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福星

李思淺的車子比端木蓮生預想得要慢，離城還有十來裡，騎馬護衛在車前的黑山就看到鎮寧城方向一條塵土往這邊揚高延伸，忙示意眾親衛擺陣將車子護在中間，自己縱馬沖前，見是端木蓮生，急忙撥馬讓到一邊。

車子裡，李思淺抱著兒子，窩在車廂一角睡得沉深，端木蓮生輕手輕腳放下簾子，示意趕車的親衛慢一些、穩一些，自己勒馬跟在車邊，往鎮寧城進去。

雲娘用帕子裹著頭，一臉一身的血污，騎著馬跟在車子後面，怔怔的看著一臉幸福走在車旁的端木蓮生。

這一天裡，她聽到了二爺的放聲大哭，看到了二爺的溫柔體貼，這會兒，騎在馬上的二爺，一臉幸福的傻笑……原來二爺也跟平常人一樣，會哭，會傻笑，會體貼，會溫柔……

這樣的二爺讓她的心像被錐子鑽進鑽出一般的痛，二爺再好，與她何干？

李思淺被端木蓮生伸手抱起時醒了。

別動，妳累壞了，我抱妳進去。端木蓮生抱起緊緊抱著兒子的李思淺，大步進去，將李思淺和兒子放到榻上。

讓人備熱水，我要洗一洗，還有兒子，都是血。李思淺坐起來，她還擔心感染問題，兒子太小：若有大夫，請他開一張去疾病驅瘟疫的方子，熬了水我們娘倆泡一泡，你也洗一洗，孩子小，經不得髒東西。

我這就讓人準備。端木蓮生從來沒考慮過這些事，忙揚聲吩咐下去，遲疑了一下，側身坐到李思淺身邊道：有件事得告訴妳一聲，是好事，白水遞信說，妳那三個丫頭，叫丹桂是吧？倒聰明，從二哥一句要將她們發嫁裡竟推出妳還活著，找到白水，非要過來侍候妳。白水已經安排她們南下了，大約這幾天也就該到了。

頓了頓，他接著笑道：這鎮寧城沒有合適的人，讓雲娘和柳葉留下來侍候妳幾天，這一路上，雲娘和柳葉可還安份？

挺好。李思淺笑起來道：雲娘聰明，運氣也好，正好碰到我，她找我，是想讓你納了她，大約覺得從我這兒進門更合規矩些。

妳答應了？端木蓮生眉頭緊皺，一臉怒意，原來她是要脅淺淺去了，她以為他真不敢殺她？

沒有啊！李思淺笑意盈盈道：我怎麼可能讓你碰別的女人。除了我，誰都不行。我告訴她，只要我活著，她就得死了這條心。頓了頓，李思淺意味深長的笑道：雲娘不錯，你看，我和兒子多好！

嗯，看在妳和兒子都平安的份上，圖個吉利，爺饒她一命！端木蓮生輕輕錯著牙，誰都不能威脅他端木華的妻子兒女，連皇帝都不行！

爺，水備好了。是柳葉的聲音。

李思淺忙抱起兒子，腳剛一踩地，就痛得哎喲了一聲，先前全副心神都在活命上，覺不出腳疼，如今整個人放鬆了，這腳就疼得難受了。

怎麼傷成這樣？妳怎麼不告訴我？端木蓮生半跪在地上，托起李思淺佈滿大大小小、深深淺淺傷口的腳，只痛得心縮成一團，她的腳傷成這樣，他竟然一無所知！我沒覺出來，上了車，過了好長時間才覺得痛。李思淺吸了口氣道：在車上看過了了，都是皮外傷，也不深，黑山說他那裡備著上好的傷藥，說塗上三五天就能好了。

我抱妳進去！端木蓮生不由分說，彎腰抱起李思淺，將她送進淨房。

李思淺沐浴，端木蓮生從屋裡出來，徑直出了垂花門，垂花門外，雲娘毫無形象的席地而坐，見端木蓮生出來，手忙腳亂爬起來，垂手低頭往後挪了挪，又挪了挪，直挪到靠到欄杆柱子上，沒辦法再往後躲。

妳很好，有勇有智，膽識過人！端木蓮生離雲娘四五步，聲音清冷，彷彿有寒冷的刀光閃動。

雲娘輕輕打了個寒顫，一句話不敢接，她愛他，又怕他，怕比愛更深更濃。

擅離職守，不遠千里奔襲京城，有勇；能找到夫人，是智，妳連夫人的主意都敢打，這膽識過人也當得起。端木蓮生一字一字咬得極清楚。

雲娘用力咬著嘴唇，背在後面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抖個不停，爺像是真怒了。

誰告訴妳夫人還活著？

袁先生。雲娘一點要隱瞞的意識都沒有，他問，她就得說。

怎麼找到的夫人？

就是巧了，我和柳葉找了好些天，一無所獲，已經準備返回了，那天在茶坊喝茶，聽到一個穩婆和茶坊裡賣蜜餞的婆子說話，穩婆說剛接生的孩子如何如何不凡……嗯？說仔細！端木蓮生一個皺眉吩咐道。

雲娘忙答道：是！說不少爺一生下來就會笑，笑得特別好看，還說小少爺懂事，一生下來，就知道夫人是他母親，看著夫人笑，還說小少爺如何如何好看。我就動了好奇，想看看這個生而不凡的孩子到底什麼樣。傍晚，就和柳葉繞到那家宅院看孩子，沒想到竟看到了夫人，就是這麼找到的。

端木蓮生橫著她，半晌才接著道：接著說。

是。夫人一口就說穿了我的身份，夫人品貌才華都讓雲娘自慚形穢。本來是想立刻就返回，再不打擾夫人，可夫人說，她身邊一時沒有可用又信得過的人，讓我和柳葉留下，保護她出了月子，夫人確實……除了鄒嬤嬤，夫人身邊就幾乎沒有別的可用的人了。我不敢離開，接著就是太子謀反，京郊大營從南門進城，我和柳葉護著夫人連夜轉移，後來，李家大爺見了夫人一趟……

李思清？說了什麼？

是！李大爺來前，夫人讓我抱著孩子遠遠避開，還吩咐鄒嬤嬤把小少爺的所有東西都收拾起來。看樣子，夫人不想，也不準備讓李家大爺知道小少爺出生的事。雲娘瞄著端木蓮生的臉色。

李家大爺走後，夫人就吩咐啟程南下，說要來找爺。啟程前，夫人又見了李家二爺，說是道個別，李家二爺給夫人買了十幾箱子各式各樣的吃食。當天晚上，我們就啟程南下，一直到湘州城前，都順順當當，到了湘洲城……後面的事爺就知道了。

端木蓮生背著手陰著臉，出了半天神，轉對看著雲娘道：我答應過夫人，不多追究，這事爺就不追究了。

雲娘一臉喜色，端木蓮生從眼角瞄著她，停了停才接著道：妳退隱吧，還有菊娘，柳葉……若她願意，就在夫人身邊侍候，若不願意，退隱也可！

雲娘一張臉白得沒有半分血色，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道：二爺，我錯了，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再不敢了。

這一趟擅離職守，論起來就足夠殺頭了，爺已經網開一面，而且。端木蓮生上上下下打量著雲娘道：妳心態已經壞了，不能再做諜報，退隱吧，府裡的規矩妳也知道，不用我多說，好了，就這樣，告退吧。端木蓮生轉身就要進去。

二爺！雲娘膝行幾步，哀聲又求了一句道：求二爺饒過這一回，我不想退隱，我想替二爺當一輩子差……

端木蓮生腳下沒有片刻停留，一邊走一邊吩咐道：送她走！

端木蓮生回到上房門口，正要掀簾子進去，腳下一頓，回身叫黑山道：夫人身邊那位嬤嬤找到沒有？還有，夫人身邊的侍候人，找到沒有？

黑山額頭滲汗，小心翼翼答道：大帥，皺嬤嬤已經找到了，不過腿上有處小傷，精神還好，說是到明天就能到了。夫人身邊的侍候人，還沒定下來，這城裡剛剛拿下，不知底知根的人實在沒法選。

黑山硬著頭皮答道，不過端木蓮生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居然只嗯了一聲就進去了，黑山抹了把汗，爺脾氣好轉，這可是難得的好消息。

端木蓮生匆匆沐浴洗漱出來，李思淺已經絞幹了頭髮，正和柳葉給已經洗好澡的小少爺穿衣服。

端木蓮生上前一步，從李思淺手裡一把搶過兒子，高高舉起，本來洗好澡已經快睡著的孩子興奮得舞拳大笑。

李思淺拿起衣服笑道：他可真是喜歡你，先把他放下，得趕緊穿上衣服，這屋裡很有幾分涼意。

柳葉收拾了出去，端木蓮生逗著兒子，突然想起來道：他叫什麼名字？起名字沒有？不是等你起名的嗎？李思淺笑。

叫什麼好？這小子可是顆福星，頭一趟見阿爹，就給阿爹帶來了一座極要緊的大城！我看，小名就叫阿福吧……

第一章 福星

李思淺的車子比端木蓮生預想得要慢，離城還有十來裡，騎馬護衛在車前的黑山就看到鎮寧城方向一條塵土往這邊揚高延伸，忙示意眾親衛擺陣將車子護在中間，自己縱馬沖前，見是端木蓮生，急忙撥馬讓到一邊。

車子裡，李思淺抱著兒子，窩在車廂一角睡得沉深，端木蓮生輕手輕腳放下簾子，示意趕車的親衛慢一些、穩一些，自己勒馬跟在車邊，往鎮寧城進去。

雲娘用帕子裹著頭，一臉一身的血污，騎著馬跟在車子後面，怔怔的看著一臉幸福走在車旁的端木蓮生。

這一天裡，她聽到了二爺的放聲大哭，看到了二爺的溫柔體貼，這會兒，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