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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文青春懸疑小說新銳第一人尾魚結合異域風情,最凶險詭譎浪漫長篇代表作!
高居網路熱門恐怖小說排行榜第一名
尚未出版就因生動故事受到影視公司青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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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收錄:作者全新創作番外!網路從未曝光!
閒暇時間喜歡揹著包一個人遠行,這麼晃晃悠悠,居然也轉完了近半個中國。對人煙稀少的荒僻西部情有獨鍾,除了景色獨特外,那裡遇到的奇人奇事總讓我念念不忘,很想寫寫他們的故事。每一個故事,出於某些忌諱,隱掉其真實……
——尾魚‧在路上
一串只能被死人怨氣撞響的風鈴一段永遠看不到終點的漂泊旅程
失蹤的背包客、詭譎的尕薩摩傳說、神祕的天葬台
第一道撞響鬼鈴的怨氣,被藏在骨頭裡的祕密,究竟是……?
鬼隱少女踏上超渡怨靈的征途
瑰詭的風鈴響起
撞擊人性最深的:瘋狂、罪惡、殘忍、絕望,以及——愛
季棠棠與岳峰命中注定的邂逅
揭開環環相扣的案中案,謎中謎
牽掛出最催淚動人的死生愛情
蘭州—夏河—尕奈鎮‧尕薩摩峽谷
傳說,進入尕薩摩峽谷的仙女洞,覓一處洞中洞,大聲許願,仙女就會實現你的願望。
季棠棠的心跳得厲害,原以為爬出了洞口就能看見陽光,誰知道不是,居然到了一個更加幽暗的洞裡,陳偉,坐在一個角落,滿臉血污,他痛苦地看著季棠棠,然後開口跟她講話。
不知為什麼,他拚了命說話,但是季棠棠聽不到他的聲音,只能看見他的口形,他說的應該是四個字,說了一遍又一遍……
岳峰他們進門的聲響很大,季棠棠一下子就醒了,她猛地站起來,瘋了般往樓上跑。
十人間的門開著,但是季棠棠沒有進去,她站在門口,僵僵的,像一個木頭人。房間裡傳來金屬互相叩擊的聲音,借著走廊裡的微弱燈光,可以看到掛在床頭的那串古風鈴——似乎是被看不見的手揮打撕扯著,激烈的互相碰撞。
季棠棠腦海中閃過四個字:陳偉死了。
岳峰還沒近前就聽到風鈴的撞擊聲:「怎麼這麼大聲音?風大?沒關窗嗎?」
季棠棠說不清為什麼,搶先一步在岳峰過來前把門關上,涼意一直滲透到骨頭裡。這不會是毫無意義的夢,陳偉一定有訊息要傳達給她,就像第一次夢見凌曉婉,那女孩一直低著頭,用手指在地上一遍遍寫著什麼,那是一串網址。
岳峰從沒吃過這樣囂張的閉門羹,新仇舊恨,火氣蹭蹭蹭地往上竄,他上前一步,右手握拳重重叩門:「季棠棠,妳是怎麼回事?」
作者簡介:
華文青春懸疑小說新銳第一人
尾魚
熱衷一切奇思怪想的軼聞,相信世界的玄妙大過眼睛,熱愛旅行,尤喜探險,卻每每受縛於膽小畏怯,於是專在故事裡天馬行空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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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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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01】
晚上七時許,飛機抵達蘭州上空,拉起機窗的遮擋往下看,光禿禿的土山土地千溝萬壑,不盡荒涼。
下了飛機,直接坐上機場大巴,季棠棠之前查過攻略,到達蘭州市區應該還有半個多小時。
旁邊坐了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售票員過來收錢時,季棠棠聽到他和售票員的對答,說的是本地話。
中國之大,十里不同音,聽不懂他的話也在情理之中,季棠棠略偏了頭,準備小憩一會兒,那男人搭茬了:「這是妳的包?」
興許知道她是外地來的,和她說話時,轉成了略生硬的普通話,季棠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是自己塞得滿滿的背包,六十公升,外頭吊著防潮墊,旁邊扣著一對登山杖。
「嗯。」
「背包客?」那男人嘿嘿笑。
他的笑讓季棠棠覺得有點不舒服,她又把頭偏了偏,不想理會他。
「一個人出來旅遊?」那人追問。
「不是。」季棠棠不準備囉嗦了,她飛快地閉上了眼睛。
那個男人沒再說話,不過季棠棠仍然可以感覺到他在看自己,這樣不加掩飾的注視多少讓她有點不舒服,她沒有睜眼,眉頭卻皺了起來,手肘微微外彎,第一時間做出防備姿勢。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身陡然一停,售票員扯著尖細的嗓子喊:「到市區了,要下的趕緊下。」
季棠棠馬上起身,那男人讓了她一下,抬頭似乎想跟她再搭些什麼,季棠棠臉拉下來,拎起背包很快就下了車。
那男人悻悻的:「拽什麼啊。」
一邊說一邊起身,拿包時無意間朝窗外瞄過去,季棠棠正坐上一輛綠色的出租車。
***
出租車在賓客之家酒店門口停下,季棠棠付了車資進門,前台的小夥子先問有沒有預訂,季棠棠搖頭,從錢包裡掏出身分證和三張紅色大鈔:「單人房。」
小夥子接了錢,退回其中一張:「單人房只要一百八十八元,多了。」
季棠棠看小夥子身後貼的代訂班車票價表:「不多,麻煩幫我訂一張明天一早去夏河的車票。」
小夥子恍然大悟,收回錢的同時下意識掃了一眼她的背包:「去那兒……旅遊?」
「嗯。」
「一個人?」
「是。」在這種地方,季棠棠就沒有先前那麼有戒心了。
小夥子沒再說話,擇房開單之後把找零和房卡遞給她,季棠棠轉身離開的時候,那小夥子猶豫了一下,又忍不住叫住她:「季……小姐?」
季棠棠回頭。
「如果可能的話,盡量不要一個人去那邊旅行,」他說得有點吞吐,「那頭……已經是藏區了。」
「怎麼?藏民不友好?」季棠棠笑。
「也不是,就是,習慣不一樣,容易起衝突。」
季棠棠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沒說會不會更改計劃,拎著包直接上樓了。
小夥子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冷不防後背被人捶了一下:「大林,瞅什麼呢?」
聽聲音就知道是負責票務的同事王少,大林朝季棠棠消失的方向努了努嘴:「那姑娘,明兒早上去夏河,你記得出一張早點兒的班車票。」
「一個人?」王少伸頭朝樓上瞅,「一個女的?」
「可不。」
「不知死。」王少哼一聲,湊過來滑著鼠標去看大林剛剛登記的入住資料,「哪兒來的?北京啊,擱大城市待著不挺好,非去這些鳥不拉屎的地方……」
王少嘀咕了一陣,忽然神祕兮兮地湊近大林,「哎,我說,上次那個什麼凌曉婉的,也是去夏河,半路上失蹤,還沒找著吧?」
凌曉婉是上個月入住賓客之家的房客,離開蘭州時,預定了第三天在酒店的客房,說是去夏河玩兩天,回來還住這兒。結果到了第五天都沒見人,開始大家還沒怎麼放在心上,直到收到凌曉婉的家人打來的詢問電話,才知道這女孩兒可能是失蹤了。
後來一瞭解,凌曉婉在去夏河的班車上中途下車,說是和車上結識的驢友一起包車去什麼景點,就此杳無音訊。
大林在賓客之家做前台三年,遊客失蹤的案子少說也看了四五起,見慣不驚,只是多少有點為他們可惜,都是年紀輕輕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說沒就沒了,季棠棠長得面善,大林打心眼裡覺得她親切,雖然說出事的機率小,提醒下總是沒錯的。
***
進房之後,季棠棠順手打開了電視機,拿著遙控器換了一輪,最後把頻道定在音樂台。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季棠棠還以為是電視裡的音樂,躺在床上懶懶的不想動,直到發覺這音樂賽勁的響個不休,才爬起來伸手往腰包裡摸。
來電顯示上,四個漢字忽閃忽閃的:凌曉婉家。
季棠棠撳下接聽鍵,同時走到電視機前,生硬的把電源開關按下。
那頭傳來怯怯的聲音:「季小姐?」
「嗯,是凌家阿姨吧。」季棠棠眼前浮現出一張憔悴的中年婦人的臉,「我已經到蘭州了,明天一早就去夏河。」
「那……拜託季小姐了。」
「不客氣。」
那頭訕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季棠棠說了句:「沒事掛了吧,再聯繫。」
放下電話,一時沒了休息的心情,季棠棠從包裡取出小筆電,打開了插上網路線,在地址欄輸入一行網址。
酒店的網路速度有點慢,季棠棠抱臂倚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看網頁一寸寸展開。
這是凌曉婉的大學同學呼喚網友幫助尋找凌曉婉的帖子,資料顯示:凌曉婉,十九歲,北方農林大學大三的學生,學校驢友先行社資深社員,上個月獨自前往甘南一帶旅行,失蹤。
帖子裡給出了一張凌曉婉的照片,很清秀的女孩兒子,紮著兩根麻花辮,辮尾綁著韓式的糖果色墜珠花,嘴角微微上翹,笑得分外甜美。
季棠棠吁了口氣,伸出兩隻手指輕點著螢幕上凌曉婉的臉,忍不住自言自語:「妳在哪兒呢?」
凌曉婉當然回答不了,一雙清澈明淨的大眼睛看著季棠棠,眼中似乎還有盈盈的笑意。
從凌曉婉家得到了蘭州警方調查之後給出的比較確切的消息:凌曉婉當日從蘭州坐車前往夏河,中途下車和結識的驢友一起包車前往碌曲縣尕奈鎮,入住尕奈鎮上的青年旅館。
尕奈鎮是藏民聚居地,人口不過百戶,原先也只是個普通的小鎮,後來有個老外驢友背包到這兒旅行,對周遭的景色歎為觀止,回去後寫了篇遊記,發在一個國際知名的旅遊論壇上,尕奈從此聲名鵲起——當然,這聲名僅限國外驢友以及國內一些喜好探險遊的驢友圈,對於大部分的遊客來講,這種地方的旅遊吸引力依然遠遠抵不上老字號的北京、上海、西安。
尕奈鎮西行不到二十分鐘,就是幽深的尕薩摩峽谷,一般情況下,驢友會選擇在峽谷中徒步一兩個小時然後折返,除了峽谷探險,還可以包車前往三十公里外的草場濕地或者高原海子,一覽藏區風光。
凌曉婉是在峽谷探險的時候失蹤的,一行六個人,走走歇歇,尕奈鎮海拔三千多米,凌曉婉有輕微的高反(高山症),歇得比別人多些,一起的人以為她就綴在後頭,不見她也不著急,只是在峽谷口等,左等右等不來,這才著了慌,進去找了一回,再也找不到了。
尕薩摩峽谷……
季棠棠低聲念叨著這幾個字,忽然想起了什麼,打開搜索欄,先輸入「尕薩摩峽谷」,空了一格,又輸入「失蹤」兩個字。
別說,還真就跳出來不少條目。
匆匆瀏覽一遍,有實質內容的不多,倒是有一篇博客引起她的注意。
我們一早就前往尕薩摩峽谷,自備了不少乾糧,出門前,隔壁店裡的老闆阿坤嚇唬我們:可得早點回來,要是在裡頭丟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哈哈,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子嗎?
點進博主的主頁,最後更新是在二〇〇六年,好幾年前了,可見是個早已廢棄的博客,寥寥幾篇日誌,除了這篇遊記提到尕薩摩峽谷,其他的都是些個人情感煩惱。
季棠棠掏出腰包中的便條本和筆,在第一頁上寫了幾個字:尕薩摩峽谷、阿坤。
頓了頓,用筆在「阿坤」的名字下面畫了條橫線,箭頭標注了四個字:旅館老闆。
旅館老闆後面打了個問號。
【02】
第二天搭乘七點的早班車,到達夏河車站的時間是早上十一點多。
剛下車就有好幾個私車的司機簇擁上來攬生意:「去尕奈嗎?四人拼車,三百五!」
他們攬生意的時候,兩手拚命張著,像籠著雞仔的鷹,生怕到嘴的食物就這麼跑了。
季棠棠皺了皺眉頭,撞開一個人的手臂出了這個小包圍圈,拎著包走向車站門口,那裡有個玻璃櫃的推車,裡頭擺了一些真空包裝的滷蛋、桶裝的餅乾,櫃面上蒸籠裡有蒸好的玉米,季棠棠看了半天,掏錢買了根玉米。
一出車站大門,就看到右首邊的台階上坐了個女孩兒,短髮圓臉,穿藍綠色登山衣,腳邊擱了個背包,也在啃玉米。
季棠棠看她的當兒,她也看見季棠棠了,咧嘴朝季棠棠一笑,嘴角還沾著玉米粒兒。
季棠棠回以一笑,過去挨著她坐下,還沒揭開包玉米的袋兒,那女孩兒說話了:「來旅遊的?」
「嗯。」季棠棠又把塑料袋掩上,「妳也是?」
「我都玩得差不多了,準備打道回府。」女孩兒笑了笑,很是老道地以過來人的經驗指點季棠棠,「別跟他們包車走,黑得很,四個人拼車要三百五十塊!下午有班車去尕奈,才四十多。」
說著又上下打量季棠棠:「妳帶了備用的衣服沒,不會就穿這麼點兒吧?」
時候是五月份,季棠棠單件的吊帶外頭罩了個玫紅色長袖衫,下頭是牛仔褲和網眼運動鞋。
「帶了!」季棠棠示意了一下背包,「登山鞋、登山衣、抓絨衣、防水的軍褲,都帶了。尕奈那邊很冷是嗎?」
「海拔三千多呢,前兩天還下了場雪,凍得夠嗆。我們天天窩在屋裡圍著火爐烤火。」
說到這裡她露出惋惜的神色:「妳要是早來幾天就好了,還能趕上五一小旺季,五一過後就沒什麼遊客了,拼人包車什麼的好難。」
「我在攻略上看到有人提過,說七、八月份才是尕奈的旅遊旺季。現在人很少嗎?」
「挺少的,每家旅館住不到幾個。」頓了頓,女孩兒又補充,「我說的是遊客,當地開店的有一些漢人,但還是回民和藏民多。」
「我在蘭州的時候,有人跟我說這邊不大穩當,說是一個人不要來這頭旅遊。」
女孩兒哈哈一笑:「美女,妳這樣單身一個人,到哪兒都是壞人的目標好不好?」
「亂講。」季棠棠忍不住笑了。
女孩兒言歸正傳:「這麼偏遠的地方,海拔又高,加上高反一折騰,很多遊客都會有個不舒坦什麼的,不妨事,哎——我的車——」
季棠棠還沒反應過來,那女孩兒拎起背包就往車站裡衝,原來夏河回蘭州的大巴正往外出車,感情屋頂上懸著的大喇叭都是擺設,都不帶通知遊客一聲的。
跑到一半,那女孩兒又回頭衝著季棠棠擺手,季棠棠朝她點頭,用口形說了一句:「謝謝。」
那女孩兒八成是看懂了,心情很好地上了車。
直到大巴騰著黃土黑煙消失在路的盡頭,季棠棠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旅途中經常會遇到這樣熱情的但是隨聚隨散的朋友,因為不會深交,反而可以心無旁騖地聊天說話,哪怕最終也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心裡頭還是暖融融的。
季棠棠消滅了玉米之後,拿紙巾抹了抹嘴,去售票處買了下午去尕奈的車票。
***
下午兩點過幾分,髒兮兮的小巴朝尕奈進發,車上的客人大都是藏民,穿著露半邊肩膀的羊皮袍子,袖子紮在腰間,袖口的羊毛早就變了顏色,灰不灰黑不黑的。
季棠棠坐在靠窗的位置,前排坐了個小喇嘛,正在啃一隻雞腿,黑乎乎的手指弄得油膩膩的,季棠棠研究了他半天,心想:這小喇嘛還能啃雞腿?
她對藏文化和藏傳佛教瞭解不多,一門心思以為喇嘛跟內地的和尚一樣,出家人四大皆空,絕對不沾葷腥的。
車子開得很慢,開一段停一段,停車時多半是給成群的犛牛啊羊啊什麼的讓路,那些個牲畜走得慢悠悠的,一種咖啡館赴約的悠閒姿態,讓趕路的人看了生氣,有時候還有幾隻索性停在路中央,翻著大眼睛看車裡的人。
司機沒辦法,只能一個勁兒地按喇叭,藏區牛羊為先,不但專設動物通道,真的兩相遭遇,常常是車給牲畜讓道,有時候撞死了頭犛牛比撞死人還嚴重,司機開車時都相當小心,寧可撞車不想撞牛。
後半段終於上了混凝土鋪就的公路,但是司機又出狀況了,像是打瞌睡,一顆腦袋點吧點吧的,車開得東扭西扭,藏民似乎無所謂,車上幾個說漢話的特別著急:「師傅,不能疲勞駕駛啊這是……悠著點,哎……」
怕什麼來什麼,過一個拐彎時,車子失了控,直直朝路邊下去了。
一車的人驚叫,不過還算幸運,路邊只是路基低半米的埂溝,車子斜傾了一半,車輪子正卡住,重新發動是沒指望了。
所有人都抱怨著下車,司機反而一點兒負疚感都沒有,叉腰站在車門口扯著嗓子叫喚:「又沒翻車,怕什麼?」
聽起來就跟翻車是家常便飯似的,合著這次還算超常發揮了?
季棠棠無語,站在路上看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忍不住問司機:「那還怎麼去尕奈?」
「又不遠,」司機翻她白眼,「騎馬,或者走過去,也就一兩個小時。再不然等拖拉機,讓人把妳載到鎮子口。」
一車的人,原先還吵吵鬧鬧,後來各走各路,更離譜的是,連司機都跟著馬隊跑路了,想必是覺得這地兒偏,車子這麼大鐵殼子,扔哪兒是哪兒,不怕人偷。
季棠棠的背包足有六十公升,揹著走一段還成,走長途腰背受不了,只得耐心等待拖拉機,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半歪的大巴旁邊就只剩下她和一個看著挺斯文的眼鏡男生。
就這麼僵杵著怪不自在的,季棠棠先開口:「旅遊?」
「嗯。」
「從哪兒來?」
「西安。」
「好地方。」
男生笑起來,瘦瘦的臉上有點泛紅。
也合該兩人運氣好,又等了一會兒,路口「突突突」開來一輛拖拉機,開拖拉機的藏人師傅會講漢話,答應將兩人送到鎮子口,一人五塊錢。
於是季棠棠又在拖拉機上顛了半個小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日頭熾烈得還像是兩三點,遠處巨大的雲塊在綠色的草地上投下一片又一片的暗影,再遠一點的山頭上,成群的犛牛在吃草,看上去就像一個個小黑點。
到了鎮子口,季棠棠麻利地跳下了拖拉機後斗,眼鏡男生也跟著下來,尕奈鎮小得很,只一條主街,站在鎮子口就可以把整個鎮子一覽無餘。
眼鏡男生徵詢季棠棠的意見:「住哪兒啊?」
「青旅。」季棠棠笑了笑,「便宜。」
***
一起走的當兒,季棠棠已經摸清了眼鏡男生的基本資料:西安電子科技大的學生,大四,畢業前狂野一把,要一人走甘南。
只是,看到他落滿了塵土的皮鞋和身上的衣裳……
這絕不是在路上的合適打扮,看來不算資深驢友,所謂走甘南,也只是浮光掠影走馬觀花吧。
走了約莫半條街,街右首邊出現了一家旅館,鉚釘的鋁皮大門上用藍色油漆塗了個三角形,三角裡是一棵小松樹和一間矮些的小房子,這是國際青年旅社的通用標誌。
季棠棠心中一動,往門裡走了兩步探頭看:「青旅嗎?」
沒人答話,簡陋的前台門廳裡擺著幾張桌子,中間燒著火爐,有一張桌子上堆滿了背包,都是便攜式的,旁邊放著水壺。
近前一看,堆放的背包中間還有兩支黑色的對講機。
這是組隊出遊或者探險的典型裝備,只是……人呢?
正想著,有雜遝的腳步聲從樓上下來,夾雜著幾個男人說話的聲音:「要找就趕緊找,天色一晚就不好找了……」
這樣的對話在見到季棠棠和眼鏡男生後戛然而止。
為首的是個精悍的小個子,黑皮膚,光頭,穿件沒袖的襯衫,露出的胳膊上滿是鼓鼓的肌肉,讓人對他的抗寒能力很是歎服;跟在後面的是個年輕小夥子,穿藍色登山衣,很帥;再後面是個略顯邋遢的男人,頭髮亂蓬蓬的,耷拉著腦袋沒什麼精神。再再後面……
再再後面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臉上堆著笑,最先開口的就是他:「住店?」
「住店。」季棠棠一笑。
對答打開了一瞬間定住的僵局,那中年男人留下來招呼客人,其他幾個都走到桌子前,各自揹包拿裝備,藍色登山衣的小夥子走在最後,出門前,他回頭看了季棠棠一眼,又看看她的包。
中年男人給他們介紹房間:「有四人房、六人房,最多的是十人房,上下鋪,不分男女,都混住。」
「十人房的鋪位多少錢?」
「二十五。」
「我有青旅的卡,能便宜嗎?」
中年男人搖頭:「我們不是青旅。」
「門口不是有標誌嗎?」
「以前入過連鎖,每年繳兩千塊會費,後來退了,妳看這地方,人來得少,賺不了多少錢。」
原來是個山寨的,這老闆坦誠,季棠棠也不磨嘰,摸出身分證來登記,登記好了才發現眼鏡男生木木地站在一邊,絲毫沒有入住的意思。
見季棠棠抬頭看他,他結結巴巴地開口了:「混……混……住?男女混住?」
季棠棠還沒來得及答他,老闆凶巴巴地開口了:「都混住,沒單人房,愛住不住。」
【03】
年輕人血氣方剛的,經不起奚落,眼鏡男生氣得不行,連跟季棠棠打聲招呼都顧不上,「蹬蹬蹬」轉身離開。
季棠棠苦笑:「還有把客人往外趕的。」
「出門在外,哪有這麼挑的,」老闆轉頭反而向季棠棠抱怨,「這樣的客人我見得多了,也不看看這什麼地方,雜七雜八那麼多要求,又不是五星級酒店,一天才幾個人來住?那麼講究,不住拉倒,老子還不高興接待呢,在這兒做生意不圖賺錢,也就圖交點朋友賺點樂呵,姑娘妳說是不是?」
「是。」季棠棠忍不住笑了,「老闆挺有想法的。」
老闆也樂了:「姑娘妳也挺上道。」
季棠棠把背包帶上樓放好,十人房裡空蕩蕩的,除了她,沒有入住的跡象,床上的床單又髒又舊,像是好久沒換過,季棠棠耳邊似乎又響起老闆的話:那麼講究,不住拉倒!
只能暗自慶幸自己帶了睡袋。
房間的門是掛鎖的扣,但沒有鎖也沒有鑰匙,季棠棠收拾停當了下樓找老闆:「老闆,沒鎖嗎?」
「哎喲!姑娘,」老闆圍著火爐烤火,「這樓上樓下,統共才幾個人?還用得著上鎖?」
想想也是,趕路過來有點累,季棠棠也懶得出去逛,索性跟著老闆一道烤火。
老闆自稱毛哥,四川人,之前在南方作工程賺了不少錢,後來不想操勞了,索性尋了這麼個地頭,開個小旅館,交交朋友,打發時間。
火爐上燒著熱水,熱氣突突的,烤了一會兒,火沒那麼大了,毛哥把水壺拎起來,用火鉗挾了幾塊牛糞進去,一陣不算嗆鼻的味道過後,火又騰騰冒起來,毛哥嘿嘿笑:「牛糞,環保,藏族人都燒這個。」
又問她:「晚上要不要拼飯?」
「能拼飯?」
「十塊錢一位,有菜有湯,自家手藝,不嫌棄就給妳加個凳子,嫌棄的話自己出去找吃的。」
「不嫌棄。」
毛哥又「嘿嘿」笑起來,季棠棠的性子乾脆不拖拉,他有幾分喜歡:「那等光頭他們回來,我們就開伙。」
「他們……」季棠棠試探著問,「幹嘛去?」
「還能去哪兒,尕薩摩峽谷。」
「探險啊?」
「探險什麼啊,找人。」毛哥一提起來就滿肚子的氣,「一對上海來的小姑娘,早上進了尕薩摩,這個點都還沒回來。妳說玩就玩吧,手機都不帶,想聯繫也聯繫不上,真要人命!」
「小姑娘都貪玩,在裡頭耽誤了也很正常。」
「哎喲!這可不敢,」毛哥連連擺手,「早上吩咐了她們就在峽谷口晃晃的,千萬別往裡走,多半當耳旁風了,那個峽谷深得很,我們這樣的都不大進去。尤其前些日子還走丟了一個,更緊張了。」
季棠棠心裡一動:「是不是那個凌曉婉啊?」
「妳也聽說了?」鎮子上沒什麼祕密,這一帶的驢友圈子又小,毛哥也不覺得奇怪,「那還是六個人一同走的呢,也能走丟了。」
「真丟了?」
「找不著,多半是沒了。」毛哥歎氣,「這峽谷裡頭,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一馬平川,要爬上爬下不說,有草甸子、林子也有河,那些山疙瘩縫,失足掉下去了難找,當地藏民說在峽谷深處還見過狼。早晚溫差這麼大,前些日子還下雪,一個小姑娘,這麼久沒找著,妳說可不是沒了?」
說到末了,他又皺眉頭:「只是那六個人去的不是峽谷深處,按理不會丟的。」
他話中有話,季棠棠心裡飛快轉著念頭,臉上卻作出很小心害怕的樣子:「那是怎麼回事啊?」
毛哥看了她一眼,他和季棠棠聊著挺對路,話裡話外也就多了幾分關照:「妳也是過來旅行的吧?姑娘,那尕薩摩峽谷,谷口晃蕩晃蕩就算了,別往裡走,裡頭指不定有什麼妖魔鬼怪呢。」
妖魔鬼怪?當她小孩兒嗎?季棠棠笑起來。
「可不是嚇唬妳。」毛哥慢悠悠地往椅子裡窩了窩,「這是什麼地頭?也算是西部了吧,窮鄉僻壤的,知道有多少犯了事的人往裡竄嗎?」
季棠棠心中「咯噔」一聲。
「前幾年,就揪出一個。在廣州犯了殺人案,一路往西北逃,不知怎麼的讓他躲進峽谷裡,裡頭洞洞多,也難發現。居然就過了兩三年,抓到的時候鬍子長那麼長……」毛哥伸手比劃,「野人一樣,要不是偷吃藏民帳篷裡的蕨麻齋,還抓不到呢。」
毛哥壓低了聲音:「妳說,這樣的人,在裡頭窮極餓極了,萬一遇到那種落單的遊客,四下又沒人,還不……」
他比了個喀嚓的手勢。
季棠棠沒說話,頓了頓才點頭:「還真的。」
「還有啊,」毛哥說上了口就收不住,兩根手指敲著膝蓋,「藏人的地頭,民族再友好那也不是一個民族,有些偏執的藏民對漢人總往這兒跑意見很大,遇到有些不懂規矩的犯了當地人的禁忌,那更加容易起衝突。」
末了總結:「別以為自己是了不得的江湖客,揹著大包就能闖蕩了,妳這種城市裡的小姑娘,見識少著呢。」
「是。」季棠棠順著他話,不爭不辯的,想了想又問,「你說的光頭他們,也是旅館裡的?專門去搜救的?」
「得了,就他們!」毛哥鼻子裡嗤一聲,「除了雞毛是在這兒開雜貨店的,其他兩個都是我以前在路上認識的朋友,他們有空就喜歡往這兒跑,陪我住段日子,喝喝酒聊聊天什麼的。」
「路上認識的?」季棠棠對毛哥刮目相看,「毛哥以前也是……背包客?」
「怎麼了,看我胖就不能做背包客了?」毛哥瞪她一眼,大肚腩一挺,季棠棠想不笑都憋不住。
毛哥又把話題繞回來:「那對上海的小姑娘,頂多二十出頭,這麼久不回來,怕萬一有個閃失,所以讓光頭他們出去找找。大家都是漢人,在這地頭,當然要互相幫襯,妳說是不是?」
這毛哥,是個好人。
又等了一會兒,到了晚飯光景,從廳堂開往街口的半落地窗看出去,三兩藏人正趕著大隊的犛牛晃晃悠悠經過。
毛哥不耐煩,一拍屁股站起來:「不等了,開伙!姑娘,搭把手,不收妳飯錢。」
「連十塊錢都不收了?」季棠棠驚訝。
「談得對路就是朋友,收什麼錢!」毛哥很是豪氣。
廚房在廳堂後面,進去是夯土的地,砧板上攤放著兩把菜刀,旁邊堆著包菜、萵苣、絲瓜,只是看著蔫蔫的,都不怎麼新鮮,毛哥撿了幾樣扔在塑料菜筐裡丟給她:「出去洗了,大門口有水龍頭。」
季棠棠接過菜筐,去到大門口水泥砌的池子旁擰開水龍頭洗菜,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地看她。
還有兩個剛放學戴著紅領巾的小男孩過來跟她說話:「姐姐,妳幹嘛呀?」
正宗的藏民長相,說的卻是普通話,季棠棠比他們還好奇:「你還會說漢話?」
「有漢話課啊。」
季棠棠還想跟他們多說兩句,忽然有人低喝了一聲,兩個小男孩跟受驚的鳥似的,趕緊跑開了。
是光頭他們回來了,走的時候是三個人,回來了五個,有兩個耷拉著腦袋的女孩兒跟在後頭,兩人互相架著,走路一瘸一拐,穿得倒挺時尚,看來應該是毛哥說的那兩個上海女孩兒。
季棠棠心裡舒了口氣:找著了就是好事。
見到季棠棠在洗菜,眾人有點驚訝,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都衝著季棠棠和善地笑了笑,剛才低喝的是那個藍衣服的帥小夥子,他候著幾個人都進店了,才過來向季棠棠說話:「自己的東西看好。」
季棠棠搞不懂,「什麼?」
「隨身的東西看好,這種地方,別只顧著瞎跟人搭話。」
洗好了菜也就沒自己什麼事了,毛哥還在廚房忙活,季棠棠看看天色還亮,尋思著出去走一走,離尕薩摩峽谷只二十分鐘路途,一路聽聞,也該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模樣。
誰知道剛走出幾步,身後就有人叫她:「去哪兒啊?」
季棠棠回頭,看到那個藍衣服的帥小夥子撐著半落地窗的窗框看她,邊上站了個小姑娘,細長長的臉,樣子普通,妝卻重得很,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季棠棠,神色有點古怪。
「隨便走走。」
那小夥子臉色一沉,撐著窗跨步出來,幾步就到了季棠棠面前:「要吃晚飯了,別亂走。到時找不到,又麻煩。」
他口氣不大好,季棠棠平白生出反感了:「我到點會回來的。」
說完轉頭就走,也不管那小夥子臉色有多難看,走了幾步,聽到那個濃妝的美眉說話:「岳峰,別跟不認識的人生氣唄,過來一起玩『三國殺』!」
原來他叫岳峰。
光頭、雞毛、岳峰,季棠棠算是一一對得上人了。
【04】
向西走了不到十五分鐘,耳邊傳來嘩嘩水聲和嘈雜人聲,順著指示牌拐了兩次,眼前出現一條水流不算湍急的小河,河岸上是大片返青的草,一群小喇嘛在草地上打羽毛球,還有踢足球的,兩個年長的喇嘛赤足站在河裡,也不知忙活些什麼。
順著逆流的方向看過去,可以看到尕薩摩峽谷的入口,像一張巨大的嘴。
季棠棠向入口處走了幾步,還有不少遊人,拿著相機拍東拍西。
怎麼看都是一派和平氣象。
不過時候的確不早了,遊客們都是陸續出峽谷的,季棠棠說服自己壓下好奇心,明天再進峽谷。
***
回到旅館,他們已經在吃飯了,毛哥招呼她一起,季棠棠道了聲謝,過去挨著毛哥坐下,雞毛遞了副筷子給她,光頭幫她盛了飯,岳峰沒吭聲,自顧自埋頭吃飯,至於那兩個上海小姑娘,一左一右,都賞了個白眼給她。
季棠棠莫名其妙,好在也沒準備跟她們套交情,拈了幾筷子菜嚐過,偏頭問毛哥:「毛哥,這尕奈鎮上,有沒有個店老闆,叫『阿坤』的?」
毛哥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又把問題轉給雞毛:「有這人嗎?」
雞毛非常肯定地搖頭:「沒,這鎮子上長住的漢人一個巴掌都數得出來。」
季棠棠不死心:「好像是〇六年在這邊開店的。」
光頭潑她冷水:「那早了去了,我們也是〇八年才第一次過來的,妳打聽這個幹嘛啊?」
季棠棠支支吾吾的,敷衍說自己有個叔叔〇六年來這邊旅遊,認識個朋友叫阿坤,自己這趟過來,想幫叔叔帶個好。
飯後不久,天漸漸黑下來,偌大店裡只有這寥寥幾個人,都搬著凳子圍著火爐烤火聽音樂,季棠棠回房想再搜點資料,樓上無線訊號不好,網頁打開的速度非常卡,正等得心煩,手機又響了,還是凌曉婉家。
季棠棠按下了接聽鍵,訊號不好,她一邊「喂喂」,一邊打開門出來。
那頭響起的是凌家阿姨賠著小心的聲音。
凌家人追得這麼緊,季棠棠有點不高興,但又不好說什麼,只能耐著性子告訴她自己已經到了,明天才進尕薩摩,到時候再聯繫。
剛放下電話就聽到木製的樓梯被踩得吱呀吱呀的,往下看,是岳峰上來了,雖然下午有點不愉快,岳峰還是客氣的跟她打招呼:「一個人?下樓一起聊天吧。」
季棠棠搖頭:「忙活了一天,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
「明天去哪兒?」
見季棠棠不明白,岳峰給她解釋剛有其他旅館的客人過來,想找人拼車明天一起去高原海子,這邊出車都是一口價,越多人拼車,均攤的車費就越便宜。
季棠棠語焉不詳,推說明天還有安排,衝著岳峰抱歉地笑了笑,道了晚安之後回房。
臨睡前,她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塑料氣泡薄膜的包包,撕開透明膠帶,從裡頭取出一個風鈴。
風鈴的式樣很普通,古銅色,蓮葉形的鈴蓋,撞柱是各種不同形狀的古錢幣。
季棠棠把風鈴懸在床尾,黑暗中,她盯著風鈴的輪廓看了許久,才慢慢睡去。
***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樓下的音樂聲頻頻擾人清夢,音樂聲停的時候季棠棠醒了一次,摸過手機一看,居然已經是夜半兩點了,看來這群人都是夜貓子。
第二天的鬧鐘定的是凌晨六點,洗漱了之後輕裝出發,只帶了簡易版瑞士軍刀、袖珍戶外手電筒和一根登山杖,下到一樓時看到廳堂裡所有的凳子都上在桌子上,不像是已經開門營業,但正門卻大開著,倒省了喊老闆起來開門的麻煩。
季棠棠去到隔壁的清真飯店吃飯,擔心這一天會在峽谷裡耽擱得久,吃完了還用塑料袋裝了兩顆雞蛋外帶。
主街上幾乎沒有人,季棠棠一路向西,不一會兒就到了尕薩摩峽谷的入口。
順著河一路往裡走,路不算險,有些河灘已經被河水漫過,好在不深,登山鞋又防水,一路也就踏水過來,兩邊的石壁一覽無餘,要說一個大活人能在這個地方失蹤,季棠棠還真是不相信。
又走了約莫一個小時,河水漸漸變成了暗流,地上只留亂七八糟的卵石,地勢漸高,視線不再一覽無餘,多了很多半人高的灌木叢。
季棠棠覺得灌木叢是重點地帶,她在這一塊梭巡了很久,用手扒拉開草叢仔細地查看,希望能發現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事實上,她只找到兩個廢棄的礦泉水瓶。
轉念一想,覺得自己的舉動純屬徒勞:都過去這麼久了,哪還真的能留下什麼現場痕跡讓自己去發現?
這個念頭多少讓人有些洩氣,季棠棠走到石頭邊上坐下休息,空中傳來嘎嘎的聲音,抬頭一看,是兩隻禿鷹,盤旋了一陣,又回到高處的巢穴裡去了。
尕奈鎮的另一頭有藏民的天葬台,想到這些禿鷹是慣常吃死人肉的,心裡多少有點發毛。
休息了一陣,季棠棠繼續朝裡走,才剛走了兩步,身後有人遠遠叫她:「嗨!」
季棠棠很意外:還有誰也這麼早?
回頭一看,認出是昨天跟自己一起到尕奈鎮的那個眼鏡男生,難得這麼巧又遇到,季棠棠跟他打招呼:「你這麼早啊。」
「妳不也是。」眼鏡男生笑了笑,「我下午要跟人拼車去高原海子,怕時間趕不及,所以起早來走尕薩摩峽谷。」
說著一拍腦袋:「都認識這麼久了,還沒跟妳說我的名字呢,我叫陳偉,就叫我大偉吧。」
季棠棠點頭:「我叫季棠棠。」
「那我叫妳棠棠?」
「我比你大,得叫我一聲姐吧。」
比起昨天初見時的靦腆,大偉今天自來熟了不少,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要記她的號碼:「出來一趟,認識挺不容易的,以後逢年過節,給妳發簡訊。」
季棠棠愣了一下:「我出來沒帶手機啊。」
「報號碼唄,」陳偉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妳不會連自己手機號都不記得吧?」
季棠棠無言以對,她還真不記得自己的手機號,因為一直沒什麼要聯繫的人,現在的這張卡號是為了和凌曉婉的媽媽聯繫臨時買的,裡頭的連絡人就凌曉婉媽媽一個。
「我……腦容量有限,真不記得,」季棠棠自己都覺理由挺牽強,「回去的時候再給你吧。」
好在大偉沒多想,兩人搭伴往裡走,一路上,大偉給她介紹尕薩摩峽谷裡有名的景點,說是有個鷹嘴岩,據說從某個角度看特像一隻鷹,不是誰都有運氣看得到,還有個仙女洞,洞裡有神石,很多藏民都定期去朝拜。
季棠棠對神石好奇得很,但大偉解釋不清,撓著腦袋說就是塊石頭,聽說挺靈,如果頭痛,在石頭上蹭蹭腦袋,馬上就不痛了,如果肚子痛,就蹭蹭肚子。
「那我昨晚睡得不好,腦袋發暈,我一會兒去蹭蹭腦袋。」
「洞裡還有個洞,在那裡許願,仙女會聽見的。」
「你要許什麼願?」
「保研成功。」
「藏族的仙女,還管得著大學裡保研的事?」季棠棠笑他。
「也就是個心願唄……」大偉挺不好意思的。
兩人運氣不算太好,到底沒能看到什麼鷹嘴岩,不過仙女洞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仙女洞的洞口結著藏民慣用的經幡和哈達,很顯眼。
洞口只一米來高,必須彎腰進去,從外朝裡看,裡面黑漆漆的,時不時還聽到滴答滴答的流水聲。
「裡頭有活水?」季棠棠奇怪。
「不知道,那大哥沒說。」大偉彎下腰,「棠棠姐,我打頭陣啊。」
倒是挺有紳士風度,季棠棠心裡讚了一句,也跟著彎腰進去,也不知道是因為進洞還是彎腰的關係,總覺得氣喘不順,有點費力。
需要彎腰的路途很長,兩人得時不時蹲下身子休息,越往裡走越黑,季棠棠掏出手電筒來照明,燈光在不遠處晃了晃,那裡很亮,積著一灘水。
「水深嗎?」季棠棠問前頭的大偉。
「深倒不深,過腳面,就是可憐我的鞋廢了!」大偉大呼小叫的,季棠棠在後頭偷笑,她的登山鞋不怕水,一步步很是肆無忌憚。
約莫過了五分鐘,前頭的大偉長吁一口氣:「終於能站直身子了。」
季棠棠一步步挪過來,扶著石壁起身,手電筒四下那麼一掃,掃見一塊圓柱狀的石頭,石頭上紮著哈達。
大偉提醒她,「那八成就是神石,妳不是頭疼嗎?快去蹭蹭。」
季棠棠依言過去把額頭貼在石頭頂上,石面上涼涼的,出奇光滑,也不知被多少人蹭過了,季棠棠念叨了幾句,回頭看大偉:「你不來?」
「我找那個許願洞,保研比較重要。」大偉四下張望,「究竟是哪裡來著?」
季棠棠打著手電筒幫他照明,手電筒的光柱一遍遍在滲水的嶙峋洞壁上掃過,大偉忽然叫了一聲:「別動,就那兒,那兒!」
「哪兒?」季棠棠將光柱往回移了移,這才反應出光照著的那處黑色比周圍淺些,看起來是個小洞。
「哎,棠棠姐,幫我照著些,保研成功與否,在此一舉了!」大偉很激動。
季棠棠噗一聲笑出來,將手電筒打低了些:「那邊也有積水,小心鞋子。」
大偉應一聲,踮著腳尖往那個小洞走,到洞口時兩手撐著洞壁,先把腦袋慢慢探進洞裡去,忽然又驚又喜:「哎,棠棠姐,這洞洞口小,裡頭高,剛好能容一個人站進去!」
沒等季棠棠回答,他矮著身子進去了,從外頭看,只能看到他的兩條腿。
這個洞,凌曉婉八成也是來過的。
季棠棠把手電筒打向另一邊,想看看整個仙女洞的大小輪廓,才走開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大偉卯足了勁的喊聲。
「我要保研!保研!保研!」
幾乎能想像出他鼓著腮幫子的模樣,季棠棠有點晃神,她記得自己大四的時候,也像模像樣跟室友們討論過要不要繼續讀研的問題。
「棠棠姐,怕仙女沒聽見,再喊三聲。」
季棠棠把手電筒打向洞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我要保研,保研……」
聲音一下子斷了。
季棠棠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提醒他:「不是說三聲嗎?怎麼才兩聲?」
沒人答應。
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季棠棠的心跳開始加速,她咽了口口水,慢慢轉過身,手電筒的光柱照向剛才大偉站的位置。
從這個角度,明明可以看到大偉露在洞口的兩條腿的。
但是現在,只能看到黑洞洞的洞口。
季棠棠握著手電筒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她試探著又喊了一聲:「大偉?」
【01】
晚上七時許,飛機抵達蘭州上空,拉起機窗的遮擋往下看,光禿禿的土山土地千溝萬壑,不盡荒涼。
下了飛機,直接坐上機場大巴,季棠棠之前查過攻略,到達蘭州市區應該還有半個多小時。
旁邊坐了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售票員過來收錢時,季棠棠聽到他和售票員的對答,說的是本地話。
中國之大,十里不同音,聽不懂他的話也在情理之中,季棠棠略偏了頭,準備小憩一會兒,那男人搭茬了:「這是妳的包?」
興許知道她是外地來的,和她說話時,轉成了略生硬的普通話,季棠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是自己塞得滿滿的背包,六十公升,...
作者序
在路上
平時沒什麼其他愛好,閒暇時間喜歡揹著包一個人遠行,這麼晃晃悠悠,居然也轉完了近半個中國,沒事時翻檢旅行的照片和遊記,對人煙稀少的荒僻西部情有獨鍾,除了景色獨特外,那裡遇到的奇人奇事總讓我念念不忘。
所以很想寫寫他們的故事,即便刻畫不了,也特別想記錄一下在路上的漂泊生活。
這部小說的想法很久之前就有了,那時在大理,坐在一個書吧外頭曬太陽,看面前紛紛擾擾的人群,忽然想著:表面上,大家都是一樣的普通旅行者,但是普通的面孔之下,會不會有這麼一兩個人,為了某種特殊的原因,從事著某種特殊的行業,游離在現實生活外,永遠輾轉在路上?
覺得很有意思,於是就寫了,娛人娛己,僅此而已。
每一個故事具體的發生地點,在我心中都是有原型的,但是出於某些共知的忌諱,會隱掉真實地名,以生造(杜撰)的地名替代,比如海城、尕奈、尕薩摩峽谷、古城、多瑪部落,所以不要試圖去百度這些地方,不過在連載的過程當中,的確有一些在路上的朋友猜出了到底是哪兒,甚至還有人也曾住過「毛哥」開的那家旅館,也許有一天,你也在路上的時候,你會突然發現,這就是故事發生的地方。
尾魚
2014.12.31
在路上
平時沒什麼其他愛好,閒暇時間喜歡揹著包一個人遠行,這麼晃晃悠悠,居然也轉完了近半個中國,沒事時翻檢旅行的照片和遊記,對人煙稀少的荒僻西部情有獨鍾,除了景色獨特外,那裡遇到的奇人奇事總讓我念念不忘。
所以很想寫寫他們的故事,即便刻畫不了,也特別想記錄一下在路上的漂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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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自序*在路上
*食骨*
PartI失蹤的背包客
PartII風鈴響了
PartIII屍骨未寒
*作者小記*
*獨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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