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年事

林姨娘，又要勞煩妳了。穿著桃紅色襦裙，梳著雙髻的丫鬟笑盈盈看著林妙貞道：妳也知道，昨兒降了一場雪，天兒一下就冷了下來，夫人的胃口不大好，小廚房裡的那些人，怎麼都做不出林姨娘的絕味來。偏生莊子好不容易送來了新鮮的帶菜，夫人就打發我過來同姨娘說一聲，今兒晚上想要喝帶菜排骨枸杞湯。

綠衣聽到丫鬟的話，面上露出薄怒，但見著自家小姐一聲不吭，就強壓著火氣。

丫鬟見著林妙貞不說話，繼續說道：夫人特地吩咐了，這帶菜可不能讓綠衣動手，得林姨娘自己來。

綠衣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道：我家小姐又不是廚娘。

粉衣丫鬟笑道：綠衣，妳同我爭論有什麼用？對著林妙貞說道：這是夫人吩咐的，若是林姨娘有什麼想法，可以找夫人理論一番。

林妙貞見著綠衣還要說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對綠衣搖搖頭，對丫鬟說道：我知道了。

粉衣丫鬟見著林妙貞答應了，就接著說道：夫人說了，帶菜得用涼水浸潤著，在煮帶菜之前，萬萬不能夠用熱水浸潤了，用熱水來洗呢。

她的目光從林妙貞的一雙手上劃過，她還記得曾經見過林妙貞的這雙手，手指修長而纖細，根根像蔥根似的，如今林妙貞的手早沒有了昔日的光華，手指發紅發脹，有留下的凍瘡痕跡。

林妙貞見著粉衣丫鬟看著她的手，也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淡淡應了一聲：嗯。

粉衣丫鬟見著林妙貞應下，便轉身離開，想著這位林姨娘雖說生得貌美，性情卻軟弱得很，若不然也不會明明要做側妃了，仍然會答應去做廚娘的活計。

林妙貞如今已有三十，就算是自己夫人想法子蹉跎她，她依然是身子窈窕，纖濃得體，走路款款搖曳如蓮。

身姿動人，容貌便更是如此了。長眉似柳，杏眼溫潤，小巧瓊鼻，菱唇似含珠，最為動人的就是額心的一點紅痣，紅得讓人心尖都是癢意。

粉衣丫鬟轉念一想，林姨娘的孩子記在自家夫人的名下，就算是林姨娘生得貌美，得到王爺的疼愛又如何？還不是得為了三小姐低頭服小。

綠衣的雙眼裡有隱隱的怒火道：夫人也太過了！這樣的天氣用冷水洗帶菜！

好了。林妙貞低頭說道：我不過是個妾，還有含珠也養在夫人那裡。聲音淡淡，帶著認命的味道。

想到了三小姐，綠衣的心裡一梗，小姐這般委曲求全還不是為了小姐，偏生三小姐那一日對自己說出那般的話……

綠衣唇瓣動了動，不忍把三小姐那些傷人的話告訴林妙貞，只得說道：上次王爺說，要把小姐正式記做側妃。

林妙貞扯了扯嘴角，露出諷刺的笑，長睫顫著遮住了眼底的冷光，側妃也是妾室。鎏銀鏤空玲瓏手爐在她的手中轉著，林妙貞聽著綠衣說道：小姐何不求一求王爺？明眼人都看得出，王爺的一顆心都在自家小姐身上。

求魏邵和？林妙貞聽到這裡，抬起眼，對著綠衣溫聲說道：他最常對我說的，是忍一忍就好了。

自從她入了王府，張氏還是世子妃的時候，就對她百般看不順眼，魏邵和把她養到了別院裡，對她常說的就是，忍一忍就好，以後就好了。

魏邵和從世子到王爺，張氏從世子妃到王妃，她從別院搬回到了王府，日子好似一天天過得好了，她心中卻總覺得，還是在別院的那些日子自在。

林妙貞的聲音溫柔，但是眼底沒有一丁點的暖意，這讓綠衣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林妙貞見著綠衣打了寒噤，便問道：是不是冷了？

綠衣搖搖頭。

林妙貞放下了手爐，活動了手指，開口說道：我去小廚房裡看看。

綠衣咬著下嘴唇，心中心疼林妙貞，也知道林妙貞這般的作為是為了三小姐。

綠衣沉默地陪著林妙貞到了小廚房，見著她蹲在身子，手指放在冰涼的水盆裡。

旁邊的廚娘見著這一幕，見怪不怪半靠著灶台，只對著林妙貞說道：勞煩林姨娘了，除了這一小盆，還泡了一大盆呢。

綠衣怒道：我家小姐只給王妃做吃食。

胖廚娘笑道：王妃今兒晚上想吃帶菜，明兒也想吃，我這也是為了林姨娘好，今兒一次性就把菜洗好。所以就勞煩林姨娘，萬萬不要忘了還有一盆呢。

我竟是不知，有什麼事情要勞煩林側妃。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

那胖廚娘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道：王……王爺。

林妙貞坐在小幾上，聽到了動靜就往來者的方向看了過去，因為是逆著光，她眯起了眼，只見著那人背後淡淡的金光，面容被籠在陰影裡。

等到他往前走了幾步，才見到那人的全貌，頭戴玉冠，身上穿著的是四爪蟒袍，若不是鐵青著臉，會讓人贊嘆一句豐神俊朗，宛若天人。

魏邵和踏入小廚房的時候，就見著林妙貞坐在小幾上，手放在涼水裡，被凍得通紅。他面上顯出了薄怒，伸手拉住了林妙貞的手腕，把她從小幾上拉了起來。

林妙貞被魏邵和拽住了手腕，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一雙秀眉凝起，被他生生拖得站了起來。

魏邵和見著林妙貞的模樣，面容緩了緩道：妳沒事吧。

我沒事。林妙貞對著魏邵和搖搖頭。

魏邵和的目光落在她那雙通紅的手上，他的唇死死抿著，對著胖廚娘說道：妳好大的膽子。

奴、奴婢只是……王妃吩咐的。胖廚娘癱坐成一團，想要給魏邵和磕頭求饒都沒有力氣。

聽到是王妃吩咐的，魏邵和的面色鐵青，伸出腳踹在胖廚娘的胸口道：滾。拉著林妙貞的手，就往小廚房外走，然後對著身邊的侍從說道：打二十棍，發賣了出去。是。

林妙貞面色微白，王府之中的下人若是犯了錯，就會被打板子發賣出去，這妾室與下人也沒什麼分別，每次魏邵和吩咐責打下人，她都覺得這也是她今後的命運。

魏邵和見著林妙貞的面色發白，知道自己發作下人嚇著了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就索性搓手替她暖手道：妳這手不該做這些。

林妙貞笑了笑道：也不是第一次給王妃做飯了。

魏邵和一哽，想到張氏懷孕的時候，因為張家正得聖眷，加上張氏的要求，還是他開口讓林妙貞給張氏做飯。

都是過去的事，以後不需了。魏邵和快速帶過先前的事，聲音輕快起來道：我已經稟了聖上，尋個黃道吉日就把妳正式上了牒，以後若是再有下人打著王妃的名號折辱妳，妳直接打發回去。

想到自己終於替可心人求得了側妃的份位，他的心情好了許多。

林妙貞沉默著並不說話，金色的陽光透過她的長睫，細碎的光華落入她的眼中，讓她的眸子比琉璃還要通透，額心的一點紅痣在光下越發動人。

她沉默著不說話，就是他心頭的一道光。

魏邵和永遠記得，自己失去了記憶，從重傷之中醒來，見著的就是這般的林妙貞。他當時以為自己見著了觀音娘娘。

你醒了？林妙貞的紅唇微揚，那笑意從她的唇邊一直到她通透的眼底。那笑容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永遠記得她的笑，記得她額心的那枚紅痣。他那時候就發誓自己一定要娶林妙貞。

想到了過去的事，魏邵和麵上越發柔和道：貞兒，我今兒替妳討了側妃的份位，妳當怎麼謝我？

林妙貞看著魏邵和，沉默半晌才開口道：我想住到別院裡。

魏邵和的眼皮子一跳，他在林妙貞救了他半年之後恢復了記憶，但是瞞下了這樁事，仍是娶了林妙貞。

他是長青王世子，當時京都裡已經有了正妻張氏，張氏善妒，雖說他林妙貞是他的救命恩人，也已是他的人，張氏依然不許林妙貞入王府，於是林妙貞就住在京都的別院裡，這一住就是十年，他幾乎兩三個月才有辦法去一次別院，如今聽到林妙貞要回別院，就皺眉道：我不許。他原本的好心情也消散得一乾二淨，面色鐵青得嚇人。

林妙貞便不說話。

魏邵和帶著林妙貞回到了院子裡，讓僕人下去之後，魏邵和才說道：貞兒，妳究竟同我在鬧什麼？

他本是興致勃勃回來，想到自己終於可以給林妙貞一個名份，心中歡喜異常，但是林妙貞這般冷冷淡淡的態度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我沒有鬧。林妙貞說道。

是不是因為張氏待妳不好？魏邵和伸手撫著林妙貞的面容，歲月偏愛她，她肌膚細膩不見皺紋道：我以前告訴妳，日子總會好的，我會給妳一個交代，今兒就給妳側妃的位置，妳不歡喜，豈不是在同我鬧？

魏邵和心中鬱鬱，卻不捨得同林妙貞生氣，憋著火氣同林妙貞說話。

第一章 當年事

林姨娘，又要勞煩妳了。穿著桃紅色襦裙，梳著雙髻的丫鬟笑盈盈看著林妙貞道：妳也知道，昨兒降了一場雪，天兒一下就冷了下來，夫人的胃口不大好，小廚房裡的那些人，怎麼都做不出林姨娘的絕味來。偏生莊子好不容易送來了新鮮的帶菜，夫人就打發我過來同姨娘說一聲，今兒晚上想要喝帶菜排骨枸杞湯。

綠衣聽到丫鬟的話，面上露出薄怒，但見著自家小姐一聲不吭，就強壓著火氣。

丫鬟見著林妙貞不說話，繼續說道：夫人特地吩咐了，這帶菜可不能讓綠衣動手，得林姨娘自己來。

綠衣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道：我家小姐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