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後路

吳氏將秋香拉到身旁，示威似的揚起下巴看著方氏。

果然就見方氏面色鐵青，忽然一跺腳，恨恨道：好好好，這是你們女兒，你們想怎麼慣就怎麼慣，我不管了，愛怎樣怎樣，這個家愛怎樣怎樣。

她說完抱著胳膊到一旁生悶氣去了。

這裡秋亮便悠悠道：三弟，論理這話不該我這個做二伯的說，但你們委實有些不像了。看看香丫頭，這還是個女孩兒嗎？別的女孩兒聽見自己婚事，哪個不是羞羞怯怯扭頭就跑的？這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妳一個小毛丫頭，懂什麼？就這麼大咧咧跑過來說三道四，要是傳出去，別說陳家這樣的好人家，就是尋常人家，也沒人要啊。

沒人要就沒人要，這點就不勞二伯為我操心了。

秋香眉頭一挑，然後回身摟住吳氏胳膊，含笑道：再說了，既然二伯知道婚姻是父母之命的道理，我爹娘剛剛都明確表態不想把我嫁給陳家，你們還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說到底，你們不過是我的伯父伯母，可不是我的親生父母。當然，我也覺著挺慶倖的，要是攤上你們這樣的爹娘，如今怕我是要妥妥被賣女求榮了。

哎！妳……妳這混帳丫頭胡說什麼？秋亮猛一下站了起來道：娘，大哥，三弟，哎！你們都聽見了，這丫頭今日是要上房揭瓦呢，聽聽她的話，是人話嗎？

秋香便是故意激怒秋亮等人，見父親瞅了她一眼，她便做出賭氣模樣，噘著嘴道：誰讓你們一個個非要對我指手畫腳？有這個閒心，不如去操心下二姐姐的婚事，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嘿！一大家子，還能讓妳一個小毛丫頭壓服住？三弟，你管不管？這丫頭可真的該好好教訓了……

秋亮這個氣啊，擼胳膊挽袖子好像是要親自動手揍秋香似的。

忽聽馮氏沉聲道：住口。香丫頭不能嫁去陳家，這個主我做了。

滿室皆靜，秋亮張口結舌，似是不敢置信的看著母親。

好半晌之後，他正要開口說話，就見馮氏又看向秋香，嗔怪道：不過香兒也實在過份了，這些話是妳該說的嗎？還不向妳二伯父道歉？

秋香也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反正剛剛那幾句話，已經將刺給秋亮夫婦種下了，馮氏又答應不讓她嫁到陳家，這結果對她來說，真是兩全其美，道個歉算什麼？

因此她便給秋亮行了個萬福，嬌俏笑道：剛剛我也是氣急攻心，說話著實過份了，這裡給二伯賠罪，您老大人大量，可別和侄女兒一般計較。

妳……

秋香來了這一下，秋亮一個大男人，還真能不依不饒怎的？

想了半天，也沒有什麼出氣高招，這口惡氣顯然是要默默吞下了，因此臉色鐵青地坐下，悻悻道：我能和妳一個毛丫頭見識嗎？說那麼多也是為妳好，妳不肯就不肯，別說這些傷人心的話。

話音落，就聽方氏又叫道：這下好，這門親事就吹了？我們要怎麼和二叔家的人說？娘，妳老可向來是精明的人，妳倒是說說，這門親事怎麼就不好了？香丫頭嫁過去，大魚大肉吃著，綾羅綢緞穿著，這怎麼就叫不好？

這女人顯然還是不肯死心，想要施展渾身解數力挽狂瀾。

卻聽馮氏淡淡地道：再好也不嫁。這個家裡，我還是能做起這個主的。

為什麼？怎麼就叫再好也不嫁？方氏不敢置信地看著馮氏。

她大概沒想到老太太有一天也會這樣倔強，放著現成的好事兒不答應，就為了賭這一口氣。

不為什麼，我信服不著妳二叔家。

馮氏目光看向窗外，忽然嘆了口氣，輕聲道：我不是賭這一口氣。只是剛剛明兒媳婦說得沒錯，妳二叔家不值得相信。想當初，他們為了接咱們來京城，說了多少好話？就差沒跪下求我，結果來了之後又怎樣？妳耳根子軟我知道，可總該長些記性，那些辱駡，妳就真的都忘了？現在因為不知道什麼緣由，她們又瞄著香丫頭了，於是對咱們又好了。這樣反復無常，甚至為了達到目的可以自打臉的人家，值得信服嗎？你們就算不去想陳家是不是真會像他們說的那麼好，難道還不想想香丫頭嫁了人之後怎麼辦？到那時塵埃落定，妳敢保證她們還會如今日這般對你們？到那時再被人整天指桑駡槐，又當如何？

不會的不會的。方氏急忙道：大堂嫂親口和我說過，之前的事情她們委實不知，如今那幾個婆子都攆出去了，這院裡全換了人，對咱們如何，老太太也是親眼看見的。就是今天二老太太叫妳過去，這也未必是壞心。好，退一萬步說，她就算是故意的，大概也只是為了年輕時那口閒氣，老太太為了孫男娣女的前程，就暫時忍了吧。

秋香在旁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冷笑道：二伯母，您這張嘴當真是舌燦蓮花，黑的都能被您說成白的。可惜啊，沒用。哼！反正我和祖母一樣，不相信二叔家的人。易漲易落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這個道理精明如您，不可能不知道吧？千萬別為了眼前一點蠅頭小利，就看不到日後的隱患危機啊。

哎呀，妳們怎麼這樣蠍蠍螫螫的……

方氏沒完成謝氏交代的任務，心裡不由發急，卻聽馮氏道：這事兒不必再說。又不用妳回絕，自有香兒的爹娘去說，妳用不著急得和熱鍋上螞蟻一般。

她說完看向秋香，沉聲道：只是香丫頭，這次事情之後，我估計著這地方咱們是呆不下去了，妳可有什麼章法？

秋香笑道：我料著這一次不成，二叔家未必肯善罷甘休。祖母，咱們如今手裡錢不多，能多住幾天便多住幾天，容我們出去慢慢打聽，看看哪裡有便宜房子租下來先住著。京城米貴不假，可京城做工的機會也多啊，大伯二伯和我爹都是有手有腳，咱們憑著自己的本事賺錢，哪怕吃糠咽菜，也比寄人籬下吃那些大魚大肉香甜。

哼！這可是說大話。我怎麼想，也想不出什麼樣的糠菜能比魚肉好吃。秋亮冷笑一聲道：再說了，有這樣白吃白喝悠閒自在的日子不過，非要去風裡雨裡的辛苦，妳小人家不知道世道艱難，錢是那麼好賺的嗎？

閉嘴，你一個大男人，就這點骨氣？還比不上一個孩子。

馮氏怒瞪了二兒子一眼，接著手一揮道：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以後誰都不許再提。秋亮於是不再說話，一家人鬧了個不歡而散，回去各自都有閒話，不提。

秋明代秋香回絕了這門親事後，果然惹得秋家幾位主子大怒。

消息傳出，就連下人們都十分驚訝，想不明白一個村姑，為什麼放著這樣攀高枝的機會不要，竟然還拒絕了。

那陳二少爺雖然是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紈絝，可人家有錢有閑，也沒聽說鬧出什麼大笑話，配秋香還不綽綽有餘。

秋林等人也是又憤怒又沮喪，他們終究只是親戚，雖然恨不能替秋明夫婦做主，可沒有這樣道理。

因此這一日秋禾坐在家中，陰沉著臉想辦法，還不等想出來，就見妻子從外面走進來，看見他便是一愣，接著疑惑道：二爺今日怎麼乖巧了？竟然坐在家裡，難道沒有應酬？

我哪有心思應酬？秋禾煩躁的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接著就摔了杯子，恨恨道：人都死哪兒去了？茶水都涼了，也不知道換一杯。

韋氏抿嘴兒一笑，叫丫頭進來將茶杯碎片收拾了，又親自倒了杯茶遞給丈夫，接著憤憤道：也難怪二爺生氣，真真是不知好歹的一家人，也不想想在咱們家白吃白喝了多少天？這會兒不過讓他們嫁個女兒，咱們又不是坑騙他們，正經找的是個好人家，結果竟回絕了，這是人辦的事兒嗎？

秋禾煩躁的揮揮手，搖頭道：這算什麼？我煩惱的不是這個。關鍵是皇商那個位子，我可聽說了，喬家已經拉上了晉陽侯府的關係，妳說……咱們若抱不上睿王府這粗大腿，還有什麼力氣和人家爭？

韋氏連忙在對面坐下來，一臉凝重道：怎麼？這信兒已經准了？

秋禾點點頭，煩躁道：是三弟買通了喬家一個管家得來的信兒。我說喬家最近怎麼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原來是有了這樣大靠山。可惡，晉陽侯府又如何？就必定能幫他們奪得皇商名號？我看未必。

韋氏嘆氣道：晉陽侯府，這已經是了不得的勢力了。二爺剛剛還說，咱們若抱不上睿王府的粗大腿，還拿什麼和人家爭？這會兒又說這樣話，可見你的心亂到什麼程度。

秋禾也愣住，接著惡狠狠叫道：我能不亂嗎？這麼多年的心血和努力，總算看見了光亮，難道就這樣放棄？我不甘心。別說我，爹和大哥三弟也都不甘心。

第一章 後路

吳氏將秋香拉到身旁，示威似的揚起下巴看著方氏。

果然就見方氏面色鐵青，忽然一跺腳，恨恨道：好好好，這是你們女兒，你們想怎麼慣就怎麼慣，我不管了，愛怎樣怎樣，這個家愛怎樣怎樣。

她說完抱著胳膊到一旁生悶氣去了。

這裡秋亮便悠悠道：三弟，論理這話不該我這個做二伯的說，但你們委實有些不像了。看看香丫頭，這還是個女孩兒嗎？別的女孩兒聽見自己婚事，哪個不是羞羞怯怯扭頭就跑的？這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妳一個小毛丫頭，懂什麼？就這麼大咧咧跑過來說三道四，要是傳出去，別說陳家這樣的好人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