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快要入夏了。

青蒲把窗扇推開，一股雨後濕潤的空氣吹進來，窗外的葡萄藤蔓已經爬滿了架子，覆上了葉子。天剛亮沒多久，昨夜風吹雨打的，院子裡殘葉枯枝落了一地，新來的兩個十歲丫頭正在掃地。

錦朝剛剛起來，頭髮只用篦子梳了，沒有綰起來，青絲披在身後。她穿著一件淡紫色茄花紋褙子，這是根本不打算見客的裝束。

青蒲過來回話。「天還未亮的時候，就有好幾個管事嬤嬤過來請您了，徐嬤嬤都親自來了一趟。我按照您的吩咐，說您病了不能參加二小姐的及笄禮，她們聽後就都回去了，也沒有勉強。」

采芙帶著兩個丫頭進來，把幾碟茶點放在小几上。

錦朝喝了口茶，想了想道：「及笄禮過後，我們姊妹不和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了……妳代我去參加及笄禮，看一看是誰代替文夫人做的正賓。」

如果她沒有估計錯的話，宋姨娘應該會去求父親，讓二夫人給顧瀾插笄，贊者和司者隨便選兩個適齡的小姐就行了，倒是不必費心思。

青蒲便帶著采芙去了翠渲院。

錦朝讓白芸把她未完成的博古圖大繃拿上來，繼續繡一只雙耳四方的藍釉花瓶。

顧瀾卯時就起來了，她心裡沈重沒休息好，眼裡都有了血絲。

宋姨娘過了一刻鐘就來了，親自替她梳頭敷粉，看著自己女兒清秀柔和如蓮花的面容，輕聲告訴她。「別的都不要想，妳心裡只要知道今天是妳的及笄禮就好，輸人不輸陣，妳心裡先認輸了，往後可還怎麼好。」

顧瀾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還是有些憂慮。「可是，母親，我以後怎麼還在父親和錦榮面前自如？我、我畢竟在別人背後搬弄是非被發現……」她一向在眾人面前都是溫柔可嘉的。

宋姨娘淡淡道：「這點，妳就不如顧錦朝，既然這些事都是無法挽回的，妳就只能當成一切都沒發生了。妳原來在妳父親面前是孝女，在妳弟弟面前是慈姊，妳繼續這麼做便是，顧錦朝也不是沒犯過錯，她原先做的那些事比妳過分百倍千倍，妳看她可否羞怯過？」

顧瀾靜靜地想了好久，才輕輕地點了頭。

這時候，杜姨娘和郭姨娘也來了。

這兩人一向在顧家都是明哲保身的，畢竟身分低微，又只是生了女兒，在府中的地位不高。昨日廂房的事兩人都有所耳聞，卻根本不敢怠慢宋姨娘和顧瀾，一早的便上門來幫忙。

收拾好後，一行人往廳堂去。顧德昭、顧家祖家的二夫人已經在廳堂等候，紀氏因身體不便出席，觀禮席上還有顧家五夫人，幾位觀禮的太太。

到了吉時，顧德昭起身開禮，顧瀾才走進來跪在席上，贊者為她梳頭，穿四品誥命夫人服制的二夫人拿起漆盤上一支檀木木簪、一支嵌紅寶石的蝶戀花金簪，在司者的協助下，綰起顧瀾的髮髻，替她插上髮簪，三加三拜。禮成完結，顧瀾往觀禮席上一看，卻沒有見到顧錦榮的身影。

紀氏病重，宋姨娘便代她招待觀禮席。

顧瀾細想片刻，帶著紫菱去顧錦榮暫住的廂房，他正在旁邊的書房裡練字。

顧瀾挑開竹簾進到書房，見錦榮默不作聲地寫字，便讓清安退到一邊，她親自替顧錦榮磨起墨來。

顧錦榮一直漠視她，直至看到她動自己的硯臺，心中的厭煩突然起來，手中的毛筆啪的一聲扔在書案上，寫了一半的字便浸透了墨蹟。「妳來幹什麼！快給我出去！」

「你沒有去及笄禮，姊姊只是來看看你。」顧瀾輕輕一笑。

「我沒有去，就是因為我不想見到妳，妳為什麼非要來討人嫌！」顧錦榮十分惱怒地盯著她。

顧錦榮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麼重的話！

顧瀾臉色一白，但是想到自己不能和顧錦榮鬧僵，她又很快露出充滿歉意的笑容。「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既然你不想見到我，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很快又小聲地抽泣起來，聲音十分壓抑。

等抬起頭時，顧瀾又是滿臉的笑容，只是笑得十分勉強，聲音都帶著哽咽。「姊姊只是來道歉的……也不奢求你能原諒，只是我們十多年的情分，即便你不想認我，我也是要認你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姊姊也是會犯錯的，我……我……」眼淚已經是止不住地掉，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錦榮一時被她嚇住，心裡不自覺便軟了幾分。「妳哭什麼，我讓妳委屈了？」

「我不是委屈，我只是悔恨！恨自己不能明辨是非，妄傳大姊的事以致損壞她的名聲……但是，榮哥兒，你仔細想一想，姊姊和你從小相伴到大的，姊姊是那樣的人嗎？」顧瀾聲音悲哀。「姊姊不也是為了自己能活得好些，才不得不聽從別人的安排，爭取一些事情……我不是嫡女，沒有大姊的尊榮，也不會有人什麼都做好了放在我面前，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她的這番話，明裡暗裡指著是有人指使她做這些事的。

顧錦榮皺眉看著她。「妳要是不想做，還有誰會逼妳不成？」

顧瀾又深吸一口氣，道：「父親昨日斥罵我一頓，大姊也不想再做我的贊者，文夫人已經離開了，我過得也艱難……卻從來沒有說過這些話，畢竟也是姨娘將我養大。別人我都不在意，但是我們十多年的姊弟情誼，我卻不得不在意，才非要過來解釋給你聽。」

顧錦榮想了很久才明白過來，驚愕地睜大眼睛，難不成……顧瀾是在說，指使她做這些的是宋姨娘？

要是宋姨娘指使了她，她又怎麼好和父親解釋，以顧瀾良善的性格，是不可能把自己的生母牽涉進來的！而宋姨娘要做這些，那更是情有可原的。錦朝名聲壞了，受益的除了顧瀾，還有她宋姨娘！

他本來心裡也覺得奇怪，奇怪顧瀾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是宋姨娘指使的，那就說得過去了。

顧錦榮低聲問顧瀾。「妳說的是真的？是……是宋姨娘指使妳做這些的？」

顧瀾咬住嘴唇不再說話，只是輕微地抽噎，那就是默認了。

顧錦榮倒吸一口涼氣，果然如此！

「她竟然指使妳做這些事，枉她還是妳的生母！」顧錦榮有些憤怒，過了會兒又對顧瀾說：「二姊，她下次要是讓妳做這些，妳便和母親或者大姊說，總不能讓妳委屈了。不過大姊那邊……妳、妳最好也去道個歉，就算不能說明白，也讓大姊知道妳畢竟不是存心的，大姊性格和善，不會怪妳的。」

顧瀾連聲應下來。「我心裡也是十分愧疚的。」

經過這些事，顧錦榮顯然更加信任顧錦朝了，顧瀾心中暗想。

把顧錦榮的憤怒轉移到母親身上，他雖然還是責怪自己，但同時也會同情自己。而母親與顧錦榮沒有直接利害關係，顧錦榮的信任於她並不重要，以後只要在顧錦榮面前和母親疏遠些就好了。

卻說文夫人這邊回府之後，便立刻約了經常與自己為伴的幾位夫人過來吃茶閒話。茶喝了幾個時辰，聊得興起，又叫人去德音班請了唱戲的過來。

席間，丈夫為翰林院侍讀的宋二夫人問道：「前不久妳說要去顧郎中家幫他們二小姐插笄，聽說他們二小姐的生母雖然是姨娘，卻是個貴妾，也不知道筵席擺得如何？都有哪些世勛貴族去了？」

顧家一分為二，大家一般都以官職區分。

顧家祖家與長興侯是姻親，長興侯世子爺的外公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兼任禮部尚書，總領翰林所有官員，宋二夫人對這事比旁人關心。

文夫人說到這裡便重重地嘆了口氣。「我連及笄禮都沒參加就回來了，哪裡看了這些！」

幾位夫人難免都好奇起來，恰逢席間有個曹三夫人，她大姊便是少詹事穆大人的夫人，也就是穆大公子的嫡母，她早聽自己大姊說了穆大人想為庶長子求娶顧二小姐之事，一時好奇問道：「怎麼，難不成是顧家多有怠慢妳？」

文夫人冷笑道：「妳們卻不知，這世上還真有這樣兩面三刀的人！」

便如數將自己在顧家的見聞，添油加醋講給眾人聽了，末了又道：「咱平日裡聽顧家的傳聞，都說顧家大小姐驕縱跋扈，我看啊，要是沒有這麼個心機深沈、愛嚼舌根算計別人的庶妹，顧家大小姐的名聲也不至於這樣差。我親眼所見顧家大小姐，那可是進退有度、知書達禮的，不過是吃了悶性子的虧……」

曹三夫人難免驚訝，想了想又道：「這可真是巧了！我大姊跟我說，穆大人正準備為穆大公子求娶顧二小姐，顧家本來還不怎麼願意。要是顧二小姐真是如此心腸歹毒、愛搬弄是非，那顧郎中哪裡來的底氣拒絕穆大人？」

竟然是那個愚笨癡傻的穆大公子想求娶顧二小姐！眾夫人都十分驚訝。文夫人片刻之後立刻反應過來，本來還以為要廢自己一番力把話傳出去，如今有了這層關係，曹三夫人肯定會幫忙的。

「顧二小姐一向都說是溫恭良善的，我看顧大人是不想結這門親，想因顧二小姐的名聲為她找個更好的婆家，不知道穆夫人是否屬意顧二小姐做自己的媳婦子？」

曹三夫人擺擺手道：「穆知翟的生母死得早，他是奶娘帶大的，我大姊倒是想早點把事情解決，找個合適點的女子嫁給他就算了，畢竟他都十八了，身邊伺候的不是小廝就是婆子，連通房都沒有。穆大人也為這事催她許久了……偏偏整個燕京，又有誰想把女兒嫁給穆知翟呢！」

文夫人點點頭道：「也怪難為穆夫人的……要是這顧二小姐名聲再差點，別的人都不敢上門求娶了，說不定穆大公子還有幾分可能。」

曹三夫人聽了這句話，眉心微微一動。

聽完戲之後，幾位夫人就散了。

文夫人打了個哈欠，又懶懶地端起茶水對旁邊的丫頭道：「去，找幾個婆子，把顧二小姐德性不好的事傳出去，我們得助曹三夫人和穆夫人一臂之力……」想想又加了句。「記得，還要說顧大小姐是被顧瀾陷害，才落得名聲不好的。」

丫頭應諾，又覺得奇怪。「夫人，我總覺得這事不太對，您和顧大小姐無意聽到顧二小姐說的話，也太巧了些，顧大小姐請您去喝茶，又引您去廂房後面的竹林，這事……」

文夫人笑起來。「我當然知道，顧大小姐好心機！」她又挑了眉道：「不過她雖然利用我，卻也沒有陷害欺瞞我，我最恨被別人當成傻子耍，非要給顧瀾一個教訓不可！何況我看顧大小姐也不容易，母親病成那樣，外家也不能幫襯，一個胞弟偏偏還小，又是不經事的樣子，她要是再不耍點心機，定被宋妙華和顧瀾啃得骨頭都不剩。」

丫頭點頭道明白了，文夫人站起身，打算去看自己長子的功課。

兩天後，及笄禮的客人才完全離開，顧錦榮也早收拾了箱篋回了七方胡同。

倒是錦朝稱病，幾個姨娘、兩個妹妹都來看了她，見她精氣十足地繡著博古圖，卻都是笑笑，羅姨娘還每天帶了自己做的茶點過來。

佟嬤嬤挑簾進來，站在錦朝旁邊看著她一針一線不緊不慢地繡著，天漸漸熱了起來，她只穿了一件素緞短衣，手腕上戴著一對翠綠的玉鐲，襯得皓腕如霜。窗扇半敞著，涼風吹進來，通體涼爽。

等到錦朝收了針，佟嬤嬤才輕聲道：「大小姐，奴婢聽說，外面傳了些咱們二小姐的傳聞。」

錦朝抬起頭，淡淡問道：「都說什麼了？」

佟嬤嬤回道：「是從槐花胡同傳來的消息，奴婢仔細打探過，也說不清到底是從文家還是曹家最先傳出來的，說咱們二小姐在背後挑撥是非剛好被人發現，落了個心腸歹毒的名。還提到小姐，說原先咱們二小姐常在背後誣衊您、詆毀您，您不過是生性沈默，才吃了嘴皮子的虧，外界對您的種種傳聞，十之八九都是被人誣衊的。說的人編得十分有趣，好像親身見了似的，現在恐怕槐花胡同一帶的內眷圈子都傳開了。」

槐花胡同文家，就是文夫人家，肯定是文夫人回去之後，吃不下在顧家的這個暗虧，才把這消息傳出來想敗壞顧瀾名聲的。不過一點閨閣小事也能傳得如此之快，錦朝覺得有些異常。

而且這些傳言竟然在幫她正名，實在是有些奇怪，難不成文夫人同情可憐她，才順便也幫幫她？既是幫了她，也是間接地打壓顧瀾。

錦朝笑著搖搖頭。「外界於我的那些傳聞，可是十之八九都是真的，顧瀾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這次她們可真冤枉人家了。」

佟嬤嬤也笑笑。「咱們小姐多通透的人，往日的事都是往日的了，又何必再多加在意。卻不知這傳言要如何處理，咱們是推波助瀾，還是為二小姐正名呢？畢竟說起來夫人也是二小姐的母親。」

錦朝細想片刻，又問道：「妳為何說可能是曹家傳出的？」

佟嬤嬤繼續回道：「奴婢聽聞這件事後，便去找了羅掌櫃來打聽消息，他手下有個叫曹子衡的帳房先生，是曹家的遠房親戚，早年考了十多次鄉試都沒過，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才謀了帳房的差事。他告訴奴婢，曹家三夫人和穆夫人是嫡親的姊妹，又找了自己在曹家做事的姪兒一問，才知道這事是曹三夫人讓傳出去的。」

曹家和顧家一向沒什麼交往，有仇就更說不上了，幫著文夫人傳這些東西，肯定是有原因的。

曹三夫人和穆夫人是嫡親姊妹……也就是說，這消息傳出可能和穆夫人有關！父親不同意和穆家的親事，是因為看不上穆大公子，但要是顧瀾的名聲也壞了，這親事可就不好說了。

穆大公子到了十八都未娶，穆家肯定是著急上火的。

這事穆家估計有分！他們想讓父親迫於流言，答應這門親事。

錦朝大笑，倒是招來佟嬤嬤和青蒲疑惑的目光，小姐可很少笑得這麼開懷……

她擺擺手道：「這個穆家真是著急了，恨不得能娶一個就抬回去。」倒是不用她想辦法促成這門親事了。

顧瀾要是嫁給穆大公子，也是一樁美事，至少穆大公子性情不錯，又沈得住氣，以後前途是不可限量的。而且她也免了顧瀾不時在背後耍陰招，宋姨娘也能安分些，這下子母親就能靜心養病了。

算算日子也有一個月了，從貴州到燕京，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要一個月，要是再加上山路難行，蕭先生最快一個半月就能來，慢的話兩、三個月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母親的病總算是有希望了。

錦朝最後吩咐佟嬤嬤。「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傳言不是我們傳出去的，就不要管它了。」

佟嬤嬤行了禮退下。

宋姨娘卻是三天後才得知這個消息，聽巧薇說這事已經氾濫到無法抑制的時候，她閉上眼睛順氣，讓巧薇去找顧瀾過來。

巧薇小聲道：「姨娘，小姐正讓老爺拘在書房裡練字呢。」

宋姨娘冷冷道：「就說她去看望自己『病重得不能走動』的姊姊了！我不信還有人敢攔她。」

流言傳得如此快，簡直有些詭異，要是說顧錦朝沒在後面推波助瀾，打死她都不信！

顧錦朝，這是妳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義！

顧瀾被巧薇帶出書房，路上巧薇便小聲將發生的事情都告訴她了。

顧瀾這些日子都是靜心練字的，原本的浮躁已經去了不少，她聽完巧薇的話之後想了很久，臉上的表情非常平靜。

巧薇小聲道：「您也不用急，姨娘總是會想出辦法的……」

顧瀾搖頭，很平靜地道：「我不急，既然都已經這樣糟糕了，我急也沒有用了。」只是，她不能再這麼一直依賴母親了，母親能一時幫她做事，難不成還能一世幫她，她要學著自己解決。

到了臨煙榭，顧瀾進了內室，紫菱和巧薇便被留在外面。

內室裡宋姨娘正半躺在臨窗大炕上，旁邊的高几點著燈，宋姨娘隨手取下頭上的鎏金簪挑燈，火光跳動了一下，突然弱了下去，隨即漸漸地亮起來。

顧瀾坐在她旁邊，靜靜地看著燈火，突然道：「母親，您還用這支鎏金簪子……我記得小時候您就戴著它了。我還一直覺得奇怪呢，您雖然不是正房，但也是貴妾，怎麼常用這樣一支鎏金的簪子？」

宋姨娘凝視著手裡樣式簡單的梅花鎏金簪，嘆了口氣。「這是故人留下的東西，我常佩戴著它，也是想著要時時提醒自己，人要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能一時糊塗，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

被人害死……

顧瀾看著這支鎏金簪的目光不由得謹慎了，遲疑了一下，輕聲問：「不知是母親哪位故人的？」

「是妳雲姨娘的。」宋姨娘嘴角一彎笑起來。「她待人最是溫和了，我總是想著她……她難產那日，哀嚎得十分淒慘，大家都圍在廂房裡，我就悄悄到內室拿了她一根不起眼的簪子。後來妳父親無數次看到這根簪子，但是他卻一點也沒有認出來這根簪子是雲姨娘的。我當時便想，妳父親表面看起來如何喜歡雲姨娘，其實也不過如此啊。」

顧瀾的聲音更低了。「您是說……雲姨娘是被人害死的？」

宋姨娘嗤笑了一聲，手指細細地撫摸著簪身。「那丫頭再怎麼粗心，也不至於會把湯藥弄錯。」

「妳知道顧錦朝最弱的地方在哪裡嗎？她不在意自己的名聲，也不在意顧錦榮，她甚至不在意妳父親是否疼愛她，她最在意的便是紀氏。」

宋姨娘的眸光變得十分冰冷。「我原先雖然有略施小計誣衊過她，卻從來沒有害過她。她的惡名是怎麼來的，她自己比誰都清楚，現在倒想全部賴在妳身上！要不是她引了文夫人去廂房，要不是她暗中助流言傳播，還非要把原先的事都加給妳，妳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顧瀾望著宋妙華的神情許久，突然覺得心中莫名悲涼，伸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母親，我不想嫁給穆知翟……他那麼癡傻，又長得肥圓，我不喜歡他……」顧瀾說著說著突然哭起來，自從那件事之後，她在許多人面前哭，但那些不過是為了博取同情，現在她是真的覺得害怕。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8/11上市的【文創風】323《嬌寵小妻》2。

第二十二章

快要入夏了。

青蒲把窗扇推開，一股雨後濕潤的空氣吹進來，窗外的葡萄藤蔓已經爬滿了架子，覆上了葉子。天剛亮沒多久，昨夜風吹雨打的，院子裡殘葉枯枝落了一地，新來的兩個十歲丫頭正在掃地。

錦朝剛剛起來，頭髮只用篦子梳了，沒有綰起來，青絲披在身後。她穿著一件淡紫色茄花紋褙子，這是根本不打算見客的裝束。

青蒲過來回話。「天還未亮的時候，就有好幾個管事嬤嬤過來請您了，徐嬤嬤都親自來了一趟。我按照您的吩咐，說您病了不能參加二小姐的及笄禮，她們聽後就都回去了，也沒有勉強。」

采芙帶著兩個丫頭進來，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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