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廟相遇

烏雲密佈了一整天，卻始終滴雨不下。

天氣悶熱得幾乎像是把天地都籠罩在一個蒸籠中，稍微動一動，整個人就濕嗒嗒，黏膩膩的。

路邊的小花小草還在努力支撐著昂著頭，但是濃重的濕氣讓視線可及之處都變得霧濛濛的。

天色這麼陰灰，讓人的心情都好不起來。

葉純雨早早收了攤子，拖著自己的招牌旗幌，在月盛齋買了紙包牛肉，又去三元軒買了香酥燒餅，然後蹓躂著出了京城的內城。

在商鈞的京城外有一條護城河，算得上是暑熱天氣之下唯一可以清涼避暑的地方。尋常百姓比不得皇家之人，可以在皇宮中自建禦湖，或者去京城外的避暑山莊消暑納涼，能在護城河邊上坐坐，吹吹涼風，就算是最愜意的消暑之事。

但是，像葉純雨這樣單獨跑到河邊吃著美食來消暑的商鈞女子是極少的。而葉純雨甚至不顧形象的將鞋子也脫了下來，一雙腳放到河中，借著那個涼意，躺倒在河邊的石臺上，大口大口地吃著她的燒餅牛肉。

旁邊有男子路過，皺著眉說道：這是哪家的閨女？這麼瘋瘋癲癲的？

另有人看到她一身灰白破舊的衣服，以及那攤扔在地上的旗子，笑道：哦，京師神算女，葉純雨，聽說過吧？

就是那個一天到晚神神叨叨老說胡話的丫頭？

是，雖然神神叨叨，但是她給人算命，算得都十分精准，讓人不得不服。

先開口的男子又看了一眼她的吃相和那一雙泡在河水裡的髒腳，搖搖頭道：算得再准，也是個瘋丫頭。人家出雲觀的白雲道長，也能給人看相算命，什麼時候見面都是仙風道骨的樣子。

聽說這丫頭命中帶著煞星，早早就父母雙亡，也沒有個親朋好友，所以才這麼古怪。啊？那咱們還是離得遠遠的，別讓她的晦氣沾到我們身上。

雖然天氣悶熱，但總還是有一絲小風能把不想聽的話吹到耳根子來。

葉純雨揉了揉有些癢癢的耳朵，將最後一口燒餅戀戀不捨地吃下，細細地咀嚼了好半天，才無可奈何地咽下。

唉，好吃的東西總不能天天吃，一個月吃一次才知道它的好處。那些天天排隊吃牛肉燒餅的人怎能知它的真正美味所在。惜哉惜哉！

葉純雨將雙腳從河水中抽出，踩在草坪上，右腿搭在左腿上，搖搖晃晃，愜意得一點氣質都沒有。

而此時，頭上的烏雲已經開始慢慢西移，忽然間，京城內的鐘鼓齊響，驚得她一下子坐了起來，回頭去看，只見通往城門的路上百姓一個個都面面相覷，人人惶恐，還有守城的士兵在不停地轟趕：快點快點，今天城門要提早關了，要進城的趕緊進來！

她手忙腳亂地穿鞋子，卻發現自己的鞋子已經滑到了河水裡，再去拿旗子，又被旗杆絆了一跤。

真是添亂！她小聲抱怨著，鞋子也來不及從河裡撿了，卷得老高的褲腿兒也沒有放下，就狼狽地往城門口跑去。

此時進進出出的百姓也是一團慌亂，而守城士兵已經開始關閉城門。

葉純雨跑得氣喘吁吁的，只見那城門已經在一點點關閉，她急得大喊道：先別關，先別關！還有人沒進城呢！

就在她終於跑到城門時，那城門卻咣當一聲，關了個嚴絲合縫。

她差點一頭撞上去，氣得拍門喊叫道：還有人在外面呢！快點開門讓我進去！

城頭上有個小軍官冷冷地說道：京城中出了大事，要戒嚴四天，誰讓妳不早點進城的。四天后再說吧。

葉純雨乞憐地賠笑道：官差大哥，我這不是……外出摸魚給我娘換藥，沒來得及收拾傢伙什麼，您行行好，門開一下，也不差我這一個人吧。

那軍官打量著她，卻笑了，道：鼎鼎有名的神算女葉姑娘，別人不認得妳，我也是認得的。聽說妳父母雙亡，哪兒用妳摸魚給母親換藥？就別在我這兒渾水摸魚了。下令封城的是聖旨，而且說明只要城門關閉，未得聖令不許放一人進來，難道我就有膽子抗旨嗎？妳還是乖乖在外面等四天吧。我給妳指一條明路好了，從這裡往東三裡地，有一處廢棄的寺廟。看這天色是要下雨了，勸妳還是早點先去寺廟棲身，否則大雨傾盆時，可別怪我不事先提醒妳。

說完，那人自下了城頭，也不理睬她了。

葉純雨氣得頓足：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真是白瞎了皇上給你那麼多俸銀！要是趕明兒你家遇到倒楣事，可別來求我給你算命解困！

深夜，烏雲沉沉，已經擋住了最後一絲月光，暴雨即將臨城，而遠處天邊已經有幾道閃電斜斜的從半空中劈落，似是要將夜空撕開一道天門，驚得人心驚膽顫。

這時候，有幾乘人馬從遠處風馳電掣般疾馳而來。馬蹄踏地的聲音如敲起的戰鼓，由遠而近，急促得讓人幾乎窒息。

突然間，從四面的密林小路之後躥出無數條人影，夜色下一條長長的絆馬索從平地躍起，繃得筆直，當先那匹馬的馬腿恰好絆到，馬兒長嘶，馬背上的人隨即墜馬。頓時，七八把寒光閃閃的刀劍逼了上去。

墜馬之人在地上就勢一滾，彎刀出鞘，架住砍向自己的三把刀，又踢飛了後面砍過來的一柄，大喊一聲：有埋伏！殿下小心！

後面的幾匹馬瞬間放緩了速度，緊急勒停，而更多的黑衣人影也在此時逼圍過去。黑馬之上的人，一身藍衣，劍袖上繡著幾條飛龍，長眉入鬢，星目冷峻，雖然形容俊美，冷冽之氣卻讓人不敢親近。

而那些黑衣人的目標顯然就是他，待他馬勢稍停，十幾把兵刃都向他招呼過去。

他身後的幾名隨從催馬而上，將他團團護住，各自刀劍出鞘，兩邊人馬瞬間戰作一團。

藍衣人劍眉緊鎖，揚聲道：何人攔路行兇？可知我的身份？

奉命殺你，不問緣由！

更多的刀光劍影，像是殺紅了眼一般的刺客，前赴後繼地撲上來。

藍衣人身邊的幾名護衛雖然武藝高強，也奈何雙拳難敵四手，紛紛勸阻：殿下，您先走吧，趕回京城去是要緊！

藍衣人冷冷看著那些刺客，抽出腰間長劍：你們誓死護我，我也不可能在此時舍你們而去。這些人的來歷縱然不說，我心裡也明白，不看著我死，他們是不會甘休的。他縱身從馬背上跳下，長劍橫擺，哼了一聲道：那就來吧！

※※※

葉純雨總算趕在大雨到來之前躲進了寺院。這裡真是又髒又破，也不知道荒廢了多久，連個僧人都看不到。

葉純雨的一隻腳因為丟了鞋而踩了一腳的泥濘，一路上早已被各種石子沙粒硌得生疼，好不容易進了寺廟，就立刻靠著正殿的屋角坐了下來，用袖子撣著自己的腳心，歎著氣道：唉，人家算命的都知道看黃曆，我這不看黃曆的就活該這麼背興。

簡單地用一塊兒手絹包了腳，她一瘸一拐地在大殿中尋覓了一圈，這裡的到處都結了蜘蛛網，香火燭臺也不可能有，一點吃食也不可能找得到，也就偶爾能聽到幾聲耗子的吱吱叫。

總不能吃耗子肉吧。葉純雨撅著嘴道：早知道就不貪嘴把那點燒餅牛肉都吃光了，應該留一點才對。

一說到燒餅牛肉，葉純雨的口水又快流下來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起來。

剛吃完東西，怎麼這麼快就餓了？葉純雨揉著肚子：這裡連口乾淨水都沒有。哼，真是背興到家了！

葉純雨躺倒，一手枕在腦後道：罷了，就先睡吧，等睡著了自然就不餓了，明天再出去找吃的。

葉純雨閉上眼，正想逼著自己睡覺，但是肚子裡依然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突然間，外面憑空一聲炸雷，整個屋頂似乎都要被擊穿似的，讓她不由得又一下子驚坐起來，一手指著屋外，氣憤地喊道：這是要幹嘛？不讓人回家，不讓人吃飯，不讓人喝水，現在還不讓人睡覺，有本事你就把天塌下來給我看看啊！

轟隆又是一聲炸雷，震耳欲聾。

葉純雨不得不用手捂著耳朵。就在此時，本來關上的房門猛地從外面被撞開，一個黑漆漆的影子斜斜地靠在門框上。

葉純雨嚇一大跳，從地上跳起來，眯著眼睛問道：是人是鬼？

哼。那黑影悶哼了一聲，跌跌撞撞地進來，靠著殿內另一處坐了下來。

葉純雨等了片刻，不見他動，便笑一聲：你要是鬼我也不怕，鬼我可見得多了，所以也別想做鬼臉來嚇我什麼的。我這裡可有招魂幡和打鬼棒，你要是稍有放肆，我就打得你三魂七魄都沒了。說完，她又聽了片刻，依舊不見那邊有動靜。

那……你是人？

第一章 破廟相遇

烏雲密佈了一整天，卻始終滴雨不下。

天氣悶熱得幾乎像是把天地都籠罩在一個蒸籠中，稍微動一動，整個人就濕嗒嗒，黏膩膩的。

路邊的小花小草還在努力支撐著昂著頭，但是濃重的濕氣讓視線可及之處都變得霧濛濛的。

天色這麼陰灰，讓人的心情都好不起來。

葉純雨早早收了攤子，拖著自己的招牌旗幌，在月盛齋買了紙包牛肉，又去三元軒買了香酥燒餅，然後蹓躂著出了京城的內城。

在商鈞的京城外有一條護城河，算得上是暑熱天氣之下唯一可以清涼避暑的地方。尋常百姓比不得皇家之人，可以在皇宮中自建禦湖，或者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