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燒霸州

車外忽然一片亂聲，彷彿有風從山間來，颯颯吹得周遭樹葉都抖顫起來，一片馬蹄聲宛如驚雲席捲而至！

車外隨即「倉啷」刀劍聲起，有人沉聲喝叫：「來人止步！若再前行，格殺勿論！」「你找死！」一個凶蠻的嗓音劃破黑夜，清笛聽得一個冷顫。

那是蕭殷的聲音！

「二皇子在此，你活膩歪了才敢攔著二皇子，你還是不是我契丹子民，膽敢犯下大不敬之罪！」蕭殷又是嘶吼。

耶律玄舜來了……清笛猛地起身，一把扯掉車簾子，一聲高呼：「二皇子，奴家在此。」「憐兒！」玄宸驚訝轉眸，想要伸手去扯住清笛，卻沒想到她已經飛身從車上躍下，不顧一切奔向耶律玄舜。

汗血寶馬之上，耶律玄舜似乎也是驚愕了一下，隨即推開蕭殷等人的護衛，抖動韁繩，迎著清笛，縱馬而來，俯身伸臂便將清笛撈入臂彎，擱在馬上。

「妳……妳為何這般？」玄宸彷彿被重錘擊中，愕然愣在車前，雙眼只直直盯著清笛，彷彿長久無法呼吸。一張臉憋得通紅，繼而點點蒼白下去……

清笛騎在馬上，背後抵著耶律玄舜的胸膛，已是渾身顫抖如秋葉。眼前的小六，再復為寒食當日的模樣！

彷彿不能呼吸，彷彿痛得恨不得當場死去，彷彿……不再是堂堂的男子，而是生怕被親人拋棄的稚兒。

清笛用力藏住眼裡的淚，只惶亂搖頭：「我已是二皇子的人，自然要隨二皇子去，此時城中大亂，我只能仰仗二皇子護我週全。」

「妳已是他的人？」玄宸一口氣終於提上來，卻雙眼赤紅！不知是他急痛之下雙瞳充血，還是這沖天的火光映紅了他的眼睛！「妳在說什麼？」

玄宸在怒吼的同時，猛然向後倒退數步，直到撞到了馬車，這才停下來。絕望抬頭望清笛，一字一聲問道：「難道妳以為當時是他？」

「我以為妳醒來，可是妳其實依舊在昏夢裡，以為一切都是他所為？」

清笛瑟瑟顫抖，轉身依偎進耶律玄舜懷中，刻意避過玄宸疼痛凝望，只低低問道：「二皇子，為奴家開苞的，便是二皇子可對？奴家分明記得，跌進沉夢之前，就是在二皇子懷中，是二皇子為奴家解掉羅衫……」

耶律玄舜森冷的目光玩味地在清笛與玄宸之間轉過，繼而一笑攬緊清笛，垂首在她耳邊，狎暱耳語：「當然是我！除了我，誰敢碰妳，他就該死！」

清笛嚶嚀一囀，主動伸臂繞住了耶律玄舜的頸子，彷彿露出欣慰之色：「奴家就知道是二皇子，二皇子，奴家從此一生追隨。」

「說得好。」耶律玄舜邪肆而笑，垂首輕吻清笛面頰，手指纏繞住清笛青絲，眼睛卻掠過清笛肩頭，得意地望向玄宸。

「妳！」玄宸聞言，又是一聲悲呼，猛地頓足，竟是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

「殿下！」與耶律玄舜和蕭殷的人執刀相向的手下，見狀連忙奔回來，圍住玄宸：「殿下，切莫這般急怒攻心，萬事還有轉圜。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霸州，是殿下多日來的心血安排！」

「殿下？」清笛手臂繞著耶律玄舜頸子，聞言卻猛然回眸，恍如陌生一般盯著玄宸：「你是誰？他們為何叫你殿下？」

「哈哈！」耶律玄舜彷彿發現了一個什麼大笑話兒，笑聲隨風而起：「清笛，難道妳不認得我大契丹國最負盛名的六皇子耶律雪宸嗎？」

※※※

遠方天際，染了血的天邊，猛地滾來一計炸雷，清笛聽得耳畔轟隆雷響，眼前則有無數金光閃過。

「原來是大契丹國最負盛名的六皇子……」清笛用力眨著眼睛，彷彿如此可以撇開眼前萬道刺眼金光，可以藏住自己的眼淚：「耶律雪宸……雪……好美的名字。」

「的確是很美。」耶律玄舜殘忍地笑著，緊攬住清笛的身子：「不過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卻很悲傷，他以雪為名，是因為他娘親是雪狼的養女，而他又被狼女生在雪野裡，全然沒當成個人來生養。」

耶律玄舜的嗓音高調而又傲慢，一聲聲刺痛了清笛的心。

可是這嗓音又如何高得過整個霸州空中飄蕩的悲苦和驚亂？她為他湧起的心痛，又如何比得過眼睜睜看著霸州城破、百姓奔逃的殤慟！

「今晚的一切，想來也與六皇子脫不開幹係吧？」清笛忍住難過，清冷望向玄宸：「奴家愚鈍，百思不解霸州城防是如何被六皇子攻破，六皇子可否指點一二？」

耶律玄舜冷笑，手指纏緊了清笛的青絲：「霸州城防倒是堅固，倘若只讓我契丹人在城外攻城，極難拿下。我契丹人最善草原騎兵作戰，對於攻城戰並不熟稔，所以六皇子便設下妙計，將我契丹人先期潛入城內來，屆時打開城門，裡應外合，霸州城焉能不破？」

玄宸設計的機竅，在啟動之前，縱然耶律玄舜身在霸州城內多日，卻也未曾參破。可是此時，所有的計劃都已經付諸實施，他只需用眼看，便能明白玄宸當日的計策。「先期將契丹人潛入城內來？」清笛怔住——她眼前再度浮現起初見小六那日。那時大宋軍隊還佔上風，許多打草穀的契丹邊民被擒獲，街市上每個人販子的攤子前都跪著一溜兒的契丹人。

所有宋人都被暫時的軍事勝利蒙蔽了眼睛，以為勝利會一直延續，以為這樣虜獲契丹人是理所應當，以為……終有一日我大宋也可如契丹奴役宋人百姓一般地，將契丹人都變成家奴。

所以沒人懷疑那些孔武有力的契丹人，為何竟然會乖乖的束手就擒，會心甘情願被販賣做宋人的奴隸。

不是契丹人真的承認失敗了，更不是契丹人就此放棄抵抗，他們分明是故意的，就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堂而皇之潛入霸州城來，進入霸州城的大戶人家。

契丹人攻城，霸州守軍自然會誓死抵抗，可是契丹人佯作示弱，便可以兵不血刃、輕而易舉地進入城中，將霸州一點點蝕空。

清笛心神俱碎，卻在馬上輕輕笑了起來。虧她還是袁承道的女兒，虧她還被選為媚心計的主角，虧她還以為足以有機會與契丹人鬥智鬥勇，如此看來，也不過只是大夢一場。

她當日非但沒能窺破契丹六皇子的計謀，還為他心生惻隱，不惜以自己的初夜纏頭換得他，甚至甘願為此受媽媽二十板子的責罰。

古有東郭先生，而她則是徹徹底底的引狼入室。

霸州今日的城破，霸州百姓今日的慘狀，皆由她而起，全都是她的罪。

哈哈，哈……她果然是爹的好女兒！

爹千方百計鞏固霸州城防，所有心血都灑在霸州這片土地上，可是她竟然將爹爹所有心血毀於一旦，親自將胡酋引入城來，且以自己性命相護！

鳳熙對他有疑，她不惜與鳳熙翻臉，只為護他。

媽媽對他生疑，她不惜自投羅網，頂撞媽媽，也要讓他週全。

可是他回報了她什麼？他回報她的是霸州城破，百姓悲號！

他明知道她是袁氏憐兒，他明知道袁承道是她爹，他明知道——霸州是她袁家父女不可放棄的戀土，可是他卻依舊策動這一場破城的陰謀！

縱有雪蓮纏枝，縱然身心交付，可是他卻原來從不曾放她半點在心上。

清笛不想哭，可是淚水卻自行迷濛了雙眼。

其實自打帶著他在身邊的第一日起，她就對他有疑。這樣的孩子怎麼可能是凡品？可是她騙了自己，她每日都麻痺自己說，他只是個身份低微的孩子，縱然身為契丹人，他也沒對宋人做過惡，反倒是被人販子與張衙內所傷，所以她護著他、甚至對他動情，都算不得違背了自己的身份……

她也曾一回又一回地試探他，甚至一次又一次明白地告訴他：他若敢騙她，他若真是契丹的細作，她一定會親手了結他的性命！

她終是太過信他，她終是太過自信。

她這一生，果然不配動情。情令智損，意動則心昏……她終是被他騙過，她終究錯給了他。

不，不怪他。他能騙過她，是她自己的錯，是她選擇相信，是她失去冷靜、判斷錯誤，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她動情。

「二殿下，我憐香院媽媽與眾位姐妹可好？」清笛沒時間再祭奠自己的心，轉頭問著耶律玄舜。

第一章 火燒霸州

車外忽然一片亂聲，彷彿有風從山間來，颯颯吹得周遭樹葉都抖顫起來，一片馬蹄聲宛如驚雲席捲而至！

車外隨即「倉啷」刀劍聲起，有人沉聲喝叫：「來人止步！若再前行，格殺勿論！」「你找死！」一個凶蠻的嗓音劃破黑夜，清笛聽得一個冷顫。

那是蕭殷的聲音！

「二皇子在此，你活膩歪了才敢攔著二皇子，你還是不是我契丹子民，膽敢犯下大不敬之罪！」蕭殷又是嘶吼。

耶律玄舜來了……清笛猛地起身，一把扯掉車簾子，一聲高呼：「二皇子，奴家在此。」「憐兒！」玄宸驚訝轉眸，想要伸手去扯住清笛，卻沒想到她已經飛身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