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醫學是二十世紀發展最快速的學門之一,解決了許多醫療上的難題,甚至得以一窺人體生命的奧祕。作者為生理學者,在從事科學研究工作之餘,並致力於科普知識的推廣,將一些科學發現,以及許多科學家的故事,介紹給一般讀者,為許多令人迷惑但深感興趣的問題,提供了第一手的解答,也對於科學與文化的現象提出了獨到的看法。本書與一般充滿艱澀專有名詞,及繁瑣敘述的科普書不同,可以讓讀者輕鬆進入科學的世界,欣賞豐富的知識內涵。
科學與文學、藝術並無不同,都是人類最精緻的思想及行動表現。
作者簡介:
潘震澤
生於臺北,長於中壢、新竹;國立臺灣大學動物系、動物研究所畢業、美國密西根韋恩州立大學生理學博士,洛克斐勒大學、密西根州立大學、密西根大學等校研究。曾任國立陽明大學生理研究所教授,專長為神經內分泌學,並曾獲得慶齡醫學獎、國科會傑出獎、特約獎等榮譽。近年關心科普讀物譯介,譯著有:《科學論文寫作與發表》、《人體生理學》、《天才的學徒》、《為什麼斑馬不會得胃潰瘍》、《基因組圖譜解密》、《睡眠的迷人世界》等不下十本,並擔任《科學人》雜誌編譯委員。現旅居美國。
章節試閱
輯一
雅婁與柏森的故事
女性科學家的困境,是科學史、社會學以及女性主義論述經常出現的主題,這方面的歐美論著已有不少。雖說到了二十世紀後半葉,各行各業都不乏女性參與,學術界女性也越來越多,但不容諱言,不少人仍不看好女性從事科學研究這一行,對女性在科學研究的成就也有所保留;這一點只要看看諾貝爾獎的得獎記錄,無論物理、化學及生理醫學獎的女性得獎人都還只有個位數,就可明瞭。
女性科學家得不到男性同行的看重,與大男人主義脫不了干係。二十年前我在美國念博士學位時,有回同指導老師到外州開學術會議,會中聽到他與另一位男性同行談及一位初次謀面的女性科學家所展出的 研究結果。我的老師稱讚了一番該女性同行的工作,但卻忍不住說她人長得不怎麼樣,另一位則附和說,世事本就如此,長得漂亮的女生很少走進這一行。我在一本女性科學家的傳記《羅薩琳‧雅婁諾貝爾獎得主》(Rosalyn Yalow: Nobel Laureate, 1998)中,也看到幾乎相同的說法。那是一九五○年代,美國一位醫界大老針對申請住院醫師的女性醫學生發出的評論,話是這麼說的:「如果她長得漂亮,那幹嘛要走醫生這一行?如果長得不好看,誰又想要收她?」
上述大男人的說法,相信各行各業人士都很熟悉,不獨科學界為然。雖說由於女性意識抬頭,加上新一代男性也多有覺醒,類似的公開歧視已越來越不明顯,但要完全絕跡並不容易。究其根本,兩性之間本就存在生物本質上的相吸及互補;一方面男性好以強者姿態保護婦孺,再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百萬年來演化的結果,不少女性也樂於展現魅力,接受男性幫忙。因此,要人無視於上司、同事或屬下性別,而都以中性人對待,有時是不容易辦到的。
由於女性在科學這一行走來備極辛苦(尤其是前幾代),因此值得探究的問題就不盡然是:為什麼諾貝爾的科學獎項少有女性得主?而是:為什麼居然還有女性可以得獎?這些少數的成功女性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可以在男性主宰的世界裡出頭?俗話說:「成功的男性後頭都有位女性的支持」,對少數的十位諾貝爾獎女性得主而言,這句話卻不盡適用,因為其中有三位是同先生一起得的獎(誰在誰的背後就很難說),有四位則沒有成家(後頭根本沒人),只有剩下三位得獎人有家有小,背後可能有先生的支持。一九七七年的生理醫學獎得主雅婁(Rosalyn Yalow, 1921-2011),就是其中之一,但她背後還不只有一位男性的支持,而是兩位。
雅婁與她的搭檔柏森醫師(Solomon Berson, 1918-1972)的大名,是筆者近三十年前剛入門作研究時就耳熟能詳的名字,但對他們的關係則毫無所知,直到後來讀了雅婁的傳記才有完整的了解。他倆從一九五○年代後葉到一九六○年代初,利用放射性元素的靈敏度,以及抗原抗體反應的專一性,發展出放射免疫測定法(radioimmunoassay),可用來測定生物體內幾乎所有的微量物質,尤以血液中的荷爾蒙為最主要的對象,因此造成了內分泌學研究的革命,改寫了整個內分泌學的教科書,影響至今不衰。
出了內分泌學界,聽過雅婁大名的人可能不多。她是物理學家出身,與得過兩次諾貝爾獎(物理、化學各一)的居禮夫人有一些有趣的相似點:她們研究的對象都是放射性元素,都嫁給了物理學家,她倆也都是在男性的研究夥伴過世後,才取得男性獨享的特權,並在性別、野心及社會等凸顯議題上,成為爭議性人物。不過,除了上述的相似點之外,她倆在其他方面可是大不相同。
雅婁是猶太移民之後,從小就展現聰明、進取以及對科學的興趣。她一路念公立學校上來,在紐約市杭特學院修習物理時就碰上了好老師。由於二次大戰期間,許多年輕男性上了前線作戰,雅婁才得以進入研究所就讀,之後她只花了三年半的時間(1941-1945),就以全A的成績在伊利諾大學取得核子物理博士學位。她只有一門「電動力學實驗」拿了A減,卻被系主任說成是「女性不適合做實驗的證據」。
雅婁完成物理博士學位後,回到紐約,在一家醫院取得放射物理師的工作。戰後,美國的榮民醫院有段長時間的蓬勃發展期,於是雅婁得以在紐約布朗士區榮民醫院的放射部門任職。雖然她沒有任何生物或醫學的背景訓練,但卻是最早一批將放射性元素應用在生物醫學的人士。更幸運的是,她在那兒碰上了年輕聰明的柏森醫生,兩人在醫院的地下室展開了長達二十年的合作,完成了日後獲得諾貝爾獎的工作。
雅婁和柏森,除了性別互異外,一是物理博士,一是臨床醫師,背景完全不同,可說是奇怪的組合;但他倆打從初次見面就相互欣賞,之後更朝夕相處長達二十年,共同進行實驗、發表文章、外出開會,可說比真正的夫妻還要親密。同時他們兩家人也時相往返,屬於通家之好,雅婁的小孩更視柏森為另一位父親。但可想而知,柏森太太的心裡並不見得好過,因此柏森去世後,他們兩家也就不再來往。
想要了解柏森與雅婁之間的關係,必須對柏森這個人多點認識。柏森是位絕頂聰明的人,認得他的人無不佩服其才思敏捷。同時,柏森還是業餘小提琴、西洋棋及數學高手;他會給來實驗室學習的住院醫師上微分方程的課,把他們難得哇哇叫。因此,柏森是在雅婁身上,找到了心智的對手。
雅婁以一介女子,又沒有醫學博士學位,想要在臨床單位站穩腳步,並非易事,因此,她需要柏森的支持,而柏森也一直以真正的對等態度看待雅婁。譬如一九七二年,新英格蘭糖尿病協會遴選柏森為年度講座教授,柏森去信給協會主席:「雅婁博士和我是多年搭檔,如果這項講座榮銜不能由我倆共享,我們兩個都不會接受。」
柏森及雅婁的合作關係十分特別,他倆都是自己動手做事的人,不喜歡外人的插手及幫忙。早先他們連住院醫生也不收,後來的少數幾位則強調要獨立作業,別干擾他倆的工作。放射免疫測定法出名後,世界各地都有人慕名前來學習,他們也毫不藏私,傾囊相授,因此也促使了這個方法的迅速普及。雅婁說,他們根本沒有考慮過專利申請的問題,那也是上一代科學家普遍的心態:有人給錢讓自己做喜歡的研究工作,已是天大福分,有所成果自然是由科學界以及社會大眾所共享。這樣的胸襟,在多數熱中產學合作、動不動就申請專利以求保護智慧財產的新一代科學家身上,已蕩然無存。
一九六八年,紐約市新成立的西奈山醫學院邀請柏森擔任醫學系主任,雅婁堅決反對柏森前往,認為柏森的個性不適合行政工作,去那裡會要了他的命;不過,懷有一股使命感的柏森還是接受了這項挑戰。柏森的心目中,大學及醫學院的主要責任是教學與研究,並提供知性環境,至於增加病床數、照顧病人,甚至治療疾病都還是次要的。這樣的觀點,在當時已經萌芽、如今並成為主流的管理式醫療思維下,當然是不討好。因此,柏森與醫學院院長相處不來,也是意料中事。柏森甚至給過院長一封備忘錄,聲稱「行政會議只是橡皮圖章,浪費他寶貴的時間,以後不準備再出席」云云。
柏森與醫學院其他大老的相處也未見愉快。剛上任時,醫學院有位明星人物問柏森發表過幾篇論文,他回說:「很慚愧,只有一百篇出頭。」對方則傲然道:「我有三百八十四篇。」柏森接著說:「我說慚愧的意思,是自己並沒有上百個重要的發現。請問你有多少呢?」由於對方並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成果,於是柏森發表了一番論文重要性與數量的比值理論,搞得對方下不了臺。由此看來,柏森的「恃才傲物,不討人喜」是必然的了。
柏森的死來得非常突然,他是前往亞特蘭大參加學術會議時,給人發現死在旅館裡。兩天前,西奈山醫學院的新任院長,也是原來的病理學系主任(與柏森並不搭調),告知柏森即將解除其主任職務。至於那是否是柏森心臟病發的肇因,無從驗證,但卻應了雅婁的話:行政工作要了他的命。
雖說柏森一直視雅婁為對等的研究夥伴,但外界卻不見得那麼想,且不說提到放射免疫測定法時,柏森的名字總是在雅婁前面,一般也都認為柏森是實際動腦的人,雅婁只管動手(與她是女性不無關係)。由於諾貝爾獎的規定一概不予死後追贈,所以柏森一死,雅婁得獎的機會似乎也就一併失去了。因此,雅婁必須向世人證明,沒有柏森的存在,她仍然能有一流的成果發表。
雅婁在柏森死後,消沉了好幾個月,甚至還想過重回學校,拿個醫學博士學位(她以為這樣就可以為醫學界接納)。終究,她恢復了鬥志,更積極投入實驗工作;一九七二至七六年間,她一共發表了六十多篇文章,向世人證明:不靠柏森,她一樣可以有出色的研究成果,一樣可以獨立發表。一九七五年,她入選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一九七六年,她成了美國拉斯克基礎醫學獎的第一位女性得主;最後則是一九七七年的諾貝爾獎,是有史以來生理醫學獎項的第二位女性得獎人(第一位是一九四七年與先生一起獲獎的柯里夫人[Gerti Cori, 1896-1957])。雅婁的成就,終於得到應有的承認。
雅婁一直引以自豪的是,她除了研究上的成就外,還兼顧了家庭。雅婁於讀研究所期間認得了她的先生艾倫(Aaron Yalow, 1920-1992),還沒畢業就結了婚。艾倫雖然也擁有物理博士學位,但卻安於作個教書匠,並全力支持雅婁從事研究工作,長達五十年,直到他於一九九二年去世為止。艾倫對於雅婁與柏森在工作上長達二十來年的合作關係,也毫無猜忌,相當不容易,這與艾倫是虔誠的猶太教信徒不無關係。而雅婁在研究之餘,也致力於做好妻子及母親的角色。
雅婁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孩子還小時她有住在家裡的全職女傭幫忙,家住附近的母親每天也會過來幫忙照看外孫,這是日後雅婁最為感激的一點,也是她對其他女性同行的建議:想辦法找到可靠的幫手,分擔家事的工作。雅婁一直住在離醫院五分鐘車程距離的地方,因此她可以在清晨先到實驗室做準備工作,再回來給先生小孩準備早餐(中午、晚上也一樣),然後再回實驗室工作。雅婁的兩個小孩都受到有位強勢母親所影響,而各有所成。雖然雅婁與女兒的關係不是非常親密,但那與兩人同屬倔強的個性有關,不見得是由於相處時間不足所致。
在雅婁之後,陸續還有四位女性獲得諾貝爾生理醫學獎,但這些人都是單身,沒有小孩;為此,雅婁還發出惋惜之聲。按照雅婁較為傳統的想法裡,女性沒有結婚及生養小孩,總是有所不足;這一點,新一代的女性可能未必同意。
雅婁得了諾貝爾獎之後,有更多的機會讓她發表意見,她也不吝於表達她的看法,尤其是她以核子醫學專家的立場,鼓吹核能的應用,頗引起一些爭論及攻訐之聲,但雅婁並不為所動。她於一九九二年從榮民醫院退休,成為資深榮譽研究員,每天仍前往研究室。她於一九九三及九五兩年之間中風了兩次,尤其是第二次來勢洶洶,在醫院昏迷了許久,親朋好友都以為她撐不過去了,結果她的毅力又讓她站了起來,並回到她熟悉的研究室。算來如今雅婁已是八十二歲高齡了。
一九九七年,雅婁從中風恢復之後,應邀給一群年輕女孩演講。她談到當年自己所面臨的一些艱難困境,包括家人要她去學速記、就當個高中老師,以及身為研究所裡唯一的女性;她還談到女性懷了孕就被解僱,以及少數民族公開受歧視的年代。誠然,兩性平權已經走了好長一段路,科學研究只是其中一條分支而已。女性不合適鑽研科學的迷思應該早已打破,科學實事求是的態度與浪漫的情懷並非不能共存,創造發明的能力需要培養而非壓抑,家庭與事業也可以取得一個平衡點,這些才是雅婁等先驅者留給後輩最大的遺產罷。
2002.12.25 / 2003.1.1
輯一
雅婁與柏森的故事
女性科學家的困境,是科學史、社會學以及女性主義論述經常出現的主題,這方面的歐美論著已有不少。雖說到了二十世紀後半葉,各行各業都不乏女性參與,學術界女性也越來越多,但不容諱言,不少人仍不看好女性從事科學研究這一行,對女性在科學研究的成就也有所保留;這一點只要看看諾貝爾獎的得獎記錄,無論物理、化學及生理醫學獎的女性得獎人都還只有個位數,就可明瞭。
女性科學家得不到男性同行的看重,與大男人主義脫不了干係。二十年前我在美國念博士學位時,有回同指導老師到外州開學術會議,會中聽到他與...
作者序
科學讀書人 代序
「人為什麼要讀書、要讀什麼書、書又該怎麼讀」這幾個問題,只怕困擾過不少年輕人,筆者也不例外。不可諱言,許多古人為取功名而讀書,今人則為了討口飯吃。讀書一旦與考試及工作扯上關係,就有壓力,要快樂也難。許多人離開學校後,就不再主動找書看,顯然是沒有從書本裡發現什麼樂趣。猶記得自己取得博士學位那天最高興的念頭之一,是認為以後再也不用為考試而唸書了;只不過後來為了研究及教學而讀書的壓力,比起當學生時,只增不減。
人是怕無聊的動物,閒下來總想找點事情做,但這種事一要有趣,再來不能費太大力氣。現代人的問題之一,是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太多了,讀書絕非首選;除了各種聲光影視之娛已佔去太多休閒時間外,就算可以坐下來讀點東西,也不只有書本而已,像報紙、雜誌、上網等都比書的吸引力大。根據個人觀察,平日只讀本行教科書及期刊、不讀其他閒書的大學教授大有人在;以此類推,一般社會大眾的閱讀狀況,只怕等而下之。
先賢勸人讀書,說「三日不讀書,則覺面目可憎」,近人則說可以「變化氣質」,只不過這些說法都嫌太主觀,現代的年輕人大概沒幾個聽得進去;多數人會認為與其變成書呆子,不如在外貌服飾上變點花樣,大概還更吸引人。再說,古人指的讀書,不出經史子集等聖賢書,與今日書籍種類的五花八門,不可同日而語;因此,究竟讀什麼書可以變化什麼氣質,不可能有標準答案,筆者只想就個人的讀書經驗簡單談談。
* * *
個人成長的階段,除了上學、考試要用的教科書、參考書之外,課外書是相當貧乏的,但也不代表沒有。環境越是貧乏,飢渴的心靈伸出的觸角就越廣泛。我曾與同時代的朋友(四年級前段班)比較過小時候的讀書經驗,我們都讀過古典章回小說(時間有早有晚,有足本有改寫),臥龍生、司馬翎的武俠小說(以報紙連載為主,租來看還是上大學以後的事),瓊瑤的言情小說(以《窗外》、《煙雨濛濛》、《幾度夕陽紅》等頭幾部印象最深),司馬中原的大陸鄉野奇譚(以《狂風沙》最出名),加上李敖、柏楊的雜文(在書店翻的多,真正想看時又被查禁看不到了)等。我從小還看《南國電影》(邵氏電影公司的公關雜誌)、《皇冠》、《今日世界》(美國新聞處的宣傳品)、《拾穗》(中油公司的出版品)、《幼獅文藝》(救國團出版)等雜誌,不管懂是不懂,都囫圇吞棗,如今大多數內容已沒什麼記憶。
可看的書少也有它的好處,那逼著我把手上僅有的幾本書重複看上好幾遍,像《三國》、《水滸》、《西遊》等幾部古典章回小說,不知伴我度過多少年少時光,對個人的影響也早已深入骨髓、流於無形。個人小時候的心願之一,就是希望自己的小孩也能讀自己讀過的書、聽自己聽過的音樂、看自己看過的電影;只不過這種天真童騃、一廂情願的本位想法,早隨著小孩在異國成長、有著與我完全不同的童年生活而幻滅。不要說「橘逾淮而為枳」是古人早就有過的觀察,就算沒有空間的移植,經過二、三十年的時間相隔,連國內的環境也已完全不同,又怎麼可能及有什麼必要讓現在的小孩回到過去呢?
作父母的大概都希望對小孩有所影響,但小孩不一定都朝父母希望的方向而去;有時父母無心的幾句話,可能要比一再耳提面命,留下更大的影響。個人從小受父親鼓勵,閱讀足本的章回小說,之後一路閱讀各種抓到手的閒書,也從未受到禁止;不過我在唸大學時,父親說過一句:「讀了這麼多書,怎麼也沒看你發表過什麼文章?」老實說,當時心裡還真有些慚愧。多年以後,覺得自己有點東西可寫、也花了時間寫出來發表,未嘗沒有一點補償的心理。
* * *
個人會走向生物醫學研究這一行,有些家學淵源。父親是高中生物老師,母親學的是護理,從小家裡就多的是中學博物、生理衛生及生物學的課本,想翻就翻;加上自己小時候體弱多病,因此對自己身體內部的運作,要比一般同齡的小孩更注意也了解更多。譬如說當年提到初中生理衛生課本第八章,小男生小女生都會羞紅臉,因為那一章談的是兩性生殖系統,有生殖器官的解剖圖,也提到青春期的變化。當年大部分老師都跳過這一章不上,要學生自己看;別人怎樣我不知道,我可是從小就看了不知多少遍,內容清楚得很。不過,我還是搞不懂為什麼要避孕(當時剛開始有家庭計畫的宣傳),因為教科書裡沒有提性行為這檔事;我還以為男女睡在一起,男性精子就會自動跑到女性身體裡去,所以女性要裝「樂普」、男性要帶保險套防範。因此,生殖生理一直是我感興趣的科目,也成了後來研究的大方向之一。
真正對生物唸出興趣來,還是在新竹中學唸高一的時候。那幾年國內正好引進美國的新教材,其中生物學(BSCS教材)有師大教授戈定邦的全譯本,厚厚上下兩冊的大開本,圖文俱茂,尤其是書裡對某些基本觀念的來龍去脈說明清楚,為筆者的生物學打下相當結實的基礎。再來,竹中的生物學考試題目靈活,強調思考,不重死記,也對個人的讀書方式有長遠的影響。
說起科學,多數人以為有堅實數學基礎的物理及化學才是「硬裡子」科學,個人在國內大學及研究所修習生物學時,並不怎麼認為自己學的是科學,因為生物學裡觀察居多,不確定性高,一向是比較「軟性」的科學。直到出國留學後,才學到「科學」其實是一種客觀及有系統看問題的方法,除了自然科學外,社會科學、政治科學也都可以是「科學」。
然而,科學在我們的社會,卻背負了太多的包袱。現代科學起源於歐洲,清末隨著船堅炮利的西方列強侵入中國;為了發憤圖強,「科學救國」成了口號,「科學萬能」也成了國人不實的想望。潮流所趨之下,功課好的人似乎都應該唸科學,不想唸的感覺就差人一截,因此引起反感是必然的。事實上,科學與人文的這種對立,就算在科學大帽子下頭的任兩個學門之間,都可能出現,因此不必太過強調。
話說回來,科學其實同文學及藝術一樣,都是人類最精緻的思想及行動表現。我們不必懂得怎麼畫畫或作曲,就可以欣賞繪畫及音樂;同理,我們不見得要曉得科學家怎麼進行實驗,也可以了解一二他們最新發現的內容。一味排斥,絕不是好事。本書裡頭的文章,也就是想傳達這一點意思。
* * *
這本小書是筆者在《中央日報》副刊「書海六品」專欄的結集,從民國八十九年十月四日刊出第一篇起,至今即將屆滿三年。專欄文章每家報紙都有,無足為奇,但這個專欄有幾點特色,值得一記。
首先,這個每週三見報的專欄,作者不只筆者一位,還有王道還及高涌泉兩位;因此,我們是以接力的方式演出:每人寫完一篇,可有三週的時間構思及撰寫下一篇。也因為這個緣故,其他每週寫一篇的專欄作家寫了一年就停了,我們三位則拉長時間,一路下來寫了三年。
一般報紙副刊的專欄,多以文學創作及時事評論為主,以科學為主題的可說絕無僅有。我們三位的專長,除了道還的人類學以及任職的單位較有人文氣息外,涌泉和我分別是物理及生理,純屬科學領域。此外,我們也都沒有定期寫作專欄的經驗,可說是摸著石頭過河,邊寫邊學習。因此,中副的林黛嫚主編及當時的施淑清副主編願意讓我們幾位新手上陣,也算是冒險的了。
「書海六品」是談書的專欄,內容當然應該以書為主,但一來這不是書評專欄,再者筆者也不想以死板固定的方式介紹一本本的書,因此,多數文章是以介紹科學界的人物、發現、觀念以及個人的經驗看法為主,書只是作為文章資料的出處,有幾篇甚至連一本書名也不見。
專欄文章有個缺點,就是字數的限制。雖說一開始就講好每篇以一千五百字為限,但越寫越「油條」之後,常常都超過一兩百字以上;所幸編輯都很通融,幫忙擠出版面安插。即便如此,許多科學人物及發現的故事仍然得分上下兩集、甚至上中下三集才講得完;書中有些長篇,就是這樣的產物,同時在整理準備出書時,還有過增補。將專欄寫成連載,上下兩篇有時還間隔三週刊出(後來佔點道還及涌泉的便宜,多是隔上一週),實在是對讀者不起;如今得以全貌示人,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這些文章刊出後,訂了幾十年《中央日報》的父親是最忠實的讀者,每次打電話回家,父親都會說看了我的文章;我在寫稿時,也不時想到父親讀報的身影。謹將這本小書,獻給我的父親,並紀念母親在天之靈。
潘震澤
2003.9.13於北美密西根州特洛伊市
科學讀書人 代序
「人為什麼要讀書、要讀什麼書、書又該怎麼讀」這幾個問題,只怕困擾過不少年輕人,筆者也不例外。不可諱言,許多古人為取功名而讀書,今人則為了討口飯吃。讀書一旦與考試及工作扯上關係,就有壓力,要快樂也難。許多人離開學校後,就不再主動找書看,顯然是沒有從書本裡發現什麼樂趣。猶記得自己取得博士學位那天最高興的念頭之一,是認為以後再也不用為考試而唸書了;只不過後來為了研究及教學而讀書的壓力,比起當學生時,只增不減。
人是怕無聊的動物,閒下來總想找點事情做,但這種事一要有趣,再來不能費太大力...
目錄
科學讀書人代序
輯一 科學人生
雅婁與柏森的故事 3
華生傳奇 12
諾貝爾獎對決 21
師徒情結 25
高爾基與卡厚爾 32
同行相忌? 36
君子斷交 40
李卓皓與腦內啡 44
輯二 科學拾穗
生命是什麼? 51
生物愛好者 55
愛是什麼? 59
如幻似真 63
睡眠與作夢 70
作夢的真諦 77
談壓力 81
PCR的故事 88
小兒麻痺症沙克與沙賓疫苗 99
胰島素的故事 110
避孕藥與RU486 120
成 癮 127
鴉 片 131
宿便的迷思 135
小小世界真奇妙 139
與病菌為伍 143
不知老之將至 147
輯三 科學萬象
學然後知不足 153
大哉問 157
也是兩種文化 160
師 徒 164
衣帶漸寬終不悔 168
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 172
不發表,就走路 176
談無徵不信 180
索 引 185
科學讀書人代序
輯一 科學人生
雅婁與柏森的故事 3
華生傳奇 12
諾貝爾獎對決 21
師徒情結 25
高爾基與卡厚爾 32
同行相忌? 36
君子斷交 40
李卓皓與腦內啡 44
輯二 科學拾穗
生命是什麼? 51
生物愛好者 55
愛是什麼? 59
如幻似真 63
睡眠與作夢 70
作夢的真諦 77
談壓力 81
PCR的故事 88
小兒麻痺症沙克與沙賓疫苗 99
胰島素的故事 110
避孕藥與RU486 120
成 癮 127
鴉 片 131
宿便的迷思 135
小小世界真奇妙 139
與病菌為伍 143
不知老之將至...
商品資料
出版社:三民書局股份有限公司出版日期:2018-01-02ISBN/ISSN:9789571462165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裝訂方式:平裝頁數:216頁開數:2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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