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大哥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他……不認我們？」關麒困惑地看著她。

「他不想說的事，我哪知道？」允瓔警惕地看著他。

「妳說，不能告訴任何人喬大公子還活著，這話什麼意思？」關麒追問。

「字面上的意思。」允瓔睨了他一眼，警告道：「他心裡還有你這個兄弟，才會摘了手帕和你相見，所以，如果你心裡還有一絲一毫念著他，就請你閉嘴，不要洩漏有關他的半點消息，尤其是對喬承軒。」

「什麼意思？他難道會害他？」關麒吃驚地看著她，急道：「妳倒是說呀，到底怎麼回事？」

「那夜，他被喬家驅逐出門，你們在哪裡？他落難的時候，你們在哪裡？他被人陷害、被人追殺，你們又在哪裡？」允瓔被關麒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勾起火氣，這些話她早就想問，可都看在事關烏承橋的安全問題而隱忍，沒想到這關麒居然如此沒有自知之明，當初既然選擇不要兄弟情誼，如今又何必來惺惺作態？

「這……」關麒愣愣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如果那時候你們任何一個人，肯對他伸援手，他至於變成現在這樣嗎？」允瓔瞪著他質問道。

「我不知道……」面對允瓔的咄咄逼人，關麒喃喃說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知道。」允瓔打斷他的話。「他好不容易熬過來，如果你有心，就幫他隱瞞身分，尤其是在喬承軒面前，更不能提半個字，要不然……」

「什麼意思？難道是喬二幹的？」關麒不相信地問。

「我沒有證據，不能胡亂說什麼，我只知道，那夜我和他剛拜堂成親，便被一條大船撞擊，那船上跳下十幾個蒙面人，害死了我爹娘，傷了我相公的腿，便連我……也險些溺亡，要不是苕溪灣的鄉親們，如今，也不會有邵英娘和烏承橋了。」

允瓔平復一下心情，透露了一點消息，這關麒似乎很相信喬承軒，她真怕他一時頭腦不清去和喬承軒說烏承橋的事。

「放心，我絕不會亂說。」關麒知道允瓔對他有戒心，忙表明誠意。「我不知道大哥為什麼不見我們，可現在聽來，似乎有所誤會，大哥出事的時候，我並不在泗縣，等我回來時候，大哥已經不知去向，很多人都說他出事……我卻不信，我接近喬二，也是想打聽大哥的消息。」

允瓔打量著他，不為所動。

「喬二也在找大哥，而且他似乎也注意到你們。」關麒繼續說道。「大嫂……不，表姑，大哥……唉，這下還真亂了……」關麒被這稱呼弄得有點暈乎，他無奈地拍拍額頭，繼續說著自己的見解。「不管怎麼說，喬二已經注意到你們，躲是躲不過去的，得想辦法。大哥不認我，也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這都無所謂，但我只希望，他能接受我的幫助。」

允瓔聽到這兒，有些意外，她沒想到關麒會說出這樣的話。

「希望妳能幫我轉告大哥，我，還是我。」關麒鄭重說道。

允瓔打量他一番，好一會兒才點頭。

「謝謝大嫂……呃，表姑。」

「你還是別喊表姑，聽著夠彆扭的。」允瓔只覺滿頭黑線。「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成了你表姑……真夠亂的，就像今天，我是找喬二公子訂船的，可誰想他不在，反遇到了老夫人，然後……然後她就熱情地把我帶到這兒。」

「妳別著急，這件事我去幫妳查一下，妳要真是我表姑，我和大哥……唉，我可真吃虧喔。」關麒笑道。「走吧，吃完飯，我送妳回去。」

「我出來一天，他肯定擔心，你先幫我傳個信兒回去吧。」允瓔嘆氣，既來之則安之，畢竟還得給縣太爺一點面子，一時半會兒的也走不了。

允瓔跟著關麒一起回到關老夫人的院子，關大人已經離開，只剩關老夫人在院子裡親自給花卉澆水。

看到允瓔和關麒回來，她雖然驚訝，卻也沒說什麼，而是高興地拉著允瓔閒聊。

關麒見狀，向允瓔使了個安撫的眼色，退了出去，他得去給烏承橋報信，好讓他安心。

中午，允瓔陪關老夫人一起用了飯，聊著記憶中邵家一家三口的過往，還好，允瓔模糊的記憶裡還能翻出些話題。

知曉邵家曾經的辛苦，關老夫人唏噓不已。

不過讓允瓔安心的是，關老夫人一直沒再問邵父、邵母過世的真相。

一下午下來，兩人倒是相談甚歡，越聊越投機。

黃昏時分，關夫人親自帶著丫鬟來到院子裡請關老夫人和允瓔入席。

「不好意思，今早去了雷雲寺，這會兒才回來，怠慢貴客了。」關夫人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衣著簡樸大方，言談舉止間流露著濃濃的書卷氣。

「見過夫人。」允瓔行禮。「打擾了。」

關老夫人笑盈盈的，溫和地說道：「也不怪妳，今兒我是在街上把她拉回來的，不知者不罪。」

「婆婆，酒宴已經備下，這就入席吧。」關夫人過去扶起關老夫人，婆媳倆看起來關係極好。

「好好好，我看她呀，都等急了，恨不得立即回去呢。」關老夫人吐槽道，說完，看著允瓔交代道：「英娘啊，下次記得讓賢姪婿一起過來，在家好好住幾天，知道不？」

呃……允瓔有些為難，不過一下午的相處，她已經摸清這關老夫人的性子，認定的事說一不二，但一旦入了老人家的眼，便是掏心掏肺的對人好。

也難怪會對柳三小姐那樣親近，看來也是柳三小姐在關老夫人面前扮乖巧起了效果吧。

為防惹到關老夫人，允瓔點點頭，應下，至於什麼時候來？那可就說不準了，反正他們馬上要離開泗縣，前往喬家船塢，等到回來，估計也是過年了吧。

幾人說說笑笑間，到了花廳，丫鬟們已經把飯菜送上來，關大人和關麒也一起過來了。

允瓔此時才知，關大人就關麒一個兒子，祖母疼著，母親慣著，自個兒又會裝乖賣巧，以至於到現在也沒個正經營生，更別提功名了。

「誰說我沒有正經營生了，我剛剛在大……表姑的貨行參了一份，就等著表姑的貨行生意興旺，我也可過年分紅利。」關麒倒是適應能力極強，已經很自然地表姑長表姑短。

「你又來？當心被人抓住小辮子，影響到你爹。」關夫人嗔怪地指了指關麒。

「我是我，我爹是我爹，再說了，我一不是舉人，二不是秀才，做點小生意也不是自己參與進去，怕什麼？」關麒一臉無所謂。

「你呀，別處就少折騰了，你表姑這兒倒是可以放心。」關老夫人笑看著允瓔。「沒想到我們英娘還有這樣的本事，不錯，不錯。」

允瓔淺笑，謙遜了兩句，她倒是想起之前陶伯對關麒的介紹，陶伯曾說關麒是泗縣人氏，泗縣最大的典當行就是他家的，現在看來，陶伯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話與事實出入很大呀。

關大人倒是和氣，向允瓔問起貨行的事，給了一句話，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他能幫得上的，不用客氣。

允瓔一一應下，心裡卻沒把他的話當真，官字兩張口，他這一句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差別？需要幫忙又得他幫得上的……這其中，講究大著呢。

酒足飯飽，允瓔道了謝，便起身告辭，關麒主動出來相送。

關老夫人千叮嚀萬囑咐的讓允瓔常來常往，得了允瓔保證，才算放行。

從衙門出來，已經入夜，街頭有些昏暗，關麒的小廝在前面挑燈領路，允瓔在關麒的陪同下緩步而行。

「欸，問你件事。」允瓔還惦記著陶伯說的那些訊息，走了一段路，她輕聲開口。

「什麼事？」關麒看向她。

「我聽說，泗縣最大的典當行也是一位姓關的公子的，不會也是你吧？」允瓔好奇地問。

「那個……」關麒嘿嘿地笑。「妳聽說的那位關公子是我堂哥，不過，明面上是他主持事務，這出錢的人麼……嘿嘿。」

「你投那麼多錢，賺的又不能公開，你就不怕連累你爹？」允瓔無語，陶伯說的關公子不是他，卻也八九不離十了。

「不會，我沒有功名，只要不是我自己去做生意，就不會有事。」關麒笑了笑。「這個，我早就去查過了。」

「真夠精的。」允瓔佩服地嘀咕，啥時候她也能和他一樣，有足夠的資本去投資，分人家的紅，自己還不用操心就好了。

很快，兩人就到了貨行門口，貨行前的兩個大燈籠還亮著，門也是關掩著，裡面的人正收拾準備打烊。

「多謝盛情款待。」允瓔停在門口，根本沒有請關麒進去的意思。

「沒啥。」關麒遺憾地看看小院的方向，倒是沒再胡來，他也知道，烏承橋需要時日好好想想，好在如今已經知道人還活著，還就在身邊，他也放了一半的心。

「請回吧。」允瓔微微一笑，點點頭，轉身進了貨行。

「小娘子回來了？」戚叔立即迎過來，同時也看到門口的關麒，不由多看了一眼，他不知道允瓔去了哪裡，只知道出去一天一直沒回來，此時乍然看到關麒，便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回來了。」允瓔點頭，順著戚叔的目光轉頭，朝關麒揮手。「快回去吧，我們要關門了。」

明顯地趕人。關麒也不在意，揮揮手，帶著小廝走了。

允瓔快步回小院，來到自己的房間，烏承橋坐在桌前專心寫著什麼。

「相公，我回來了。」允瓔反手關上門，今天一天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他，讓他來分析是不是正常。

在她的心裡，烏承橋的主意已在不知不覺成了金玉良言，很多時候她都深信不疑。這不代表她自己就沒主意，她只是想從他這兒獲得肯定，才能更好地去執行，而他，她相信他一定也是如此。

烏承橋聞聲抬頭，微笑看著她問道：「關麒送妳回來的？」

「是呢。」允瓔點頭，來到他身邊。

「他呢？」烏承橋看了看門外。

「被我趕跑了。」允瓔笑道，帶著幾分抱怨的語氣說道：「關麒的奶奶真熱情，我險些就被她留在那兒回不來了。」

「她是把妳當家人才會如此。」烏承橋淺笑。

「不過，也幸虧遇到她，要不然我估計得和柳媚兒瞎扯半天。」允瓔坐到烏承橋身邊，雙手托著下巴開始絮叨今天的事情。

烏承橋放下筆，帶著笑意專心地聽著。

「他還讓我轉告你，他，還是他。」說完事情，允瓔把關麒的話複述一遍，說罷，看著烏承橋俊逸的臉。「相公，我覺得他說的，有一定道理，喬承軒已經盯上你了，要是他真能配合你，事半功倍呀。」

「嗯，我會考慮的。」烏承橋淺笑，伸手拍她的手。「累了吧？先去洗洗歇著，我把今天的帳理一理。」

「今天生意好不？」允瓔站起來，側頭往帳本上瞟了一眼，被烏承橋順勢摟了過去。

「很不錯。」烏承橋點頭，感覺到她身上的寒意，不由皺眉。「身上這麼涼，快去歇著。」

「我們什麼時候走？」允瓔點頭，卻沒有起身的打算，而是微微轉身摟住他的脖子，把頭倚在他肩頭，今天一天下來，竟比她搬一天的貨物還累，唉，以後可怎麼辦？衝著關大人和邵會長的身分，她就不能不給點面子。

「這兩天就走，天涼了，多備些保暖的衣服。」

允瓔點頭。「好，我明天就找陶伯問問能不能騰出一條船來。」

她的船被陳四撐走了，這會兒要出行，還真有點麻煩。

「嗯，不急。」烏承橋在她唇角親了親，柔聲說道：「快去睡。」

允瓔從他膝上下來，去廚房提熱水的空檔，找戚叔說了船的事，戚叔一口應下。

一夜安然，次日一早，戚叔便給了回話，如果一切順利，陳四後日便送貨回來。

允瓔倒不是非要自己的船，不過，陳四能回來，自然也是最好。她開始著手準備東西，這一去，雖然只是訂船，但烏承橋此去還有其他目的，也不知順不順利，她得多給他準備些東西。

允瓔去了以前訂過衣服的成衣鋪子，給烏承橋準備兩套衣物，買了披風，又去買了暖爐。

第三天，陳四夫妻倆果然如期送回柯至雲採購的特產，貨物入庫，允瓔安排貨行的事，便和烏承橋一起出發了。

喬家的船塢遍及江南運河，泗縣作為繁華的縣城之一，往來商船眾多，附近水上，自然也有船塢所在，而且，這船塢還是喬老爺當年白手起家的憑仗。

烏承橋雖然不關心生意，每天只知道混，但還是被喬老爺逼著巡視過幾次船塢，所以船塢在哪裡，他還是清楚的。

在烏承橋的指點下，花了一天的工夫，兩人來到泗縣最近的喬記船塢。

遠遠的，便看到一半浮於水上的建築，允瓔的船行到近前，就像進了高高的城門般，顯得渺小。

一眼看去，一排修好的和正在修的船隻，各式各樣，很是壯觀，不過，這會兒外面卻沒有一個人在，靜悄悄的。

烏承橋披著棉披風坐在輪椅上，披風的帽子擋去他的臉，也不怕別人一眼認出他來，只是，看著冷冷清清的船塢外面，他不由驚訝。「奇怪，這會兒正是上工的時候，怎麼沒人？」

「以前人很多的嗎？會不會這會兒正在休息？」允瓔問道。

「我來過幾次，這個時辰正是最忙的時候。」烏承橋皺著眉，指著正中間的水道。「我們從那兒進去，裡面有泊船的地方。

「好。」允瓔順著他的話，調整船頭，拐了進去。

慢慢的，他們聽到最裡面傳來爭執聲。

「不會正好趕上他們內鬨吧？」允瓔驚訝地說道。

「停在那邊吧，我在船上等妳。」烏承橋語氣平靜，指著不遠處的浮橋。「當心些。」

「你也是。」船很快靠近，允瓔拴好船，叮囑一句。下了船，順著橋，她循聲來到一間木屋前，裡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砰的一聲巨響，一聲憤怒的聲音接著響起來。「滾！我就不信，船塢沒了你們就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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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他……不認我們？」關麒困惑地看著她。

「他不想說的事，我哪知道？」允瓔警惕地看著他。

「妳說，不能告訴任何人喬大公子還活著，這話什麼意思？」關麒追問。

「字面上的意思。」允瓔睨了他一眼，警告道：「他心裡還有你這個兄弟，才會摘了手帕和你相見，所以，如果你心裡還有一絲一毫念著他，就請你閉嘴，不要洩漏有關他的半點消息，尤其是對喬承軒。」

「什麼意思？他難道會害他？」關麒吃驚地看著她，急道：「妳倒是說呀，到底怎麼回事？」

「那夜，他被喬家驅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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