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自有天地，陰陽相長，靈氣生息凝聚成形，萬物得以化生。

至上古時，水神共工與火神祝融爭奪天地共主之位，世間神族漸漸依附二人，漸呈兩族相峙之勢。

水族盤踞東海，火族居於南天，干戈殺伐，生息繁衍，往復征戰。此種局面延續多年，直到……

東海，千水之城。

「赤皇大人，每次你一來，我這宮外就會變成千水之城裡人最多的地方。」

「大皇子說這話，是不是希望我以後別再來了？」

「赤皇大人，你可不要冤枉我。」奇練笑吟吟地看著眼前一身紅衣的熾翼，「您這樣的稀客屈尊駕臨，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要不是我父皇最近一直嘮叨，我又怎麼會來這裡？」熾翼抬了抬眉毛，「這裡一天到晚水汽騰騰，衣服都黏在身上，你就不覺得難受？」

「東海自然不比南天，我也不是火族。」奇練把手裡的茶水放了下來，「說正經的吧，你真的不打算娶回舞嗎？神族之中人人皆知，她自小對你痴心一片，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做赤皇妃。」

「回舞是我妹妹。」

「純血最是可貴，你們鳳凰一族本就子嗣稀少，祝融聖君他……」

「我若是不願意，他又能把我怎樣？」熾翼撐著下頷，斜靠在椅背上。

「不然，你直接在我這裡挑一個？反正，這裡的每一個女人，大概都想嫁給你。」奇練意有所指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水族？我不要。」熾翼俐落地回絕。

「為什麼？」

「水族的女人，大多是半龍或者蛇族。我討厭軟綿綿沒有骨頭，長長一條又喜歡爬來爬去的東西！」

奇練僵住了，「這形容……也太……」

「水族女子容貌倒是秀美，可萬一哪天她不小心現出原形，我一定會吐上一整天。」想想就夠噁心了。

「我們龍族很少有純正的龍女，至少這幾千年裡是不會有了。」

「我要是娶了一條龍回去，那倒是有趣得很！」

奇練想了想，點頭贊同。

「終歸只是說笑。」熾翼揚起嘴角，「我父皇近來雖沒有什麼動作，對東海這邊可是依然掛在心上。再說，你家水神大人，又怎麼肯把少見的龍女嫁到火族？」

「那當然是……」奇練皺起了眉頭。

「我的意思是，奇練，幸好你沒有妹妹，否則你的下場一定比我慘上百倍！」整個水族裡有誰敢違逆共工？要是共工開口，奇練肯定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你！」奇練跳了起來。

熾翼挑起長長的眼角，笑得有點惡毒。

「算了。」奇練苦笑，只能走過去給他倒茶。

「奇練。」

「什麼事？」

「你養什麼動物了？」

「動物？」奇練驚訝地說，「沒有啊！」

「那，這隻是什麼東西？」熾翼從桌子底下拎出一樣東西來，「他一直趴在我的腿上，還啃了我很久。」

「太淵？」奇練終於看清了那隻，不，是那個被熾翼拎著衣領在半空晃的小小嬰兒。

「認識的？」由於那個小東西一直在試圖接近，熾翼單手把他拎遠了一點。

「你小心點，這是我七弟太淵。」奇練試圖從熾翼手上將人抱走，可他那個弟弟，居然拚命掙扎起來，猛把他的手往外推。

熾翼有趣地看著這一幕。

奇練狼狽地說：「你千萬別鬆手，慢慢把他放下來就好了。」

「這是你的新弟弟？你家水神大人的動作挺快。只要他努力些，說不定過兩、三千年，你們一堆龍撲過來，整個棲梧就會被壓垮了。」熾翼轉了轉手腕，把那小東西的臉轉過來。

「咦？這傢伙挺可愛的，和你還有你家水神大人都不太像呢。」

那小東西安靜下來，居然還對熾翼笑了。

「太淵是半龍，只有一百多歲，還是不穩定期，很容易夭折。那些女官是怎麼回事，居然讓他一個人亂跑！」奇練又生氣又擔心。

「我看他挺健康的。」熾翼看了看自己衣服下襬那一大灘的口水印，「居然會自己找東西吃了，而且很有眼光！」

「赤皇大人，他是個孩子，不是什麼可愛的動物。」奇練無奈地嘆了口氣，覺得他又會有叫人吃驚的古怪念頭了。

果然，熾翼接著說：「把他給我帶回去養吧！」

「這是不可能的。」奇練覺得頭痛起來。

「不然，讓他自己決定好了。」熾翼把小東西放到地上，「小東西，你要跟我回去嗎？」

幾乎是立刻，那叫作「太淵」的小東西撲了過來，抱住他的腿。

「你看，他想跟我回去。」熾翼抬高腿，把他勾到半空，看得奇練出了一身冷汗。

小小的太淵居然絲毫不害怕，咧著嘴一直笑，還順勢爬到了熾翼大腿上。

「不過，赤皇大人，你真的想好了嗎？」奇練突然笑了起來。

「想什麼？我的赤皇宮還怕找不到地方養這個小傢伙？」

這時，小東西已經爬到了他的身上，正在輕輕碰觸他右邊頸項上鮮豔奪目的印記。

「怎麼了，小東西，喜歡我的赤皇印？等我們回去，我幫你畫一個好不好？」

「赤皇大人，你好像忘記了，半龍是……軟綿綿的……」

熾翼就要碰到那小東西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要是哪天他一不小心……」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情沒辦。」熾翼兩隻手指一拎，把那小東西扔給了一旁的奇練。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滿臉不自在地說：「我要走了，把這隻看好！」

熾翼長袖一展，霎時不見了蹤影。

奇練看他匆匆忙忙落荒而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等他再低下頭，卻愣住了。

被他摟在胸前的太淵，呆呆地看著熾翼消失的方向，抽噎著哭了出來。

「太淵，你別哭啊！」奇練手忙腳亂，「你怎麼哭了？」

這樣一說，太淵居然哭得更大聲了。

「哎呀！怎麼說哭就哭，不過就是……被熾翼丟下了嘛！」

一千年後，不周山。

「大皇兄，你說，我們的勝算有多少？」他緊張地看著眼前混亂的戰局。

「你別管了，小心地跟著我。要是被父皇發現你偷偷跟來，你就麻煩了！」奇練瞪了他一眼。

「哦。」他扁了扁嘴。

奇練嘆了口氣。

「太淵，真有勇氣！」一旁的孤虹朝他使了個眼色。

「謝謝六皇兄。」太淵小聲地回答。

這時，場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赤皇終於出手了。」孤虹看了看奇練，「大皇兄，父皇說過，要是赤皇出手，你就不要出陣了，由叔父他……」

「父皇多慮了，我雖然和熾翼有過往來，但兩軍陣前，又怎會為此退縮？」奇練皺起了眉。

「大皇兄不要誤會，父皇是怕熾翼法力高強，萬一大皇兄有什麼……」

奇練此刻已經衝到陣前，和熾翼說了幾句，兩人就動起了手。

「六皇兄，那個人，就是火族的赤皇嗎？」太淵一邊關注著下方激烈的戰事，一邊問身旁的孤虹。

「是啊！火族和我們交好的時候，他倒是常來千水城，你大皇兄和他關係一向不錯。」

「真的嗎？」太淵遠遠地看著那個站在火鳳背上，衣帶飄搖的火紅身影。有一瞬，迷惑於那種華美的風姿，「赤皇……很威風呢！」

「火族現在和我們開戰，赤皇熾翼是火族中僅次於祝融的人物，甚至在某一方面來說，他才是火族中最難纏的一個。太淵，這話我聽聽也就算了，父皇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話能放在心裡，就別說出口。」孤虹慎重地囑咐。

「六皇兄，我有分寸。」太淵頓了一頓，又說：「六皇兄，你放心吧！再怎麼說，除了大皇兄和你，我和其他幾位皇兄一樣只是半龍，太淵很清楚自己的身分。」

孤虹聞言愕然地看著他。

這時，場中形勢突變。

熾翼窺到了破綻，手腕上的火環穿過防護，直擊奇練胸口。奇練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從雲端摔了下去。

水族人人色變。

只見共工身邊閃出一道白影，追上了急墜的奇練，在半空中將他一把拉住。直到停了下來，才看見那人黑髮白衣，神情有如冰雪。就算是救到了人，也沒見他面上有分毫表情。

太淵吁了口氣，但一口氣還沒有吐完，一股力道忽地從身後湧來，讓他身不由己往前衝了出去。

正下方，正是戰場的中心。

「太淵！」

他同時聽見了好幾聲驚呼。眼前是各種混亂的法力形成的氣流，他一時茫然無措，只能呆呆地撞了過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條紅色的長鞭捲住了他的腰，他整個人被從旁拖開，躲過了屍骨無存的下場。

太淵受到了驚嚇，直到遠離危險，還是沒能立刻回過神來。

「怎麼，嚇傻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回過頭來，看見了滿目的紅色。

這人……這個人……有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睛，這雙眼睛裡面，像是蘊藏了整個東海的水色，一片瀲灩波光，足以沉溺一切……

「太淵？」那人側過頭，火紅鳳羽做成的冠冕緊貼著他一絲不亂的鬢角，帶出傲然的意味，「水族是沒人了嗎，連小孩子也派上戰場？」

他的頸上有著鮮紅的刻印，直延伸到衣領之中。

那是赤皇的刻印！

太淵忍不住往後退卻，這才發現，自己正和火族赤皇共同待在一隻巨大火鳳的背上。

赤皇是神族中數一數二的強者，他只要動一動指頭，就能讓自己……

「我想想，距上次見面，有一千年了嗎？」熾翼突然笑了。

被他笑得心慌意亂，太淵只能防備地瞪大眼睛。

「小孩子來戰場做什麼？這裡可不好玩。」熾翼摸了摸緊貼著鬢角的那一縷紅色頭髮。

「我……不是小孩子……」太淵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在他面前沒辦法把話說得鏗鏘有力。

「喜歡天青色嗎？」熾翼來了興致，根本不管另一邊正交戰得如火如荼。

「什麼？」

「我剛剛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一定很適合天青色。」熾翼嘆了口氣。

「熾翼，做得很好。」這時，火族陣營之中傳出了一個聲音，「快把共工的兒子帶過來。」

「父皇，我自有主張。」熾翼頭也沒回，敷衍地回了一句。

對戰的雙方，都因為熾翼一句話，起了極大的騷動。

赤皇只是說了一句話……

「下次，別再這麼不小心。」熾翼恍如未覺，朝他笑了笑，「至少，你要知道，什麼地方是你不應該站的。」

太淵還在思考這句話的意思，熾翼手一揚，他被凌空托起，轉眼回到了水族的勢力護衛之中。

他驚訝地望向另一頭那飛揚的紅色身影，竟然像是能看見那個赤皇正帶笑看著自己。

赤皇……熾翼！

這是太淵記憶中第一次相見，熾翼給他的感覺，就如同那個閃耀著光芒的名字。

火紅的、燃燒著的……光華萬丈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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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盤踞東海，火族居於南天，干戈殺伐，生息繁衍，往復征戰。此種局面延續多年，直到……

東海，千水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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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說這話，是不是希望我以後別再來了？」

「赤皇大人，你可不要冤枉我。」奇練笑吟吟地看著眼前一身紅衣的熾翼，「您這樣的稀客屈尊駕臨，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要不是我父皇最近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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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藏器以待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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