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為甚麼這本書花了五十年才寫出來

二○一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我站在白宮東翼裡。在我身邊，是二十位蜚聲國際、成就非凡的名人，每一位都是我萬分景仰的，他／她們包括了：著名影星湯姆•漢克斯、勞勃•瑞福、名歌星戴安娜•羅絲、籃球大帝麥可•喬丹、脫口秀主持人艾倫•狄珍妮、微軟的比爾•蓋茲和他夫人梅琳達、名歌星布魯斯•史普林斯汀，以及西西莉•泰森和勞勃•狄尼洛等兩位大明星。

還有一個傢伙，那就是美國總統奧巴馬。

這一天，奧巴馬總統給我們每個人頒授總統自由勳章，只不過輪到我時，我必須稍微蹲下來，才能讓他將勳章掛到我脖頸上。他簡短地講了一些話，讚揚我們對美國的貢獻。提到我時，奧巴馬總統對我的慷慨稱讚使我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下。

頒獎典禮永遠使我感到渾身不自在。當然我十分感激，因為我：一、做了某些意義重大的事情，以及二、還活著，而被別人記得，可是我總覺得頒獎典禮有點自我膨脹，讓我十分尷尬。我天生內向易害臊，不喜歡談論自己。我是那些在派對中躲在棕櫚樹盆栽後面的傢伙——但那必須是棵十分巨大的棕櫚樹！我特別感激奧巴馬總統提到的：我之所以站在台上，並非只因為我的籃球生涯，也因為十七年來我寫下的文章和書本，為社會上遭受不平等對待的有色人種、女性、LGBT人士（指女同性戀、男同性戀、雙性戀、變性人）、穆斯林以及移民等發聲（他說我「……在國會推動、也利用他非凡的文采書寫愛國主義」)。但一個想法隨即襲上心頭：如果社會中沒有這些不平等，我還會不會獲頒這個獎章？我是不是從社會的不平等得到好處？那是種什麼樣的怪物呀！

誰會一邊等著領取美國頒給平民的最高榮譽獎項一邊卻想著這些事？為什麼我就不能夠滿懷感恩、微笑地想「總統自由勳章耶，好酷」？

典禮快結束時，奧巴馬總統說：「台上諸君均曾給我帶來強大的衝擊和激勵。協助形塑我成為今天的我的，正是你們諸位。」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為甚麼我會覺得那麼不自在。

缺了一個人。

那個我一生中最重要、協助形塑我成為今天的我的人，他正是為甚麼今天我能夠站在這個位置的原因，而十三年前，他也站在我此時此刻的同一位置，領同一個獎章呢，當時是由小布希總統頒授總統自由勳章，約翰．伍登教練是其中一位獲獎者。我還記得小布希總統特別提到伍登教練和他眾多學生的關係：「伍登教練成為了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在球賽中是他們的老師，但他更以身作則，示範如何當個好人。」

看著觀禮眾人為我們鼓掌，我真希望教練也坐在觀眾席上。他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給我的循循善誘只不過是個開始。接下來的四十多年，我們建立起越來越親近的友情。勝利時我們一起慶祝，遇到黯淡悲哀的時刻也會互相扶持。隨著我長大成人，加入職業籃球世界、結婚、生子、失去親人、退休，接著轉換生涯軌道，伍登教練的影響總是縈繞在我的周遭。即使在那一天，總統勳章沉沉的掛在我脖子上時，我也知道他會跟我說的話：「卡里姆，別想太多，享受此時此刻吧，別讓昨天占據了太多的今天。」

環視站在我左右兩旁的成功人士，我不禁猜想，他們生命中是否也曾經碰到過一位伍登教練，用奧巴馬總統的話來說，「協助形塑成今天的」他／她們。但願如此，因為要不是伍登教練，我的生命鐵定少掉許多東西。少掉許多歡樂，許多意義，更少掉許多愛。

隨後的招待茶會上，我的業務經理黛博拉．莫拉雷絲問我，得到如此聲望崇隆的榮譽感覺如何。

「酷，」我說，想起之前的自我提醒：放鬆一點吧。

她笑起來。「大作家呀，只有這麼一點點感想嗎？」

我沉思了一下，尋找一些文采豐富、自命不凡的誇張說辭，「『在歡樂笑聲中，讓皺紋來臨吧。』我感到歡欣。」

黛博拉碰了碰我的手臂。「你又在想他了，對不對？教練。」

我驚訝極了，眉毛揚起。「你怎麼曉得的？」

「你怎麼不會想著他？就是他才有這一切啊。」她環顧房間內的眾多名人，做了個手勢來強調「這一切。」「加上你在引用文學句子，就像他習慣做的。每次這樣做時你都是在惦記著他。」

*　　*　　*

伍登教練於二○一○年逝世。那為甚麼我等了七年才寫這本書呢？

正正因為，我們將近五十年的友誼當中他教會我的一些道理。在UCLA替伍登教練打球時，他是心到手到的。他會在球場邊線上跟我們同步跑上跑下，大聲咆哮著，講些鼓勵的話、發號施令。接著他會把某個球員叫到旁邊，給他示範某一球應該如何投、如何擋拆、掩護隊友或做假動作。這時他的臉往往離我們只有幾公分遠。但偶爾他會跑到波利場館觀眾席最高處，甚至一伸手都可以摸到屋頂，從那裡彷彿一位慈祥的天神般，往下看著我們在球場上跑來跑去。他很喜歡這個新鮮角度，讓他看到整體大局，看到所有移動著的部件如何合縱連橫，成為團隊。

面對幾十年的友誼，我也需要採取同樣的方法。我必須走過自他過世後的七年光陰，回頭俯瞰這一切的意義，才能衡量他對我和其他人帶來的衝擊到底有多大。這本書就是由此而來的觀點。我大可以在剛離開UCLA時就寫一本關於他的書，或當我從職籃退休時，又或者當教練剛過世時寫。但那樣的書不會是這一本。這本書涵蓋了橫跨快五十年、不斷演化著的友誼，透過一雙終於夠老夠成熟的眼睛，看懂了這段友誼的真諦。從前的我太年輕了，體會不出其中真理。

伍登教練給我們最重要的一課，是永遠不應專注在結果上，而應該專注在活動或過程本身。「不要老想著贏球，」他會說。「而是要盡力做好一切準備。只要你清楚自己已經竭盡所能，在球場上也已全力以赴，那就是你得到的獎賞了。記分板是毫無意義的。」無論是作為英文老師或是籃球教練，他都依循這哲學來行事，這思想則來自他大學時期讀到的一首不知由誰所寫的詩：

在上帝的墊腳凳前

可憐的靈魂跪下低頭懺悔

「我失敗了，」他哀嚎。

上帝說：「你已盡力，那就是成功。」

只想著將他的籃球哲學應用在贏過別人，就好像做好事的唯一原因是希望由此可以上天堂，同樣的存心不純淨，他認為做到最好已經是回報，無論就體育技能或精神上的角度皆如是。這是為甚麼他不愛看運動電影——電影中被看扁的運動員或隊伍歷盡艱辛、終於學會了勝利並不代表一切之後，最終還是安排他們贏得比賽。對伍登教練來說，大家學到寶貴教訓的時候電影就該結束，球員懷著新近學到的智慧，快樂地踏到球場上，裁判鳴笛，球賽正要開始之時，畫面就應該凍結在那裡，可以開始跑演員表和工作人員的字幕了。他認為，讓居於劣勢的黑馬贏得比賽傳遞了錯誤的訊息：生命中諸般教訓的功能，只是讓你取得一些「感覺上似乎是成功」的東西嗎？他的重點卻是：生命中學到的教訓就是成功。旅途已是獎賞，而不是最後抵達的終點。

這本書的用意不單是對我們的友誼表示感激，或敘述伍登教練對我這一生的深遠影響，而更是一種醒悟：有些人的生命是那麼的特別，影響了那麼多的人，他們的生命故事必須被代代傳頌，免得這些寶貴的價值受到減損甚至全被遺忘。

教練是來自美國中西部的典型白人，擁抱許多傳統的理想；我則是一個安靜但傲氣衝天的黑人小孩，來自紐約市，像個巨塔般比他整整高了十八吋（約為四十六公分）。他是個虔誠基督徒；我後來成為虔誠的穆斯林教徒。他喜愛搖擺年代的華麗大樂團音樂；我則喜歡近代爵士樂。就紙面上來看，可以理解，作為教練和球員我們關係良好，但這紙面上可沒有任何一絲線索顯示我們之間會孕育出一段長達一生的友誼。

教練最愛讀的小說是道格拉斯的名著《聖袍千秋》，講的是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的故事。他多次反覆閱讀，隨時引述小說中的句子。他特別喜歡以下的一段：

我們的生命仿似在陸地上旅行，長期走在平坦的平原會覺得太簡單和沉悶，遇到陡峭上山路則又太困難和痛苦；可是，登上高山頂端時，看到的盡是壯麗景觀——你感到高興——眼裡盡是快樂的淚水——你想高聲歌唱——你會希望有雙翅膀！接下來——你無法停留在那裡，而必須繼續你的旅程——你必須開始從另一邊走下去，由於忙著注意腳下步伐的安全，以致連你登頂的經驗都拋諸腦後了。

在我們的友誼之旅上，教練和我爬上了那高山，分享壯麗的景色。這本書是我想確保我們登頂經驗不會被遺忘的嘗試，並且希望其他人也因此被激勵，嘗試爬上那座高山，體會到那種快樂、熱淚盈眶。

前言

為甚麼這本書花了五十年才寫出來

二○一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我站在白宮東翼裡。在我身邊，是二十位蜚聲國際、成就非凡的名人，每一位都是我萬分景仰的，他／她們包括了：著名影星湯姆•漢克斯、勞勃•瑞福、名歌星戴安娜•羅絲、籃球大帝麥可•喬丹、脫口秀主持人艾倫•狄珍妮、微軟的比爾•蓋茲和他夫人梅琳達、名歌星布魯斯•史普林斯汀，以及西西莉•泰森和勞勃•狄尼洛等兩位大明星。

還有一個傢伙，那就是美國總統奧巴馬。

這一天，奧巴馬總統給我們每個人頒授總統自由勳章，只不過輪到我時，我必須稍微蹲下來，才能讓他將...

推薦序一　運動精神就是人生教育的一部份　　張嗣漢　好市多亞洲區總裁
推薦序二　愛，大於籃球　　　　　　　　　　許晉哲　富邦勇士籃球隊總教練
推薦序三　不完美中的完美共鳴　　　周汶昊　《柯瑞平凡中的不一樣》作者／UDN聯合新聞網運動專欄作家
前言　為甚麼這本書花了五十年才寫出來
第一章　不同世界碰撞時：當美國中西部鄉巴佬遇上哈林籃球精
我將照片拿起來湊近我的臉仔細地看，很想回到那一刻，我一直沒忘記的特別時刻。伍登教練看來很虛弱，背有點痀僂，柱著拐杖。但儘管如此，照片中他的姿態依然透著一種堅毅——照例地頭上每一撮頭髮都整理得服貼完美。雖然突如其來的憂傷使我喉嚨哽咽，我仍任由自己的思緒漂回去當時那一刻……
第二章　球賽，進行中：重點從來都不是為了要贏＋其他籃球場上的教訓
伍登教練的印地安那鄉巴佬腔調鼻音濃重，但他神情之氣勢凌厲，使他講的話有種聖經似的份量。「你生命中第一重要的是家人。第二是你選擇的宗教信仰。第三是你的學業：你來這裡的目的是接受教育。第四，無論你在哪裡以及無論你做甚麼，永遠別忘了你代表著這家偉大學府。第五，剩下來的時間，我們就打打籃球。」他眉毛一挑：「有問題嗎？」……
第三章　膚色的束縛：無法容忍黑皮膚
球場上，伍登教練的發號施令與我的衝鋒陷陣可謂合作無間，十分順遂。而我們長達幾十年的友誼之間，友愛和尊敬也毫不費力地流動著，簡直像一對水上芭蕾表演者或音樂劇的舞者。可一旦牽涉到種族問題，我們就找不到一個舒適的平衡點，立刻有點全身發癢、坐立不安……
第四章　伍登教練會怎麼做：關於宗教、政治以及保持信念
伍登教練比那種刻板印象的典型人物複雜多了，其實我和他皆有此特性，分別在於，我身處滿是敵意的公開論壇中，與刻板的種族偏見對抗；而他則隱藏幕後，用實際行動靜靜地打他的仗，大眾鮮少與聞……雖然我和他也經常意見相左，但這些議題反而將我們距離拉近……
第五章　我們麻煩大了，而且就在波利球館：走伍登的路卻迷路
當時我沒搞清楚的是，我以為只是成為一個好球員的實用知識，其實是伍登為我們打下往後一生受用不盡的基礎。看得出來他十分關心我們，不把我們當成短暫過客。他希望等我們離開時，個個是成熟男子漢，工作態度良好，擁抱強大的道德感，否則他會認為是他的失敗……
第六章　「時間使你的膝蓋彎曲」：在悲傷日子裡的友誼時刻
伍登和我盡力互相協助，度過這些改變人生的死亡事件，走到對方的哀傷山洞裡，在不見天日的漆黑中握緊對方的手，帶領他回到地面，重見光明……當時，唯一最重要的只是陪伴在對方身旁，有一隻可以握緊的手，可以跟隨的腳步，走出黑暗……
第七章　長日將盡，旅途漸漸走進黑夜
進到病房裡看到伍登教練，他似乎疲憊不堪，無法講話。我輕輕握住他的手，眼淚不由自主沿著臉頰流下來。教練嘴巴動了動，好像想講些甚麼，但講不出來。南恩開始小小聲哭泣。「我在外面等你，」她說：「讓你們單獨聊聊。」「不，請不要，」我告訴她：「我希望你聽到我要說的。」……

推薦序一　運動精神就是人生教育的一部份　　張嗣漢　好市多亞洲區總裁
推薦序二　愛，大於籃球　　　　　　　　　　許晉哲　富邦勇士籃球隊總教練
推薦序三　不完美中的完美共鳴　　　周汶昊　《柯瑞平凡中的不一樣》作者／UDN聯合新聞網運動專欄作家
前言　為甚麼這本書花了五十年才寫出來
第一章　不同世界碰撞時：當美國中西部鄉巴佬遇上哈林籃球精
我將照片拿起來湊近我的臉仔細地看，很想回到那一刻，我一直沒忘記的特別時刻。伍登教練看來很虛弱，背有點痀僂，柱著拐杖。但儘管如此，照片中他的姿態依然透著一種堅毅——照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