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柔道少女和熟人

大考結束後，離成績揭曉還需要半個多月。這段時期是高三學生們最輕鬆的時間，但穆方沒打算休息，大考結束第二天就連滾帶爬地上了火車，趕往石坪市。

去賣畫。

唐伯虎的畫肯定值錢，但在黑水這種小城市賣不出高價，穆方打算去石坪市試試水溫。

銀行帳戶被凍結，陳天明推三阻四，再加上那些官僚的辦事效率，天知道什麼時候能解決。而且萬一那些傢伙把古畫當成贓物怎麼辦，早賣早安心。

當然，這不是全部的原因。穆方本來沒這麼急，只是大考結束當晚，李文忠說了一句話。

「考完試你沒什麼事，明天開始跟我特訓半個月。」

上次特訓三天，穆方就感覺自己差點掛掉，特訓半個月……還不如直接去地府報道。

走之前，穆方鬼使神差地打了通電話給韓青青。

放暑假了，穆方想看看能不能找韓青青陪自己一起去石坪逛逛。上次自己去安洪被她數落個沒完，這次要是不知會一聲，鐵定被罵得狗血淋頭。

沒想到電話沒打通，等了半天都是忙音。

狐疑之餘，穆方也有點莫名的小失落。就這樣，他帶著複雜的心情，坐火車到了石坪市。

穆方別的地方不去，會選中石坪賣畫，其實是因為要見一個人。他本來打算找宋逸來幫忙，但宋逸來和白燕對古玩都不太了解，才替穆方介紹了在石坪的古董商羅大海。

羅大海生意做得不大，但在石坪市人脈很廣，宋逸來已經提前打過電話，穆方下了火車，直接去古玩市場找人就行了。

按理說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不會出什麼問題，可不論什麼事，只要遇上了穆方，就少不了出問題的時候。

穆方坐過站了。

等發現的時候，火車已經開動了很久。

穆方鬱悶至極，只好在一個臨時停靠的小站下車。好在這個小站離國道很近，穆方便打算攔輛車，請對方順路帶自己一程。

可穆方在路邊站了半個小時，沒一輛車停下。

穆方一個勁碎碎念：「石坪人太不熱情了，坐過站沒人提醒，攔個車也沒人停……」

雯雯趴在穆方的肩膀上，抓了抓癢，非常客觀地給出了一句評價：「你長得不像好人。」

「靠！」穆方生氣道：「我根本不該帶妳來，別人不提醒我就算了，妳也不提醒。」

雯雯哼道：「你把我裝在袋子裡，我哪知道到站了沒啊。」

「不關妳行嗎，被站務人員發現怎麼辦？」

正鬥嘴的時候，轟轟聲響，一輛旅遊大巴士開了過來。

穆方再度伸手攔車。

大巴士停下，前車門打開，一個導遊模樣的男人探出頭來：「你去哪？」

「我要去石坪市，坐火車坐過站了。這裡搭不到車，能帶我一程嗎？」穆方連忙道：「我會付錢的。」

「你也太粗心大意了。」導遊大笑：「我們正要回石坪，車上還有座位，上來吧，不和你收錢。」

「太感謝了！」穆方大喜，臉上笑得和花一樣，一半是因為有車坐，另一半是因為不要錢。

穆方坐在最靠前的位置，旁邊就是導遊。導遊很健談，一路上說個不停，沒一會，穆方就把車上的情況搞清楚了。

這輛巴士是旅行社的，剛結束一場兩日遊，今天返程。

可能是因為週末，車上一大半都是大學生，好像還是同班的。除了那些學生，就是十幾個普通遊客。

不過有一點穆方覺得很奇怪，那些大學生很安靜，即便聊天聲音也不大。正常來說，大學生應該正是最愛玩的年紀，這麼安靜的情況很少見。

穆方好奇地回頭打量那些學生，導遊突然說道：「同學，你的貓好乖啊。」

「她可不乖。」穆方嚇了一跳，連忙道：「這小傢伙看起來可愛，實際上很凶的。」

在黑水的時候，有一次馬梁看到了雯雯，好奇地想抱抱，結果被一把撲倒，衣服都抓出幾個大洞，弄得馬梁直到現在還有心理陰影，看到貓就躲。好不容易搭到了車，穆方才不想因為雯雯亂抓人而被轟下去。

穆方正想小聲交代兩句，卻發現雯雯一直盯著後面看，眼神相當不善。

恰好這時導遊被司機叫過去問事情，穆方連忙低頭問道：「雯雯，妳怎麼了？」

「那個人很奇怪，讓我很不舒服。」雯雯動了動耳朵。

順著雯雯的目光，穆方側頭向後看了一眼。

一個男人坐在後排，穿著一身長袖運動服，頭髮既長又捲，戴著大口罩和墨鏡。今天天氣很熱，車上的人都穿短袖，那人包那麼緊確實有些古怪。

「好了啦，興許是病了，就放人家一馬吧。」穆方打著哈哈。

雯雯看人不順眼是不需要具體理由的，怎麼讓不順眼的人倒楣才是重點，不過這一次，她的反應和穆方想像的不太一樣。

「那個人身上有靈的味道。」雯雯鼻子嗅了嗅，肯定道：「怨靈的味道。」

「啊？」穆方一驚，悄然開啟靈目。

男人十分普通，除了裝束之外，沒有半點異常。

「哪有啊？」穆方疑惑道：「我什麼都沒看到啊，妳看錯了吧？」

「誰告訴你我是用看的？我剛不是說了嗎，是味道，靈的味道。」雯雯打了個哈欠：「那個人本身沒什麼特殊，不過他身上一定有某樣東西禁錮著靈。」

「是嗎……」穆方好奇地看了男人一眼。

穆方現在的能力並不足以發揮靈目的真正力量，擁有超強感知的雯雯反而更加可靠。

「走，我們過去看看。」見後排還有空位，穆方眼珠轉了轉，抱著雯雯走到後面。

如果這口罩男是個普通人，身上帶著怨靈，天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穆方不知道就罷了，但現在遇上了，他又怎能坐視不理。

穆方一屁股坐到口罩男的旁邊，卻看向前排的兩個女生。

「嗨，兩位姐姐，妳們都是大學生嗎？哪個學校的呀？」

兩個女大學生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笑出聲來。

「小弟弟，你是高中生？」

「找錯搭訕對象了吧。」

兩個女生給了軟釘子，但穆方絲毫不覺得尷尬，繼續嘿嘿道：「我剛考完大考，說不定能上妳們的學校呢。」

「我們是華科大的，可沒那麼好考喔。」一個女生笑問：「你考得上嗎？」

華東科技大學，名校之一。

「華清我都能考上，關鍵是看我想去哪。」穆方拍著胸脯：「這次考試，考的都是我強項。」

嘔……雯雯作乾嘔狀。

穆方狠狠地揉了揉雯雯的腦袋。

雯雯不滿地喵了一聲，跳到了口罩男的身上。

口罩男頭都沒有抬，拎起雯雯又遞還給穆方。

「謝謝啊。」穆方順嘴問道：「你也是華科大的嗎？」

口罩男默然不語。

「好可愛的小貓。」

「我能抱抱牠嗎？」

兩個女大學生看到雯雯，眼睛裡多了些神采，把身子趴在椅背上。

「這小傢伙很怕生的……」穆方嘻嘻哈哈地和兩個女大學生聊了起來，中間更是不間斷地騷擾那個口罩男。

口罩男不勝其擾，心中暗罵。

這該死的小痞子，泡妞就泡妞，老在這騷擾我做什麼？還有那隻該死的貓，跳來跳去的，牠最好別壞了我的事，不然我一定剝了牠的皮。

下意識地，口罩男摸了下左胸的位置。

穆方和雯雯對視一眼，心領神會。

穆方打開一瓶礦泉水，裝作喝水的樣子。

雯雯突然跳起，穆方水瓶一歪，礦泉水灑了口罩男一身。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穆方伸手往口罩男身上摸來摸去：「我幫你擦乾淨。」

「沒關係。」口罩男人沒有抬頭，啞著嗓子擋開穆方的手。

恰好這時，巴士開進了加油站，導遊大聲道：「想去廁所的趕緊去啊，等等我們直接到市區，中途不會再停了。」

「我下車去換衣服。」口罩男趁機推開穆方，大步走下車。

「對不起啊，我幫你。」穆方厚臉皮地跟了上去。

至於雯雯，穆方則以女生禁入男廁的藉口，強行讓小傢伙留在了車上。

下了車，口罩男並沒有進廁所，繞到了加油站的後面，穆方自然跟了過去。

口罩男皺了皺眉，回過身：「你煩不煩？幹嘛老纏著我？」

穆方見左右無人，沉聲道：「不管你信不信，你身上有怨靈相隨，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最好把你胸前帶著的那個東西給我。」

「你是除靈師？」口罩男人一驚，眼神不善起來。

穆方一怔，眼睛微微瞇起：「你是做什麼的？」

原以為這人是不小心才會帶了藏有怨靈的東西，現在看來，似乎不是他想像的那樣。

穆方側了一步，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既然你一定要看……」口罩男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突然在手中捏碎。

砰！

一團光幕猛然爆開，男人的身形隨之消失不見。

穆方身形暴退，定睛查看，卻看不到半個身影。

隨後，察覺到靈力波動的雯雯飛速趕來，但也沒有再找到那口罩男的蹤跡。

苦尋不得，加上導遊的催促，穆方和雯雯帶著滿腔的疑惑上了車。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只說口罩男離開了。

趁著旁人不注意時，他悄悄打電話給李文忠，請教那口罩怪人之事。

李文忠告訴穆方，對方是普通人的可能性不大，或許是用什麼特殊方法隱藏了自己的修為，突然消失不是跑了，而是利用類似黑獄空間的結界藏了起來。

穆方是三界郵差，理應不會被任何結界陣法所擾，不能看破的唯一原因，應該是口罩男放出的結界品級較高，超過了他現在的修為。

雖然給了解釋，但李文忠也沒太當回事。世間藏龍臥虎，奇能異士甚多，碰上高人也不奇怪。

不過穆方卻一陣陣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

而在巴士離開之後，口罩男的身影再度顯現於加油站邊，他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妖異的面孔。

「該死，竟然會碰上除靈師！」望著遠去的巴士，口罩男氣惱地捶了下牆壁：「好不容易才湊齊四十九個有關聯的人，全被那臭小子搞砸了。前功盡棄，真是可惡！」

石坪市是大城市，隨便一眼看去都是幾十層的高樓，黑水市號稱最奢華的東元大廈放在這，根本算不了什麼東西。

街道都是八縣道、十線道的超寬車道，汽車嗖嗖地穿梭而過，轎車跑車絡繹不絕，讓穆方目不暇接……

大都市的現代氣息，讓穆方一下子將口罩怪人的事情丟到腦後，但也不會忘了此行的目的。

巴士一路駛入石坪市區，恰好路過古董市場，穆方下了車，在附近的水果攤買了點水果，走進古董市場。

說是古董市場，實際上就是一條長長的街道，與周圍的高大建築比起來，這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盡是古香古色的韻味。

十公尺寬的街道兩旁都是各類古玩店鋪，門前兩側是擺著地攤的小販，今天是週末，又臨近傍晚，人潮格外地多，整條街道熙熙攘攘。

「養心齋，養心齋，這名字太土了……」穆方一家家店鋪看過去，嘴裡嘀嘀咕咕。

突然，穆方看前面亂哄哄地圍了一大群人，吆喝聲、起鬨聲一陣陣不絕於耳。雖然整條街的人都不少，但就數那裡最熱鬧，連周邊擺攤的小販都擠過去看。

穆方一時好奇，也湊過去看了看，無奈人群太密集，怎樣都看不到裡面，只能聽到機器打磨東西的刺耳聲音傳出來。

正打算走開的時候，穆方不經意地抬起頭，「養心齋」三個大字映入眼中。

原來這裡就是養心齋啊，生意竟然這麼好嗎？擠都進不去。

「這位大哥，平時這裡也很多人嗎？」穆方順手拍了拍後面一個人的肩膀。

如果生意真這麼好，穆方也不想打攪人家生意，打算先去別處逛一逛，等人人少的時候再來。

那人回頭看了穆方一眼，問道：「第一次來？」

「是啊。」穆方點頭：「我找養心齋的老闆。」

「那你恐怕得改天了，現在他八成顧不了你的事。」那人幸災樂禍道：「有人上門砸場子，羅老闆這次要栽了。」

「砸場子？打架？」穆方一臉好奇。

「一看你就是新手，我就和你解釋一下吧。」那人不再往內擠，乾脆和穆方聊了起來。

原來，羅大海最近購入了一批翡翠原石，擺在門口販賣。其他店家也有賣同樣的石頭，這本身沒什麼特殊，可偏偏今天來了一個年輕人，在其中一些石頭上畫了記號。他說除了有記號的，其他石頭都是垃圾，裡面沒有翡翠。

生意人最忌諱，羅大海又是個脾氣火爆的，當即就叫那人滾。

那年輕人個性也相當執拗，硬是和羅大海打賭，要當場切了那些沒記號的石頭。如果有一塊石頭含翡翠，他把全部石頭都按翡翠的價錢買下來，可如果沒有的話，他就不用給一毛錢。

於是乎，兩人就在外面開始切石頭了。

「噢，這就是賭石吧？」穆方聽懂了。

「沒錯。不過這次，我看羅老闆要輸了。」那人聳了聳肩：「一大半石頭都切完了，連個玉渣都沒出。」

正說著，忽聽砂輪轉動的聲音一停，又是一片吆喝聲。

有人勸道：「老羅，算了吧，這麼切下去你就賠死了。」

又有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響起：「是啊，羅老闆，大家和氣生財。只要您和我道歉，我切的這些石頭，我按原石的市價付錢給您。」

一個怒氣沖沖的粗獷男聲開口道：「願賭服輸，這些錢我老羅賠得起，繼續切！」

「輸錢又輸人，您這是何必呢？」年輕人一聲輕笑：「再說就算您賠得起，我切得很累啊，要不然，您來幫我？」

「我切就我切！」粗獷男聲話音未了，切割聲再次響起。

「哎，老羅，老羅，不能這麼切，你這麼切會切壞的……」有人連忙規勸。

年輕人大笑：「放心，切不壞，裡面沒東西。」

突然，一陣驚呼響起，人群倏地分開。

緊接著，穆方就看到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滾了過來，他抬腳將石頭踩住，向前看了一眼。

只見裡面蹲著一個粗壯的大漢，拎著一臺切割機，一臉歉意地看著自己。

大漢對面站著一個二十歲出頭的俊朗年輕人，笑意吟吟：「羅老闆，您別太激動，輸錢是小事，傷人可就麻煩了。」

穆方的眉頭一挑。

年輕人身上有靈力的氣息，是一名通靈者，而且他的長相，很漂亮……

漂亮這個詞用在男人身上有些詭異，但穆方就是這麼覺得，有種妖異感。

趴在穆方肩頭的雯雯抬頭看了一眼，對穆方道：「通靈境，中期……而且……」

穆方側頭問：「而且什麼？」

「有些熟悉。」雯雯努力地思考：「有點像那個人，但我不太肯定。」

穆方腦中驚雷乍響，他自然知道雯雯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妖異男，九靈篡命圖的疑似主人！

穆方打量著那個漂亮的年輕人，眼神飄忽不定。

會這麼巧嗎？不對啊，按照之前掌握的線索，那傢伙早在多年前就開始行動了，眼前這小子太年輕，年紀對不上，而且就算是那個傢伙，在這裡玩石頭做什麼？

穆方又看了看擺在一邊的原石。有幾塊上面被人用水性筆畫了圈，但大部分都沒有，地上到處都是小碎石塊，一片狼藉。

年輕人道：「羅老闆，這樣吧，我們改切這些有標記如何？切出翡翠我不要，就當彌補您的損失。」

羅大海感覺有些受侮辱，但事情發展到現在，他也好奇那些石頭到底是不是真像這年輕人說的一樣。

年輕人得到默許，接過羅大海手裡的切割器，對著其中一塊畫圈的原石開始進行切割。

在行家眼裡，年輕人切石頭的方式極為外行，大開大合，簡直就像是在切西瓜，可是眾目睽睽之下，石頭一分為二，其中一側竟然真的隱隱出現綠色。

年輕人再切幾下，每次都只差毫釐。

「我不是專業的，只能切成這樣了。」年輕人笑道：「羅老闆是行家，可以自行打磨。雖然這塊翡翠品相一般，但我想足以彌補您之前的損失。」

眾人紛紛驚嘆。

羅大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穆方則在旁一個勁地撇嘴，看向年輕人的目光充滿了鄙視。

別人沒看出來，但穆方看出來了。

那年輕人在切割之前，左手都會在石頭上比量一下，然後看一眼手腕上的佩飾。

是靈器！

靈器功能種類繁多，那年輕人的靈器應該是和玉石翡翠有某種共鳴，如果石頭中真的有玉，年輕人自然知曉。

應該是雯雯認錯了吧，那個妖異男行事周密至極，會閒著沒事在這作弊故意打人臉嗎？

被穆方盯著，年輕人也有所察覺，側頭一看，眼中閃過一抹訝然，顯然發現了穆方通靈者的身分。

「你好像挺懂賭石的啊。」穆方笑呵呵打了個招呼。

雖然穆方不太相信眼前這人就是妖異男，但還是想試探試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略知一二。」年輕人微笑。

「那你看看我的怎麼樣？」穆方把放在腳邊的塑膠袋抱了起來。

因為裡面的水果比較沉，小販用了三個不透明的黑塑膠袋裝著。

年輕人微笑著走到近前，左手在塑膠袋上一晃，笑道：「好像不怎麼樣。」

「你看都不看就知道？那我們也賭賭吧。」穆方道：「要是我切不出東西，我認賠，但要是切出來了，你就得按價收購。」

「可以。」年輕人背手而立。

因為和羅大海的對賭，年輕人現在頗具人氣，其他圍觀者紛紛竊竊私語，想看穆方會拿出什麼東西。

「羅老闆，借個切割機。」

穆方走過去拿起切割機，蹲到塑膠袋旁邊，然後拿出一顆……

石榴！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輕人更是滿頭霧水，不知道穆方要做什麼。

穆方抄起切割機，將大石榴削掉一層皮。

「哇，晶瑩剔透，嫣紅若血！果然沒讓我失望。」穆方對年輕人伸手：「我切出東西來了，給錢吧。」

年輕人差點一口唾沫噴穆方臉上。

「你跟我賭的是這個？」年輕人臉色鐵青。

「這個你看不上？」穆方又從袋子裡拿出一顆奇異果，切開之後，又是一聲驚呼：「超大祖母綠啊，全世界恐怕也沒有幾顆這麼大的！」

周圍人全都翻了翻白眼，心想全世界的祖母綠，還真的沒有能和您手上那顆對等的。

穆方不要臉，但同樣作為焦點中心的年輕人可受不了。

「小子，你耍我！」年輕人咬牙切齒。

穆方又抓起個蘋果，站起身來：「你別管我賭什麼，這些玩意總共花了我兩百六十四元。願賭服輸，趕緊給錢。」

穆方在蘋果上咬了一口：「呦，這個是我看走眼了，裡面竟然這麼白。奇怪，明明是挺好的成色啊……算了，這個不收你的錢，給我兩百五就好。」

穆方插科打諢，現在已經沒人去關注羅大海剛才切的那些原石，都在看他這堆「珍品」。

到這個時候，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看出穆方在耍這個年輕人了。

羅大海笑呵呵地湊了過來：「對啊對啊，願賭服輸。我老羅認栽，你也不能賴帳啊。」

「我……臭小子，我記住你了。」年輕人最後狠狠地瞪了穆方一眼，轉身便走。

要是穆方從別的方面向他挑釁，年輕人根本不怕，可在這玩切水果，他可沒穆方那麼厚的臉皮。

見年輕人走遠，雯雯打了個哈欠。「你真無聊。」

「嘿，閒著也是閒著嘛。」穆方瞥了那年輕人的背影一眼。

如果年輕人真的是妖異男的話，被自己這麼挑釁，應該不會輕易罷休吧。帥哥，我等著你哦。

「小夥子，謝謝你了。」羅大海虎背熊腰，站在穆方面前，像一頭熊似的。

「羅叔叔客氣了，是宋先生讓我來找您的。」穆方抬頭看了看羅大海，暗自嘀咕。這體格真的是賣古董的嗎？

「宋先生？宋逸來嗎？」羅大海一愣：「你是穆方？」

「對，我是穆方。」穆方伸出手。

「哈哈哈，好小子，果然不是凡人啊。」羅大海哈哈大笑，握住了穆方的手。

二人都沒有注意，在說出穆方的名字之後，本已經走開的年輕人步伐微微一頓，回頭詫異地看了一眼。

他就是穆方？

羅大海以前練過柔道，進過國家代表隊，結果在剛加入的第二天，就遇上體育署官員帶著世錦賽冠軍來鼓勵後輩。

羅大海這個剛加入的後輩和冠軍過了兩招，結果用犯規動作摔斷了冠軍四根肋骨。冠軍進了醫院，羅大海也被開除，甚至連運動員資格都沒了，後來是接了家裡的事業，開了這間古玩店。

之前宋逸來請羅大海幫朋友賣畫，他只當做一般的生意往來，頂多看在宋逸來的面子上客氣點罷了，可因為賭石的小插曲，羅大海對穆方的好感完全超越了生意夥伴，一口一個小老弟，熱絡得不得了。

穆方不討厭羅大海的熱情，這本身也是他出手解圍的一個目的，然而問題是，他實在受不了羅大海的力氣。

到屋裡之後，羅大海滔滔不絕說個不停，為了表示親熱，時不時就拍穆方大腿或是後背，拍得穆方只想吐血。

見羅大海又把那肉呼呼的大巴掌揮過來，穆方連忙起身後退：「羅叔叔羅叔叔，您先看看畫，看看畫！」

「噢，差點忘了。」羅大海呵呵笑道：「聽老宋說是唐伯虎的畫，要是真跡可不會便宜呢。」

「肯定是真跡，不過還沒經專人鑑定過。」穆方把裝畫的長盒子遞了過去。

「正好過兩天有幾個專家來這裡開鑑定會，你要是有信心，我就拿去給那些老傢伙看看。」羅大海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其中一個畫軸。

「這……」羅大海倒吸了一口冷氣，猛地站了起來。

他又打開另外兩個畫軸，眼睛頓時直了。

看羅大海那驚訝的樣子，穆方喝了口茶水，心中暗爽。

羅大海仔細看了看，對穆方問道：「小老弟，這贗品你從哪弄的？」

「噗！」穆方一口茶水噴了出去。

「這是真跡，真跡啊，誰告訴你是贗品了！」穆方擦了擦嘴，氣急敗壞。

「這是〈松崖別業圖〉啊，還是一整套的手卷！」羅大海嘖嘖道：「以我的水準看不出真假，不過那些老專家就難說了。小老弟，聽老哥一句話，你這贗品的水準非常高，賣幾十萬都不成問題，但要是拿去鑑定，那就不好說了。」

穆方沒好氣地白了羅大海一眼。

一顆大棗我就能賣五百萬了，這幅畫才幾十萬？要是只賣這點錢我還需要來找你嗎？

「沒關係，羅叔叔，您就找專家來吧。」穆方撇嘴道：「我還是那句話，這絕對是真跡。」

「如果是真的，那我這輩子真是不枉此生了。」羅大海絲毫沒在意穆方話裡隱含的不滿，翹著屁股在那看著畫卷入神。

穆方略感無聊，向屋裡面看看，問道：「您這還有內院？我能進去看看嗎？」

「隨便。」羅大海壓根沒心思搭理穆方。

見羅大海這麼著迷的樣子，穆方低頭對雯雯悄聲道：「妳在這幫我看著，這傢伙比起古董商更像黑社會，別讓他偷拿我的畫跑了。」

雯雯舉起兩隻爪子，表示自己很強壯，什麼黑社會柔道男都不放在眼裡。

養心齋的內院很小，大概六、七坪，擺放著一些雜物，中間搭著一條晾衣繩，上面掛著剛剛洗淨的衣物。

一陣嘩嘩的水聲，吸引了穆方的注意。

繞開那些晾著的衣服，穆方的目光落在院落的一角。

那是一個穿著淡綠長裙的婀娜少女，戴著耳機聽音樂，正背對著穆方洗衣服。

「妳好。」穆方打了個招呼，心中暗暗猜測這少女的身分。

這麼年輕，肯定不是羅大海的老婆。從背影看這麼苗條，皮膚又白，也不可能是羅大海的女兒。這麼看來，應該是雇來的員工吧。

應該是因為戴著耳機的關係，少女似乎沒有聽到穆方的招呼。

這種情況本該走開，但出於男人那點微妙的小心思，穆方很想知道少女長什麼樣，便走了過去，輕輕拍了下少女的肩膀。

未等穆方說話，那少女突然反手扣住穆方手腕，嬌弱的身軀向後一挺，托住了穆方的腰部……

穆方身子一輕，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麼，就嗖地騰空飛出，而後重重摔倒在地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一個怯怯的聲音隨之傳入穆方的耳朵裡：「我有條件反射，會把從背後碰我的人摔出去，真對不起……」

她絕對是羅大海女兒。

眼冒金星的穆方，腦子裡只有這個念頭。

少女把穆方扶起，又是拍土又是捏肩，連聲說對不起。

穆方緩過神，偏頭看向那少女。

清新脫俗、亭亭玉立，這是穆方所能想到的形容詞彙。當然，不能把柔道考慮進去。

「妳是羅叔叔的女兒嗎？」穆方笑問：「力氣真大。」

「爸爸從小就教我練柔道，形成習慣了。」少女點頭，又是一連串的道歉。

穆方心中大汗。

練柔道的多了，不過練成這種條件反射的應該不多。而且這麼細的手臂，哪來那麼大力氣？

「我沒事啦，不要一直道歉了，我們也算不摔不相識。」穆方站起身：「我叫穆方。」

「我叫羅小美。」少女的頭很低，抓著衣角。

羅小美非常漂亮，一舉一動都十分柔弱，如果不是身上還在隱隱作痛，穆方簡直不敢相信剛剛就是她摔了自己。

「我還有事找羅叔叔，不打擾妳洗衣服咯。」見羅小美一直不敢看自己，穆方當她還在尷尬，找個由頭起身告辭。

羅小美依舊低著頭，一張嘴還是對不起。

穆方苦笑著轉過身，想不通羅大海那麼粗獷的人，怎麼會有這麼乖巧的女兒。

剛剛轉過身，還沒等步子邁出去，穆方就感覺眼前人影一閃。

一根木棍帶著風，劈頭蓋臉地朝穆方砸了下來。

這次他有了準備，身子向後墊步，躲過對方的襲擊，隨後左手一探，將棍子抓住，再一個馬步向前，右手猛地鎖向對方咽喉。

穆方不清楚對方來歷，想先將其制伏再說，可等看到對方的臉龐，他頓時一怔。

本想收手，但穆方現在可沒到收放自如的境界，收手是收手了，就是收得不太好，手沒攬到脖子，而是推到了胸口，將對方一把推開。

來襲者也看清了穆方，捂著胸口臉色緋紅，咬牙切齒：「穆方，你摸上癮了是不是？！」

來者非是旁人，正是韓青青。

穆方尷尬地搓著手掌，乾笑道：「這麼巧啊……」

「對，太巧了，巧到我想殺死你！」韓青青眼神在地上掃視，似乎是想找一件比木棍更有殺傷力的武器，比如說菜刀、斧頭之類。

羅小美好奇地看了看二人，對韓青青問道：「你們認識？」

為了轉移韓青青的注意力，穆方連忙接口：「我們算是同學吧，妳們也認識嗎？」

羅小美小心地看了穆方一眼，深深低下了頭。

穆方正在奇怪，韓青青過來推了他一把，訓道：「告訴你，我和小美從小就是朋友，你這個臭流氓可別想打她主意！」

原來，羅大海不光和宋逸來相識，與韓青青的父親韓立軍更是至交好友。

羅小美和韓青青早在幼年就認識，雖然一年見不到幾次，但關係一直不錯。韓立軍到石坪出差，想著反正放假，就把韓青青也帶上，讓她到羅大海這裡來玩幾天，等辦完事，再一起回黑水。

韓青青正在那教訓穆方，羅大海突然匆匆從屋裡跑了出來，對穆方道：「那個鑑定會的入場券我已經弄到了，我們可以一起過去。聽說這次不光有業內專家，還有很多身家不菲的收藏家到場，如果主人願意，鑑定出的東西可以當場拍賣，你那幅畫若是真跡，說不定能賣出一個高價。」

「噢。」穆方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要是剛才，穆方肯定很興奮，但現在，他得集中精神提防韓青青。

羅大海心思全在畫上，壓根沒注意到院子裡的異樣，見到羅小美和韓青青都在，連忙介紹道：「這是我女兒羅小美，那是我大侄女韓青青。提醒你哦，別打歪主意，別看她們是女孩子，想亂來可是會吃大虧的。」

「呵呵呵呵呵……」

面對羅大海的調侃，穆方嘴上笑笑，心裡暗自碎碎念。

這還需要你說，你女兒的本事，我剛剛領教過了，至於另外一個，我感觸更深。

就在穆方百感交集之時，古玩街外面，被穆方用「紅寶石」和「祖母綠」氣走的年輕人正打電話。

「清雅，我是司馬山明，妳提過的那個人是叫穆方沒錯吧？……噢，沒什麼，我剛好碰見他了。和妳描述的很像，頭髮很長，人很賤……什麼？妳要來石坪？這麼突然啊……怎麼會，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第一章　柔道少女和熟人

大考結束後，離成績揭曉還需要半個多月。這段時期是高三學生們最輕鬆的時間，但穆方沒打算休息，大考結束第二天就連滾帶爬地上了火車，趕往石坪市。

去賣畫。

唐伯虎的畫肯定值錢，但在黑水這種小城市賣不出高價，穆方打算去石坪市試試水溫。

銀行帳戶被凍結，陳天明推三阻四，再加上那些官僚的辦事效率，天知道什麼時候能解決。而且萬一那些傢伙把古畫當成贓物怎麼辦，早賣早安心。

當然，這不是全部的原因。穆方本來沒這麼急，只是大考結束當晚，李文忠說了一句話。

「考完試你沒什麼事，明天開始跟我特訓...

第一章　柔道少女和熟人
第二章　松崖別業圖
第三章　羅小美的朋友
第四章　七煞煉靈陣
第五章　南司馬
第六章　口罩男的交易
第七章　盟友
第八章　戰鬥傀儡
第九章　靈目的主人
第十章　友情

第一章　柔道少女和熟人
第二章　松崖別業圖
第三章　羅小美的朋友
第四章　七煞煉靈陣
第五章　南司馬
第六章　口罩男的交易
第七章　盟友
第八章　戰鬥傀儡
第九章　靈目的主人
第十章　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