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八章
「忘心丹,吞噬人的情、人的心,若非用情至深之人,它所吞噬便是那人的性命。」小林當日的話不斷在阿傑腦中迴響。
揣好屬於他的那一粒忘心丹,快步出了宅子他便打馬直奔江陵城外的桃花塢分舵,他要儘快找到嚴青稔!可是這個地方早已在上一回遭受圍攻之後人去樓空,緊接著他又回到江陵城尋找桃花塢或是江北盟的人,在挑了三個堂會據點之後仍舊沒有嚴青稔的下落。
四十九日,還有五個時辰就到四十九日,三個時辰藥效發作,所以他必須在兩個時辰內找到人。嚴青稔、嚴青稔,你在哪裡!快出來,快出來啊!
晚膳過後,酒飽飯足的秦正挺著肚子在後花園裡散步,走著走著聽見藤蔓籬笆後有聲音傳出。悄悄繞到籬笆後,竟見一個青衫男兒坐在地上,肩頭微微聳動,看那樣子似乎在……哭。他認得這個背影,這是……「南宮門……阿傑。」
聽見背後的聲音,阿傑趕忙埋下臉在腿上蹭了一蹭,然後回過頭喚了一聲:「大哥。」
紅紅的眼眶周圍還留有髒髒的淚痕,像是那頑童輸了架哭了鼻子又用髒手擦過後的模樣。哭!南宮門主甚少幹過這事,卻是每每都拿髒手髒衣去擦,把自己弄成了一張花臉,想欲蓋彌彰也不能。
一聲「大哥」叫得秦正心頭一酸,一瞬間似乎有種印象,從前這兒郎心頭不順暢時便會這麼喚他,直覺叫道:「誰?誰欺負你了?!」想想不對,有誰欺負得了南宮門主。於是他來到阿傑身旁坐下,輕聲道:「有事兒可否與我說說?」
阿傑埋下頭看著自己的靴子。「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阿傑搖著頭。
他不知道何謂用情至深,他不知道他對大哥是否用情至深,他甚至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情。
在世人眼裡,南宮傑是城府深沉、有些心狠手辣的南宮門主。可在秦正眼裡,他的阿傑只是個心思簡單、脾氣有些暴躁的兒郎。與秦正之間,什麼情情愛愛的,阿傑至今也不太懂。糊裡糊塗地做了這個七主子,他更像來湊數的,湊夠他的三妻四妾。只要是這個人所想的,他做義弟也好做七夫人也罷,對他來說都沒有多少區別,為的只是能有大哥依戀。別無他法,除了這個人他已找不到別的人來作伴,這便是用情至深?他想來也覺得可笑。今時今日,若是失憶的大哥想與嚴青稔遠走,只要是大哥所願,他也不會加以阻攔,只求往後在南宮門能時時知道大哥安好的消息便足矣。
所以,不是、他對大哥根本不是用情至深!吃下這顆忘心丹之後他一定會死,死便死罷,可是他死了便試不出這一種解藥了啊!因此他必須找到嚴青稔,找到一個對大哥深情之人來吃這顆忘心丹。但找了兩個時辰,依舊沒有找到人。
「怎麼辦,大哥你說怎麼辦!」想到這兒,阿傑轉身抱住秦正又一次急得哭起來。「我已經吃了,可是,可是我……」他只是在浪費這一粒藥啊!
「吃了?吃了什麼?」秦正一點也聽不懂。
驚覺失言,阿傑趕緊鬆開手狠狠抹了兩把臉,支吾道:「我……我不知吃了什麼,肚子……肚子很難受。」
秦正愕然,肚子難受就能讓南宮門主哭鼻子?他是幾歲的孩童嗎?「很疼?走,大哥陪你去看大夫。」想一想天下最好的大夫不就在這屋裡?「去小林那兒,也許不用吃苦藥,扎幾針就不疼了。」秦老爺啊,不是誰都和你一樣怕吃苦藥。
阿傑忙掙脫他的手,「我不去,就在這兒坐一會兒,等會兒就不疼了。」
秦正狐疑地看著他,「可是你分明疼得厲害。」
阿傑被盯得汗涔涔,「也不很厲害……」怎會說出這麼蹩腳的謊話。
「還說不厲害,你看你都疼哭了。」
「誰哭了!」說著南宮門主又抹了一把臉,怒視著眼前的人作勢要動手的樣子。
「是,沒哭,沒哭。」看著他彆扭的樣子秦正搖頭失笑,摟過他的肩輕拍輕哄。
秦正也許已不記得,年少時他便時常與義弟有這樣的對話。「誰哭了!」、「沒哭,沒哭」,那時的阿傑是個倔強的少年郎,每回同他和群傲比武輸了便會躲在角落苦練克敵之招,若是練不好性子躁的兒郎便會急得哭,壞心眼的秦正最愛逗這樣的他。
「那我給你揉揉?」秦正非常好心地說。
「啊?哦。」阿傑愣愣點頭。
「揉揉就不疼了。」大手伸進阿傑衣襟,先是隔著中衣按摩輕柔,慢慢地滑進衣內享受著滑溜緊實的觸感。秦正發誓,在此之前他真的只是想給阿傑揉揉。好吧,他承認他是有些卑鄙,但這不正是他的權利嗎?
落下一把淚來,實在難得,秦老爺竟然能反省自己卑鄙的行徑。誰說失憶後的他同樣混蛋?明明就沒有以前那麼混。
阿傑雙手撐地身體微微後仰,這樣方便大哥給他揉肚子,當然更方便秦老爺揩油水。在此又落一把淚,為何那個英明的南宮門主每每到了秦老爺這兒就變得如此……如此不長心眼。
想來也許是年少時大哥在阿傑心中豎立了太過高大偉岸的形象,因而至今他眼中的大哥仍舊停留在那會兒,卑鄙無恥奸詐狡猾,這些在秦老爺使壞水之前他是看不到的,往往被吃乾抹淨之後再到下一次他又給忘了。
多日積勞精神緊繃,在秦正身邊放鬆之後阿傑竟呼呼睡去。天冷地溼哪能睡在這兒,秦正剛要把他抱回屋便見如月丫頭來尋七主子。一見主子睡著如月立刻就要將他叫醒,秦正噓聲阻止她卻說此刻有急事睡不得。阿傑先前已將忘心丹之事告知於她,囑咐她記得三個時辰之後拿解藥給他服下,若是在此之前他未被忘心丹吞噬性命的話。
「有何急事?當務之急便是你家七主子,他說他『吃了』以後很難受。」
如月驚道:「可是還未到三個時辰啊!」
「哦?」秦正挑眉,「丫頭你叫什麼名兒?」
如月暗叫糟糕,「如……如月。翠墨香蘭,素心如月,我排在最末。」
「那麼如月,你來給我說說,這『三個時辰』是怎麼回事?」
經秦正這麼一詐,如月丫頭不得不將事情和盤托出,原本她就反對主子這麼做,這下告訴老爺也好。
夜幕降臨,三個時辰已到,可是群傲卻在軟榻上睡得死沉,任墨香怎麼叫也叫不醒。再看小林的藥室,麒兒、雲飛、仕晨、唯一四人也在座椅上橫豎睡去。
這時藥室裡屋傳來心如丫頭的聲音,「藥效已發作。」說著又望了望外屋睡去的人。控制蒙汗藥的發作時間,對於藥王來說小菜一碟。「六主子,非得用這個法子嗎?」心如話裡已有哭音。
擺在小林的面前的是一粒忘心丹,以及兩碗解藥,經過他多日的嘗試,那七種可能已被他排除到只剩下這兩種。
小林點點頭,笑著安慰心如丫頭,「我可是藥王林齊,不都說藥王點頭閻王不留,我不會有性命之憂。」
不會再說自己懦弱不配做秦六主子,不會再以為他之於老爺可有可無,沒有捨身救夫的深情大義,沒有想要借此成為老爺心中的唯一。這種唯一誰要,他可還想與老爺相守到老。由他來試,只因他有自信保住自己的性命,只因眼下江湖朝廷中的事需要其他六人來打理。
「可是您的身子本就弱得很……」心如仍舊擔心。
「小餅子那破爛身子我都能救過來,相信我。」
小林正欲服下忘心丹,這時藥室裡響起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這麼冷的天,怎都睡在這兒?」不知何時,秦正已悄然無聲地走了進來。
小林壓下驚慌,遞給心如一個眼色。心如會意,掛上笑臉蓮步走向秦正。「見過老爺,都這時辰了老爺怎還不歇……唔!」
不等她出手,秦正已搶先一步瞬間封住了她和小林的穴道。武功再不濟,小小的點穴也是能做到的。
「這便是你們要給我喝的忘心丹的解藥?」秦正哼笑著端起兩碗湯藥,此時此刻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已被忘心丹的毒性侵蝕,以為他的七位夫人只是要他恢復記憶。「也罷,我便隨了你們的意。只是我該喝拿一碗呢?聽天由命,就這碗吧。」摔了右手的一碗,捧著左手的準備飲下。
「老爺別胡來!」小林無聲叫喊。
藥碗送到嘴邊,濃重的藥味熏得秦正直反胃,正要大口喝下時身體突然一個抽搐,如同被一道電閃劈中,劇烈的疼痛襲捲全身,他就這麼捧著藥碗直愣愣地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老爺!」心如和小林除了喊叫什麼也不能做。
天明,一夜好眠。
「喂,白雲飛、老五,可還認得我?」仕晨指著自己的鼻尖問。
雲飛扔給他一個白眼,「你有毛病啊?」
唯一用扇子點指著屋裡的三人,叫道:「為何我還記得你們?!」
雲飛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吃了忘心丹啊!「那你們可還記得老爺?」
仕晨腦中浮現出秦正的音容笑貌,「熔成灰也記得。」
「難道我是無情無義之人?難道我要死了?」唯一驚叫。
早起的麒兒腦袋一向要緩緩神,待他完全清醒過來後似乎明白了什麼,怒氣漸湧。「老六,滾出來!」
赤煉門獨特的點穴手法非尋常人能解,一夜過去裡屋的小林和心如仍未將穴道衝開。聽見外屋的聲音,心如喊道:「大主子!」
衝進裡屋,眼前的一幕令麒兒四人刷白了臉。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人,四人再也邁不動半步。「老爺尚有氣息,快點給六主子解開穴道!」心如的話重新讓四人的心臟跳動起來。麒兒飛快解開兩人的穴道,獲得自由的小林來不及喘口氣便撲向地上的人。
而就在此時,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只見地上的人突然抽動一下,緊接著發出一聲長長的抽氣聲,如同溺水的人甦醒後呼吸的第一口氣,隨即緊閉的雙眼睜開,最後颼地站立起來。
屋裡六人的心臟再次停止跳動,直到站起來的人開口說話。「小林兒,你怎瘦成這副樣兒?」秦正捧著眼前人兒的臉,很是不悅地說:「可別讓我知道你又在日以繼夜地侍弄你那些藥啊草啊,本就沒幾兩肉還……」說著說著視線拓寬,秦老爺終於注意到屋裡還有他的其他四位夫人。
心臟再次跳動之後唯一當即驚呼:「詐屍啊——」
仕晨然後捏了下自己的臉,確定不是在做夢。
雲飛依舊茫然地眨著眼。
麒兒則像被抽空了氣似地,頹然坐倒。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注視著他們,秦正腦中突然想到這麼一句話。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死得比泰山重。何謂死得比泰山還重,比如為國捐軀,比如為家流血,再比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總之不能死得比鴻毛還輕。
因此,秦正決定謹言慎行。
「大主子、林公子、司徒公子、白公子、趙侯爺,你們怎麼都在?我……我這是怎麼了?」
「老六,還不快看看他!」
「沒了?!」群傲和阿傑驚呼。
「是……」
這一日,第四十九日。服下「忘心丹」的六人一覺醒來,藥王竟告訴他們秦老爺身上已沒了忘心丹之毒。
「小老六,在這之前你不是說他到了今日沒服下解藥就會去賣鹹鴨蛋嗎!」唯一叫著。
小林膽怯地後退一步,頻頻擦著汗。「當初老爺的確中毒頗深,幾味毒物已蔓延至他全身。可是,可是而今卻無一絲中毒的跡象,我也不知……不知為何會這樣?也許找到師父那幾頁手札便能……便能……」說到這兒六主子已逼出眼淚來,他哪裡配稱藥王,簡直是個庸醫啊!
雲飛撫額呻吟,「這可真是場鬧劇。」
哎,誰說不是呢?
群傲站起身來,「那鬧劇就到此為止,各做各的事情去吧,如今可不是閒的時候。」轉向麒兒又道:「大主子,你那邊的事儘早做決斷。」
麒兒冷道:「無須你過問。」多事!儘早決斷,什麼決斷,他從未想過怎扯得上決斷。
雲飛也起座,「我看我還是得再回白雲城,大主子、侯爺,一起走吧!」
唯一想了想道:「我想先回京城去一趟。」
「我隨你去,免得那皇帝老爺又施毒手。」仕晨道。
唯一點頭,「也好。」
「翠墨。」
「在。」
麒兒冷眼看著小林,「帶回秦府,禁足半年。」非但把忘心丹換成蒙汗藥來戲弄他,還私做主張,如此懲罰一點也不過分。
翠墨得令,走到小林跟前道:「六主子,請吧。」這瘦弱蒼白的樣子確實需要回府好生調養。
小林十分不捨地望了望窩在角落的人,那人卻偏開頭不看他,顯然還在為他以身試藥的事氣惱,且氣得不輕,因此對麒兒的懲罰並不加以阻止。非但不會阻止,秦六主子還得等著,看如何來給他秋後算賬。
最後,群傲一把揪住想要溜出門去的阿傑,將他丟回座上。「江湖中的事無需你再插足,你就好生待在這裡。」
「我憑什麼聽你的!」阿傑大叫。
群傲挑了挑眉,看向角落的人,「老爺。」
「在!」秦正立刻跳出來,終於有人注意到他了。
「給你安排個活兒可好?」
聰明的秦老爺立刻會意,「放心,我一定把阿傑看著,絕不讓他走出這宅子半步!」
群傲滿意地點點頭。
「可是,你們這就要走了?全都要走了?」秦正淒淒地看著他的夫人們。
「你又沒死。」麒兒道出事實。
秦老爺跳腳,「我要死了你們才回來是不是!」
「等死了再說吧。」說完麒兒便和雲飛一起跨出門檻。雲飛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早先不是還叫著不認識他們七人嗎?莫非是受了教訓變聽話了?
接著唯一和仕晨也離開了,再接著群傲快點了阿傑的穴道也飛身走了。
秦正氣得吐血,「我就死給你們看——」
「老爺快別叫了,先給我解開穴道。」動彈不得的阿傑喊道。
秦正撇著嘴一副要哭的樣子,「你要真扔下我一個,我鐵定死給你看!」
南宮門主終是不忍心丟下秦老爺一個人,留在江陵城陪他休養。從阿傑口中秦正得知了近兩個月來所發生的事。
先說江北盟。桃花塢主嚴青稔繼任武林盟主之後便開始集結武林各派,組織了這一個以江北為核心的江北盟。歷屆盟主走馬上任後都會培植自己的勢力,這無可厚非,但嚴青稔此番結黨聚派的聲勢可謂空前。即便他是新任武林盟主,但以他一個桃花塢主的身分仍不能一呼百應,然而他是秦府主人推上盟主寶座的人,狐假虎威竟真讓他集結成了一個江北盟。
導火線源起江北盟內一個幫派的殺人事件。當日這位貴公子於街頭看中了一位路過的小姐,硬要小姐上酒樓去陪他喝一杯酒,小姐不依他便命屬下強拉上來。此舉惹怒了酒樓中的幾個俠士,路見不平的俠士們當下掄起大刀便把貴公子給解決掉了。要知道解決掉的這位公子可是當朝丞相之子,事情這下鬧大了,大到官府把這幾個兇手解決掉後仍不能平息。
歷來朝廷對江湖中人有兩大忌諱:第一是拉幫結派,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準備揭竿起義;第二是自恃俠者以武犯官,你連官家的人都敢殺沒準兒哪天就殺上京城找皇帝老爺了。這兩個最大的忌諱江北盟都犯了,尤其朝廷還以為背後撐腰的是秦府,再加上秦府的主人還是當年險些奪了江山的魏王後人,而且這猛虎般的魏王後人還插著七雙飛天羽翼。
由此種種,一直以來令皇帝老爺寢食難安的心病又犯了。聽聞秦老爺如今正是「虛弱」之際,皇帝老爺便覺得好機會已到,表面上委派靖康侯爺作為欽差來與江北盟談招安之事,卻是暗中埋伏欲將靖康侯爺、江北盟主以及秦府主人一塊兒給滅了。
向來未得武林盟主之名卻有盟主之實的群傲,一來要盡力維持朝廷與江北盟的和睦,以防朝廷真對武林來一次肅清;二來又要保護在江北盟強權下的犧牲者;三來甚至還要幫助嚴青稔化解江北盟的內部矛盾。要知道那些表面服從嚴盟主,暗地裡卻在搞鬼引起幫派之間相互殘殺的人還真不少。他忙得焦頭爛額,南宮門主非但不幫忙,竟然還想借此紛亂剷除異己光大他的南宮門,怎不氣煞他也。
與此同時,南涼王上大限將至,大權在握的海鳳凰一方面召回麒兒謀劃她的「太上皇」美夢,另一方面出兵要脅白雲城「借城駐兵」,欲奪下這座城池作為她登上太上皇寶座的第一份賀禮。
白雲城地處中原天朝與蠻南國的交界處,隔著蠻南國的一條邊道與南涼相望。海鳳凰給出兩個選擇,要麼白雲城與南涼腹背夾擊奪得蠻南國的這條邊道,要麼南涼與蠻南國聯手分了他這座富庶之城。南涼鳳主打通南涼和白雲城之間的邊道為的是駐兵白雲城,使其成為和北門關一樣進攻天朝的門戶。
百年來,地理位置得天獨厚的白雲城不知被中原天朝、蠻南國以及南涼窺視了多少次,白家人誓死守衛至今豈會輕易交予他人?可是南涼來勢洶洶,如今的城主白家長子白言千恐不敵對方,只得將前任城主四弟白雲飛請回助陣。
再來看北門關,這裡也不得安寧。靖康侯爺的親兵駐紮於此保家衛國,不久前一隊人馬突然向南涼守軍發動攻擊,而唯一絕對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幕後的人究竟是何意圖?是想挑起兩國的戰火,或是想借此滅了趙侯爺的這支親兵?若是此目的,會不會是那皇帝老爺?可這又說不過去,沒了這支兵馬駐守北門關,難道他想向南涼大開門戶?
總之,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與啟老賊一戰後還沒平靜多久又生出事端,真不知該說是這天下事令秦府不平靜,還是秦府令這天下不安寧?
這些勞什子鬼事秦正才不管,他只管……嘿嘿……
「我覺得我好像想起了些什麼。」這一晚阿傑正要沐浴就寢時,秦正來到他房裡如是說。
「真的?!」聞言,阿傑驚喜不已。
秦正十分認真地點點頭,「當聽你叫我大哥時,我似乎想起了從前結拜的事情,從那時候開始你就喚我大哥對不對?」
阿傑喜道:「對,對!」清醒一點啊南宮門主,你當然是從結拜之時喚他大哥,這是在講廢話啊!
秦正又道:「昨日你與我靠肩而坐,我便想起往日你與我時常是這樣的。」
阿傑再次喜道:「是的,是的!」清醒一點啊南宮門主,靠肩而坐不是什麼稀奇事啊!
秦老爺最終得出結論:「我覺得說著熟悉的話,做著熟悉的事,我便能想起從前的事。」
阿傑連忙說道:「那我們以後就常說熟悉的話,做熟悉的事。」
秦正的肚子已經快要笑破了,但表情依舊很淡然地說:「要以後嗎?從此刻起不行?」說著他看向一旁已注滿水的大浴桶,一下茫然、一下沉思、一下驚歎。「似乎……從前……你和我為節約柴火,共用過一桶熱水,有這回事兒嗎?」
阿傑有些羞臊,「有……」南宮門主誠實得讓人捶胸口。
秦正走上前,拉開七夫人的睡袍,附在他耳邊輕聲道:「要不我們再來重溫一次,做一做熟悉的事兒,沒準兒我又能想起些什麼。」
「可這浴桶太小,容不下……」
「從前能容下,而今怎就容不下了?」說完秦老爺便逕自褪了衣物跨入桶中,「快些來吧。」
阿傑揪著袍子,心中掙扎著要不要過去。
秦老爺又一次拉長聲音,「我記得——有一次——你和我——」
阿傑急道:「我和你怎麼了?!」
「有一次你和我就像此刻,我都已經進來坐著你卻還在那兒站著,後來……」
「後來如何?!」
「後來我叫了你好幾次,你才走過來,然後……」
「然後怎樣?!」
「然後……然後,你得走過來才有然後啊,不然我怎想得起來。」
「哦,我這就來。」於是阿傑走到浴桶邊。別急著吐血,後面還有得吐。
秦正接著說道:「然後你也坐了進來,再接著……」
阿傑脫下袍子跨進了浴桶,果真是秦老爺一口命令他便一個行動。狹窄的浴桶因坐進兩人,水滿溢出來溼了一地。
「再接著我就這樣幫你搓洗……」
「大哥……啊嗯……」此時此刻,南宮門主才知上了賊當,不過遲了。
秦正俯身在他頸子噬咬,一隻手在他胸前撫弄,另一隻手則向下探去。覺得在這狹小的地方不適合這樣的姿勢,便退後一些讓阿傑翻轉過身背對著自己。「洗完了前面,我又給你搓洗背後。」
「大哥不……不要這樣……」阿傑被伏壓在桶沿,雙膝跪在桶底,雙腿被大大撐開。
「啊,想起來了,那時你也說不要這樣。」秦正欺身上前緊貼著他的背脊,在水下探尋著那銷魂穴,幾個淺出淺進之後用力刺入。「可我還是這樣了。」
「不……」
浴桶裡的水本就溢出了些,這會兒更是蕩漾得不剩多少,這還如何沐浴?
重溫了一夜熟悉的事,秦老爺也許真恢復了些記憶,因為這些事的確都和從前一樣。
清早,阿傑仍在賴床時,秦正已神清氣爽地坐在膳廳用早膳。秦府的七個大牌丫頭,除了翠墨和心如隨小林回了蘇州,其餘五人全部留在江陵伺候老爺,這是從來未有過的待遇,秦老爺感激涕零。
「你們不吃?」五個丫頭侍立在身後,秦正直覺得背有芒刺如坐針氈,要知道這五雙眼睛代表的是他的五位夫人,說是伺候倒不如說是監視。難道又怕他與嚴青稔……
「早吃過了,老爺慢用。」墨香回道。
「哦。」秦正輕啄了口蓮子清粥,覺得美味便一咕嚕喝到見碗底。「香蘭,這是妳做的?」
「是,這是三主子常吃的。」香蘭有些意外,意外老爺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老爺失憶後分明就沒見過她幾回,更意外老爺竟知道這碗蓮子粥是她做的。
見她疑惑,秦正解釋道:「三主子臨走時說妳廚藝不錯,叫我想吃什麼便與妳說。」
香蘭點頭,原來如此。「若是不合口味,老爺儘管與香蘭說。」
「對了,三主子此番回白雲城,是探親?」秦正又問。
香蘭躊躇了一會兒,回道:「是去給老夫人祝壽。」老夫人說的是三主子的娘親,秦老爺的岳母大人。
「祝壽……」
秦正不再多言,三兩下吃完後端起另一份早膳準備給阿傑送去,途中正好遇到前來找吃的小餅子。
「老爺早。」小餅子很有禮貌地問安。
秦正駐足,將眼前的人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然後笑得白牙森森。「是小餅子啊。」
小餅子一個莫名的寒顫,「當然是……是我。」這一瞬間小餅子感覺老爺像是認識他,他說的「認識」是指……
秦正上前拍拍他的肩說道:「許久沒與你暢飲,今兒老爺做東請你喝兩杯。」
「哦……」
當日與老爺吃喝過後小餅子便把家安在了茅廁邊,每日跑數十回他能不待在這兒嗎?這還不打緊,更要命的這幾日裡他身上不知沾了什麼奇癢難忍,害得他把自己抓破了一層皮。等到這一切都消停之後,可憐的小餅子已快一命嗚呼。很顯然,他被老爺整了,委屈的是他竟不知老爺為何要整他,他不記得近來與老爺有何深仇大恨。
說到仇恨,那可就大了。一點血藥花做的癢癢粉和老馬的通腸藥算什麼,以秦老爺錙銖必較的小氣性子沒把他剝兩層皮已算仁慈,至於是何種大仇,小餅子你自個兒想吧。
這日晌午,閒來無事的秦老爺幫著下人侍弄完院裡的花草之後,便挽著袖子並捲起褲腳坐在院子後門納涼。冬日裡納涼?是的,秦老爺有這嗜好。
來的兩人似乎對這一身下人打扮毫無儀態坐在門檻上哼小曲的人早已見怪不怪,微微俯首行禮之後便說起來正事。
「近來未得總舵主傳來半絲音訊,我等以為這是您默許的,因而也就對他江北盟聽之任之。」其中一人說。
另一人道:「確是如此,畢竟這嚴盟主是您的人。」
坐在門檻上的人驚叫,「小聲點,你想坑害本舵主嗎!」什麼叫他的人,胡說八道,栽贓誣陷!
統領南北大運河、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總舵主,其實並非世人所想的那麼值得尊崇膜拜,一點也不。
「總舵主如今的意思是?」
「江北盟雖是招搖了些,但在這其中也無多少過錯,不過是有人借題發揮罷了。事到如今,你等便聽二主子的安排,務必竭力協助他。其他人按兵不動,做事規矩低調一些,管好河上的人,這個時候絕不能再與官家的人生事,若是能處得融洽些,散些財也未嘗不可。」
「得令。」
總舵主是誰,乃一介船夫頭頭?南北大運河乃國之命脈,掌管這一切的人,你說他是誰?
秦老爺納完了涼回屋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再出來見阿傑在後院裡練功,一時手癢便上去與他對拆了兩招。只是秦老爺已今非昔比,幾下就被阿傑打趴下了。
「哎喲!」
「我說別勉強的。」阿傑伸手去扶人。
秦正站起身來,瞥見眼前的花叢,突然想起了什麼。「我記得從前是這樣,我和你在……也在花園裡過招,旁邊也是這種花。」
「我和你在花園過招的時候多了。」阿傑看著面前這一籠月季花,似乎也記起了些事,臉慢慢地燒了起來。「沒有,不是……不是這種花。」
秦正歪頭,「沒有嗎?可我分明有這印象,我們打著打著就打到這裡面了。」說著他牽起阿傑的手走向花叢,「然後……」
一聽到「然後」阿傑的背脊聳了一聳,立刻戒備起來。「然後怎樣?」雖說是那羞恥之事,但的確有這麼一回事情,阿傑仍舊忍不住想聽秦老爺把「然後」說下去。
秦正又把頭歪向另一邊,「然後我好像打出一掌將你推倒了。」輕推阿傑一掌,示意他倒下去。「再接著……」
為了幫助秦正恢復記憶,阿傑慢慢坐倒在月季花叢中,只是這一次他已有所防備,秦正「再接著」往下的事這次絕對不可能再發生!
「再接著,再接著……」秦正揪著眉仰天冥想,好一會兒過去頹然垂頭,「想不起來了。」說完便轉身走開。
「想不起來也好。」阿傑鬆了口氣,卸下戒備正欲起身,秦正卻在這時候殺了個回馬槍。「唔!」直覺鎖骨下一陣麻痛便再也使不上力,依舊和那次一樣,穴道被封住了!
「再接著便是這樣。」
「秦正!快住手!」
月季花刺紮痛了阿傑的後背,冰涼的露水弄得他很不舒服。秦正又想起了那一句話,牡丹,不,月季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傑,若要你在南宮門和我之間選擇,你會選哪一個?
都選。
只能選一個。
嗯……南宮門。
哦?那我得想想法子讓你改變主意。
第八章
「忘心丹,吞噬人的情、人的心,若非用情至深之人,它所吞噬便是那人的性命。」小林當日的話不斷在阿傑腦中迴響。
揣好屬於他的那一粒忘心丹,快步出了宅子他便打馬直奔江陵城外的桃花塢分舵,他要儘快找到嚴青稔!可是這個地方早已在上一回遭受圍攻之後人去樓空,緊接著他又回到江陵城尋找桃花塢或是江北盟的人,在挑了三個堂會據點之後仍舊沒有嚴青稔的下落。
四十九日,還有五個時辰就到四十九日,三個時辰藥效發作,所以他必須在兩個時辰內找到人。嚴青稔、嚴青稔,你在哪裡!快出來,快出來啊!
晚膳過後,酒飽飯足的秦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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