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醫聖柳老

黑甜一覺睡到天明，素年感覺跟活過來一樣，幾人這才覺得飢腸轆轆，直接在客棧裡吃了點東西後，素年就按照信上的地址找了過去。

謝大夫接診的這戶人家並非小門小戶，要不然也不會有這個能力千里迢迢到林縣去請大夫，即便他醫術再高明。

幽州刺史的府邸，這跟素年在林縣見到的那些土豪們的宅子截然不同，恢弘大氣，門口有石獸鎮宅，霸氣十足。

朱紅色的大門莊嚴威武，玄毅卻面不改色地上前要求通報謝大夫。從前他什麼人家沒見過，怎麼可能被這種陣勢滅了膽色？

好一會兒，謝大夫急匆匆地出現在素年的面前。「師父，您可來了！」

門房詫異地打量著素年。師父？這位老大夫是不是叫反了？

謝大夫趕緊將素年引進去，那位老人家的情況著實不妙，又有大夫阻止自己施針，雖然對方也開了藥方，輔以針灸，可並沒有轉好。

素年一路跟著謝大夫前往內院，轉了數個迴廊，在她體力用盡前，總算到了。落霞苑。院子裡的空氣中飄浮著藥味，裡面進進出出的婢女都是滿臉的嚴肅，看來情況果真危急。

謝大夫向裡面通報了一聲，很快有人出來請他們進去。

素年低著頭，跟在謝大夫的身後，穿過院子，來到了屋子裡。光線一暗，素年花了幾秒才看清楚眼前的景物──西面一溜四張椅子上，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兩旁各有一對高几，上面放著汝窯美人觚，裡面插著鮮花；東面一面巨大的雕花梨木屏風，繡著粉荷清池紅鯉的圖樣，讓躁熱的心情一下子涼爽起來。

屋子裡溫度適宜，空氣也算流通，素年又隨著謝大夫繞過屏風，一眼看到一人大馬金刀地坐在雕花大床旁，嘴抿得跟一把刀似的，臉色冰寒，深邃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面前蓋著秋香色薄被的病人。躺在床上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素年在腦子裡回憶了一下，謝大夫不是說老人家嗎？莫非這位就是他口中的老人家？開玩笑吧？

「師父，這就是我在信裡說的，跟巧兒娘症狀相似的病患。」

那名男子的目光因為謝大夫的話移了過來，素年只覺得全身寒冷，他的視線彷彿能冰凍人的雷射光線一般。低身行了個禮，素年將目光轉移到患者身上。「有嘔吐嗎？」

「有的。」

「頭暈症狀呢？」

「也有，覺得眼前的景物都在轉動，頭暈目眩。」謝大夫顧不得給素年介紹這人是誰，趕緊將症狀說給她聽。

偏癱、嘔吐、眩暈、意識模糊，素年上前，微微撐開病患眼皮觀察了一下，然後手搭在脈搏上好一會兒，確認是腦出血型的中風無誤了。她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那名男子的目光一直跟著她轉，只是奇怪的是，他一沒有詢問，二沒有制止，這讓素年很不適應。不是幽州刺史府上嗎？自己這麼擅自診斷，沒有人管管的？皺著眉頭，素年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患者的情況不妙，但這麼多天了居然也沒有惡化下去，究竟是運氣，還是……

這時，屋子裡又進來一個人，一個跟謝大夫年紀不相上下的老頭子，留了一把長鬍鬚，矮矮的個子，精神矍鑠，看到素年之後「哎喲」了一聲。「妳就是這個庸醫說的小師父？」

「小女子不敢。不過謝大夫可不是庸醫。」素年不卑不亢。

「還不是庸醫呢，內關、水溝、極泉、委中，誰教他以這個順序去扎針的？不是庸醫是什麼？」

素年不語了，這幾個穴位的順序確實是自己之前治療巧兒娘的時候針灸的順序，但這次情況不一樣。「風府、啞門，加上因為一直昏迷，配以腦清、百會、人中，可對？」素年深吸一口氣，聲音清亮地說。

「哎喲，小丫頭不簡單呐，不枉我等妳這兩日！」老頭子眼中露出詫異之色。

一旁的男子總算開口了。「柳老……我母親的病，您究竟是……」

「柳老?!」那老頭沒說話，素年倒是先叫了出來。她有印象的，謝大夫跟她說過，唯一一個擁有一手針灸神技的醫聖柳老，是這個「柳」吧？不是「劉」吧？

柳老更詫異了。「小丫頭，妳認得我？」

「如果您是醫聖的話，小女子久仰大名。」

結果柳老唾棄了一口。「什麼醫聖！」

素年失望了，果然不是那麼容易碰上的嗎？那幹麼也叫個這麼容易讓人誤會的名字啊！

「柳老，您這兩天就用湯藥吊著，可我母親一直沒能醒過來，您看……」男子語氣有些無奈。明明擁有能夠救治的本事，卻硬是不用，面對這個脾氣古怪的柳老，他還真沒辦法。

「急什麼？這小丫頭我瞧著不錯，讓她給治吧！」柳老衝著素年努努嘴。

「……」男子轉過頭，一言不發地盯著素年看。

素年被看得莫名其妙，想說什麼說啊！她光看人的眼神是領悟不到更深層的意思的，這是讓她治還是不讓呀？

「妳能治好？」男子面對素年時，語氣和態度跟面對柳老完全不一樣，壓制性的氣場讓素年身後的小翠和巧兒都不自覺地低下頭。

這種人素年見得多了，她估摸著這位應該就是幽州的刺史大人，看看人家這氣場，周圍婢女的頭都要垂到胸口了！她微微地笑了笑，道：「柳老讓我試試，您還是自己決定吧。」

男子挑起了眉，沒有想到素年會這麼說話，既不誠惶誠恐，又不滿心喜悅，彷彿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讓她治就治，不讓就算了的樣子。

「那麼，就請妳醫治吧。不過，我母親要是有個不測──」

「那您另請高明。」素年想都不想就直接打斷他。「我是大夫，不是神仙，這種治不好就怎麼樣的承諾，恕小女子做不到。」素年說完轉身就打算走。

謝大夫兩邊看了看，還是決定跟在素年的身後。

「哎，小丫頭脾氣挺大的嘛！」柳老站過去，將素年的路擋住。「妳要是這麼走了，豈不是浪費了我特意等的這兩天？」

「是我請您等的嗎？」

「……」柳老難得地被話給噎住。「不管，今天我就想看妳醫治！這個庸醫說妳也會針灸之術，快施針給我看看。」

素年站著不動，她想，這做官的再黑暗，也該講講道理吧？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沒有治病還要被威脅的！看來，這裡的大夫地位真的很低啊！

男子冷眼瞧著素年是真不打算治了，而那柳老更是沒有動手的意思，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是在下唐突了，實在是因為母親病危才如此，請小娘子不要見怪。」

素年其實不是個計較的人，既然人家都道歉了，她也就算了。而且，她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如果是母親生病的話，那焦急的程度應該不止這樣才對。前世自己生病時，她的爸爸、媽媽差點沒急瘋了，可這人的態度，似乎欠缺點什麼……

柳老興致勃勃地湊到素年的身邊，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楚她的動作。

素年用銀針，取主穴風府，配穴取了腦清、百會、人中、曲池、太沖、尺澤、外關、二間，以針刺之法，得氣後留針。

「如今令堂的情況不穩定，等她清醒過來之後，我會以針灸刺激的方式治療僵直麻木的身體。」刺史大人的母親牙關緊閉、口噤不開、兩手緊握、肢體強痙，此為中臟腑之閉症，又兼面白唇暗，靜臥不煩，四肢不溫，舌苔白膩，脈沈滑緩，是陰閉的症狀。所以素年給她開了一副導痰湯。「製半夏二錢；橘紅、茯苓、枳實、南星各一錢；甘草五分；水兩盞；加薑十片，煎至八分。」

藥方正要遞給一旁守候的婢女時，卻在半途中被柳老一把奪過去，摸著他的鬍子細細地看了幾遍，才交還給婢女。

「小丫頭，妳的醫術是跟誰學的呀？」

「不知小女子的藥方可還成？」素年反問。

「小小年紀居然能做到這樣，不簡單，妳師父是誰？」

「剛剛針灸的手法可有問題？」

素年和柳老兩人輪著提問，卻誰也不回答。

素年是不知道怎麼說，她的師父，那是博大精深的中國古方針灸精髓，這能說嗎？而柳老，則是不太習慣直白地稱讚人而已。

男子的臉色微微放鬆，聽柳老的意思，這個半大的小姑娘確實很有一手的樣子，於是他站起身，先是客客氣氣地跟柳老拱手，然後才慢悠悠地轉向其他人。「在下身上事務繁忙，先告辭，我的母親就拜託小娘子了。」說完也不等素年回答，男子徑直走出了屋子。

周圍的氣壓一下子回升，素年甚至看到小翠偷偷拍了拍胸口。她有些好笑，有這麼可怕嗎？約莫十五分鐘左右，素年將銀針起出，又以三棱針點刺井穴出血，然後才將銀針收起。

「小女子有一事不明，還望柳老指教。」素年看著仍舊閉著眼睛的患者，然後慢慢轉過頭，看向一臉興味十足的柳老。

「妳說。」柳老還在摸著下巴回味素年剛剛扎針的手法呢，壓根兒沒發現素年臉上無比嚴肅的神情。

「醫者，凡有請召，不以晝夜寒暑，遠近親疏，富貴貧賤，聞命即赴。視彼之疾，舉切吾身，藥必用真，財無過望，推誠拯救，勿憚其勞，冥冥之中，自有神佑。」素年聲音清澈，語速流暢，如流水般婉轉順耳。

柳老的神色漸漸凝重，他當然知道素年說的是什麼，這是醫德，是身為一名醫者最基本的準則。只是，這話他有多少年沒有聽到了？

「柳老，這位夫人的病情您分明能夠醫治，可您卻僅以湯藥針灸拖延著，只為了瞧瞧我是不是如謝大夫所說的也會針灸，這是何道理？」素年的臉上染了一層粉色，煞是好看。

可只有小翠和巧兒知道，小姐這是生氣了！

素年當初身染重病，卻還堅持著要求學習中醫醫術，只為了能夠讓自己短暫的生命發揮一些作用，不要什麼事都沒做就去投胎了，那太對不起讓她降生到世界上的母親。那些為她治療的醫生在她的眼裡，就如同最後的希望一樣，是她賴以生存的光芒。然而，眼前這位柳老卻拖延病情。什麼叫「視彼之疾，舉切吾身」？枉費刺史大人對他那麼恭敬，可他能夠擔得起「大夫」這個稱呼嗎？

謝大夫安靜地站在一邊，素年說的話，也是他心中所想。到這會兒，謝大夫已經清楚自己在醫術方面還是學藝不精。素年針灸的順序和穴位明顯不是對巧兒娘使用的那種，是他判斷得太武斷了。可能夠將自己攔下來，這位柳老想必是知道為什麼不對的，加之剛剛他在看素年針灸時不停地暗自點頭，說明他也是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然而，柳老並沒有出手醫治，只象徵性地扎了幾針，然後就撒手不管了。

謝大夫在等待素年的日子裡是心急如焚，派了人快馬加鞭地送了信，又快馬加鞭地傳來了回音，他簡直恨不得素年也會騎馬，跟送信的人一同回來才好。現在，素年將他心中的質問明白地問出來，謝大夫有一種舒暢的感覺，卻又隱隱擔心起來。看刺史大人對這位柳老的態度不一般，素年不會因此惹上什麼麻煩吧？

柳老沈默不語，並沒有惱羞成怒，而是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素年絲毫不膽怯，這事說到哪裡去她都不理虧，於是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氣勢更足。

「小丫頭，妳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

「醫聖，妳之前提過的醫聖。那是我不屑的一個頭銜。」

「所以您就可以任意妄為了？」

「……」柳老聽著素年的話，並沒有生氣。有太長的時間沒人敢跟自己說這些了，「醫聖」的頭銜讓大家都對他敬畏，就算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那些人卻一個個都不敢開口，慢慢地，他的性格開始變得孤傲乖僻，這是不是所謂的高處不勝寒？「好吧，這次姑且算是我做得不對。」醫聖柳老破天荒地承認錯誤。

「姑且？」

「……小丫頭，妳別得意啊，我可是醫聖，醫聖有些怪癖怎麼了？」柳老開始破罐子破摔了，這小丫頭還沒完了？

「你之前不是不屑這個稱號的嗎？」

「……」柳老發覺，自己還是不要再跟她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了，反正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沒理的，再說下去只有被不斷諷刺的餘地。

誰想，素年先一步覺得沒意思了。「既然有醫聖在，那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說完，她帶著小翠和巧兒轉身就走，臉上還有些不忿。

這跟她想像中慈祥和善、仙風道骨的醫聖差得也太遠了些！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0/13上市的【文創風】341《吸金妙神醫》2。

第三十二章　醫聖柳老

黑甜一覺睡到天明，素年感覺跟活過來一樣，幾人這才覺得飢腸轆轆，直接在客棧裡吃了點東西後，素年就按照信上的地址找了過去。

謝大夫接診的這戶人家並非小門小戶，要不然也不會有這個能力千里迢迢到林縣去請大夫，即便他醫術再高明。

幽州刺史的府邸，這跟素年在林縣見到的那些土豪們的宅子截然不同，恢弘大氣，門口有石獸鎮宅，霸氣十足。

朱紅色的大門莊嚴威武，玄毅卻面不改色地上前要求通報謝大夫。從前他什麼人家沒見過，怎麼可能被這種陣勢滅了膽色？

好一會兒，謝大夫急匆匆地出現在素年的面前。「師父...

第三十二章 醫聖柳老
第三十三章 不准離開
第三十四章 安家落戶
第三十五章 拜師收徒
第三十六章 耐心不足
第三十七章 餞別禮物
第三十八章 遠赴渭城
第三十九章 歪門邪道
第四十章 不嫁決心
第四十一章 上門鬧事
第四十二章 又見熟人
第四十三章 寄人籬下
第四十四章 落戶胡同
第四十五章 混跡女眷
第四十六章 冤家路窄
第四十七章 登門道歉
第四十八章 聲名鵲起
第四十九章 樂得瀟灑
第五十章 夏府夫人
第五十一章 及笄之禮
第五十二章 佟府嬸娘
第五十三章 美食誘惑
第五十四章 移步別苑
第五十五章 小兒驚厥
第五十六章 上門做客
第五十七章 掩蓋真相
第五十八章 玩夠回來
第五十九章 抵達京城

第三十二章 醫聖柳老
第三十三章 不准離開
第三十四章 安家落戶
第三十五章 拜師收徒
第三十六章 耐心不足
第三十七章 餞別禮物
第三十八章 遠赴渭城
第三十九章 歪門邪道
第四十章 不嫁決心
第四十一章 上門鬧事
第四十二章 又見熟人
第四十三章 寄人籬下
第四十四章 落戶胡同
第四十五章 混跡女眷
第四十六章 冤家路窄
第四十七章 登門道歉
第四十八章 聲名鵲起
第四十九章 樂得瀟灑
第五十章 夏府夫人
第五十一章 及笄之禮
第五十二章 佟府嬸娘
第五十三章 美食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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