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序章 星夜
今夜的星星很亮,真的很亮。
亞特蘭世界的哲人曾說,這些星星就像一個又一個的傳說,既使大部分的星星都距離遙遠,甚至早就死亡,卻依然能閃耀它獨有的光芒,明亮的彷彿接近永恆。
故事的光芒是否也能接近永恆?這點似乎連哲人都不能確定,非爾不是哲人,但現在他很確定,無法永恆的一定是人,就像他附近的一堆死人一樣,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這片荒野到處都是屍體,完整的、不完整的、介於兩者之間的,冷的、熱的、溫度剛剛好的,基本上各種類型都有。多虧曾在墓地打零工的經驗,非爾對死人沒太大的恐懼感,這對他躺在死人堆裡看星星的行為多少有幫助,雖然他不是自願這麼幹的,但他必須繼續幹下去,否則他也會成為死人堆的一員。
這是一個剛被強盜狙擊沒多久的商隊,非爾原本也是商隊的一份子,他並不是正式商人,跟他從前換過的十來種工作一樣,只是個小小的臨時雇員罷了,現在商隊死個精光,他等同被變相解僱,倒楣透頂。
非爾低歎一聲,身為無家可歸的帝國逃犯,他連身份取得都成問題,逃亡這三年來,輾轉打工是他賴以維生的方式,簡單來講就是未成年的小黑戶,哪裡有錢領哪裡就是他的家,誰知這次他卻走了大霉運,才上了三天工,商隊就遇上兩個強盜,不索財只殺人,他錢還沒拿到老闆就先嗝屁了,如今正躺在他旁邊,一整個死不瞑目。
今夜的星星真的很亮,風也真的很陰森。
哲人曾說,當夜風很陰森的時候,人別指望遇上什麼好事情,不管哲人這次是否確定,當非爾的雞皮疙瘩被風吹滿地的時候,旁邊的老闆屍體就突然搞復活了。
非爾一雙藍眼瞪的渾圓,一時連跟老闆要工錢都忘的乾乾淨淨,直到看見老闆連滾帶爬的逃命樣,他才理解過來,這個老闆也跟自己一樣,是個遇上強盜就第一時間裝死的好人。
在夜幕的掩護下,剛復活的老闆逃的飛快,非爾的工錢也即將一去不回,但非爾沒急著追上去討錢,而是不動聲色的躺在原地,默默觀察老闆的逃亡路線。
非爾的確有點裝死天份,運氣也算不錯,短短十秒不到,一根箭矢就從遠方呼嘯而來,颼的一聲把老闆釘在山坡上,從此無聲無息。現在,老闆真的去另一個世界點名了,上天堂下地獄誰也不曉得,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老闆的遺言,那是一聲淒厲的慘叫,而且完全沒提到非爾的工錢。
「那兩個強盜果然沒走遠……」非爾心中無奈,兩個強盜被老闆這麼一「提醒」,隨時可能回頭,逼的他只能立刻採取行動。
他先是急忙滾到一具高大魁梧的「死胖子」旁邊,接著就在軟泥裡奮力扭動身軀,鑽到了泥巴下方把屍體當被子蓋,試圖利用死胖子的體積來遮掩自己。然而,看著眼前的死胖子,他也後悔的很快。
這跟看不見星星只能看見腦漿有點小關係,跟死胖子慘不忍睹的體重也有點小掛勾,但最大原因還是死胖子的狐臭,味道之重,甚至還蓋過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讓非爾徹底嚐到了不呼吸會死,呼吸不如去死的左右為難,可為了活命,卻連呼吸也得緊貼著死胖子,活像一對情侶似的……
在他眼中,這全是沒有裝死天份的老闆造成的,明知道那兩個強盜都是「覺醒者」,竟還敢那麼快搞復活?如果老闆能學他再多當半個小時……不!再多當一個小時的屍體,也許就不會真的變屍體了。
非爾悶歸悶,但關於覺醒者的資訊,他也只知道個大概而已,屬於亞特蘭世界的常識範圍。
商品簡介
其中最廣為人知的,就是覺醒者擁有一種稱為「心力」的奇異能量,透過心力的作用,覺醒者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依照覺醒者的強弱本質,還劃分成「祕銀」、「七曜」、「傳說」三種層次,至於其他,非覺醒者的他就不是太清楚了。
非爾想到這裡,不由得暗歎,當個撈錢方便的覺醒者,也是他一萬種夢想之一,只是夢想往往敵不過現實,而最近他的現實似乎都是倒楣,覺醒者只佔世界人口的千分之一,平常難得一見,偏偏自己一次就遇上了兩個,還都是幹強盜的,運氣之差,可見一斑。
此時,兩個覺醒者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伴隨著利器捅屍體的骨血摩擦聲,漸漸來到他周圍,使他再次繃緊神經。
「唉~沒想到真有裝死的傢伙,看來要把所有屍體照顧一遍,才能確保死乾淨了。」
甜膩的少女嗓音飄盪在風中,甜的令非爾都想把頭鑽出來瞧瞧,不過,捅屍體的噗哧聲又讓他打消念頭,一邊暗罵自己的腦子被狐臭熏壞了。
「哼!妳不是故意在附近等『死人復活』嗎?真是無聊透頂,妳這毛病改改吧,任務可不是兒戲。」另一個少女說。
非爾聽的眼皮微微一跳,這個少女的嗓音明顯冷冽許多,就跟他媽的陰森夜風沒兩樣,聽著都讓人肚子痛,雖然他的肚子痛絕對是被嚇出來的,但現在他也都怪罪到這一甜、一冷的少女身上了。
就這樣,兩名少女噗哧噗哧的捅屍體工程繼續推進,非爾的肚子也暫時好不了,鮮血墜地的滴答聲像澆花一樣,一陣陣地往泥地上灑,似乎她們捅屍體都捅得很勤快,當然,該來的總是要來,她們捅著捅著就輪到非爾上面的死胖子。
「這胖子真噁心。」甜少女捏著小鼻子說出非爾的心聲,也下意識避開死胖子惡臭的腋窩,同時,她手上的刀刃也朝死胖子的下腹捅進去,一刀到底。
「抱怨什麽?都怪妳,不然我們早回去了。」冷少女催促著,一邊繼續捅她自己的份,這屍體數量這麼多,就算一人一半,她估計也得花幾分鐘才能全部捅完一遍。
「怪我?上次妳還不是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甜少女不高興了,連帶聲音也不甜了,而冷少女的聲音則是更冷:「這是正式任務,不同往常,妳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責任。」
聽起來,這兩個少女都有點生氣,可是現在最生氣的人,絕對是非爾。
剛才甜少女一刀貫穿死胖子的肚皮,但由於死胖子早就死透,所以根本沒反應,倒是雙腿曲在胖子背後的非爾咬緊牙關。他努力地把兩隻腳圈成一個矩形,多虧這個極度猥褻的矩形姿勢,他才得以生存下去,能生存多久暫時不知道,而且這裡面還有一個嚴重的技術問題!
甜少女的那把刀,幾乎是貼著他雙腿之間的「小弟弟」滑進泥地裡的,或許是他的矩形腿加持了今日運勢,小弟弟目前只有一點點痛的感覺,估計應該是擦破皮了,還不至於影響小弟弟未來的「伸展」,但接下來就很難說了。
他可以清楚感受到,那把該死的刀仍貼在自己的小弟弟上,一點移動的意思也沒有……不不不!這時候可千萬別亂移啊!萬一人家的手不小心扭了一下,小弟弟絕不會只有擦破皮那麼簡單了!不過,這並不是最讓他生氣的原因……
「樓上」兩個少女你一句我一句,居然開始吵架了!
『你他媽要吵!也別把刀擱在別人的小弟弟邊開砲啊!老子沒被嚇尿容易嗎我?老子憋著尿容易嗎我?』非爾心中狂念,人都快氣到蒸發了,當然,負責吵架的兩位少女一點感覺也沒有,雖然她們都沒他這麼生氣,但也是越吵越大聲,一時停不下來。
維持著標準的裝死不動,盡全力克制著自己的顫抖,這就是非爾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他很明白得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則裝死失敗就會成為被閹割的死人,實際上他也沒別的選擇,尿都被嚇出兩滴了還選?快他媽想想別的事吧!
當一把鋒利的刀,擱在一個男人的小弟弟邊,很自然的,他就會想起自己的小弟弟……
藉由小弟弟跟刀鋒的肌膚相親,非爾可以從那輕微的刀刃抖動,深刻體會出甜少女的怒火,既使比起他的火氣還差了很多,但絕對夠閹死他幾千遍了……等一下!如果他的小弟弟控制不住,不知不覺脹大了或縮小了,甜少女會不會感覺到刀鋒有「異動」呢?
廢話!人家可是覺醒者啊!
最後,為了不讓胡思亂想影響到小弟弟、不讓小弟弟影響到那把刀、不讓那把刀閹死自己……非爾決定換數羊的老方法來試試,至少以往他放空都是這麼做的,而這次的結果就好很多了,當一隻隻羊在腦內狂奔的時候,漸漸他的腦子就塞滿了羊,再也塞不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或許是死胖子保佑,又或許是甜少女太生氣,非爾旁聽兩名少女吵了二十分鐘,這個僵局才在一千多隻羊的奔馳中解除。雖然甜少女抽刀的時候,磨破了他小弟弟的第二層皮,但皮還會在長的,命沒了,連數羊都得去地獄心算了,他暫時沒別的奢求了。
兩名少女捅完了全部的屍體,吵架聲也漸行漸遠,這次她們離開的很乾脆,可是為了確保安全,他的腦子還是增加了半小時的羊群,才敢從死胖子下面鑽出來,開始搜刮死人財。
那兩個覺醒者只殺了人而已,其他啥也沒幹,不拿白不拿,不過在搜刮死人財之前,他還是決定先挑幾件像樣衣物,畢竟身上全是死胖子的狐臭味、血腥味,他撐到現在沒暈倒連自己都佩服自己。
打定主意之後,非爾馬上忙碌起來,他先以一種挑剔的眼光審視屍堆,最後才選定一身流行服飾,鞋子襪子那是必需品,戒指項鍊也得順便,他甚至連遮陽帽都有了……什麼女人戴的?那幾圈蕾絲花邊摳掉不就得了嗎?剛好夏天管用嘛。
再來就是取財時間,這比什麼行頭都重要,要是命運之神眷顧,他就能少奮鬥很多年了,於是他的手腳更加利索,商隊的大小貨箱他全部光臨,每具血淋淋的屍體也都騷擾過一趟,就連一些人體私密位置也不例外……
嫌髒?媽的還想不想發死人財呀?
依照他的經驗法則,珠寶首飾、黃金白銀才是硬通貨,不過這些高檔玩意在小商隊很難找到,他也只在一個皮袋裡撈到顆裸鑽而已,剩下的收穫全是票子,面額三十萬金幣左右,再加上其他零碎,東湊西湊也不會超過四十萬金幣,大概等同普通家庭的一年開銷。
總之,他這個死人財發的很有限,不算太壞,但也夠把他的暴發戶夢想敲個稀巴爛,既使如此,這已經是非爾三年來最多的一筆「工錢」,而手掌上那顆裸鑽,卻讓他想起了往昔的美妙日子。
從前從前,他貴為蓋亞伯爵的獨生子……的書僮,別小看這個書僮職位,世界上的書僮成千上萬,可書僮的真正價值取決於他是誰的書僮,而在克羅諾斯帝國的貴族圈中,蓋亞伯爵也算個二流貴族,所以,身為伯爵獨生子……的書僮,自然就有了沾光的本錢。
非爾自有記憶以來,就被伯爵府收養為僕,他跟小少爺從小一起長大,像主僕更像朋友,小少爺讀書他幫
忙劃重點、小少爺揍人他幫忙踹幾腳、小少爺偷窺他幫忙把個風、小少爺泡貴族妞,他也能泡泡貴族妞的女僕妞……可惜在三年前,老伯爵在政治角力上選錯隊伍,被政敵狠狠抄了家,回想起伯爵府被血洗的那天,還是他的首次裝死成功。
這三年來,他一路從帝都逃亡到帝國邊境,這項裝死才能救了他好幾次,直到今天,也再次驗證了裝死的重要性遠高於金錢。有命才有錢花,有錢才有爽度,如果這輩子有第一流的爽度,就算是他心目中的第一流人生了。
非爾甩甩頭,努力甩開從前的爽度回歸現實,他本來就打算跟商隊離開克羅諾斯帝國,連通關證明都弄到手了,就差最後幾里路而已。
希瓦大陸只有兩大帝國,南方克羅諾斯、北方奧丁,只要他成功越過克羅諾斯邊境線,抵達兩帝國之間的黎明之都,他就有機會買個中立區合法身份,到時小命就算保下來了,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像個男人一樣往前邁出步伐。
很快,他就邁出了步伐,但不是往前,而是往後……進一步來說,他是在往後狂奔,正是他除了裝死之外的第二種才能──逃命!
雖然只有一眼,但他分明瞄到老闆又從地上爬起來了……沒錯!就是那個老闆!胸口插著一根箭的老闆居然又搞復活了!?這還不算,老闆復活的第一時間就往他的方向奔來,速度跟隻發情種馬沒兩樣,中箭的胸口還一路噴血……啥?老闆怎麼復活的?
管他媽!逃快點才是真的!
就這樣,兩道黑影於燦爛星光下忘情奔跑,要不是生死邏輯和性別邏輯都出了毛病,遠遠看上去還真有點浪漫,老闆的心情誰也不知道,但非爾的心情肯定跟浪漫扯不上邊。
他一頭黑髮沾滿冷汗,一向活躍的腦子更是長滿了毛,能不毛嗎?區區一個微禿兼發福的中年大叔(老闆),一個晚上竟可以這樣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再活……這可是現實世界啊!就算當年小少爺書架上的騙錢小說,也沒哪本有這種令人髮指的糟糕劇情!
比騙錢小說更糟糕的是,老闆的速度完全不像個人,自己引以為傲的逃命才能,完全輸給了老闆的兩條黑毛腿;不到十秒,老闆就拉近了距離,到了第十二秒,老闆與他並肩而行,但接下來他就沒法心算了,因為老闆已經撲倒了他……
是的,撲倒。
星光依舊燦爛,兩道忘情奔跑的黑影終於疊成了一道,在青翠的山坡地一路打滾,共享草葉的芬芳,這倒是符合小少爺書架上的情色小說了,非爾高亢的慘叫聲也添了不少刺激感。
事實上,老闆並沒有進一步侵犯處男的動作,只是用噴血的肉體撲倒非爾而已,可是非爾的慘叫聲還是很淒厲,他憋一晚上了,正想在死前叫個夠本,誰知老闆卻忽然說了句話……
「你想要你的回報嗎?」
老闆翻著白眼,唇角不停冒著血泡,語調像是鏽蝕的音樂盒,一個個音節既刺耳又難聽,但非爾還是聽進去了,兩人距離那麼近,老闆的嗓音跟口臭同樣深刻,然後,非爾整個人就自然多了,拼命夾緊的屁股溝也鬆弛了些,不但自動停止慘叫,而且還愉快的笑了。
回報?不就是他沒領到的工錢嗎?白痴才不要啊!
關於性命問題,非爾的腦子總是轉的特別快,老闆是怎麼「死活死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老闆要主動
發薪這件事,代表老闆不想要他的命,死人是不需要錢的,如果老闆要他死,那工錢還給個屁?
他念頭一轉,整件事的味道全變了,一下子從盡快逃命變成了盡快領錢,他連點逃命的意思都沒有,還深怕老闆開溜,他可跑不過老闆的黑毛腿,至於發工錢的老闆是死是活?去他的吧。
「我要。」非爾邊笑邊點頭,同時也不忘推開老闆的懷抱,補充了一句:「請不要誤會,我是指我的回報。」
老闆的白眼轉了兩圈,似乎也明白自己得到了非爾的首肯,喉間開始發出一串奇異的鼓動聲,非爾尚未反應過來,鼓動聲就驟然拔高,化為一道寂滅的脈動音!這已不能算是人的聲音了……不!甚至連「聲音」也談不上,四周根本寂靜無聲,就只有不可見的脈動音,不停穿刺非爾的神經。
霎時間,非爾的感官全數停擺,劇痛到麻木一氣呵成,在趨於模糊的視線中,老闆的身體迅速崩解,彷彿被風化的凍土,骨肉鮮血凝為殘渣粉碎,飛雪般的皮屑組織紛紛剝離,一轉眼就化為點點剔透的冰粒,從此了無痕跡。
老闆這次死得很徹底,他像是從未存在過,可從另一個層面來看,他又被風吹的到處都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夢似幻的光羽。光羽泛著迷濛的暗金色澤,輕盈的形體隨時可能飄飛,無形的威壓卻渾厚的令人發顫,它悠然地凝定在非爾身前,向他傳達超越感官的訊息……
「第七個七。」
『第七個七?』非爾意識一頓,他不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也無從確認呼喚他的光羽是什麼鬼東西,至少從「聲音」推測不出一絲端倪,他的感官明明已經停擺,他的身體也僵在原地,但他的意識卻與光羽結合在一塊,一點也不影響彼此傳達訊息,彷彿是與自己的心對話一般,整個詭異到不行。
他隱隱感覺到,這一串看似毫無關係的突發事件,彼此之間可能有某種他不明白的關聯:只殺人不劫財的覺醒者、死活不停的老闆、未知的暗金光羽、還有光羽剛講的第幾個七來著……
「第七個七。」
光羽夠貼心,非爾很寒心,腦中再一次羊群狂奔,這下他再不清楚狀況也能確信,光羽呼喚的對象必定就是他沒錯,而且還能讀懂他的思緒,照這樣繼續往下推測,說不定連他腦子裡數了幾隻羊都知道……
「三百一十九隻。」
光羽直接肯定了非爾的猜想,顯然比非爾更清楚羊群總數,只不過「它」適時的貼心回應又讓羊群數量瞬間飆升,直破了五百大關非爾才強自鎮定,惶恐地動了下一個念頭:『你……不,我是說您,請問您是什麼?跟那兩個覺醒者有關係嗎?呃……是老闆變身?還是……』
非爾的念頭比團毛線還亂,對此,光羽只淡淡地表示:「我是『本源』的一縷殘留意識,我的降臨與那些人類無關,只與你有關。」
『本源?殘留意識?』非爾對這兩個陌生名詞同樣是一團毛線,但此刻他的恐懼感完全消失了。
是的,「本源」也不會威脅到他性命,這就跟「老闆死活都要發他工錢」是一個道理,本源要想幹掉他的話,還講那麼多廢話幹嘛?直接把他也像老闆那樣搞爆不就好了?他唯一的缺憾是,本源跟老闆沒有一個金幣的關係,那自己的工錢註定是一個金幣也沒有……
「適才,我藉由那人類的口所說的話依然有效。」光羽再次貼心開口。
非爾恍然大悟,原來老闆會再次搞復活是本源的手筆,不過,他更關心另一件大事,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請問您說的話,是指……我的回報嗎?』
「是。」
本源沒有幫非爾做名詞解釋,但它所釋出的訊息絕對更激勵非爾,管他本源到底是什麼,百分百是超現實的存在啊!超現實的存在給出來的金額很可能也會是超現實的!第一流人生……不!他好像莫名其妙就拿到了「超現實人生」的門票,這叫他怎能不興奮?
『我說,本源閣下啊~』理清了關鍵,非爾的念想也開始笑咪咪了:『請問您準備賞小的多少錢呢?是世界通用幣還是克羅諾斯帝國幣?是金幣還是票子啊?其實我個人比較需要通用幣,您也知道,我都要出國了嘛!還有啊!我這人體力很一般,若您方便的話,還是票子更合適……』
「非關金錢。」本源的回覆,等同把非爾那張超現實門票當場撕了:「是比金錢更有價值的回報。」
非爾無言了,比金錢更有價值?呃……小少爺書架上的哲人語錄是怎麼掰的?嗯……家人、情人、朋友、家門前大便的那條狗什麽的,可以歸納成生物層面;夢想、自由、幸福、你愛我我愛你之類的,則屬於精神層面……但老話一句,什麼鬼層面都跟他沒有一個金幣的關係。
『好吧,本源閣下。』非爾發現自己沒得選,只得認了:『您有什麽比金錢更有價值的回報?』
「我將賦予你……」本源沈寂了好一會,才緩緩道出一個既簡單又複雜的名詞。「真實之眼。」
非爾一聽心就涼了,他剛才看本源這麼慎重,還以為自己能撈個安慰獎意思意思,誰知人家扯到天邊去了,他覺得本源不是嚴重跑題,就是存心想耍自己。
比金錢更有價值?賦予你真實之眼?當老子傻啊!這類空泛的概念,那些搞宗教的神棍們,不就常用來掏信徒的荷包嗎?比如他就看過這種小廣告:『打開真實之眼,世界就滿了神的奇蹟,打開您的荷包,奉獻箱讓您的視力更清晰。』
……非爾想了一圈,要是他能動彈,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捂緊自己的荷包,然而,本源卻比他想像的更加無賴。
「我該離開了。」本源如是說。
非爾一怔,但還勉強維持禮貌:『本源閣下,您說的那個什麽……真實之眼在哪?』
「今後你自然明白。」本源的聲音越來越遠,輕的好像飄上了天。
『什麽?你是說你搞好了?』非爾也氣的快升天,這會連「您」都省了:『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本源消音。
它走的非常果決,連句再見也沒講,暗金光羽就人間蒸發,非爾也恢復了身體控制權,緊接著,荒野就響起了他的髒話,除了飆髒話之外,他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死人財反覆點了三遍,確認沒被本源順手牽羊後,這才捂緊自己的荷包,朝著黎明之都繼續趕路。
荒野又恢復了寧靜,靜的彷彿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遠方,一抹曙光悄悄綻放,有如切開夜幕的薄刃,將繁星捲入黎明的漩渦中。
一章 黎明
夏末,午後豔陽滲透雲霧,一絲絲淡金落在湖面,浸染著黎明之都的水中倒影,光影閃爍間,整座都市彷彿與水色融為一體。
黎明之都是一座擁有千年歷史的古都,位於希瓦大陸中央東角,從南端的朔月平原到北線的凜冬山脈,直線距離超過一千公里,同時也是大陸公認的中立區域。
這座享有盛名的古都,不只扼住了南北兩大帝國的一段邊境,緊鄰星弦河東部的出海口,甚至還有一座獨立海港、兩座飛艇空港,水陸空的四通八達,讓她在希瓦大陸佔了關鍵的戰略位置。
黎明之都沒有所謂的城門,這是每個黎明人的驕傲,放眼整個亞特蘭世界,也沒有哪座城市能有這種器量與膽子。不分國家、種族的智慧生命,只要能繳得出五萬金幣的高額入城費,都能進入黎明之都,享有最基本的觀光權。
比方說,來自克羅諾斯帝國的小逃犯──非爾,他就正在一間酒吧裡看天花板,為自己的辛苦錢默默哀悼。
三天前的離奇遭遇,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今天光是繳個入城費,他全身財產就少了十分之一,再想到申請身份的金額,他就更欲哭無淚,幫他弄身份的接頭人是個非常難搞的角色。
如果蓋亞伯爵沒垮臺的話,他的小少爺書僮頭銜還能幫襯一下,但現在他的逃犯處境十分尷尬,也沒有別的路可走,接頭人絕不會放過這點,他已經有被坑錢的心理準備了。
「小非爾,你還需要考慮嗎?一百萬金幣成為一個合法的黎明人,沒有比我更划算的價碼了,這還是看在我們曾共事一主的交情上。」坐在非爾對面的男人雙手交疊在桌沿,手邊是一份整齊的文件,代價一百萬金幣的中立區公民文件。
這是一個斯文白淨的中年人,金髮服貼、眼神深邃,從頭到腳都打理的一絲不苟,打從非爾認識他這十年來,他都是同一個模樣,尤其是那一身漿挺的繡金袍子,似乎永遠都不會產生皺摺。
難道這混蛋是隻殭屍嗎?非爾在腦中惡意的吐嘈著,但他很快就回神過來,此刻絕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必須先亮點籌碼,否則荷包可就要被人剝光……不!一百萬金幣把他的荷包先姦後殺也沒有。
「海爾森,不是我信不過你,說起來我還該感激你,這三年都是你引導我的逃亡路線,我今天才能逃進黎明之都。」非爾嘻皮笑臉,接著卻話鋒一轉:「只是,你身為蓋亞伯爵信賴的管事之一,負責伯爵在黎明之都的產業都十年了,現在伯爵垮臺,你的日子還是過得很舒服嘛!應該不差這點小錢吧?」他沒繼續說下去,海爾森是個聰明人,絕對能聽懂他的潛臺詞……
老伯爵垮臺,你管事海爾森卻一點事也沒有,根本就是內鬼。
「從小你就像隻小狐狸,每次我看見你都會年輕幾歲。」海爾森瞇著一對鷹眼,換了更舒服的姿勢:「你是不是想接著說,如果你沒在一定時間內發出自己平安的消息,你的哪個朋友就會在帝都告發我呢?哦~說不定你朋友手上還握有什麽對我不利的證據呢。」
非爾繼續嘻皮笑臉,沒答腔,海爾森也從容的微笑著,兩人乍看之下還真像一對忘年之交,就只差乾杯加熊抱了。
沒有哪個騙子看起來會像騙子,他們都很明白這個道理,也都明白對方的狡猾,非爾是否真的掌控證據?海爾森是否真的有恃無恐?他們彼此都不能確定,但接下來的發展,卻遠超非爾的預期。
「不二價,但……」海爾森將文件往前一推,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可以讓你先欠著。」
非爾沒有馬上收起文件,而是靜靜觀察海爾森的每個表情,試圖找出對方的破綻,但他失望了,海爾森無懈可擊,表面看起來還是像他的忘年之交,就連神態語氣都悠閒的令人火大,所以他只能靜靜等著,等著海爾森的下文。
他足足等了二十分鐘,才等到海爾森突兀的讚許:「我果然沒挑錯人,如果你是覺醒者也就算了,只是個沒有心力的普通小子,三年的流浪逃亡足夠證明你的韌性與耐心,現在也表現出及格的才智和反應,我想,你也許能勝任這個工作。」
「工作?」非爾微微皺眉,他直覺自己似乎踏進了一個設好的局,但海爾森沒給他時間繼續思考,直接從懷中取出一枚徽章,放在桌子中央。
徽章只有一個指節大小,以六芒星為背景,核心處交錯著一道縱橫,筆直的蒼劍為縱、微曲的銀杖為橫,組成了一個別緻的修長十字。
十字貫穿了整枚徽章,每個細節都篆刻的十分傳神,除了精巧的工藝外,似乎還蘊含著某種非爾不明白的力量。他只是單純望著徽章,蒼劍的銳利鋒芒就刺痛了他的雙眼,銀杖更是令視覺浮出了重重疊影,逼的他立即轉開視線,緊盯著海爾森的鷹眼不放。
「真理之劍、虛空之杖,這是真貨還是……」非爾沒有說完,因為他也覺得自己的問題實在很蠢,先別說有幾個人敢仿造這枚特殊徽章,光是剛才他的眼睛遭殃,就能驗證九成真偽了,剩下的一成是海爾森從不開玩笑,這枚徽章百分百是真貨!
「有點見識。」海爾森直視著非爾的藍瞳,一字字地說:「是的,這的確是彌賽亞學院的『蒼銀十字』,真巧,我們現在離學院也很近呢。」他的微笑弧度半點沒變,但非爾已經笑不出來,滿腦子都塞滿了彌賽亞學院的輝煌。
在亞特蘭世界裡,恐怕很少人不知道彌賽亞學院,還有它背後涵蓋的特殊意義。
如果黎明之都是希瓦大陸的耀眼星辰,那麼,彌賽亞學院就是這顆星辰的核心,學院建構在一座六芒星狀的浮島上,浮島位於黎明之都正中央,從高空往下俯瞰,浮島與黎明之都的六角形輪廓完美契合,彷彿是黎明掌中的璀璨鑽石。
事實上,要是沒有這顆鑽石,黎明之都也不會存在。
打從生命誕生以來,這座浮島就是個無解之謎,它始終漂浮在原處,比最悠久的精靈種族還要更古老,據精靈族遺留的文獻記載,浮島隱藏著亞特蘭世界的終極祕密,也因此,浮島一直都是傳說們爭奪的要地,內部的地盤割據隨時都在變化,直到千餘年前,這個平衡才被一位傳說徹底顛覆……
蒼銀的彌賽亞。
蒼劍與銀杖是彌賽亞的獨特印記,分別代表她手中的真理之劍和虛空之杖,她進浮島不到七天就擊敗了當代所有的傳說,直接把他們通通請出門,把浮島當作是自己家,還在上面建設一座大規模的學院,並以她自己的名字命名,專門培育覺醒者。
弔詭的是,當學院步入正軌之後,彌賽亞就宣告失蹤,這件懸案在當時轟動了整個亞特蘭世界,光是尚待考證的流言就有十幾種版本,直到今天學者們也沒吵出個結果。時光流轉,距離彌賽亞失蹤已滿千年,既使如此,千年間也沒有任何一位傳說趁機進入浮島,傳說們彷彿有種無聲的默契,任憑彌賽亞學院自由發展,眼看它一步步鑄造出今日的輝煌。
千年來,彌賽亞學院成為覺醒者菁英的集散地之一,他們不只將希瓦大陸的黎明湖改造成今天的黎明之都,同時也培養出許多優秀新血,這些畢業生的足跡踏遍整個希瓦大陸,與兩大帝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還出過六位傳說。
非爾想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忍不住將目光擺在徽章上,他很好的掩飾了心中渴望,就像單純在欣賞一件工藝品,但他種種舉動都逃不過海爾森的鷹眼。
海爾森沒說什麽,只是笑吟吟的拿起帳單,留下了公民文件和蒼銀十字,就轉身準備離開,這讓非爾終於坐不住了,連忙起身問道:「你……你就這麼走了?」
「小非爾,接下來要怎麼做還需要我提醒你嗎?」海爾森頭也沒回,語氣卻多了些揶揄:「有了黎明人的身份,你在克羅諾斯帝國等同已經除罪,帶著這枚蒼銀十字,你就有彌賽亞學院的入學資格,這可是培育覺醒者的第一學府……哦~對了,今天剛好是三年一度的入學日,世上巧合還真多呢。」
非爾閉上雙眼,心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海爾森說的每一個字,他早就清楚了,曾混過貴族圈的他,甚至比一般人還要更清楚。
彌賽亞學院只會釋出九十九枚蒼銀十字,每一枚都珍貴無比,曾出過六個傳說的覺醒者菁英學府,誰不想進去?
對普通人來說,成為覺醒者等於一步登天,別說彌賽亞學院了,哪怕請個有經驗的覺醒者老師都是夢想;而那些有大把資源造就覺醒者的上層階級,蒼銀十字也人人搶破頭,一個個都想送自家子弟去彌賽亞學院鍍金,學習效果還算次要,反正回家再請個厲害老師就好,在學院多累積點人脈才是真的。
但非爾更明白一件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這頓下午茶根本會把一個人給撐死!巧合?他會在這個時間點來到黎明之都,完全都在海爾森的計畫之中!以現在的狀況,他就像一隻狐狸踏進了陷阱,而且是明知陷阱都想跳的欲望深淵,還好,他趕在海爾森離開座位前清醒過來,咬牙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的工作是什麽?」
「很好,看來我們的小非爾還沒被『巧合』砸昏頭。」海爾森回頭拍拍非爾肩膀,朝忘年之交又邁進了一步:「到了需要你工作的時候,我會主動通知你,在那之前,好好享受彌賽亞學院的生活吧。」他說完便悠閒的離開了,只留下面無表情的非爾。
非爾獨自歎了口氣,慢慢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現在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天真,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海爾森確實對他虛構的「證據」不痛不癢,要是他剛才做了錯誤的決定,下場就是成為冰冷的屍體。
蒼銀十字平躺在桌上至少過了五分鐘,酒吧的人只要沒瞎都看見了,到現在竟沒有一個人出手奪取,海爾森更是直接離去,這證明整間酒吧全是海爾森的人,他心中強烈的違和感足以證明這點。
海爾森離開之後,酒吧就變得很安靜,靜的讓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裸女,吸引了各種危險的視線,從吧臺到酒客,人人都盯著他瞧,就連正在窗邊疊積木的小女孩都給他一個甜笑,笑的他毛骨悚然。每個人都讓他感覺到濃濃的不安,這份不安跟三天前他遇上覺醒者強盜的狀況極為類似,該不會……整間酒吧都是覺醒者吧?
此時,一聲陰冷的男嗓拂過非爾的耳畔,這是一個接近催促的提醒,不知從哪裡來,卻一點不漏地鑽進非爾的耳中,化為他背脊的冷汗。
「小子,你的下午茶時間結束了,把桌上兩樣東西收拾好,接下來是海爾森為你安排的散步時間。記住,在我的視線內你是安全的,不過如果你待會散步到不該去的地方,我會負責替你收屍,嗯……不保證全屍。」
「你是誰?」非爾沒看見誰對自己說話,只得對空氣問了一句,一邊乖乖收起公民文件和蒼銀十字,他的聲音比蚊子還小,但對方明顯神通廣大,恐怕連他的心跳聲都能聽見。
他猜對了。
「鑑於你今天散步的終點,我勉強算是你未來的畢業學長,一名七曜覺醒者。我最擅長把人玩成屍體,但只要你遵守我的散步規則,我們就能文明點。」
「七曜……」對方的自我介紹令非爾完全傻眼,人家不但是覺醒者,還是比祕銀覺醒者更上一層的存在,那個海爾森到底還有多少底牌?
「現在,散步開始。」七曜覺醒者很乾脆,直接下了第一道指令:「出門左轉後直行,我會跟在你後面,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不准回頭看。」
非爾只得乖乖照辦,直到他踏出酒吧,整間酒吧才回復了常態,吧臺的酒保繼續調酒,圓桌的酒客們繼續划拳,窗邊的小女孩又開始堆她的積木,而這一切非爾自然是看不見了,他正看著前方,順著格陵蘭大道一路往前,完全遵守七曜覺醒者的散步規則。
大道上人潮來來往往,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但非爾的冷汗反而更多了,他用屁股想也知道,這段前往彌賽亞學院的路絕不好走。海爾森的能耐再大,在龍蛇混雜的黎明之都裡面,也等於是汪洋中的孤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己口袋裡炙手可熱的蒼銀十字,將會是風暴的源頭。
彌賽亞學院的入學一向只認徽章不認人,一般而言,帶著蒼銀十字前往黎明之都的預備生,他們的家族都會準備一些覺醒者庇護,以免蒼銀十字在半路被劫掠,相對地,黎明之都也存在一批狼群,專門挑選弱小的獵物狙擊。
非爾的步伐越來越抖,今天還有誰比他更弱小的嗎?這不用屁股想也知道了,他這艘孤舟想不翻船,也只能依靠後面的七曜覺醒者來掌舵,可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酒吧裡明明有十來個人,海爾森偏偏只派一個人來當水手?而且還離開的那麼悠閒,好像準備去哪遛狗一樣,說起來,現在他不就正被人「溜」著走嗎?
「右轉,直走。」
七曜覺醒者的聲音再度響起,非爾也再度準備照辦,可這回他只辦了一半,就發現事情有夠難辦。是啊!他是右轉了,卻根本無法直走,而且得花大力氣才能忍住髒話,他眼前是一面堅挺的磚牆,直走就是撞牆,人家擺明找他碴!
關於這點,七曜覺醒者也很直接:「你直走,還是我收屍,你有一秒時間考慮。」
一聽到「收屍」這個字眼,非爾完全不需要考慮,眼睛一閉就撞下去了,詭異的是他居然撞了個空,反倒是聽見鞋底「喀啦」一聲,感覺像踏在一個酥脆的東西上頭,害他差點絆倒。然而,當他重新睜開眼睛時,他就真的倒在地上了……是被嚇的,嚇的鞋子都掉了一隻。
這隻鞋子卡在一具乾屍裡,他那一記「無心左腳」讓乾屍的腹腔支離破碎,這具乾屍乾的很徹底,灰白碎屑混在一塊,就像被碾壓的薯片,腹腔殘片散的滿地都是,完全分不清哪些是器官組織,哪些又是血肉骨幹。
就算非爾在墓地打過工,也差點把下午茶全吐出來,他從沒見過這麼驚悚的乾屍,死相離奇不說,屍體臉上的表情也異常恐懼猙獰,彷彿死前看見了極為可怕的東西。
非爾匆忙撈起了鞋,胡亂地往光腳上套,而在他腦中羊群奔馳的空檔裡,七曜覺醒者也沒催促他,只是平淡地說:「人的眼睛常會說謊,你看見的牆不過是小小的幻術,倒是你那一腳害我損失了一具素材,看在這只是個祕銀垃圾,我就原諒你一次。」
「牆是幻術?這個屍體是……覺醒者?」非爾看看腳旁酥脆脆的乾屍,又看看眼前空無一人的巷弄,一時反應不過來:「被你幹掉的?你是什麽時候……」
「不是我?難道會是被你踩死的嗎?」七曜覺醒者冷笑,明顯不想浪費時間解釋:「如果你不想跟他一樣,鞋子穿好就快跑吧,我的耐性很差,時間很貴,這是最後一次提醒你,不要再讓我說一遍。」
七曜覺醒者的死亡通牒比什麽都有用,非爾一聽立刻快快跑,還管人家怎麼死的啊?自己活命最重要,同時他也明白,為什麽海爾森離開的那麼悠閒了。
雖然他是個覺醒者文盲,對七曜覺醒者的殺人手法沒看更沒懂,但能在幾個呼吸間幹掉一個祕銀覺醒者,哪怕他再不懂,也理解了七曜跟祕銀的巨大差距,但他沒繼續想下去,人家威也不是自己威,反正他只管把人家當活命指南針就是了,只要安全踏進彌賽亞學院,人生就贏一半了。
心理建設完畢,非爾的前進速度一下子快了兩倍,他順著七曜覺醒者的指示在巷弄間轉來轉去,前後一共遇上五次堵截,他的應對也一次比一次更上手,因為他只負責跑而已,剛好這又是他最擅長的部份,不上手還真說不過去。
人要跑路一定得看路,七曜覺醒者在他背後隔空殺人,他次次都沒錯過,但這不代表他就能看懂了。
有時是彎弓搭箭的射手自爆成血肉嘩啦啦、有時是舞刀弄劍的戰士被地面冒出的血手扯回老家,至於脆化成灰白乾屍的敵人,非爾也不知道他們又是哪根祕銀蔥,反正全被秒殺,死相一模一樣。總之,這個七曜覺醒者果然最擅長把人玩成屍體,戰鬥方式簡單迅速、直接有效,間接表明是不喜歡麻煩與花巧的傢伙。
非爾有看照樣沒懂,但他可不敢多問,更不敢回頭,他敢做的只有繼續快快跑,周圍的鬼哭神號跟他沒有半點關係,眼看彌賽亞浮島越來越近,他彷彿就看見未來的一片光明燦爛,比本源賦予他的「真實之眼」更真實一萬倍,讓他一顆青春心都快沸騰了。
是的,這名七曜覺醒者已成為他心中最好的參考範本,人家也是彌賽亞學院出身,要是他畢業後的實力有人家的一半,光給貴族當保鏢就發了,平常想運動就去獵補魔獸,想渡假就騙騙學費,今天心情好當傭兵,明天心情差當強盜……
就這樣,靠著一顆青春沸騰心,非爾堅決跑完了這場馬拉松,危險半點沒有,汗倒是流了不少,現在他已經出了巷弄小道,踏上格陵蘭大道的彼端,遵照七曜覺醒者的指令開始用走的。
再往前一百公尺,便是通往彌賽亞浮島的傳送陣,按照慣例,他只要將蒼銀十字交給陣前的傳送師,再擺個帥氣姿勢往傳送陣一站,從此邁向人生勝利組。
青石鋪成的大道早已淨空,路旁滿滿的群眾,每逢三年一度的彌賽亞學院入學日,浮島底下的六座傳送陣都少不了觀望的人潮,這是黎明人一項不成文傳統,彌賽亞學院是黎明之都的驕傲,踏進傳送陣的每一個預備生,只要沒死在成長過程中,未來都可能成為黎明之都的磐石。
圍觀的黎明人中,大多數的目光都充滿期許與狂熱,其中,也不免有跟非爾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眼神裡夾雜妒忌與欣羨,面對突如其來的一切,非爾所能做的也只有直視前方,維持表面的平靜罷了。
他一顆心跳個沒完,畢竟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只是個不知道明天在哪的帝國逃犯,海爾森指頭一勾,就把他這枚棋子勾上了雲端,擺在黎明之都最醒目的舞臺。
「小子,你是否覺得這段路比你想像的還輕鬆?是否覺得自己突然很有存在感?」
七曜覺醒者譏嘲的語調使非爾一僵,他知道人家始終在自己附近,或許混跡在人群之間,或許就在自己身後不遠,連同這一路上的傳聲,都可能是自己有聽沒懂的某種覺醒者能力。
「路程輕鬆的連暖身都不算,是因為我們沒遇見其他七曜,遇見的機會也微乎其微。」七曜覺醒者似乎很滿意非爾的老實,難得多解釋了幾句:「除非有私仇,否則也沒哪個七曜會那麼無聊,去挑戰彌賽亞學院的底限,當然,這個潛規則不包括一些無知群眾和祕銀垃圾。」
非爾乾笑幾聲,事實上,他也算在無知的一群,不過他想想也就明白了,要是彌賽亞學院沒有制定一些潛規則,萬一奪徽章的是七曜覺醒者,除了那些身世家底雄厚的名門望族,恐怕也沒多少人能安全抵達學院。至於七曜覺醒者口中的「祕銀垃圾」,則是在潛規則之外,學院要傳達的意思十分明顯:你家連祕銀覺醒者都搞不定,根本沒資格持有蒼銀十字。
「能獲得海爾森的青睞,你可能也算某種天才,雖然我看不大出來,至於你那過剩的存在感,給你一個忠告。」七曜覺醒者冷哼一聲,繼續說:「在成為真正的強者之前,天才什麽也不是,世上每年出生的天才不知有多少,但有一大半,尚未成長起來就夭折了,剩下的一小半,其中七成終生無法成為強者,褪色的天才光環將會成為他們一輩子的夢靨,比普通人活的更痛苦。」
這番忠告讓非爾狠狠洗了個三溫暖,別說別人看不出來,非爾自己都沒感覺自己哪裡天才了,他想海爾森恐怕是眼睛不大好,但無論背後的真相如何,現在最後的一百公尺也走完了,悠揚的鐘聲迴盪在黎明之都,象徵著又一枚蒼銀十字回歸彌賽亞學院。
傳送陣近在眼前,非爾手上的蒼銀十字也交了出去,神色木然的傳送師沒表示什麽,只對他做出一個「請」的僵硬手勢,接著就把蒼銀十字鑲嵌在傳送陣上,蒼銀色的光粒從陣心飄灑而出,在非爾的藍瞳間閃爍不定,彷彿也像一張無聲的邀請函,邀請他踏進覺醒者的世界。
踏上傳送陣的非爾沒有回頭,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想問那位七曜覺醒者一個問題,他有種直覺,今後他們可能會再見面。
「我欠你一次,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非爾還是不敢回頭,還是只能問空氣,他也不奢望七曜覺醒者會回答自己,他太弱小,弱小的連人家口中的祕銀垃圾也不算,但七曜覺醒者卻笑了,這是一個不太冷的笑,除了笑聲之外,他還得到了一個答案,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要是你在學院遇到一個叫血腥艾碧絲的女人,幫我轉告她……洛奇,來了又走了。」
「洛奇?」
非爾還想再確認,傳送陣已經啟動了,蒼銀光束直指向天,與刺目的豔陽交錯為十字,銜接在彌賽亞浮島的一角,在這短暫又璀璨的一刻,無數黎明人仰頭凝望,跟過去每道蒼銀十字一樣,沒有誰能夠論定,這道蒼銀十字能否再造就一個傳說。
人群之中,一個裹著灰斗篷的男人斜倚在牆角,正對著天空的蒼銀十字遙遙舉杯,他的斗篷破舊不堪,指間的酒杯卻精緻透亮,如果有個懂酒的人經過,一定能輕易認出杯中的血腥艾碧絲,如果那個人剛好是非爾,一定能輕易認出男人旁邊的小女孩。
「你今天說的話比平常還多,吃壞肚子了啊?」小女孩邊疊積木邊問。
男人笑笑,沒說話。
「你覺得海爾森挑的小鬼怎麼樣呢?」小女孩也笑了,她笑得很甜,就像她在酒吧看非爾的時候一樣。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一隻雛鷹未來能否翱翔藍天,從牠初次振翅的模樣就能看出來。」男人一飲而盡,酒杯憑空消失,人也跟著消失無蹤。
小女孩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她沒有隨男人離開,因為她的積木已經疊好了,這會正學著男人剛才的姿勢斜倚在上面,長長的小積木比她還高兩倍,像根沒有支點的彩色小旗竿,引來周圍一陣側目,讓她十分滿足。
「怪不得洛奇會喜歡,這個姿勢真的又帥又舒服。」
XXX
在小女孩又帥又舒服的同時,傳送完畢的非爾正在發呆,他整個人跌坐在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一切。
眼前除了樹還是樹,甩甩頭再看,樹!閉眼十秒再睜眼,還是樹!接下來,當深層深呼吸、自己甩巴掌……等各種手段都用過之後,他的臉就比樹還綠了。
是的,他不是在作夢,這是一個有很多很多樹的地方,簡稱:叢林。
蒼鬱的巨木根根林立,遮蔽了大部分的天光,地面上,各種不知名的草葉糾纏蔓延,被風吹的沙沙作響,風中瀰漫著厚重的濕氣,不時錯落著各種鳥雀蟲鳴,放眼望去一片綠世界。
「彌賽亞學院……嗎?」
媽的最好是!非爾抱著腦袋,將整顆頭埋在膝蓋以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也是暫時不用看見樹的好辦法,這些天殺的樹害他智商都快變負的了。
經過短暫的羊群奔馳後,他的腦袋慢慢冷卻,但殘酷的現實並沒有任何改變,至少,旁邊那棵樹上的蟬從未停止高歌,提醒他身在叢林。
這是一隻健康的蟬,從非爾一傳送到叢林牠就唧唧叫個沒完,同時,這也是一隻囂張的蟬,牠唧唧叫了半天,忽然以一個瀟灑的姿勢降落,最後在非爾的黑髮上打滑。然而,當非爾把蟬撥到地上準備補幾腳時,才赫然發現,這隻蟬不只是健康加囂張而已……
「菜鳥,歡迎參加入學式。」蟬說完又唧了一聲,唧出了非爾的慘叫,慘叫的大意是:這隻蟬不正常啊啊啊!
「等你叫夠之後,我們再開始吧唧,『唧』是本蟬的語助詞,別介意唧。」蟬用兩根後肢直立,兩根前肢抱胸,充分展現了一隻蟬的專業與從容,看樣子也很習慣人類的慘叫。
「唧?」非爾止住了慘叫,多虧他最近接二連三的倒楣經驗,他勉強維持了一個人類的尊嚴,開始衡量著適當的措辭:「呃……蟬……蟬老大,您剛才說什麽?我們要開始什麽?」
「當然是開始今年的入學式唧。」蟬很滿意非爾的稱謂,歡快的唧道:「你挺尊重魔法生物的唧,是個好人唧。」
「魔法生物?」
非爾點點頭,據說某些特殊的覺醒者都能用心力創造魔法生物,以前在貴族圈他也有看過幾隻魔法貓狗鳥之類的寵物,這隻蟬是另類了點,但也讓他稍微放心,他還以為自己傳送失敗,被放生到哪個無人島去了,原來真正不正常的不是這隻蟬,而是彌賽亞學院哪!
拜託!這怎會正常呢?
他還記得,按照小少爺書架上的主流學院劇情,入學式應該是要馬上進學院,結交些狐群狗黨、選修幾門
花瓶課程、認識幾個超強老師、邂逅學院X大美女、籌劃曖昧的課外教學……才符合未來波瀾壯闊的學院人生啊!等等!難道說……
「蟬老大,我……該不會保送進『園藝系』吧?」傳送沒失敗,周圍又一狗票樹,非爾暫時也想不到別的可能了。
「你把彌賽亞學院當成什麽了唧?我們沒這種沒用的系唧!這裡是彌賽亞大人從前開闢的次元之一,叫做『翡翠次元』,解釋起來你也不懂唧,反正你就當今年入學式的場地就行。」蟬老大唧唧糾正完,又一本正經的說:「別浪費時間了唧!你別亂動,我們先來做個體檢唧,這是標準程序。」
蟬老大似乎很趕時間,牠說完也不理會非爾的一堆問號,直接從複眼投射出一濛銀色光暈,將非爾整個人籠罩在內,絲絲點點的銀芒彼此交錯、流動,逐漸溶進他的皮膚,在他體內形成一層輕薄的冷霧,帶給他一種飄上天的詭異錯覺。
體檢很詭異,非爾很聽話,他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小心萬分,就怕影響到體檢結果,哲人不只一次提醒世人,在任何一門領域,起跑點都很重要,不過他一點也不擔心。
就算搞不懂蟬老大「體檢之光」的原理,但那個「洛奇」不是說過嗎?海爾森既然看中了自己……也許!應該!可能!萬一!自己真的是多少年一出的天才那該怎麼辦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蟬老大遲遲不說話,準天才非爾足足憋了十來分鐘,才終於忍不住想驗明自己的天才正身:「蟬老大,那個……我怎麼樣?」
「體質一般唧,毫無基礎唧,本蟬看三遍,一無是處唧。」以上就是蟬老大的報告內容,還附帶一個免費調侃:「欸~你的蒼銀十字是哪個鄉下暴發戶花錢買的唧?」
作為一個起跑點滑倒的夢碎少年,非爾已經沒說話的心情了,倒是蟬老大收了體檢之光,給予他善意的安慰:「雖然這對你的入學式很不妙唧,但學院對你們這種平凡的非覺醒者,還是有些保障措施的唧。」
「很不妙?保障措施?」非爾臉色瞬間白了,蟬老大的話總給他一種莫名的危機感:「請……請問您說的入學式到底要幹嘛?」
「幹嘛?當然是『蒼銀掠奪』唧!」蟬老大邊唧邊跳腳:「你沒看招生簡章嗎?每枚蒼銀十字都有附帶一本的唧!你是在增加本蟬的工作量唧!本蟬都快下班了你知道嗎?今天下班有聯誼你知道嗎?聯誼有母蟬你知道嗎?……」
蟬老大抱怨不停,非爾一聽才反應過來,他心中忙著詛咒不負責任的海爾森,一張陪笑臉卻像個蟬知己,好像自己也是隻魔法生物似的,就只差一起唧唧唧而已。最後經過一連串的鞠躬哈腰,外加他口袋裡的那顆裸鑽,一屁股坐在裸鑽上的蟬老大,才勉強將「蒼銀掠奪」說明一遍。
所謂的蒼銀掠奪,是彌賽亞學院鑑別預備生的手段,簡單來說,就是將學院預備生集體傳送到一個獨立的小次元,彼此掠奪對方的蒼銀十字,掠奪過程沒有任何規則,唯一的限制是時間,三天之後,所有的預備生會被強制傳回學院。
在這三天,必須攜帶個人專屬的蒼銀十字,它內部的機制會主動紀錄預備生的一切行動,成為學院評估預備生潛力的資料,學院將會參考這份資料,決定未來分配給學生的資源多寡,重要性不言而喻。
非爾聽的心中發毛,彌賽亞學院這招確實夠狠,藉由預備生的競爭過程,從思維慣性乃至於武力程度,都可以了解個大概,其中最致命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學院給的暗示十分明顯,預備生掠奪的蒼銀十字越多,未來就能在學院得到更多成長資源,可以想像,預備生的掠奪行為只會比規則更狠,要是裡面瘋子多點,恐怕會死不少人。
關於非爾一向最擔憂的小命,收了賄賂的蟬老大再次賜予善意的安慰:「你這屆還算是好的唧,上屆的傳送機制出了差錯,所有預備生都被傳到流砂次元的一個小小綠洲,一下子就殺的亂七八糟唧,不到一小時就提早收工唧!上上屆是琥珀次元,那次剛好相反唧,琥珀次元大的離譜唧!每個預備生跑了三天都碰不到人,最後拖了半個月才草草結束唧……」
「再請教蟬老大,您之前說的……學院給非覺醒者的保障措施是什麽?」非爾冷靜掐斷蟬老大的歷屆回顧,那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保障措施才是他活命的關鍵,畢竟很多預備生家世顯赫,人家在家裡蹲都能蹲成覺醒者,打個噴嚏他就要擋風了,跟他們玩蒼銀掠奪簡直跟自殺沒兩樣。
「唉!沒看簡章的菜鳥就是麻煩唧!」裸鑽上的蟬老大換了個坐姿,耐著性子解釋:「為了打好每個學生的基礎,學院一向只收祕銀級以下的預備生,而為了保障你這種平凡廢柴唧,所有預備生的心力都會被蒼銀十字壓制在相同水準,懂唧?」
「可是我……」非爾無奈極了,別說什麽祕銀級了,非覺醒者的自己肯定是「零級」啊!保障措施有跟沒有一樣。
「你急什麽急?有我下班急嗎?唧唧哼!」蟬老大沒好氣的繼續唧:「剛才本蟬融進你體內的能量,可以讓你在三天之內,暫時成為祕銀級覺醒者,簡稱『三天覺醒者』……」
「融進我體內的能量?啊!你是說體檢之光可以變覺醒者的那個性力?」非爾恍然大悟,總算有撿回半條命的微弱安全感了。
「是心力!還有!你說什麽體檢之光唧?別瞎掰蠢名唧!那是本蟬把蒼銀十字的能量釋放到你身上,待會還要幫你轉換成心力,這比搭訕母蟬還累的唧!」蟬老大氣的語速狂飆:「你再無知下去,本蟬就不用下班了,你到底還要不要心力唧?礙於學院的『非覺醒者加分模式』,本蟬不能教你怎麼使用心力唧,所以我們趕快弄完你才能趕快自己瞎摸唧!這也包括在學院評分範圍的唧!」
「我明白了,請務必幫我成為那個……三天覺醒者!」非爾毫無糾結,就算名稱很貧弱,當個「偽祕銀級」的三天覺醒者,也總比「零級」的平凡廢柴好太多了,再說非覺醒者還有加分模式,只要逃三天沒死,他也算是某方面的贏在起跑點了。
如此這般,趕逃命跟趕下班的一人一蟬快速達成共識,之前溶進非爾體內的銀芒頓時起了變化,從飄渺的光霧凝成了水銀般的奇異能量,也讓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心力的奧妙。
新生的銀色心力以心臟為起點,流淌於血脈之中,隨著心力在體內的循環展開,他的感官、體質也跟著飛速提昇,種種不明所以然的奇異感受,令他沈浸在一種玄之又玄的意境,連蟬老大嘮叨的唧唧聲都沒聽見。
「該說再見了唧!本蟬要去聯誼活動了唧!有了這顆裸鑽,本蟬今天一定要讓那隻母蟬也裸唧!你聽見了沒?本蟬下班了唧!」
蟬老大唧了半天看非爾沒反應,牠再也按耐不住對下班的強烈欲望,匆匆從口器吐出非爾的蒼銀十字與一把匕首,就與屁股下的裸鑽一同遠走高飛,將非爾放生在原地。
非爾依然靜止不動,唯有銀色流光在體表若隱若現,蒼銀十字與匕首插在他身前的泥地,污穢與鋒芒並存,密林之上,最後一抹黃昏已被雲霧吞噬,蒼銀掠奪的第一日,雨和夜同時降臨。
.
序章 星夜
今夜的星星很亮,真的很亮。
亞特蘭世界的哲人曾說,這些星星就像一個又一個的傳說,既使大部分的星星都距離遙遠,甚至早就死亡,卻依然能閃耀它獨有的光芒,明亮的彷彿接近永恆。
故事的光芒是否也能接近永恆?這點似乎連哲人都不能確定,非爾不是哲人,但現在他很確定,無法永恆的一定是人,就像他附近的一堆死人一樣,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這片荒野到處都是屍體,完整的、不完整的、介於兩者之間的,冷的、熱的、溫度剛剛好的,基本上各種類型都有。多虧曾在墓地打零工的經驗,非爾對死人沒太大的恐懼感,這對他躺在死...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