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
熟悉的國名,不熟悉的國度
114張全彩大圖
戰地攝影師Paula Bronstein
帶您了解這片籠罩在戰火煙硝中的遺落之境
2001年,戰地攝影記者寶拉‧伯朗斯坦來到阿富汗,紀錄911後美國對阿富汗展開的佔領行動對當地百姓造成了什麼影響。往後的14年間她不斷往來阿富汗,記錄下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如何在漫長又血腥的戰火中生存。
Paula與她的同業不同之處在於,她的作品超越了戰爭,揭露更多當地生活的複雜性,讓人了解這個常常出現在報導中,卻鮮少被正視的國度。本書照片的時間跨度2001-2015年。
紐約時報記者、電影《戰地女記者》原形角色金‧巴克(Kim Barker)為本書撰寫導讀。
《我是馬拉拉》作者之一克莉絲汀娜‧拉姆(Christina Lamb)專文帶讀者了解阿富汗女性在當地的生活與地位
阿富汗的人民正在經歷一個歷史性的時刻。他們脆弱的民主能夠承擔美國軍隊的撤退嗎?西方國家撤離之後,阿富汗的女人以及女孩們會失去她們小小的自由以及機會嗎?媒體越來越不關注阿富汗,但是攝影記者寶拉‧伯朗斯坦依舊充滿熱情,希望繼續捕捉阿富汗人民的真實生活。在這本攝影集中,她不只是捕捉戰爭的畫面,更呈現了世界上最神秘國家之一的日常生活。作者花了超過十年收集了這些照片,而身為女性的她更加關注這裡的女人以及小孩。她的照片說出許多故事——基本人權、貧窮、戰爭、毒癮、希望、選舉、教育、工作、娛樂等等。這是一本完整、動人、視覺上精彩刺激的敘述歷史。
獨家附贈導讀別冊
帶領台灣讀者揭開阿富汗的神秘面紗。
獨家製作,名家出品:
周軼君 《端傳媒》國際新聞主任、《拜訪革命》作者:
〈孤獨的鏡頭〉
廖芸婕 跨國自由記者:
〈記憶不再只有烽火〉
劉必榮 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
〈走進阿富汗〉
作者簡介:
寶拉‧伯朗斯坦Paula Bronstein
美國最知名的女性攝影記者之一,也是少數報導戰爭遺跡掙扎的記者。她獲得過Faber Award of the Overseas Press Club、National Press Photographer’s Association Photographer of the Year award以及許多 Pictures of the Year International (POY-I)。她入圍過普立茲獎以及 Leica Oskar Barnack獎。這是她的第一本書,已經入圍了三項重要攝影獎項: CDS/ Honickman First Book Prize in Photography、European Publishers Award for Photography以及 FotoEvidence Book Award。
金‧巴克Kim Barker(導讀)
紐約時報記者,也是《混進塔利班:我在阿富汗及巴基斯坦的奇怪日子》(The Taliban Shuffle: Strange Days in Afghanistan and Pakistan)作者,這本書於2016年改編為電影《戰地女記者》,由蒂娜費(Tina Fey)主演,曾是《芝加哥論壇報》南亞分部的總編輯。
克莉絲汀娜.拉姆Christina Lamb(專文〈阿富汗的女人〉)
世界領先的國外戰地記者之一。她於1987年開始報導巴基斯坦與阿富汗消息至今。曾在牛津大學與哈佛大學接受教育,並有五本著作。她也贏得多項獎項,包括五度獲得英國年度外派記者獎,以及普利巴優卡爾瓦多斯獎(the Prix Bayeux-Calvados),這是歐洲聲望極高、對戰地記者而言是最高榮譽的獎項。她目前為《泰晤士周日報》寫作,與丈夫和兒子居住在倫敦和葡萄牙。與馬拉拉合著《我是馬拉拉》(I am Malala)
譯者簡介:
聞翊君
淡水人,熱愛文字、動物、電影、紙本書籍。現為自由譯者,擅長文學、運動健身、科普翻譯。聯絡信箱:andorawen@gmail.com
章節試閱
導讀
金‧巴克 Kim Barker
美國持續最久的一場戰爭就位於阿富汗。還要再經過一、兩個世代後,我們才有可能真正了解這場戰爭,不過,至少現在我們可以依靠一些數字揭露截至目前為止的歷史脈絡。直至今日,至少有3,400名來自30個不同國家的武裝人員因為這場衝突而死,這些武裝人員多數都來自於美國。至少有20,000名阿富汗軍警人員與18,000名平民死於戰爭中的暴行,其中大部分死者都屬於塔利班。美國已為了這場戰爭花費了7,900億美元,這筆金額換成鈔票後足以環繞地球3,000多圈,若拿來購買速食,則能讓地球上的每個人各拿到23個大麥克。美國政府將來還要再耗費數兆美元重建數十年戰爭所造成的軍力消耗。
然而儘管如此,儘管耗費了鉅額款項、儘管產生了眾多傷亡,不少美國人對阿富汗的消息其實是十分厭倦的,他們已經厭倦這場戰爭了。或許我們可以理解這種反應,這些數字──上千的死亡人數與7,900億的花費──都太龐大了,大到喪失意義,蒼白的統計數字不會讓你看見戰爭是如何將一個家庭破壞殆盡的。因此,多數人不再關心遠在7,000英里外的國家發生了什麼事,媒體上關於阿富汗的報導也跟著急遽減少。
但是,寶拉.伯朗斯坦(Paula Bronstein)強迫他們開始關注這場戰爭。她的照片讓蒼白的數字變得鮮活。在塔利班因911事件遭受強烈攻擊後,她在2001年年尾首次前往阿富汗。她就像其他的記者一樣,被阿富汗施了魔法。這個國家融入了她的血脈之中,嚴峻的山脈、廣闊的天空、輪廓分明的臉龐、特本,還有布卡──這座城市與我們原本的認知大相逕庭,充滿異國特色,用文字實難描繪它的樣貌,少數能證實這裡的生活有多真實的,只有照片。
我在《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擔任報導阿富汗的記者已有5年的時間,我很清楚阿富汗與寶拉的相片有何影響力。我和她一起殫精竭慮地進行阿富汗的報導,追蹤人民如何對他們最大宗的出口商品海洛因上癮。我們甚至曾經和一名母親與她的兩名孩子共處一間漆黑的房間裡,看著他們吸毒。我們要報導海洛因對這個國家的影響有多大,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非常重要。伯朗斯坦不是消極型的記者──她在找到那家人後,幫助他們進入了康復診所。伯朗斯坦一直持續認養工作上遇到的阿富汗人,試著提供一些簡單的幫助。
與其他在阿富汗停留的記者相比,伯朗斯坦的不同之處並不僅止於此。她將這個國家視為她的使命,歷年來一直十分頻繁地往返阿富汗。她選擇把時間花在阿富汗的人、事、物上,而非成為國際部隊的隨軍記者,她記錄下他們如何死去,同時也記錄了他們如何生存。有些圖片令人目不忍直視:母親守在她快餓死的孩子旁邊,孩子的肋骨像骷髏一樣根根分明;眼神空洞的5歲女孩躺在一座精神病院的冰冷水泥地上;各種被炸彈轟炸過後的實際狀況。伯朗斯坦的照片中,最令人難以直視的是為了抗議與逃離目前處境而自焚的阿富汗女性──她們寧願選擇痛苦地死去,也不願再繼續自己痛苦的人生。
但是,伯朗斯坦同時也捕捉了他們生活的瞬間,讓你知道阿富汗人如何生活、如何選舉、如何歡笑。她拍下了排成縱隊的阿富汗新兵、婚禮前令人緊張的一刻、在布卡店裡的父子、頭戴襤褸布卡的女人在泥濘的街上乞討。她的每一張照片都蘊含了一個故事──提著一桶水的年長女性的眼睛似乎在詢問:「這就是全部了嗎?」
有些照片令人目不轉睛:一位身著迷彩服、手戴紫色手套的北約士兵,站在淺褐色的土地上看著自殺炸彈攻擊後的景象;披著亮粉色圍巾,身上纏著白色繃帶的女人;在一群頭戴藍色布卡的女人之中,一名阿富汗少女露出了她的臉龐。還有一些照片令人眼睛一亮:一群阿富汗女孩在英文課上舉手回答問題;一名雙手插在口袋裡的女孩表情叛逆地站在滑板上。
有些照片則強調了這片貧瘠土地的荒涼之美:透過直升機窗戶看見的湛藍天空與延伸至山脈的淺褐色土地;這個國家第一座國家公園裡的幽藍色湖泊;巴米揚(Bamian)一座懸崖前的黃花,塔利班把這裡的一座大佛摧毀了,遺留下如同巨大棺木一樣的凹洞。
在2011年的911攻擊以及隨之而來的戰爭之後,伯朗斯坦的照片和其中每個人的遭遇所描繪出的阿富汗,是一個比數字更加龐大的故事。伯朗斯坦融合了現代的阿富汗中各種豐富的特性──複雜、衝突、對立,但同時又令人無法移開目光。在翻開本書之後,你一定會看完每張圖片,也一定會因為照片中的每位人物感到刻骨銘心。
為了讓眾人看見戰爭中阿富汗人民的生活,伯朗斯坦所做出的奉獻非常可貴,在阿富汗的情勢(眾人總是在描述阿富汗生活的時候用「情勢」這個詞,我也不明就裡)轉壞,甚至連她的朋友與同事都因為戰爭而在敘利亞、利比亞與其他混亂的城市中傷亡後,伯朗斯坦依舊頻繁前往阿富汗。身處阿富汗的記者受到的人身威脅日漸上升,伯朗斯坦對阿富汗的奉獻卻從不間斷。
在撰寫這篇文章前,我一張張瀏覽伯朗斯坦的照片。有些是我第一次看到的,有些是已看過無數次的,我被這些照片帶回了讓我墜入愛河的國度,帶回了阿富汗經歷漫長戰爭的各種不同階段:充滿那麼、那麼多希望的時候;阿富汗的女性第一次能拿下布卡的時候;平民傷亡第一次成為美國與阿富汗之間的議題的時候;美國決定忍無可忍的時候。這本書是這個時代的指標,同時還有更多照片與更多故事待人訴說
這篇文章撰寫於2015年3月,不久前美國白宮十分大張旗鼓地宣布,美國與阿富汗間持續了30多年的戰爭狀態將步入尾聲。目前阿富汗境內的國際軍力約有13,500名,預計會在2016年底全數撤離──但是,如果該區域的伊斯蘭激進份子數量持續增長的話,撤離將會中止。阿富汗的民主還相當稚拙,一旦西方武力撤離,那麼像新生小馬一樣的民主就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對抗叛軍了。未來是不可預知的,但我知道伯朗斯坦未來會繼續捕捉這些景色,她的照片將會記錄下我們所遺漏的那些風景。
阿富汗的女人們
克莉絲汀娜‧拉姆 Christina Lamb
在這張照片中,阿富汗的女性打破傳統禮俗,勇敢地抬著被暴民焚燒致死的27歲法爾昆達‧馬利克扎達(Farkhunda Malikzada)的棺木。照片傳遞出了和莎翁戲劇相似的力量。這些女性身穿黑袍,面色痛苦,她們圍成一圈,拒絕讓憤怒的穆拉(mullah,譯註:對伊斯蘭教教士的尊稱)進入她們之中,她們喚起了來自整個阿富汗,甚至來自全世界的聲援。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名阿富汗女子在首都的市中心被一群成員多為年輕男性的暴民毒打、焚燒、用豐田汽車輾過,最後被丟進了喀布爾河(Kabul River)中。這起事件讓眾人看清了,在塔利班政權結束後,阿富汗的改變其實微乎其微。該事件發生時,一旁的群眾──其中包括了警察──有的冷眼旁觀,有的錄下這起暴行並上傳至臉書。影片裡的法爾昆達滿臉血汙,不斷試圖想站起身。
在本書中,寶拉‧伯朗斯坦的照片生動地描繪出了阿富汗女性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面向。在後續的照片中,我們會看到熱切地排著隊等待投票的女子、在學校積極參與英文課程或開心地玩滑板的女孩。在這座城市裡,女孩能參與自行車隊,女人可以成為企業家、嘻哈歌手或者警察局長。但與此同時,我們也會看到因難以忍受被迫結婚的痛苦,而選擇逃離的女孩,我們會看到覺得生命太過絕望而選擇點燃自己的女性,與她們被火灼傷的軀體。國際人權組織數次把阿富汗列為世界上女性最難以生活的地方之一。
「我們現在看到的阿富汗有兩個相反的面向,」阿富汗女性網路(Afghan Women’s Network)的執行董事哈西納‧薩菲(Hassina Safi)說,「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到,由於去年的努力,有更多女性被晉升至更重要的職位。但在另一方面,女性缺乏安全的保障,我們看到許多在外工作的女性被有計畫性地殺害。」
西方領導人過去時常提到,阿富汗女性所受到的壓迫是導致911事件後塔利班政權被推翻的主因之一,但現在不少人已遺忘這件事了。喬治‧布希(George W. Bush)在2002年1月發表國情咨文(State of the Union)時表示:「上一次我們在這間房間見面時,阿富汗的每位母親和女兒都還被困在家中,禁止去工作或上學。現在,女性已經自由了。」
自從塔利班政權結束後,已過了14年。這14年間,我從未間斷往返阿富汗報導當地新聞,在這期間,我看見女性的處境明顯好轉。塔利班執政時曾嚴格執行伊斯蘭的教義,女性不得工作、前往市集時必須要有男性親屬陪伴、不得穿著白鞋、不得大笑出聲。她們被迫戴上的那些寬鬆藍色布卡變成了女性被壓迫的象徵,她們會因為擦指甲油或塗唇膏而受到毆打或者抓去坐牢,女孩子也不准去上學。現在的阿富汗市集裡處處都有女性的身影,街上一列列女孩子驕傲地背著書包前往學校,這些景象總是會讓我微笑。根據統計,800萬名阿富汗學童中,有兩百四十萬名女孩。接受高等教育的學童人數在2004年為4,000名,到了2012年成長到12,000名,其中有四分之一是年輕女性。
就連在最遙遠的村莊中,女人的生活也有所改變。小額貸款能夠提供資金給裁縫與養蜂等產業,讓從未接受教育、也從未進入過職場的女性也能養家活口。
薩曼甘省(Samangan)是阿富汗最貧困的省份之一,那裡是一片不毛之地,由泥土所建造的村莊像遠古遺跡一樣融入了山脈之中。在村民為了逃離戰爭與貧窮而離開之後,不少村莊就此被徹底遺棄,成為鬼村。在一座名為阿西阿巴德(Asiabad)的村莊中,我很訝異地在一棟房子外看到一頭牛和一輛黃白相間的計程車,更令我驚訝的是,這頭牛和這輛車的擁有者竟然是一名女子。55歲的庫布拉(Kubra)像多數阿富汗女性一樣,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老,她的皮膚粗糙而帶有皺紋,但她依然精力充沛,她不斷像風車一樣揮舞雙手,又黑又圓的眼睛炯炯有神。她帶我進入一間粉紅色牆壁的房間,裡面用緞帶和金幣裝飾得像藏了寶藏的宮殿一樣,在房間的正中間,一台中國手動縫紉機佔據了最顯眼的位置。
庫布拉的故事非常典型,她的父母在她13歲的時候,就因為養不起她把她嫁出去了。她生了11個小孩,丈夫是一名自給自足的小麥農夫,只要不下雨,作物就會歉收,因此,他們一家人常常過著每天只能吃一餐,甚至只能喝茶充飢的日子。在塔利班政權垮台後,英國慈善組織「阿富汗救援(Afghanaid)」的工作人員來到了這個村莊。阿富汗救援已經在這個區域運行30多年了,他們提供縫紉訓練,而後借給庫布拉8萬阿富汗尼(約1,300美元),讓她購買縫紉機與布料。
「我日夜不分地工作,這樣才能再買一台縫紉機。」她說。她把自己新學會的縫紉技巧教給其他人,到後來,村莊中有60名女性學會了縫紉,她們很快就接到了其他村莊用於婚禮與銷售的訂單。「現在我的收入已經比我丈夫的收入還多了!」她露出滿口金牙大笑著說。
這些女性組成了一個儲蓄小組,合資租了一間店面,均分利潤。庫布拉把她的那份錢存下來,買了一頭能生產凝乳的牛,再用販賣凝乳賺來的錢替縫紉小組買了一輛車,同時把這輛車提供給她兒子當作計程車賺錢。最近她又買了第二輛計程車。「我正在慢慢爬往更上一階了。」她一邊大笑一邊曲起手指做出爬梯子的樣子。
掌握經濟權力也帶來了其他影響。「之前我根本不能自己去市集,」她說,「女人也不可以跟男人坐在一起。現在,男人必須接受女人也能外出的事實,我的女兒們可以去學校上課,有一個女兒甚至找到了一份工作,要在選舉的時候去統計票數。」
庫布拉還會幫社區裡的人注射結核病疫苗與小兒麻痺疫苗,她說她從一部影片上學會了注射疫苗的方法。「雖然我不認識字,但是我很擅長靠頭腦解決問題。」她說。
她告訴我,她們村莊的女性已經知道何謂獨立自主了,她們未來絕不可能放棄這種權利。「要是塔利班還想回來,就算我們沒有武器,我們也會用我們的力量反抗到底。」她信誓旦旦地說。
改變逐漸走向高峰。2014年年初,阿富汗首次指派女性擔任警察局長,那是歷史性的一刻。傑米拉‧比雅德(Jamila Bayaz)上校被指派到位於喀布爾(Kabul)舊市區的曼德埃市集(Mandayi bazzard)中的警局,那裡十分熱鬧,市集中擠滿了木頭搭建的攤位,攤商在此販賣梳子、舊衣服和小賈斯汀的海報。她與她所管理的四百名警員共同服務當地的一百五十萬名市民。
「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機遇,而是全阿富汗女性的機遇。」她坐在二樓的辦公室,身旁圍繞著塑膠花與好幾盤杏仁和開心果。55歲的比雅德是五位孩子的母親,她說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依循父親的腳步,成為一位警察。「我認為當警察是在幫助他人,而且我很愛警察制服!」她笑著說。她身穿灰色的制服,搭配上肩上銀紅相間的肩章和黑色的圍巾讓她看起來光彩奪目。在執行喀布爾第一區警力的每週巡察時,她與其他男性警員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們的制服加上皮夾克、軍外套和各式各樣的帽子,看起來簡直是一團亂。
比雅德在1980年代的蘇維埃佔領時期開始參與女警訓練,而後在首都工作,直到塔利班於1996年9月26日入侵首都。她說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天:「塔利班停止了一切,」她說,「就像他們要把生命都一併停止一樣。」她被毆打了兩次──一次是因為露出腳踝,一次是因為在進入家門前沒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就把布卡拿掉。
在塔利班垮台後,她又回復了警察的職位,並接受了來自美國、英國與挪威的新訓練。他們讓她去了科羅拉多、邁阿密、紐約、杜拜、開羅,還有奇妙的西伯利亞。「在這邊當警察是一件截然不同的事。」她說。
比雅德認為她的升遷是「全阿富汗女性的勝利」。但與此同時,赫爾曼德(Helmand)與堪達哈(Kandahar)有不少女性警察受到刺殺,此外,根據聯合國數據顯示,受到攻擊的女性人數在2014年上升了28%,但起訴案件卻只有少量增加,比雅德對此不願多做評論。
雖然新的阿富汗法規明文規定女人能享有平等權利,且應受保護免於暴力威脅,但實際上很少會有人執行這些規定。女性通常會被當作次等人,10個女人中就有9個曾受到侮辱。聯合國於2015年4月的報告顯示,阿富汗的司法審判依舊讓女性失望,在涉及對女性施暴的案子中,只有5%的施暴人會受到懲罰。
問題無法解決的原因在於阿富汗依舊是男性掌控權利的國家,且男性的態度並未改變。阿富汗國會有1/5的席次是保留給女性的,而美國公布的美國國會女性議員比例則是18.5%,換言之,阿富汗國會中的女性比例較美國還高,但雖然如此,阿富汗的女性國會議員說,她們的權力其實十分渺小。
在2013年,女性在阿富汗全國法官人數中佔了8%,在檢察官中佔了6%,在律師中佔了不到20%。多數女性法官都在喀布爾工作,而在非首都的省分中30名檢察官之中還不一定有1名女性。在2014的總統大選中,雖然有不少女性參與選舉集會並投出有效票,但9位總統候選人都不是女性。事實上,9位候選人中,有6位都是十分蔑視女性權利的軍閥。
值得慶幸的是,最後的贏家是阿什拉夫‧甘尼(Ashraf Ghani),他將女性權利與平權視為總統競選的核心政見之一。他任命4位女性成為內閣,支持他的妻子魯拉(Rula)在公眾場合露面。魯拉是來自黎巴嫩的基督徒,她經常為阿富汗的女性權利發聲,並設置了第一總統夫人辦公室。甘尼總統最近甚至開玩笑說,阿富汗有可能會比美國還早選出女性總統。
我們暫且不談甘尼總統的華美文字,阿富汗其實能輕而易舉地令人陷入沮喪。喀布爾、赫拉特(Herat)和其他幾座城市都充斥著庇護所,裡面擠滿了逃離逼迫婚嫁的女孩。阿富汗的婚姻中有60%都是逼迫婚嫁,剛滿9歲的女孩就有可能被當作化解仇恨的籌碼送出去,或者成為鴉片新娘(opium brides)拿去抵債。
在一個寒風刺骨的一月早晨,我認識了一名女孩,她想要和日復一日用纜線和皮帶抽打她的先生離婚,並因此被迫放棄她5個月大的嬰兒。
近年來最可怕的故事發生在21歲的拉爾‧比比(Lal Bibi)身上,她是昆杜茲(Kunduz)一名牧羊人的女兒。在2012年5月,她被當地的4名警察輪流強暴長達5天的時間,只因為其中一名警察之前與拉爾‧比比的堂兄吵了一架,他們想要藉此報復。令人難過的是,這樣的故事在阿富汗屢見不鮮,通常到了故事的最後,被強暴的女性會被視為恥辱,無法結婚,還有可能會被逐出家門,只能住進庇護所。而那些強暴犯則無人問罪,因為在這個社會裡,擁有槍的男性幾乎等同於擁有所有權力。
不出所料,拉爾‧比比最後也住進了庇護所,因精神崩潰而無法說話,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的家人──尤其是她的祖父──竟為了她挺身而出。拉爾‧比比在庇護所裡認識了瑪莉‧阿克拉米(Mary Akrami),她是一位女權活動人士,負責管理阿富汗女性技能發展中心(Afghan Women’s Skills Development Center),也是在阿富汗創立庇護所的首批女性之一。拉爾‧比比在家族的支持與阿克拉米的幫助下,與家人勇敢地進入了喀布爾的法庭。在2012年11月,他們創造了歷史性的一刻,成功讓強暴犯獲判有罪──這個判決讓全世界的人權團體都歡欣鼓舞。
對多數人來說,這個故事就到此結束了。在法官宣判60年有期徒刑後,警察隊長指著他們的臉大聲喊道:「我總有一天會被放出來,到時候我會好好處理你們這些人!」拉爾‧比比與家人因受到驚嚇,選擇留在喀布爾受阿克拉米的庇護。在2014年,拉爾‧比比的祖父去世,他們因此舉家回到村落中。幾個小時之後,拉爾‧比比的父親就被警察隊長的人逮捕,而後被誣告殺人。他就此被關進了監獄,而拉爾‧比比的家人又被迫回到躲躲藏藏的生活。
瑪莉‧阿克拉米是率先發聲的人之一,她認為女性的生活比起塔利班政權時期已經有了長足進步。「那時候女性根本不能出門,現在她們連法院都可以進去了。」阿克拉米說,「但是拉爾‧比比的例子告訴我們,社會還沒有準備好。」事實上,瑪莉‧阿克拉米每天都會受到不少威脅,這種壓力對她的健康狀況造成了傷害,她的丈夫曾懇求她留在家裡,但阿克拉米拒絕放棄。「只有我們能起身對抗掌權者,」她說,「我們不能放棄。」
阿克拉米和其他女權活動人士擔心,西方掌權者會因為急著要離開,而忘記他們曾經答應要讓阿富汗女性自由的承諾。阿克拉米等人非常害怕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的軍隊離開這個區域後,女性會遭到怎樣的對待。阿富汗女性網路的哈西納‧薩菲表示:「大家必須理解,我們爭取到的權益其實非常脆弱,我們還十分需要幫助。」
距離傑米拉的警局不過數英里之遙就是喀布爾體育館,塔利班政權曾把這裡當作公開對女性施行鞭刑的場所。體育館內有一間昏暗的房間,裡面的景象出人意表:十多名女拳擊手正在一邊練習對打與打拳靶,一邊大笑著互相取笑,她們的目標是2016年的奧林匹克運動會。這裡本來有25名女拳擊手,原本每個人都可以得到每月100美金的補助以及國際援助的交通運輸,但現在援助金已經耗盡了,她們所能擁有的只有這個房間以及拳擊手套,所以,超過一半以上的人已經放棄了。
阿克拉米說,阿富汗所有的女性運動都曾收到西方的捐款援助,但現在外界對阿富汗的態度轉為興致缺缺,這些資金也跟著消失殆盡。「我相信女性權利是國際議題,不過,雖然全世界的女性都支持我們,但我認為此時此刻的我們其實是孤立無援的。」
有些人希望可以透過法爾昆達‧馬利克扎達的悲慘故事再次喚起國際的注意力。阿富汗人在喀布爾河邊建立了一座紀念碑,在2015年3月的那個星期四,法爾昆達就是從那裡被丟入河中的。她在此處結束了年輕的一生,也結束了包括當老師在內的所有夢想。這座紀念碑成為了阿富汗女性的聖地,同時也提醒著外界,記得你們曾給過的承諾。
導讀
金‧巴克 Kim Barker
美國持續最久的一場戰爭就位於阿富汗。還要再經過一、兩個世代後,我們才有可能真正了解這場戰爭,不過,至少現在我們可以依靠一些數字揭露截至目前為止的歷史脈絡。直至今日,至少有3,400名來自30個不同國家的武裝人員因為這場衝突而死,這些武裝人員多數都來自於美國。至少有20,000名阿富汗軍警人員與18,000名平民死於戰爭中的暴行,其中大部分死者都屬於塔利班。美國已為了這場戰爭花費了7,900億美元,這筆金額換成鈔票後足以環繞地球3,000多圈,若拿來購買速食,則能讓地球上的每個人各拿到23個大麥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