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武林盛會,卻將破月推入絕境。
她的「人丹」身分,被人在一眾武林中人中揭破了。
人心之貪婪邪惡,更勝禽獸。
以身相護的步千洐,帶著她逃離追殺,
就算他是不世高手,
最終卻只能帶著她被逼至懸崖絕境,
一跳絕了那些齷齪心思!
但天無絕人之路,
他們為武林神祕邪教清心教所救。
可其古怪的行事,竟要求相愛的兩人分開!
身受重傷的步千洐只能任人宰割,
眼睜睜見心愛的女子被送往京城,成為他人的妻子。
與誠王的婚事,
只是破月在等待步千洐下落的權宜之計。
誠王慕容湛,是步千洐最好的兄弟,
他們保持距離,恪守禮數,
只為了等待,那個音訊不明,凶多吉少的人回來……
本書特色
《他來了,請閉眼》、《美人為餡》作者丁墨,最俠骨柔情,氣勢磅礡之作!
她本是嬌弱女子,身如蒲柳,只能身不由己流轉於塵世。
誰知世事如棋,她不僅屢有奇遇,甚至得了天下最好的男子的心。
江山如畫,情深不悔。
無論難關多少,前途多舛,
她和他,總是要攜手同行的。
作者簡介:
丁墨
女性網路文學超人氣大神,其作品文思巧妙大膽,以獨特的甜寵懸愛風格自成一脈,被讀者讚譽:「又甜又刺激,又萌又感動」、「開創了全新的言情小說模式」。所著作品多次橫掃女性網路文學網站年度排行榜冠軍、銷售金榜冠軍,並被多家知名讀者論壇全民票選為年度十佳言情小說冠軍。
代表作:《如果蝸牛有愛情》《他來了,請閉眼》《梟寵》《你和我的傾城時光》等。
章節試閱
第十一章
半個月後。
客棧裡人聲喧譁,來自四面八方的武林俠客們,雖風塵僕僕卻熱情不減,大多在討論同一個話題——武林盟主靳斷鴻,召集天下英雄,二月初八於無鳩峰頂論劍。
破月頭戴斗笠,隔著層黑紗,聽隔壁桌的漢子們描述靳盟主如何英明神武——既是北部第一大富商,又有一副俠肝義膽、一身精湛武藝。
聽說靳盟主這次召開英雄大會,為的就是商討武林人士助軍北伐的方略。大胥人人尚武,所以這武林大會才如此引人注目。破月遇到這種十年難遇的盛事,當然也會感興趣,只可惜去不了。
那日自糧倉離開後,刑堂一行人一路往南,返回刑堂總堂。破月雖十分思念步千洐,倒也不會每日傷風悲月,過了幾日,心情也就平復了。反而是跟著刑堂諸人,有時看他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威風凜凜,受百姓愛戴,倒也很沾光、很帶勁。
未料剛入徽州境地,楊修苦便收到武林大會的消息。他當即帶了七名弟子掉頭向北,只留老八一人,護送破月去總堂。不過徽州離總堂已經很近,楊修苦走前又向沿途刑堂分堂傳遞號令,嚴密小心顏樸淙的人馬。老八帶著破月繼續往南走了兩三日,迄今安然無恙。
女子姓凌,讓破月喚她「凌姑姑」。前日破月也曾問她,有沒有人皮面具。凌姑姑答得擲地有聲:「咱們行走江湖坦坦蕩蕩,要那些虛假的東西做甚?」
破月頓時明白,這人的剛直大概跟容湛有一拚。只不過容湛雖剛直,對人情世故卻也看得分明。這凌姑姑我行我素,卻有些不通世事。
破月怕顏樸淙的人發覺,自己買了頂斗笠戴著,凌姑姑不置可否。
這日中午在客棧用了飯,兩人繼續趕路,終於在日落前抵達徽州分堂,凌姑姑打算歇息一晚,明早再趕路。
徽州分堂其實是個小小的院子,天寒地凍,更顯得門庭稀落、寂靜無聲。破月隨凌姑姑走進去,半天都沒看到一個人。
凌姑姑與破月剛在客舍安頓下來,忽聽屋外一陣喧譁。凌姑姑走了出去,破月在門邊探頭張望,見院子裡站著五六個男子,個個黑色勁裝,笑呵呵地向凌姑姑行禮。
「凌姑姑,您老人家來徽州,實在是蓬蓽生輝。姑姑,堂主他老人家可好?」為首的是個二十餘歲的胖子,身材高壯,臉圓眼圓,生得極為喜氣。
凌姑姑在他們面前依舊不苟言笑,淡淡答道:「很好。」
那胖子正要再寒暄幾句,身旁另一男子忽地朝破月的方向看過來,驚訝出聲:「咦……」
破月不欲接觸太多閒雜人等,連忙關上房門,便聽凌姑姑冷冷道:「師父派我護送一人到總堂,沒有我的允許,你們任何人不許打擾她。」
眾人忙點頭稱是,不敢再多言。院子裡很快又安靜下來。
破月聽得分明,心想這些人倒跟楊修苦的親傳弟子大為不同,性子十分活絡。不過刑堂要維持勢力和收入,肯定也要招收些周邊弟子。見他們似乎很敬畏凌姑姑,破月也就沒放在心上。
這晚破月剛睡下,忽地感覺體內那消歇許久的寒熱氣流,復又侵襲全身。她連忙坐起,照步千洐所授法門細細調理。過了半個時辰,方覺心腹舒暢。
一睜眼,卻見對面的凌姑姑已經坐起,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
「妳修練的何種內力?」凌姑姑問道。
破月信得過刑堂弟子的為人,也不隱瞞,將自己自小的體質大略說了遍。凌姑姑聽她說完,神色卻有些動容,起身走到她床旁,手指搭上她的脈搏。
破月卻不知,這凌姑姑是楊修苦弟子中專修醫術的。論武功,她或者距內外兼修的步千洐還有一大截,但論內力療傷,卻已是武林翹楚。
片刻後,她眉目越發緊蹙,望著破月的神色,十分吃驚。
「十六年純陰內力……難怪如此渾厚……卻偏偏又……」她話沒說完,已陷入沉思。
破月大氣也不敢出,等她考慮了許久,才見她緩緩睜眼,眸中竟破天荒有了笑意:「我傳妳一個法子,每日修習,雖不能助妳運用自如,但免去這每日寒熱之痛,卻是舉手之勞。至於妳能運用幾分,便要看妳的造化了。」末了又特別直接地添了一句,「比步千洐的法子要好。」
破月聽她說要傳自己法門,心下感激,卻也不會特別激動。望著她不再嚴肅,宛如一位慈祥的阿姨,忍不住道:「姑姑,妳笑起來很好看。」
凌姑姑神色一僵,幾乎是立刻收了笑,淡道:「這便教妳吧。」
傳授了半個時辰,破月便已記牢。依法修習了一刻,果然通體舒暢,比之從前更加輕盈。她大喜拜倒:「姑姑,妳果然厲害,比步千洐的法子厲害多了!」
凌姑姑自幼被師父養大,習慣了清苦枯燥的生活,還是第一次與年輕女孩相處。她與破月相處半個月來,見她雖容貌嬌美,卻生性沉穩本分。她並不刻意討好自己,卻一路端茶倒水,侍奉得極為妥貼,這令凌姑姑對她刮目相看,心想師父說她是妖女,可我見她本性純良,倒不是很妖。
此時她聽破月連聲誇自己厲害,神態天真爛漫,比起那些隔代弟子的馬屁,不知真誠多少倍!
她心懷暢快,微笑道:「妳朝燭火打一掌。」
破月猛地想起當日打斷那棵蟲蛀的小樹,不由得驚喜萬分:「我也有內力?」
破月按她說的法門,氣沉丹田,經胸腹緩緩而上,進入手少陽三焦經,一掌豁地拍出。掌風過處,火焰猛收,瞬間熄滅。
凌姑姑沉肅道:「換作普通人,一掌也能打滅。但妳掌中已含了真氣。勤加練習,假以時日,定能有所成。」
破月大喜,連聲道謝,也不睡了,一掌掌打向火焰,練得不亦樂乎。凌姑姑背對她而臥,望見牆上火光忽明忽暗,不由得微微一笑,闔目淺眠。
這夜,破月一直練到月上中天,竟真的略有所成。
隔著兩三步遠,她的掌風能熄滅燭火;凌空拍向門框,能感覺到其匡噹作響。
這還是她第一次嘗到「武功」的甜頭,而且是速成的那種,這令她頗有種苦盡甘來、形勢一片大好的感覺。
因為興奮,她了無睡意,推開房門走到庭院裡,打算對著那些樹再練習。
剛走下廊道,忽聽左側不遠處,勁風一閃而過。
她不由得停下腳步望過去,卻聽見對話聲斷續傳來:「……那婆娘今日到了咱分堂,真是天賜良機……綠林盟出二十兩黃金買她的命……」
破月聽得目瞪口呆,「那婆娘」莫非說的是自己?
又聽另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道:「今日子時,綠林盟便動手,咱們只需袖手旁觀……誰教她殺了綠林盟的崔焱?不過擄了幾名良家婦女,就結下梁子……」
破月聽明白過來——這聲音是白天那為首的胖子!只怕他們要對付的是凌姑姑!
綠林盟,她聽說過,當今武林三大門派之一,與清心教、刑堂並駕齊驅。據說都是些雞鳴狗盜的綠林人士聚集,人數眾多,在武林中頗有聲威。只是魚龍混雜,很難說好壞。上次替她換面具的蘇隱隱教她使用法門時,還提到「我們綠林盟」,所以破月一直對這個門派印象不錯。未料今晚卻聽到他們要加害凌姑姑!
她心下有些奇怪,他們對話為何不避人,被自己偷聽得清清楚楚?難道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這其實是陷阱?
她卻不知,一夜練習,她已能運用小股真氣,自然也比尋常人耳聰目明許多。那兩人自在房間裡說話,卻被她聽得清清楚楚。
但她歷經磨難,性子已謹慎許多,毫不遲疑退回房間,叫醒了凌姑姑。
凌姑姑聽她說明原委,不由得大怒。但她雖生性迂執,卻也不是硬闖硬拚之人。略一沉思,便叫破月拿起行李,趁夜色從房頂躍出,撒足疾奔。
兩人剛跑出分堂數步,便聽身後腳步聲紛沓而來:「點子跑了!速速攔住她們!」
話音剛落,巷口閃出十餘道黑影,持刀握劍,蓄勢待發,在夜色裡顯得猙獰而凶狠。
凌姑姑將破月往邊上一推,拔劍便迎了上去。
凌姑姑劍若繁花,輕盈敏捷,頃刻便刺中兩人胸口。然而雙拳難敵四手,敵人中也有刀法極為精湛的,專門挑她防禦的空檔下手,很快,凌姑姑便有些不支了。
破月站在黑暗的角落裡,正心焦間,忽見一名男子揮刀朝自己攻過來!
頃刻刀光已至面門,破月嚇得呆立當場,哪裡還能想到抵抗,開口便是:「別殺我!」她的聲音清脆柔軟,那男子一怔,抬手便掀開她的斗笠,神色便有些異樣了。
他一把抓住她胳膊,就往懷裡扯。破月撞進他懷裡,正心跳如擂間,忽見他門戶大開,簡直就是聰玉長拳第一招入門式的活靶子,不由得忐忑不定。
「英雄……」她低喚一聲,單手抱住男子的腰,男子被她如此熱情的一摟,又意外又驚喜,心想今日難道好運撿到了個放浪貨?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一親芳澤,便見懷中人兒抬起小小拳頭,不偏不倚中規中矩朝自己腹部打過來!
一聲悶響。
破月全身冷汗,緊張地抬頭望著他。
他身子晃了晃,低頭呆呆地望著破月。
完了完了!破月心想,自己太異想天開了!她忙嬌聲道:「英、英雄,方才只是開個玩笑……」
未料那男子猛地鬆開她,刀也「匡噹」一聲掉在地上,雙手捂住肚子弓下腰,怒喝道:「疼死老子了!老子宰了妳!」這男子本是綠林盟中嘍囉,雖有些好色,卻全無憐香惜玉之意,被偷襲一拳劇痛難當,眸中便全是凶狠的殺意了。
然而他的眸中,很快有一片銀光閃過。他臉上驚詫的表情,徹底放大。但他已不能有其他動作了,因為他的腦袋,已經從脖子上斜飛出去,像個西瓜被切了個平整的缺口,血漿四射。
他面前兩步遠,破月手持寒月刀,全身僵若木石。
她被男子的血噴得滿頭滿臉,整張臉變得猩紅難辨。她望著地上斷成兩截的屍首,腦子裡木然一片——
她殺人了?
前方諸人很快察覺了這邊的動靜,立刻有兩人同時撤劍,朝破月圍過來。
便在此時,一道藍色亮光,宛若流星劃破夜空,一直到達視野可見的最遠處。
「不好!這婆娘叫幫手!」
「速速解決了她!」
放出信號彈的正是凌姑姑。她趁眾人分神,陡然躍出戰團,落在破月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向外一丟:「走!」
這也許是她竭盡全力的一擲,破月只覺得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砰然落在五六丈外的大街上。
已是半夜,大街上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破月摔得全身劇痛,可還是忍著爬起來,轉頭只見巷子裡鬥成一團,有兩人飛快地持刀朝她衝過來。
她拔腿就跑!
剛跑了幾步,倏地只見東側天空,一道血紅的亮光,疾疾沖上天空。那煙火彈與方才凌姑姑所發極為類似,只是顏色不同。
破月拔腿便往煙火的方向跑!
「壞了!」身後追兵驚惶喊道,「赤色!赤色是唐十三!他竟在左近!」
破月一聽,朝那方向跑得更快了!心頭暗想,聽他們語氣,似乎對唐十三極為忌憚。若是早點撞上此人向其求救,或許能助凌姑姑一臂之力!
約莫對方也想速戰速決、斬草除根,竟沒有放棄追擊,腳步聲越來越近!破月雖拚命地跑,與他們的差距,卻在逐漸縮小。
「別跑!臭娘們兒!」
「再跑老子就整死妳!」
身後兩人一邊跑,一邊怒喝!
她不過修習了一夜內力,又怎麼會是這些武林壯漢的對手?很快,兩人與她的距離只有幾步之遙,似乎只要一伸手,便能抓住她的衣領!
「啊!」破月一聲尖叫,驚破夜空。
馬蹄聲。
一連串清脆、急促的馬蹄聲,彷彿戰鼓連綿,驚破幽暗夜空,響徹寂靜長街。
破月從未聽過這樣疾勁的馬蹄聲,只覺得光是聽聲音,都帶著勢不可當、追魂奪命的氣魄。
她一怔,身後追兵亦是一呆。
就這一分神的工夫,前方青石路盡頭,一匹神駿的白馬忽然冒頭,風馳電掣般朝他們衝過來!馬上伏著一人,驚鴻一瞥間,只見黑色披風下,素白的一張臉,隱隱發青。
「唐十三!」一人驚呼。
剛剛還凶神惡煞的兩個追兵,轉身就跑。
「救我!」破月迎面朝他跑去,眼睜睜看著一人一馬快若閃電,頃刻便至眼前。
那人未做絲毫停留,與破月錯身而過!
破月一呆,停步轉身,恰好那人馬旁憑空生出兩道白光,燦若流星。再定睛一看,那人馬速不停,頃刻已衝過了頭,將兩名大漢遠遠丟在身後。
破月原本還在疑惑——他怎麼不管不顧自己跑到前頭去了?正要向他高聲疾呼表明身分,忽然她眼睛一瞪,一時喉嚨像是被堵住了。
因為她看到了最詭異最血腥的場景。
兩名大漢又跑了幾步,半個腦袋卻慢慢滑落,骨碌碌掉在地上。可他們還在往前跑,連痛呼都沒來得及發出,頂著半邊腦袋又跑出了幾步,這才猝然倒地!
方才那兩道白光,不是憑空生出的。那是他的劍,快若閃電,一閃而逝。
這一幕實在猙獰且恐怖,破月不敢再看,一抬頭,卻嚇得魂飛魄散——那明明跑出數丈遠的馬騎,竟已沉默無聲地立在自己面前。馬上黑衣人冷冷望著自己,而他右手一把窄窄的長劍,劍身殷紅染血。劍尖抬起,精準地抵住她的咽喉。破月感覺到微微的刺痛,那是劍尖的寒氣,隔著半寸的距離,無聲威懾著。
高大、清秀、陰冷,是唐十三留給破月的第一印象。
染血的黑衣,微溼緊貼,勾勒出挺拔峭秀的線條。墨色長髮簡單束起,如潑墨般垂落在肩。削尖的臉白若細玉,雙眸秀氣修長。偏生一雙凌厲的眉和厚實堅毅的唇,令他看起來既有男人的冷酷,又有少年的戾氣。
而破月並不知道,自己留給唐十三的第一印象卻糟糕極了——髮髻凌亂、滿臉血汙、氣喘吁吁,被他劍尖所抵危在旦夕,一雙眼卻盡是興奮的亮光。
瘋婦。唐十三心頭淡淡飄過這個論斷。
「墜馬巷!」破月當然興奮,因為凌姑姑有救了!她大聲疾呼:「快去救凌姑姑!」
唐十三長眉一蹙,收劍勒轉馬頭,頃刻身姿疾如閃電。
見他的馬瞬間跑遠,破月連忙追過去:「你帶上我啊!別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我跟你一起去!」
「嗤——」黑暗中,什麼東西急速破空而來。直直撞上破月胸口。
破月只覺得一麻,卻並不很痛,低頭一看,一枚極小的石子滾落腳邊。
等等我!她張嘴欲喊,發現沒有聲音——啞穴被點了?
誰?她瞬間一頭冷汗,緊張兮兮地四處張望。夜色迷離,卻不知哪裡潛伏了敵人。點中她的啞穴,是要讓她無法向唐十三求救,然後對她下手嗎?
她全身發冷。
偏偏這時,一道清冷寡淡的聲音遠遠傳來,卻清晰如在耳邊。「很吵,跟上。」
那嗓音本身清澈柔潤,宛如冬夜簷下滴水,寂寂動人。可他的語氣,卻明顯帶著幾分戾氣,還有幾分不耐煩,與這溫柔的嗓音格格不入,令人難生好感。
破月只一怔,便明白過來。那個方向,是唐十三……她默立片刻,有點鬱悶地朝這位陰森森的救命恩人追去。
破月跑到巷口時,裡面已經很安靜了。
死人,滿地都是死人,血腥味撲鼻而來,遠遠只有一個虎背蜂腰的黑衣勁裝男子,一動不動地蹲在地上。
破月盡量不踩到那些殘破的屍首,可走了幾步,她還是差點吐出來——這些綠林盟的惡人死了也就算了,可他們偏偏都被斬成數截,左邊半個腦袋,右邊一條大腿,四處都是白花花的斷肢和噴射狀的血跡,漆黑小巷裡滿目血腥。
這裡哪還是人間,分明是地獄修羅場。
破月心驚膽顫,看到前方那男子緩緩轉頭,清秀至極的一張臉,陰沉若死神。
他就是死神,是這片修羅場的主宰。
破月被他望得全身發冷,可當她看到他臂彎裡奄奄一息的凌姑姑,立刻忘記了害怕,焦急的衝過去。
凌姑姑腹部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汩汩流出。她臉色格外蒼白,眼見活不了了。昔日木訥的眼眸迷迷濛濛瞥見破月,竟泛上幾分柔和色彩。
凌姑姑!破月張嘴,卻無聲。只覺得難以置信——一個時辰前,她還慈祥地教她內力法門,怎麼此刻,已是垂死之人?
「護住……她……」她粗糙的手輕輕抓住唐十三的衣袖,然後無力垂落。
她的眼神僵直了,她死了。
「好。」唐十三沉默半晌,才對屍體吐出這個字。
破月開始抽泣。
他恍若未覺,面沉如水地將凌姑姑的屍身打橫抱起。破月跟在他身後,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
唐十三將凌姑姑放上馬背,這一回,他的速度卻很慢,慢慢牽著馬,沉默地向前走。一直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城郊一處山頭。他默然盯著腳下泥土看了半晌,朝破月伸手:「寒月刀。」
破月不明所以,解下寒月刀遞給他,忽地驚覺——他怎麼認得此刀?難道他認得步千洐?
她心下驚異,他卻沒打算解釋,伸手將寒月刀插進土裡。
破月嘴唇亂動,卻依然發不出聲音。
猛地一聲嗤響破空,她胸口又是一麻。「你想幹什麼?」她能出聲了!
「挖坑,埋她。」
破月明白過來,他是要葬了凌姑姑。只見他用寒月刀在土中急速攪動,土渣四濺,很快便出現了一個小坑,且坑越來越大。可他自己不是有兵器嗎?為何要用她的刀?難道寒月刀隱藏了什麼玄機她不知道?破月心頭怦怦地跳,試探地問道:「大俠,為什麼要用我的刀?用劍不行嗎?」
「會髒。」他頭也不抬,繼續挖坑。
破月揣摩了片刻,才艱難地明白過來。難道……他怕弄髒自己的劍,所以用她的刀刨坑嗎?破月默然不語。
不一會兒,他就挖了個一丈見方的大坑,將凌姑姑放入坑底,又填好了土。而後他舉目四顧,砍了一棵樹,三兩下削成一塊板子,咬破指尖,用鮮血刷刷刷寫了一行字,往墓前一插,靜默不語。
破月一看,上面只有四個字:(*換字型*)老八之墓。(*換字型*)
凌姑姑對破月有恩,她實在有些看不過眼了。
「要不要寫上她的名諱?或者寫凌姑姑?」
「不必。」
破月想了想。也對,萬一凌姑姑仇家發覺,豈不是更要侮辱她的屍體?
她含淚在凌姑姑墓前磕了十多個響頭,這才起身。
唐十三沒磕頭,卻忽然問她:「妳是步千洐何人?」
破月心想,寒月刀都在我手上,說沒關係估計他也不會信,只得含糊道:「朋友。」
唐十三也沒追問,翻身上馬。破月只覺得眼前一閃,腰間一緊,瞬間雙腳離地,已騰空落於馬上。
不等她調整到舒服的姿勢,身後那人一甩馬韁,大白馬已如閃電般,朝山腳疾衝下去!
進了城,一直跑到客棧門口,唐十三才跳下馬,踹門而入。
被驚醒的客棧老闆匆匆趕來,唯唯諾諾。唐十三從懷裡掏出碎銀往檯面一丟:「一間上房。」
老闆見他們一個全身血染,一個滿臉血汙,早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拾了銀子,引他們上樓。
到了房間,唐十三淡淡看她一眼:「一個時辰。」說完便提著劍又走了。
破月推測了半天,推測出他大概是想說他要出去一個時辰,於是自行沐浴更衣,不多時,便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她正等得迷迷糊糊,忽聽門「吱呀」一響,正是唐十三推門回來了。
比起昨夜,他身上的血腥味更重了,一雙靴子就像在血水裡泡過。拜他所賜,破月已經能分辨出死人的氣味,只嗅到他身上的氣息,便明白過來——他剛才是去殺人了。
他一進屋,就抱著劍在門口盤膝坐下,看也不看破月一眼,閉眼就似要睡覺。
破月湊過去:「大俠……」
唐十三很給面子地睜開眼,目光只在她臉上微微一停,沒有任何波動:「十三。」
「……十三,你打算如何處置我?」
「無鳩峰。」
破月一驚,武林大會?
第十一章
半個月後。
客棧裡人聲喧譁,來自四面八方的武林俠客們,雖風塵僕僕卻熱情不減,大多在討論同一個話題——武林盟主靳斷鴻,召集天下英雄,二月初八於無鳩峰頂論劍。
破月頭戴斗笠,隔著層黑紗,聽隔壁桌的漢子們描述靳盟主如何英明神武——既是北部第一大富商,又有一副俠肝義膽、一身精湛武藝。
聽說靳盟主這次召開英雄大會,為的就是商討武林人士助軍北伐的方略。大胥人人尚武,所以這武林大會才如此引人注目。破月遇到這種十年難遇的盛事,當然也會感興趣,只可惜去不了。
那日自糧倉離開後,刑堂一行人一路往南,返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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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知翎文化出版日期:2018-01-04ISBN/ISSN:9789579614184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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