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李希幸坐在飛機上。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一段時間，她就拿出手機來刷了刷。

她打開微博，收到很多＠她的訊息，點開大概看了看，都跟〈她的舞鞋〉有關。她沒時間細看，隨便點了幾個，感覺比較有趣的，就給發影片的人點一個讚。

之前〈她的舞鞋〉的改編舞曲剛火起來的時候，朱筱桐跟她說過，假如她不介意的話，可以幫陳蕾蕾他們的影片轉發。

朱筱桐之所以怕李希幸會介意，因為改編舞曲這件事情就像給原著小說寫同人似的。陳蕾蕾他們可不光是編了舞，連歌也進行了一定的改編。旁人看同人可能會覺得很有趣，而且還會因為同人去關注原作。但是原作者自己看同人那就未必有趣了，很有可能因為自己的作品被人改得ＯＯＣ（ＯＯＣ：Out Of Character，指角色脫離原作設定。）而不爽，而李希幸又是個比較有藝術追求的人，更有可能看不上娛樂性的改編。

不過李希幸看完了以後並不介意。反正不管人家同人怎麼改，她的原作就放在這裡，又不會因為同人而把原作的品質給毀了。所以她覺得這支影片挺有意思的，就跟著轉發。

這種大方的、玩得起的態度，又為她贏得了一波路人好感度。畢竟這是個全民娛樂時代，端著架子的明星容易讓人覺得裝，反而跟群眾打成一片，大家會覺得「原來明星也在看我們看的影片」、「原來明星也在玩我們玩的遊戲」，就很有親近感了。

李希幸自己轉發點讚，讓大家發現明星本人在關注這件事，這也是後來模仿秀能辦得風生水起的原因之一。

看完幾段影片，李希幸又翻了一下新微博，發現幾個小時前虞青晨發了條新微博。

虞青晨去年拍的一部電影馬上要上映了，他在微博上為這部電影宣傳。電影的海報用的是一張他的側臉照，他線條深刻的五官、恰到好處的配色排版，讓這張海報看起來非常吸引人，很有大片感。

李希幸進了傾城文化以後，就和幾個同樣是傾城文化旗下的藝人在微博上互相關注了。此刻，她發現那幾個藝人都轉發了虞青晨這條宣傳微博，而且大家轉發的臺詞都差不多。

「晨哥好帥！」

「晨哥真帥！[讚]」

「青晨帥呆了！[鼓掌]」

畢竟這電影海報上最主要的元素就是虞青晨那張帥臉了，硬要誇別的，也誇不出啥來。

李希幸隨手也轉發了一條，臺詞都懶得想，很從眾地選擇了跟大夥一樣的話。

李希幸：「晨哥真帥！」

虞青晨平時也沒少轉發她的微博幫她打廣告，這種事情嘛，商業互吹，大家都懂，不用擔心會因此惹出什麼不必要的誤會來。

轉完微博，機組的空服人員在廣播裡提醒飛機馬上就要起飛，於是李希幸就把手機關了。

最近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她又是忙全國巡迴簽售，又是錄各種通告，忙得恨不能把一天劈成七十二小時來用。在整整住了一個多月的飛機和旅館之後，她才終於得到了幾天休息的時間，可以回家了。

回家以後，她累得連東西都懶得收拾，洗了個澡以後倒頭就睡。睡到第二天大清早，她就被鬧鐘給吵醒了。

其實今天公司並沒有給她安排工作，鬧鐘是她自己定的。

她在床上賴了幾分鐘，第二波鬧鈴聲響起，她猛地甩甩頭，起床洗漱去了。

把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她戴上帽子和墨鏡出門。樓下已經有車在等，她坐上車，幾十分鐘後，車在一條弄堂裡停下。

她按照簡訊上的地址，找到目的地，敲門。

片刻後，房門打開，一個短髮男人出現在門口。

「妳來了。」男人側身讓開進門的路。「進來吧。」

李希幸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一愣。男人開口說話的時候，她又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非常吃驚的表情！

「老師？！」

謝默東挑眉。

李希幸非但沒有進門，反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謝默東。

月餘未見，她差點就認不出謝默東了！從髮型到穿著打扮再到氣質，謝默東整個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以前謝默東的頭髮較長，雖不到長髮披肩的程度，但也兩鬢過耳。和許多音樂才子一樣，他以前的形象比較隨性不羈。如今他卻突然剪了一頭短碎髮，既精神又清爽。而且頭髮一短，他的五官也更清晰地露了出來。原先李希幸只覺得謝默東是長得好看的，如今換個髮型才發現，原來謝默東的長相可算是相當清俊！濃眉長眼高鼻梁，臉型也很清瘦啊！

而且以前謝默東總喜歡穿棉麻質地寬鬆的衣服，舒適是舒適，風度也很翩翩，如果手腕和脖子上再戴幾串金剛菩提子的話，完全就是個居士的形象了。今天他卻換了一身剪裁俐落的灰色針織衫，一條休閒長褲，難得的顯出了身材。他雖不像現在的很多年輕人那樣經常去健身房用器材訓練肌肉，不過他一直有跑步的習慣，生活起居也一向規律，因此他雖沒有強壯的肌肉塊，可身材著實不錯！

謝默東本來年紀也不算很大，三十四，比李希幸年長九歲，其實也差不多算是同輩人了。但因為他平時的打扮和作派，以及他的成就，旁人很容易給他添上幾歲，以至於覺得跟他平白差了一個輩分。如今他把老成的氣質一斂，說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也沒什麼差別。

見李希幸傻了半天沒進來，謝默東從喉嚨裡發了一聲，表示疑問。

李希幸猛然回過神來，趕緊進屋。

「老師，你剪頭髮啦？」

「嗯。」

「怎麼突然剪短了？」李希幸問道。

「懶得經常去理髮店，索性一口氣剪短點。」

「哈哈哈。」李希幸忍不住笑了，「好像音樂才子都喜歡留長髮，是不是都因為懶得去理髮店？」

「八成是吧，」謝默東自嘲一笑，「理髮店裡放的那些音樂，聽多了耳朵會聾。」

李希幸又被他逗笑了。

她自己雖然也是個玩音樂的，但她也一直對「為什麼玩音樂的男人愛留長髮」這個問題感到困惑。現在這個疑惑終於被解開了。

想想也對啊！才子都天天蹲在家裡玩音樂，哪有空去理髮店一坐幾個小時弄髮型？別說才子了，就她自己，如果不是為了上節目，她也實在很懶得給自己做造型。

李希幸忍不住又往謝默東的新造型打量了好幾眼，有心想誇幾句。剛才謝默東開門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這帥哥打哪兒來的？認出是謝默東，她真是嚇了一跳！可她轉念想想，要真從長相上著手去誇獎謝默東，搞不好還會被謝默東認為膚淺，所以她索性就不說了。

她多看了幾眼之後，就收回了視線。

「今天外面冷嗎？」謝默東問道。

「不冷，天氣挺好的。」

李希幸把外套脫下，掛到門口的衣架上，跟著謝默東走進去。

這裡是謝默東的個人音樂工作室，李希幸也是第一次來。整個工作室面積有三十多坪，西北角落裡放著工作臺和電腦，朝南有一間小小的休息室，其餘地方就是一個開闊的大廳，放著各種各樣的樂器，有鋼琴，有吉他，有提琴，有架子鼓等，還有幾樣國樂樂器。

李希幸進門掃視了一圈，眼睛發亮，忍不住「哇」了一聲。這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地方啊，等她賺夠了錢，肯定也要給自己弄一間這樣的工作室。

工作室裡還有一個人，是一個紅毛小青年，此刻正坐在工作桌前。那紅毛小青年是謝默東的助手，名叫石海林，李希幸以前見過他幾回。

李希幸一進門，就發現石海林面色詭異地盯著她和謝默東看。

李希幸對他招了招手，「嗨。」

「嗨！」石海林腮幫子用力，好像憋笑似的，把頭轉回去了。

李希幸：「？」

工作室裡正在放音樂，放的曲目是麥可‧傑克森的〈You are not alone〉。

「海林，」謝默東說：「別放了，把音樂關了，我們要談事。」

石海林坐在電腦前，愣了幾秒，連忙「哦」了幾聲，手忙腳亂地打開播放軟體，把音樂關掉了。

隨後謝默東和李希幸來到桌邊坐下，一人拿了一枝筆和一本筆記本，還有一沓資料。

今天謝默東把李希幸叫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兩個人一起討論一下給國際ＸＢＤ交流會創作主題曲的事兒。之前謝默東就已經給李希幸發過許多關於ＸＢＤ大會的詳細內容，讓她好好看看。

創作主題曲這事兒，就像是寫命題作文。如果想要拿高分，不光要有才華寫得好，還有一個很關鍵的點，是你得知道出題老師想看的是什麼，順著老師的思路去創作，才更有機會得到老師的賞識。要不然天馬行空一頓亂寫，就算寫出一本《紅樓夢》來，不切合主題，老師照樣是不給分數的。

謝默東和李希幸先把這個大會的主旨、精神討論了一下，總結了一些想法，隨後謝默東又囑咐石海林放音樂。

「海林，把歷屆最終入選的主題曲放一下。」

石海林早就準備好了，按倒敘的時間順序，從最近的一首放起，慢慢往前放。

謝默東和李希幸一面聽一面總結交流，有時候聽著聽著來了些片段的靈感，就趕緊在本子上記下來。有的歌讓他們比較有想法或者爭議，就會來回多放幾遍。

就這麼簡單尋找一下方向，總結一下想法，大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這也就是剛開了個頭呢。真要最後把主題曲給創作出來，恐怕能來回折騰幾個月的時間，因此往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李希幸都得和謝默東經常在一起工作和交流。

原本李希幸往後一段時間工作應該是挺忙的，畢竟出了張新專輯，剛取得一些成績，有必要打鐵趁熱趕緊在圈子裡站穩腳跟。然而她接了給國際ＸＢＤ交流會寫主題曲的工作以後，經紀公司全力支持，余念馨在她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上也是花了很多心思。除了一些ＣＰ值很高的活動之外，其他工作就很少接了。要接也接附近城市的，那種來回路上就花去兩三天的活兒，就算價給得高也不去。

這樣一來，在維持一定曝光度的情況下，盡量把她的時間都給空出來，讓她能有一個比較好的創作狀態，全力去拚國際ＸＢＤ交流會這個機會。就算最後拚不上，她也能有很多收穫。且不說積累了一定的人脈和經驗，光是跟謝默東一起工作這麼長時間，她自己的提升和成長也不容小覷啊！再者這個創作過程嘛，總會有些多餘的靈感火花迸發的，搞不好在這段時間裡，她能把她新ＥＰ的創作工作也給完成了。

而謝默東呢？他也是推掉了不少工作，專心來做這件事。

兩人正討論著呢，一直安靜在邊上做自己的事兒的石海林忽然插了一句：

「老大，小幸，你們肚子餓了沒？」

兩人低頭一看錶。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都下午兩點了。

於是石海林點了外賣來。吃完飯以後，三人就各自休息一會兒。

謝默東的休息方式也很高雅，他走到鋼琴邊，略略沉思片刻，隨手彈起曲子來。他彈的是一首〈Last Night On Earth〉。

I text a postcard, sent to you.

我寫了一張明信片寄給你

Did it go through?

不知道它有順利到達嗎？

Sending all my love to you.

我將我的愛寄給了你

You are the moonlight of my life every night.

你是我生命中每個晚上的月光

李希幸這段時間是很缺睡眠的，工作的時候不覺得，可現在一吃飽閒下來，又聽著溫柔的鋼琴曲，她就有些犯睏了。

於是她走到門外，拿了根菸出來抽。

她靠在門框上發呆。

片刻後，她聽到有人在她身邊輕輕咳了一聲，她回過神，發現謝默東竟然出來了。鋼琴聲不知什麼時候早就停了下來。

「老師。」

謝默東盯著她手裡的菸頭。

「對嗓子不好。」他說。

李希幸愣了一下，走到垃圾桶附近把菸頭掐了。

「妳現在不覺得，十年二十年後就知道了。」謝默東看著她把菸頭丟進垃圾桶裡。

李希幸點點頭，但好似有些不以為意。

「就妳現在這唱功，我覺得妳至少還有二三十年的提升空間吧。」謝默東又一次在對音樂的評價上發揮了自己的毒舌功力，「我很好奇妳的水準上限在哪裡。」

李希幸：「……」

她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後忍不住眉目舒展地笑了。她也知道吸菸對嗓子不好，只是一時半刻看不出影響，也就懶得去想這事兒。

「不抽了。」李希幸爽快地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菸盒和打火機，一起丟進垃圾桶，「那是最後一根，我戒！」

頓了頓，又語氣輕快補上一句：「謝謝老師！」

謝默東點頭，微微笑了笑。

他們又回到桌邊繼續討論工作。

對李希幸來說，平靜而充實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對石海林來說，這可真是非常有趣的一天。不，應該說，有趣從昨天就開始了。

昨天，謝默東工作中場休息的時候，拿起手機刷了一會兒。不知道刷到了什麼，他突然對著手機愣了一下，然後就開始神遊天外了。

等兩人的工作結束，一起出去吃晚飯。路上他們經過一家理髮店，理髮店好像正在辦優惠活動，髮型師都跑到大街上發傳單來了。

好死不死，髮型師就把謝默東給攔了下來。

「帥哥，剪個頭髮吧？我們今天店裡理髮打對折。」

謝默東目不斜視，準備繞過他離開。

沒想到髮型師並不善罷甘休，就認準了謝默東是他可以發展的顧客，跨一步上前，繼續擋住謝默東的去路。

「帥哥，你現在的髮型弄得跟個玩音樂的人似的！」

謝默東：「……」

石海林：「……」

「擱上個世紀還能騙騙小女生，現在不行，過時啦！你看看這個，這個髮型絕對適合你！」髮型師指著宣傳單上的某個造型對謝默東吹噓，「剪一個吧？保證你出去迷倒一大片年輕小女生！」

謝默東：「……」

石海林：「……」

石海林給謝默東當助手已經有兩三年時間了，他自認為對謝默東非常瞭解，髮型師這種臺詞忽悠忽悠他還行，對謝默東肯定是一點效果都沒有的！

石海林正打算上前解圍，沒料到謝默東居然若有所思地朝著理髮店裡看了一眼，那神情，好像真有點被說動了的樣子。

石海林：「……」

然而謝默東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很厭惡地皺了下眉頭，繞過髮型師走開了。

石海林連忙追了上去。

「哈哈哈，老師，剛才我還以為你真想剪個頭髮呢。」石海林笑著說。

「是該剪了。」謝默東說，「但是換一家，這家放的音樂我聽不下去。」

石海林：「……」

剛才那家理髮店裡放的是「妳是我的好妹妹，我是妳的好哥哥」這樣的網路神曲。

謝默東對自己的外表吧，不能說不在乎，但是的確不追求──人一不上臺當明星，二不靠臉吃飯，何必追求這個呢？他每天都會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但是穿衣打扮，怎麼舒適怎麼來，常年的布衣布鞋，同一款衣鞋買了十幾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愛換衣服。如果他的頭髮過長了，有時候就讓石海林幫忙剪一下，或者街口大爺五塊錢搞定，簡單又方便。除非要接受採訪或是參加活動，才會有專門的造型師幫他打理一下。

但是，現在，謝默東居然主動對理髮店感興趣了……

吃完飯，他們從商場穿過，面對櫥窗裡的男裝，謝默東居然破天荒停下腳步多看了幾眼，然後悠哉悠哉地走進了專櫃。

石海林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才跟進去。

「幫我選一套好看點的。」謝默東說。

石海林一愣：「我、我選？」

「嗯。」

謝默東對時尚是真的一點也不感興趣，但石海林還是個頗為時尚的小青年，於是他就理所當然把這項重任交給了石海林。

「老大，您要參加什麼活動嗎？」石海林小心翼翼地問，「選西裝還是休閒的啊？」

「休閒點。」謝默東自動忽略了前一個問題。

「……哦。」

石海林挑了一會兒，選中一套純色針織衫和休閒褲。款式簡單又大方，而且大品牌，靠合身的剪裁帶來時尚感，挺適合謝默東。

「先生要試一下嗎？」專櫃人員問道。

然而謝默東買衣服從來不高興試，直接選了適合自己的尺碼。

「給我拿十套。」他說。這是他買衣服一貫的習慣。

石海林：「……」

專櫃人員：「……」

他們這是名牌店，專櫃人員倒是碰到過「這個這個和這個不要，其他全部給我來一件」的土豪，但是這種同一套服飾買十套的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是服飾批發市場嗎？

「很抱歉先生，這款衣服是限量的，每個尺碼都只有兩套……」

「老師，我再幫你選幾套！」石海林連忙解圍。

最後他選了幾套簡單大方比較適合謝默東的款式，謝默東還是懶得試，刷了卡就走了。

第三十一章

李希幸坐在飛機上。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一段時間，她就拿出手機來刷了刷。

她打開微博，收到很多＠她的訊息，點開大概看了看，都跟〈她的舞鞋〉有關。她沒時間細看，隨便點了幾個，感覺比較有趣的，就給發影片的人點一個讚。

之前〈她的舞鞋〉的改編舞曲剛火起來的時候，朱筱桐跟她說過，假如她不介意的話，可以幫陳蕾蕾他們的影片轉發。

朱筱桐之所以怕李希幸會介意，因為改編舞曲這件事情就像給原著小說寫同人似的。陳蕾蕾他們可不光是編了舞，連歌也進行了一定的改編。旁人看同人可能會覺得很有趣，而且還會因為同人去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