一、創造歷史的邱進益大使
　　二、鍥而不捨的楊榮藻大使
　　三、其他大使
　　四、半路出家的外交官仉家彪


第二部　寬容及其他

壹、前言

貳、實例
　　一、終生落魄一公使
　　二、損人利己
　　三、楊西崑
　　四、投桃報李

參、雜記
　　我四十年外交生涯中值得回憶的事

肆、益友
　　一、陳鈞
　　二、葉愷
　　三、杭紀東
　　四、李泉嘯
　　五、蔡文甫和施魯生
　　六、何景賢、朱婉清賢伉儷

伍、好同仁
　　一、我的十位科員
　　二、一絲不茍的林進忠大使
　　三、是非分明的邱久炎總領事
　　四、報恩主義者范文成大使
　　五、捨己救人的總領事張萬陸
　　六、精明能幹的張紹民少將
　　七、孫晴飛和吳鎮台
　　八、徐大衛和賴惟恭

陸、我遇到的幾個恐怖場面
　　一、巴蘇托蘭歷險記
　　二、被許多五零機槍瞄著
　　三、波札那翻車記

柒、君子貞而不諒──結語

序

第一部　愛

壹、無愛不成師
　　一、前言
　　二、陳老夫子
　　三、傅賓門老師
　　四、楊民皓教授和虞汝昌教授
　　五、薩孟武先生和李祥麟先生
　　六、盛成教授和陶遂博士
　　七、馬漢寶先生
　　八、李辰冬先生和趙友培先生

貳、我追隨過的長官
　　一、前言
　　二、景子軍先生
　　三、楊文達博士
　　四、陳以源先生
　　五、蔡維屏博士
　　六、關振宇大使
　　七、朱撫松先生
　　八、連永平博士
　　九、章孝嚴先生

參、我們這一代
　　一、創造歷史的邱進益大使
　　二、鍥而不捨的楊榮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