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結束了！」

漆黑的辦公室裡，傳來開心的歡呼聲，但過沒多久，陳聿便整個人癱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兩眼無神的盯著螢幕看。

只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可以直接睡著，可是閃爍的螢幕呈現出的成果，卻讓他興奮得無法閉眼。

花一個星期的時間加班，總算有了結果，即使滿臉鬍碴、身上發出比排水溝還要臭的味道、黑眼圈深的像是被人扁過，都無所謂。

「多住公司一天應該沒關係吧。」陳聿撐著僵硬的身體，站起來，抓著屁股打哈欠，正打算去隔壁的小房間休息時，喇叭突然發出聲響。

『叮咚！您有一封新mail！』

他嘆口氣，直覺反應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傳來的，邊碎念著邊走回來。

「都幾點了，居然還發mail給我！那傢伙真的打算讓我過勞死嗎？」

火冒三丈的點開郵件，卻發現寄件人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人，而且居然還是個從沒見過的同事，不由得讓他感到困惑。

「蘇致皓？這傢伙是誰？幹嘛在這種時候寄信給我？」

對方的郵件地址是他們公司的內部信箱沒錯，但他進公司這麼久，從來沒跟這個人說過話，更不知道他是誰。

奇怪的是，信件的標題竟然是「Re：空白」

「回信回錯人？不可能，自動回信的話是不可能寄錯的……難道是系統有問題？」陳聿坐在電腦前面，摸著下巴研究，就是無法理解這封信究竟是怎麼跑到他的信箱來的。

在猶豫要不要點開的同時，正前方的玻璃突然被人撞碎，就這麼巧出現在陳聿旁邊。

這下子昏昏欲睡的腦袋瓜，瞬間清醒過來，他看著背對著月光的黑色身影，穩穩地站在自己面前。

「這……怎麼可能？」

他的辦公室可是在十一樓啊！這男人究竟是怎麼破窗而入的！

聽見他的聲音，男人便轉過頭來，對上那雙帶著凶光的眼眸，陳聿發現自己像是猛獸眼中的獵物，動彈不得。

男人拿出小刀，轉手反握，一個蹬步便朝他衝過去。

陳聿從椅子上摔下來，可以感覺到從頭頂上劃過的刀刃，他連爬帶跑的朝門口衝過去，賭上微小的可能性，想離開辦公室，但男人的動作卻比他還快，眨眼就來到他的面前。

他連忙止步，看到小刀從眼前劃過，立刻閃開，卻還是被劃傷手臂。

忍著痛壓住血流不止的傷口，陳聿轉而衝向旁邊的休息室，但是從背後飛來的刀刃卻飛過他的耳際，插在門板上，讓他的臉慘白一片，抓住門把的手就這樣僵住不動。

接著他聽見男人從背後慢慢逼近的腳步聲，以及那冰冷到不行的聲音──

「不管你逃到哪裡去，都沒有用的，蘇致皓。」

「蘇、蘇致皓？」這名字讓陳聿豎起耳朵，瞬間讓自己冷靜下來，按下牆壁的電燈開關，並轉身面對這張比惡鬼還要恐怖的臉，慌慌張張的回答：「等、等一下！我不是蘇致皓，我叫陳聿！」

當辦公室被電燈照亮的瞬間，原本面露凶光的男子不停眨眼，在看清楚陳聿的面孔後，他汗流滿面、臉色蒼白到不行，完全失去剛才的氣勢。

看出他已經意識到這點，陳聿鬆口氣，才正想開口問清楚，這個男人就突然大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我我我我居然搞錯目標了！」

陳聿反而被他的驚叫聲嚇到，接著就看見他用力搔著頭髮，頭也不回的奔向自己打破的窗子，然後跳了下去。

辦公室內頓時恢復平靜，但陳聿卻被剛才的事情搞糊塗。

「那個傢伙究竟是誰？」男人脫線的樣子與追殺他時的感覺完全不同，讓他有點無法弄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話又說回來，剛才那個男人身上穿的，好像是洗窗工人的制服？

就在他想要過去看看他跳窗下去後到底是活是死的時候，一聲槍響清清楚楚的傳入他的耳中。

他嚇了一跳，停住腳步，心中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不會真的這麼倒楣吧。」

／

隔天一早，警車以及大批的記者圍繞在大樓門口，來上班的同事們也都很感興趣，圍在封鎖線前面議論紛紛，都想知道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身為當事者的陳聿，很後悔自己挑在這時候加班，他根本不想和這種麻煩事情扯上關係。

雖然這樣有點違反人道，可是在遇見拿著小刀追殺他的男人，以及聽見那聲槍響後，他並沒有選擇報警，而是在休息室裡躲了一個晚上，直到隔天有人來上班後他才知道，寄mail給他的蘇致皓，昨天晚上在自己辦公室裡自盡。

要不是因為遇到那個男人的關係，陳聿可能會單純相信這是起壓力過大的自殺事件，可悲的是，他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事實。

蘇致皓的自殺現場很快就被警方封鎖，公司裡的人對此議論紛紛，怎麼樣也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死在公司。

經過警方的調查，蘇致皓被判定為自殺，大家也都認同這個判決，就好像是早就已經決定好這個結果。

過了幾天後，這件事情也就漸漸被大家遺忘，公司內部也恢復平靜，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

──除了陳聿。

陳聿當然知道蘇致皓不是自殺，不過他怎麼樣也沒想到，蘇致皓的研究竟然會落到他的手上，這樣不就變成他有生命危險了嗎？

但在思考這個問題之前，好奇心還是讓他選擇接下這份危險的工作。

他打開抽屜，想先把這份文件的事情拋到腦後，好好調查蘇致皓的事情再想辦法，可是當他看到自己藏在抽屜裡的那把小刀後，他突然靜止不動。

這把小刀是當時那個殺錯人的傢伙留下來的，雖然他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再見到他，但是，那個人似乎知道些什麼。

如果說蘇致皓的死和這個人有什麼關係，那麼──他寧可冒著生命危險再見他一次，或許能知道些什麼。

手臂上的傷口只是皮肉傷，不知道下次運氣還會不會這麼好。

「最近是不是該雇個保鑣之類的……」

「如果不嫌棄的話，我最近免費！」

明明應該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辦公室，突然傳來其他人的聲音，當場把陳聿嚇得摔下椅子，四腳朝天的躺在地上。

「好痛……」他摸著屁股，緊張的抬起頭來，發現居然有個清潔工人站在他的辦公室裡面。

那個人把帽子壓得很低，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但嘴角露出的尷尬笑容，讓陳聿稍稍放下心。

「你從哪裡冒出來的？」他扶好椅子，不屑的瞪著他，「我不需要免費的打掃服務，快點滾出我的辦公室！」

「我不是來打掃……啊，對了，這時候應該先這樣做才對。」

這個奇怪的清潔工人，手忙腳亂的從推車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傳單，遞給他。

為了讓他早點離開自己的辦公室，陳聿很敷衍的收下那張傳單。

「快走快走，我還要工作，沒時間跟你鬧！」

「不、不好意思打擾了。」

明明是清潔工人，卻向他行九十度禮，離開的時候甚至忘記推車的存在，還折回來推，這樣的人，真的讓陳聿感到無言。

他從沒看過這麼少根筋的清潔工人，話說回來，今天根本就不是打掃時間吧！

意識到這點的陳聿，頓時回神，趕緊低頭看著這張皺巴巴的傳單。

「這是……什麼？」

傳單上面大大的寫著「暗殺半價，護衛五折起，歡迎預約」這幾個宣傳字眼，這就算了，有哪種廣告會做這種促銷活動？

話說回來，半價跟五折不是一樣的意思嗎……這種一點幽默感也沒有的宣傳文句，究竟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

在思考這張傳單的來源之前，陳聿忍不住先在心裡吐槽宣傳詞。

如果是他來寫的話，絕對不會用這麼愚蠢又讓人笑不出來的──等等，他又偏題了，現在重點不在這裡，而是這張傳單的來源才對。

「自由殺手雇傭公司？」他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東西，自由殺手……是說現在經濟已經不景氣到，連殺手都得發傳單找工作委託嗎？」

才剛想要找保鑣，就有個奇怪的清潔工人塞這張傳單給他。

就算是巧合，也未免太過湊巧，讓他覺得這件事情根本就是早就計畫好的。

「心裡真不爽。」陳聿不快的彈舌，原本想把這張傳單直接送進碎紙機，卻不經意地發現傳單上的圖樣有些眼熟。

他睜大眼，立刻拉開抽屜，把那個陌生男人留下的小刀拿出來，和傳單上的圖樣做比對。

果然不出他所料，刀柄上的圖騰和這張傳單上的圖樣完全相同！

「呵……」陳聿顫抖肩膀笑著，「看來對方已經先找上門來了呀。」

他決定了，就去這個地方看看。

運氣好的話，搞不好能找到殺死蘇致皓的兇手。

／

陳聿向來都不太在意「上班時間」，反正公司也沒那個膽子把他開除，更別說現在董事會需要他繼續進行蘇致皓留下的研究。

光是他上個月的加班時間，就足夠讓公司放他一個星期的假。

這也是他原本跟那個霸道美女主管說好的交換條件，沒想到她居然用「最近公司發生事情，比較混亂，沒機會向上面提假單」的藉口，讓他連續上班。

換作平常，他早就自己駭進公司系統，讓自己放假，不過現在他對蘇致皓的事情有點興趣，所以才沒這麼做。

「就是這裡？」

陳聿照著傳單上的地址，來到城市鬧區的某間店門口，奇怪的是，這間店根本就不是什麼殺手雇傭公司，而是相當有名的連鎖服飾店。

看著這棟像是百貨公司的四層樓旗艦店，陳聿開始懷疑這張傳單是不是個玩笑。

「那個臭清潔工，居然敢耍我玩。」

他氣得當下甩頭就走，卻不小心撞上站在後面的人，鼻樑直接撞上硬實的胸膛，痛得他眼淚當場噴出來。

「痛、痛死我了！」他摀著鼻子，怒火一鼓作氣的衝上來，「你走路不看路啊！我鼻子都快被你撞……歪……」

抬起頭看見對方是誰，陳聿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聲，臉色也跟著刷白。

話還沒說完，他馬上掉頭奔入人群中，想逃離這個人。

拐了個彎，他已經累得不成人樣，靠著牆壁喘氣。

「你沒事吧？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

「我……我……沒……噫！怎麼又是你！」

原本以為是哪個好心人的慰問，沒想到卻看見他想逃離的男人，竟然默不作聲地出現在他身邊。

他嚇得往後跳開，指著他說：「你你你你怎麼追上來的！」

「那個……」男人靦腆的笑著，指向隔壁街的服飾旗艦店說：「你只跑了一條街而已，要追上你並不難。」

陳聿當下真的有種想撞牆的衝動。

他雖然有著天才腦袋，但身體卻比上了年紀的老爺爺還虛弱。

光跑幾公尺而已就已經累得不成人樣，他的體力到底是有多差！

陳聿索性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把手插在腰上，壯著膽子對他說：「你、你想怎樣？該不會是想要封口吧！」

「如果我真的想封口，早在當天晚上就把你殺了。」男人內疚的對手指，嘟嘴道，「可是那天晚上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踏上這條不歸路……」

男人像是可憐兮兮的小狗，低著頭向陳聿認錯，但這種曖昧不清的話語，卻反而害陳聿成為路人目光的焦點，讓他冷汗直冒。

他掉頭離開，男人立刻跟上來。

不管他走多遠，男人都保持距離跟著他。

陳聿向後看他一眼，發現他至始至終都用充滿歉意的表情盯著自己，看樣子似乎不是要來殺他滅口的。

該不會……他剛才是認真地在跟他道歉？

長嘆口氣之後，他回頭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個男人的氣息與那天晚上完全不同，所以他也沒那麼害怕，而且他看起來像是來為殺錯人的事情道歉──雖然這種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但看在對方的誠意份上，就算了。

「我們業界的規矩是不能傷害目標之外的人，所、所以我很擔心你……」

「我好歹也是個男人，沒有那麼脆弱。」

「可是你剛剛跑幾步路就好像要斷氣一樣。」

「你說誰要死了啊！」

陳聿最不喜歡別人說他體力差，但是氣歸氣，他膽子可沒大到接近這個差點殺死他的男人。

要不是保持著安全距離的關係，他早就報警處理。

「你如果不讓我幫你的話，很快就會死了。」

「啊？這又是什麼意……」

話還沒說完，男人突然眼神銳利的瞪著自己，讓他把話卡在喉嚨裡。

接著他就看到男人朝自己跑過來，速度快到連大腦都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已經被他攔腰拎起，帶著跑。

而他閃過的地方，竟然清楚的留下彈孔。

「終於……結束了！」

漆黑的辦公室裡，傳來開心的歡呼聲，但過沒多久，陳聿便整個人癱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兩眼無神的盯著螢幕看。

只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可以直接睡著，可是閃爍的螢幕呈現出的成果，卻讓他興奮得無法閉眼。

花一個星期的時間加班，總算有了結果，即使滿臉鬍碴、身上發出比排水溝還要臭的味道、黑眼圈深的像是被人扁過，都無所謂。

「多住公司一天應該沒關係吧。」陳聿撐著僵硬的身體，站起來，抓著屁股打哈欠，正打算去隔壁的小房間休息時，喇叭突然發出聲響。

『叮咚！您有一封新mail！』

他嘆口氣，直覺反應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