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場地】無限考場

「歡迎來到無限考場，請插入您的身分磁卡。」

推開掛有○三三門牌號的玻璃門，走進空間僅有一平方公尺、全封閉的單人包廂，臨界將書包掛在椅背後，接著他脫下電子手錶，將方形表面倒放嵌入觸控螢幕桌面右側的凹槽內。

滴！一聲，系統開始讀取。

「學號一一○九七二六，高二（２）班，臨界同學，身分確認完畢。」迅速讀取完電子手錶內登記的個人資料，一個沒有音調起伏的系統女聲開始自我介紹，「臨界同學，很高興遇見您，我是○三三號考場的監考官。在開始今日的考試前，請您在三分鐘內認真閱讀一遍無限考場規則。」

監考官話音剛落，一張標明考場規則的圖片，占據整張觸控螢幕桌面。

五條考場規則臨界早已爛熟於心。

從包裡取出觸控筆，他看也不看地在圖片的右下角「考生名字」一欄簽上自己的大名。

「現在是東八區時間十七點二十三分，請您開始答題。」收起考場規則，系統接著向臨界推送出第一份隨機考卷——印滿「鬼畫符」的第二語言試題。

老實說，臨界沒有什麼擅長的學科，其中第二語言是他最最最最不擅長的。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在翻譯軟體超級發達的今日，他們還要學第二語言。

面對那些「鬼畫符」他就大腦缺氧，很想睡覺，根本答不出題。

因此以往碰到第二語言的試卷，臨界的得分鐵定摸不到六十分及格線。能考到三十分都是奇蹟降臨。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

「啊啊～」習慣性地打一個長哈欠，臨界揉揉眼睛，極小聲地說，「格利奇，今天就靠你了。」

語畢，臨界扶正為了今天的考試特地採購來的特殊眼鏡，將鏡片對準觸控螢幕頁面上的試卷。

光潔的鏡片表面，迅速閃過一道微不可及的電紋，臨界屏息靜待兩三秒，隨後鏡片上一個接一個地浮出正確答案！

——沒錯，今天不一樣了！

內心不禁一陣暗爽，早將「禁止作弊」丟到腦後的臨界提筆疾書。

用不到十五分鐘抄完第二語言的試題，臨界特地回頭改錯幾題答案，以免滿分看上去會太假後，他按下左上角提交試卷的選項。

「您的本次試卷分數為八十二分，請再接再厲！」

鮮紅的八十二分在鮮花簇擁中，浮現在觸控螢幕桌面中央。五秒後，臨界獲得第二份隨機試卷。

「您的本次試卷分數為八十九分，請再接再厲！」

「您的本次試卷分數為八十五分，請再接再厲！」

「您的本次試卷分數為九十一分，請再接再厲！」

……

——快了、快了！

——再完成十二份考卷，我就能湊滿兩千學分，完成五星卡的喚醒任務了！

心臟隨越疊越多的分數不斷加速搏動，筆桿被掌心滲出的汗液浸濕，金屬表面倒影著臨界興奮的笑臉。

彷彿看到勝利女神在向自己揮手，臨界不由自主地提快手速。

眼瞧著手頭這份數學試卷，還剩最後一題就能做完，映在鏡片上的數字閃動了一下，忽然亂碼了！

——嗯？眼鏡故障了嗎？

臨界抿嘴。

他剛想摘下眼鏡察看，隱藏在鏡腳末端的耳麥發出一個急促的男聲：「小界界，馬上放棄考試，離開無限考場！」

「什……」

「有不明信號闖進考場內，企圖定位你！繼續考試的話，他會查出你的地理位置，作弊一事也會被監考官察覺！」

「唔！」突如其來的狀況叫臨界措手不及。

筆尖只是在觸控螢幕頁面上方多逗留一秒，臨界趕不及按下「放棄考試」，下一瞬間，整張桌子被黑色鋪滿！

試題和按鈕全都不見了，漆黑的頁面上只有一行血紅色的文字：

——找到你了，【暗時女王】的持有者。——

短短十二字，彷若寒冰砸進血液中，汗毛瞬間豎直，難以言喻的恐懼感隨寒氣成倍爬過背脊，湧入大腦。

觸控筆「啪嗒」一聲落地，緊接著，另一方的危機攜著更為刺耳的鳴笛聲在包廂乍響！

砰！一腳踹開磨砂玻璃門，身著筆挺西裝的灰髮男人側頭推推金絲細框眼鏡，將通電的教棒瞄準臨界的咽喉：

「把手舉起來，無恥的作弊者。你被發現了。」





 

第一抽：

【暗時女王】星羅



東八區時間十七點四十四分。

○八一一號卡牌中心，公共大廳——

「阿部叔，我有預感，今天我一定能鹹魚翻身，達成『神來一抽』！」

站在一台觸控螢幕街機前，臨界雙手握拳，緊盯螢幕上的抽卡頁面，信心滿滿地說道。

「從你站在這台機器前算起，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十七遍。要是從你進店算起，你至少說了三十八遍。」倚著街機，滿臉鬍渣的阿部漫不經心地打一個哈欠，「你還要說幾遍，才打算開始你的『神來一抽』？」

「我隨時都能開始，重點是——優莉莉什麼時候過來！」食指繞過阿部，揮向站在十幾公尺開外、正為另一名男性玩家歡呼打氣的雙馬尾蘿莉，臨界抓狂地搖晃起手臂，「我也是顧客啊，為什麼陪我抽卡的人不是優莉莉，而是你這個邋遢大叔？」

「凡事都要講先來後到嘛。你要是早點來，招待你的人就是優莉莉了。」

「我可是一下課就衝過來了，體育考試我都沒那麼拼命過！有問題的是那傢伙才對！」臨界義憤填膺道，「我觀察他很久了，他留著最後一抽遲遲不下手，根本是想趁機霸占優莉莉吧？」

「唉……就算真是那樣，顧客不說結束，我身為分店長總不能趕人走啊。」勾起掛著夾腳拖的右腳，用腳趾抓抓左小腿肌肉，阿部推著臨界的手臂轉向櫃檯處。

沒有其他顧客需要招待，空閒下來的一名粉髮店員手握拖把，正在櫃檯外側的空地來回奔跑。

事實上，大理石地面早已被他擦得一塵不染，晃得臨界眼花，可對方仍舊樂此不疲地打掃著，時不時冒出的「吼吼哈哈」喊聲顯得熱血萬分。看著他，臨界總覺得對方不是在拖地，而是在曲棍球的場上比賽。

「既然你不要我這個邋遢大叔，我叫利魯魯來陪你？」

「嗯？」

聽到有人喚自己名字，粉髮店員頭上那根隨風亂晃的心形呆毛忽然豎直。他瞪圓亮晶晶的眼睛望向臨界和阿部。

利魯魯是優莉莉的雙胞胎哥哥，他有著與優莉莉如出一轍的面容，只是性別和性格的差異讓兩人的氣場截然不同。

倘若說優莉莉是春天盛開的純潔小花，那利魯魯就像盛夏點燃的一簇熱焰，熱血得叫臨界受不了！

因此，不等利魯魯開口，臨界雙手立馬交叉在胸前：「不、不用利魯魯陪我！我可以自己抽卡！」

「不能讓顧客獨自抽卡，這不符合卡牌中心的規則！況且阿界是常客，更不能冷待！」說罷，利魯魯丟掉拖把。

見他作勢要衝過來，臨界一把抓住阿部，拖到自己身邊：「阿部叔會陪我，利魯魯你玩去吧！」

「店長？」利魯魯轉頭看向阿部，「咦？店長你不是在裡屋休息嗎，怎麼跑那去了？」

——我在「那」站了快有半小時，只是你和拖把玩得太嗨，壓根沒留意我啊……

阿部無奈地擺擺手：「這裡就交給我吧，利魯魯你繼續拖地。」

「……哦！」

猶豫幾秒，最後利魯魯還是聽話地撿回拖把，繼續沉迷打掃。

哄走自己並不擅長應付的利魯魯，耳根總算恢復清淨，臨界不由得長吁一口氣。他將目光放回到跟前的街機上。

螢幕中，今日凌晨剛上線的新卡正以幻燈片的方式依序播放。待所有的卡面展示完畢後，「WORLD」集團的ＬＯＧＯ呈現在螢幕最中央。

WORLD集團是一家歷史悠久的遊戲公司。

二十二年前，該公司計畫讓智慧的卡牌角色融入人類世界，便利、豐富人們的生活，成為人們生活中的好夥伴，國際政府與WORLD集團聯手策劃一款同名卡牌遊戲《WORLD》，並且推出「卡牌實體化」的企劃——即透過特殊的機械技術，讓存在於二次元中的卡牌角色實體化來到三次元中。

實體化的卡牌角色不論肌膚觸感、容貌外觀或是舉止行為都如真人一般，並且擁有符合卡面設計的智慧和能力。

例如，職業型卡牌能夠陪伴持有者一起工作；戀人型卡牌能夠與持有者模擬戀愛；學習型卡牌能夠教持有者學科，對戰型卡牌能夠參與聯盟競技賽……等等，卡牌的類型多種多樣。而每個類型中，都會有各別幾張人氣超高的卡牌角色。

其中，名為【玄學雙子】的優莉莉和利魯魯，堪稱職業型卡牌中的人氣王。

為了見到只有成為卡牌中心的店長，才能擁有的限定卡牌【玄學雙子】，不少玩家會特地跑到卡牌中心消費。

想到這，臨界抬頭掃一眼店內被顧客纏著、無法來招待自己的優莉莉，還有自顧自玩得超開心的利魯魯。

把話扯回來，「卡牌實體化」企劃一推出便廣受歡迎，成千上萬張不同功能的卡牌角色從此風靡全球，成為家喻戶曉、炙手可熱的存在。

如今，每個年滿七歲的孩子都可以在身分磁卡（電子手錶）內裝入WORLD程式。

人們能夠用自己日常獲得的學習成績、工作業績或金錢在程式內進行抽卡、培養專屬於自己的卡牌角色。

夢想著組出超厲害的卡組、加入卡牌競技社，進而成為得到全世界認可的、最厲害的職業卡牌競技者，從七歲起，臨界每天都在潛心研究各類卡牌角色的資料和技能，努力積攢學分抽卡。

但玄不救非，課不改命，人臉黑起來，真的無藥可救。（註一）

臨界覺得自己出生時大概沒洗臉，所以才會黑得那麼徹底。

從七歲能夠抽卡起，臨界就沒抽到過高星級卡牌。

一星、二星廢物卡是常態，三星普通卡是偶爾爆發一兩次的奇蹟，至於好用顏值高的四星卡和超稀有超珍貴的五星卡，他連在夢裡都沒抽到過！

如今，他連一套最基本的３Ｖ３卡組都組不出來。

沒有卡組，臨界就沒資格報名加入卡牌競技社，更沒可能成為職業卡牌競技者！

某天他無意間看到一條玄學說，積攢分數，然後在一個特殊的日子裡一口氣全抽掉，比較容易召來高星級的卡牌角色，臨界一秒決定付諸實踐。

為此，他按耐住抽卡的衝動，攢下整整三個月的學分！

今天，迎來十七歲生日的他步入卡牌中心，計畫在優莉莉的祝福下抽卡！

——咳，好吧，店長大叔的祝福勉強也行吧……

目光略嫌棄地瞥一瞥阿部，臨界撩起袖子，亮出佩戴在左手腕上的電子手錶。

——上吧，臨界！是時候來迎接屬於你的超稀有五星卡了！

掃描抽卡專用街機上的二維碼，讓個人資料與街機連結在一起後，螢幕畫面跳轉為臨界的遊戲帳號頁面。

假裝沒留意到臨界方才那嫌棄的一眼，阿部探頭看向螢幕：「玩家阿界，持有分數……三千？阿界，三個月不見，你怎麼才攢出三千分？這點分數，只夠單抽三次，連十連保底禮包（註二）都拿不到啊。」

「……呵呵，見過學渣嗎？你很幸運，面前恰好有一個。」臨界黑著臉豎起食指，「需要合照嗎？一次一萬元。」

「免了，我怕你搞壞我的基因。我還指望我未來的孩子能當學霸。」

「你當我生化武器啊，合個照的時間能把你的基因鏈當油條吃了嗎！再說你哪來的孩子啊，你未來能不能娶到老婆都很成問題！」白眼一翻，懶得和阿部多貧嘴，臨界觸擊螢幕進入抽卡頁面。

WORLD的卡池有兩種：分數池和金錢池。

兩種卡池的出貨率據說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是分數池單抽一次需要一千分，而金錢池單抽一次得花費一萬元。

臨界發自肺腑地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抽得起金錢池。

但是有人……

腦中閃過某個只抽金錢池，而且起抽就是十連的某課金大佬的臉龐，臨界吸吸鼻子，越發感到貧窮。

——快暫停自慚形穢的想法！

——抽卡次數和金錢多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一發出奇蹟！沒錯，今天是我生日，我有預感，一定會有奇蹟降臨！

搖頭晃掉腦海裡某人的身影，臨界往後退小半步，隨後他蹲下身，紮起馬步。

看到身邊人突然下蹲，擺出超不自然的姿勢，阿部忍不住問：「阿界，你蹲下來幹什麼？」

「虧你是卡牌中心的分店長，經典的蹲廁姿勢你居然看不出來？」

「蹲……廁？」

「對啊！坐在馬桶上能大大提高高星卡的掉落率，好多玄學文上都提到了！」提及自己潛心學習多時的玄學，臨界興致高昂起來，「可惜條件有限，我不能搬馬桶來抽卡。」

不知是該吐槽「要蹲馬桶你就回家抱電子手錶抽」，還是「不要妄想帶馬桶到公共場合來」，舌頭在口腔內停頓好幾秒，阿部甘拜下風地做一個請的手勢。

姿勢擺好，一切就位，臨界深吸一口氣，按下單抽按鈕。

「聽從我的召喚，速速降臨到我的身邊吧，五星卡！」目視召喚陣亮起，臨界握拳高呼，「又強大又華麗的五星……呃……」

光芒並未散去，羞恥中二的召喚臺詞還有一堆想唸，但熟悉的剪影已讓臨界提早意識到自己抽到了什麼。

【恭喜玩家阿界，獲得一星基礎素材卡美味魚！】

名為美味魚，實際讓人毫無胃口的魚身，表面遍布又紅又綠的醜陋花紋，一雙死魚眼穿透螢幕死死瞪住臨界，彷彿在嘲笑他上一秒的「癡心妄想」。

「……」臨界有一種蹲廁不成反被餵屎的糟糕感覺。

「啊，是美味魚啊。可以直接餵給卡牌角色，大幅增加生命值，也可以烹飪出有特殊效果的虛擬料理，這一發不虧啊！」拍拍維持著蹲廁姿勢，失落得快變成灰色的少年，阿部激勵安撫道，「還有兩抽呢！別灰心！」

「對，還有兩次！」

提起精神，臨界抬手再拍單抽按鈕。

「出現吧奇蹟！奇——呃！」

【特殊場地】無限考場

「歡迎來到無限考場，請插入您的身分磁卡。」

推開掛有○三三門牌號的玻璃門，走進空間僅有一平方公尺、全封閉的單人包廂，臨界將書包掛在椅背後，接著他脫下電子手錶，將方形表面倒放嵌入觸控螢幕桌面右側的凹槽內。

滴！一聲，系統開始讀取。

「學號一一○九七二六，高二（２）班，臨界同學，身分確認完畢。」迅速讀取完電子手錶內登記的個人資料，一個沒有音調起伏的系統女聲開始自我介紹，「臨界同學，很高興遇見您，我是○三三號考場的監考官。在開始今日的考試前，請您在三分鐘內認真閱讀一遍無限考場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