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辰其人

空曠的山洞內只有正中央生了一座火堆，大部分的人圍坐在火堆旁，另外還有三三兩兩、或獨自一人避開人群，分佈錯落在山洞裡或坐或臥的休息，有些人已經睡著了，但更多人則是憂愁焦慮得根本想睡也睡不了。

「咳咳……」一名髮白鬢白、留著白色長鬚的老者包裹著兩件披風，劇烈咳嗽的同時抖落披風帽子，露出那一顆具特色的地中海型禿髮。

坐在他身旁的同伴之一趕緊給他拍撫背後，坐在另一邊的同伴則是從火堆上的鐵茶壺內倒了一杯熱茶，和之前的半杯涼水和成溫水遞到咳嗽老者嘴邊，說道：「國師大人您還好吧？」

老者，也就是天龍國失蹤的國師──孟儀扭頭避開水杯，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咳出了幾點血絲，接過帕子抹掉，這才接過茶杯緩緩的喝下，喝完吐了一口濁氣，微喘道：「沒事……老夫還撐得住。」

「可惡，如果不是被削弱成這樣，也不至於奈何不了區區一個陣法……」同伴，也就是天龍國失蹤的國師一行中的神靈使之一，咬牙切齒的憤恨看著堵住整個山洞門口發光的陣法，除了空氣可以流通以外，其他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想出去更不用談，靠近一尺內便會被彈開。

「外面到底怎麼了？靈力如此混亂，因為這樣，大人才會遲遲無法恢復，再這樣下去……」另一名神靈使還在幫著孟儀拍撫背後順氣，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孟儀並非生病，而是先前在聖山遭遇不知何人佈下的靈陣，嘗試破解時受的內傷，陣法之龐大複雜前所未見，整座山谷都佈滿了法陣，一陣套著數陣又陣陣相連，嘆為觀止！

他們幾名皇家供奉神靈使以國師大人為首，前來聖山探查聖山屏障無故消失一事，不料在查探第一個地點、位處聖山身處的一座廣闊山谷時，就遭遇不測，一行人陷在山谷裡，接著陸續又有其他三國的來使陷落。

孟儀等人竭盡全力也分析不出這座山谷的靈陣究竟是怎麼運行、具體又是什麼作用，陷在山谷裡的四國國使皆有不詳的預感，本來聖山屏障消失就已經夠怪異，現在又被不知作用的靈陣山谷困住，最不可思議的是，聖山一直有人駐守，可這座山谷靈陣規模如此之大，他們卻一點動靜也未曾聽過，佈陣者、或者是團體，是如何隱瞞的？

緊接著發生的事更是令他們魂亡魄失，山谷內的靈陣突然開始汲取他們身上的力量，一位又一位神靈逐一出現在山谷靈陣內，看那模樣動彈不得，別說掙脫，有的更是連意識都沒有。

從他們身上抽取出來的力量像絲線般纏繞到神靈們身上，陷落的神靈越來越多，他們驚惶的嘗試阻止，但即使把人敲暈，力量也只是反被抽取得更快，無法中斷，神靈們的形體令人不安的逐漸凝實，並不是說神靈們原先是虛體或者半透明之類的，他們也形容不了，就是一種「真實」了的感覺。

伴隨著神靈陷落，從天際投射下來道道光柱籠罩諸位神靈，他們能感覺到龐大的力量凝聚到神靈身上，慢慢的，神靈連形體都維持不住了，變成一顆又一顆耀眼、純粹的光團，他們無法睜開眼睛，待一切動靜都結束時，失去靈陣光芒和神靈所化的光團，這才曉得原來已經是夜晚了，周遭寂靜得可怕，沒過幾秒便被陣法轉移到現在待的這個山洞裡。

孟儀在神靈一位位出現被禁錮陷落時便覺不妙，不要命似的想方設法阻止皆無果，遭受靈陣反彈後反擊受了重傷，要不是神靈使們和其他國家的來使也出手幫助、合力治療，孟儀很可能老命不保。

本來治療到一定程度，憑靠孟儀自身便能緩慢恢復了，可是不知為何靈力突然變得非常混亂，不說孟儀立時便加重了傷勢，連他們其他沒事的人也受到了程度不一的損傷，過了將近一個月了，動亂的靈力雖然稍有平息卻依然混亂，而且還多了大量不明的靈力混雜，那是他們沒接觸過的力量，不說無法恢復靈力，甚至還隨著時間緩慢流逝。

山洞裡每日都會出現只能讓眾人維持基本需求的食物和飲水，體力與靈力被雙重削減得越來越虛弱，孟儀眼見一日日消瘦下來，眾人的意志也一日日消沉起來……

整個山洞死氣沉沉的沉重，彷彿就像是墓地墳塚，不時令人產生自己是否已被埋葬的錯覺與恐懼，幸好在此的眾人皆是各國首屈一指的人才，不會因為區區氣氛崩潰，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能經事獨當一面的人物，他們都在等，等待圖窮匕見或者有人來救，只要出現變局，就是他們的機會！

TMD走著瞧！就不要讓他們脫身，否則絕對要將此次遭罪討回來！每個人都暗自憋著股狠勁。

「冰姬大人，自從日神現身過後，奴婢便靠進不了公主了……」聖山殿內，一抹幽魂將散未散似的，飄盪在全身罩著白袍的冰塵夢身邊。

冰塵夢沉默了會兒，輕嘆道：「無所謂了，原先以為她會是這個世界的突破點，又和四方神君同時結契，應該有什麼不同，不過……在學院時我一直觀察著他，並沒有特別不同……」

林日揚穿越過來時，冰塵夢感受到一絲不同於這個世界的力量，她並不知道內情，只看著這份不同，讓當時飄盪在皇宮不願離開、過去她的一名婢女之魂暗中觀察夏晨星，以入夢的方式對她暗下咒歌影響、削弱她的靈魂。

可是她一直都沒有特別不同之處，逐漸的冰塵夢便不再關注了，直到她在她身邊看見那抹銀色的小小身影，察覺到幾不可查的微弱氣息，那是過去她曾經珍若性命的重要之人，被她親手殺害的、她最重要的兒子……曾經。

什麼時候，她開始怨恨那個孩子的？那個她與愛人唯一的骨血，也是害死愛人的主因，也許從愛人遭受天罰的那天便開始怨恨了吧。

小銀狼身上若有似無的熟悉氣息觸動了她，那是一個弱小得隨時都有可能死亡的生命，或許是那孩子的轉世？因為小銀狼，她又開始關注夏晨星，一時不忍，將過去兒子配戴的護身項鍊改造成寵獸的護身頸鍊，算是對他的歉疚與補償了，雖然微不足道，但她沒法做得更多，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容許有任何閃失，而且，她也還是……怨恨著他，她不能、也不願為他做更多事情……

她明白最該死的是自己，跟那孩子一點關係都沒有，理智上明白卻止不住恨意，等一切都結束，將命還給他們父子便是，只要等她完成幾世以來的悲願……



天龍國，皇宮內，和宇文承皓的商談暫告一段落，宇文承皓和宇文承德依然暫居使館，短期內沒有打算回國，眼下已非顧慮國勢的時候了，他知道冰姬已經瞄準了像宇文承德這樣有妖類血統的妖族，冰姬在天龍國的佈置已寸步難行，她也只打算讓天龍國亂起來而已，想讓天龍國滅亡或者改朝換代，她很清楚那不可能。

所以目前尚有為數不少與人類契約化形的神靈所在的天龍國，可以說是盤古大陸最安全的地方了，尤其是京城，白龍神王賜下的神殿和靈泉可不是擺設而已，一旦京城遭遇什麼巨大危害，其中妙用便會被激發，自有神殿和靈泉以來，京城就沒遇過災害。

更何況，冰姬原來的身分是天龍國皇室血脈，只要她還沒瘋得徹底，就不可能對天龍國肆無忌憚，戰國早前還蹦達得挺歡，不曉得自己其實是秋後的螞蚱，冰姬利用邊境的戰事將戰國的軍隊集中過去，國內的防守便跟著放鬆，趁機做了最後的佈置，一旦開始運作，戰國整體都要完蛋。

而朱襄國，他這個合作者的面子也沒多重，冰姬看在他的份上僅遠遠避開了皇都，但他可不相信她會真的毫無佈置，只要是能助她達成心願的手段，她都不會放棄！

聖武國冰姬更加不客氣，愚弄了從上到皇室、下到各方貴族，幾次轉世在那裡的佈置都是重中之重。

因此認了愛的宇文承皓乾脆帶著心愛的小狐狸宇文承德跑來天龍國京內，一住就不走了，逍遙自在的過起兩人世界，打算冰姬沒被解決掉之前就在這裡扎根了，朱襄國要是有人反了也無所謂，誰要誰當，本來他就只當那是消遣而已。

冰姬的計畫已進入最後階段，開弓沒有回頭箭，不論情勢走向如何，事情都不會拖得太久，正如日神所言，時間……比想像中流逝得還要快。

難得一日清閒的趙舜一家群聚在御花園內，放鬆一下緊繃多日的心神，距離姚傲璿四神前去各大險地查看那日開始已過三天，林日揚按下擔憂的胡思亂想，努力找事情來做，由於混亂的五行恢復不易，四神又不在身邊所以保險起見不能消耗靈力，他只能選擇看書，這日他拗不過趙飛燕，興致缺缺的和他們待在御花園裡。

夏竦和華胥看著擔心，卻也沒其它辦法，在四方神君大人回來之前，小揚是不可能真正開懷的，又還正跟他們彆扭著，他們只能在不遠處默默關心、陪伴著他，在林日揚的默許下，春香三婢不時會將他的現況報告給夏竦夫婦，故而這陣子只要林日揚有出席的場所，總是能看見他們兩夫妻。

御花園裡另一座閣樓──錦春閣內，趙紫陽正在和趙舜介紹白辰，趙舜對這名少女早有所聞，知道是她救了紫陽一行倖存者，這幾天在宮內都被大兒子安排在寢宮範圍內的一處客房，房間有前廳有內寢，三餐不落還有點心，給了兩名宮婢服侍沒有絲毫怠慢，隱約覺得自家大兒對這名少女的態度不同，但首先，得先感謝救命大恩。

「多謝妳救了我兒紫陽，虧得有妳，我兒才得以完好歸來。」他已經聽了隨侍紫陽出行的侍衛報告過了，紫陽在昏迷醒來後，曾有疑似被夢魘住了的自殘傾向，一直都是這位白辰姑娘在一旁相勸，雖說有時後態度稍顯強硬，但人家是一番好意，紫陽也因而脫離莫名的消沉。

而後更是一路照顧他直到回京，趙舜十分感謝她，要不是目前情勢複雜、人心難辨，看在紫陽對她有那麼點兒不同的份上，同意讓他給她個份位也未嘗不可，但眼下只能感謝了，承諾道：「妳有什麼心願？在一定程度內，朕都能答應妳。」至於她與紫陽未來如何，待事情都結束之後，若還有緣份再看了。

白辰方才行過禮之後就起身了，面對一國皇帝陛下也還是那副冷淡無表情的模樣，要說她清冷又不至於，因為她隨時都會因為趙紫陽而化身話嘮，與日神目空一切般的清冷和姚炤雅處事淡漠的清冷，各有很大的差別。

白辰只稍想了一下便回道：「心願……那就請幫我找到哥哥吧。」

「哥哥？」白辰與趙舜的對話同時也吸引了樓內其他幾人的目光，趙飛燕對這名少女也十分好奇，直覺是可以相信的人，只是她也不願大意失荊州鬧出什麼麻煩，便一直未有親近。

趙舜捋了捋短鬚，說道：「什麼情況，妳詳細道來。」

「小時候的事，我大多記不清了，只記得我有不少家人，很小的時候和他們失散了，又不記事，不知該如何尋他們，直到前陣子有人跟我說，只要我找到哥哥，就能找回家人，所以，若說心願的話，我只有這件事情想做。」白辰說道。

見她神情不似做偽，趙舜心下稍覺滿意，這名少女是個有孝心的，看起來還很知本份，不會趁機要求過份，只不過……還不確定，他身處高位，什麼牛鬼蛇神沒見識過，多的是以退為進、欲擒故縱之人，況且……

趙舜問道：「對妳說的人他曉得妳家人的事？妳有問他去哪尋妳哥哥嗎？」

白辰聞言，不知為何看了一眼林日揚，隨即挪回視線，回道：「告知我的就是那日在衛城城主府出現的日神皇大人。」語罷，眾人或錯愕或不敢置信。

「欸？」

「日神皇大人？！」

白辰神情淡然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惆悵，續道：「日神皇大人沒有說得清楚，只說跟著趙紫陽，就能找到我哥哥，至於是誰他也沒告訴我，說時機到了自然知曉。」

「這……」也太模糊了吧……繼宇文承皓之後，日神皇大人又間接給一名來歷不明的人做背書嗎？

雖然知道日神皇大人他一定是有所打算，不會危害到他們，而且多半是針對冰姬做的佈局，可是項項都叫他們一頭霧水，就連四方神君大人也不解其意，他們就更摸不著頭緒了。

既然是日神皇大人的交代，趙舜一瞬間便放下了大半戒心，轉而對趙紫陽吩咐道：「按日神皇大人所言，直到白辰姑娘找到兄長之前，都暫且先待在你身邊。」白辰隨即謝恩，這幾天她待在寢宮裡時，趙紫陽便有吩咐一名專門教習貴女的女官負責教導她一些必須的應對禮儀，由於他只要求幾種「必須」的情況，女官教了她幾項之後就是專心練習複習，她學得不慢，幾天下來對學過的禮儀已經可以應對自如。

趙舜想了下，覺得一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不清不楚的待在兒子身邊不好，但能待在兒子身邊的，除了有名份的以外，就是婢女……讓恩人當婢女，怎麼也說不過去，那還是……

趙舜思考了一會兒，喚道：「紫陽你隨朕來，子喬你一起也來。」其他子女還可以歸列在家事，紫陽不同，他是太子，就不能單純以家事看待，牽扯到國事就需要夏竦的意見了。

兩人應聲跟在趙舜身後走到樓上，錦春閣是三層閣樓，之前他們在二樓，宮婢、侍衛們則是候在一樓待命，三人前後上到三樓後，趙舜讓他們一起坐下，然後才開口先對趙紫陽詢問道：「紫陽，你覺得白辰這位小姑娘為人如何？」他也不直問「覺得人如何」，加了個小拐彎卻仍是奔向主題。

趙紫陽也不蠢，在方才父皇讓白辰待在他身邊時，他就想到名不正言不順的問題，眾口鑠金、人言可畏，她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待在他身邊，父皇勢必會有一番考量。

趙紫陽回道：「兒臣與她相處下來覺得她為人單純，面上看著性子冷淡，其實善良愛操心，就是反應太直接容易得罪人。」沒有說的是，她總給他一股熟悉的感覺，不過這只是他個人的觀感，不能作數。

趙舜微笑，轉而詢問夏竦道：「嗯，子喬怎麼看？」

「雖時日尚短，依微臣看來，如太子殿下所言，不是個心思複雜的女子。」夏竦看人沒有千八百，至少也有數百，都說眼睛是靈魂之窗，他看人一向準確，通常他看的人都與他的感覺八九不離十。

其實衝著日神皇指點她的這點，他就沒什麼好懷疑的了，現在只不過是為穩妥而問罷了，畢竟兒子因為之前的事更加排斥娶妻納妾，連沒名份的侍妾都不肯安置，眼下要擺一個位置給那位白辰，最重要的還是兒子的意見，他若不願，再做其它打算便是。

趙舜終於明著問了：「讓白辰在你身邊給她個名份，你覺得如何？」這一年來藉著接二連三的動亂剷除不少朝野不和的聲音，嚴嵩一黨也倒了，待一切都結束之後，天龍國將會前所未有的穩定，皇家的威勢也會達到未曾有的高度，只要好好維持下去，未來天龍國勢可穩，紫陽他們也不需要犧牲什麼來鞏固皇家勢力了。

他上位的時候，可以說是皇室最式微之時，太后也站在別人那方與他做對，他可以說是腹背受敵，不得已，只能娶了幾位背景適當的女子策為后妃，幸而婚後他與性情溫婉本份的皇后雲氏琴瑟和鳴，夫妻間相處也算有滋有味，這麼多年下來她一直付出他人看不到的極大努力平穩後宮與外戚，默默的支持著他。

人人都以為他偏寵梅妃江氏，但其實除了皇后以外，有哪個妃子能懷上第二胎的？是他有意為之罷了。

他會格外善待梅妃江氏，都是因為這名女子的「血統身分」不一般，江家還以為他不知曉，梅妃乃是江國霖與一名妖族女子所出，被江國霖易子予正室，代替正室夫人周歲前便早夭的女兒扶養成長，那名妖族女子是狐族王脈其中一支的繼承人，混血在妖族不受歡迎，她才將孩子留給江國霖撫養，自己返回妖族，但時常會悄悄回來看望。

他那時有些病急亂投醫，娶了梅妃並善待她，與她生下飛燕，那麼若是要讓梅妃一生平安穩定，就只有他皇室穩固才有她梅妃的幸福，已經繼承族長位置的妖族女子便不會放任皇室倒臺。

梅妃性子恬淡喜靜，趙舜索性順勢合了她的心意，對外宣稱她體弱多病，除非必要，一切活動鮮少露面參加。

而惠妃蕭氏和德妃姬氏一開始還想過要爭，但在兒子出生之後就消停了，趙舜不吃她們爭風吃醋那套，她們還有麼好爭的？平白惹人厭惡連累兒子罷了。

趙舜只娶了這幾個偶爾還會心感疲憊，如今不需要鞏固勢力了，當然是兒女的幸福優先！

第一章　白辰其人

空曠的山洞內只有正中央生了一座火堆，大部分的人圍坐在火堆旁，另外還有三三兩兩、或獨自一人避開人群，分佈錯落在山洞裡或坐或臥的休息，有些人已經睡著了，但更多人則是憂愁焦慮得根本想睡也睡不了。

「咳咳……」一名髮白鬢白、留著白色長鬚的老者包裹著兩件披風，劇烈咳嗽的同時抖落披風帽子，露出那一顆具特色的地中海型禿髮。

坐在他身旁的同伴之一趕緊給他拍撫背後，坐在另一邊的同伴則是從火堆上的鐵茶壺內倒了一杯熱茶，和之前的半杯涼水和成溫水遞到咳嗽老者嘴邊，說道：「國師大人您還好吧？」

老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