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巴掌之後

曹俊彥

寫一本書，畫一本書，出版一本書，因為書會到處流通，到處去交朋友，所以很自然的會有一些迴響，從很客氣的讚美到很誠懇的討論。這些迴響是除了稿費或版稅之外，作者很重要的「收入」。

迴響是不可預期的，不可能像稿費，在出版甚至寫作前就先定一個數字。也不像版稅一般，可以定一個規則或標準。版稅可以藉由努力推介而提高。迴響可得等待讀者，讀過你的書，有所感，並且有意願「行動」去表現他的「迴響」。這個「行動」包含打個電話，傳個簡訊，寫個短文，和作者約個會以及頒個獎等等。

《曹俊彥的私房畫》是我很早就想做，並且也多少已經動手寫，或畫了一些的畫，可是也常常想到，它是否有出版價值？總覺得，好像只是個人的一些「八卦」，別人會有興趣嗎？後來承蒙游珮芸女士，積極的計畫將它編入mini & max 叢書，還投入時間採訪、錄音、撰稿。我不能讓她一頭熱，便找時間，努力回憶童年的圖像，用粗糙但誠懇的墨線，慢慢的畫出來。在畫圖中引起更多的回想，並且，發現這樣的寫作，不只是趣味八卦的表

白，如果把焦點放在「說自己的故事，為台灣歷史的細節補白」，那麼這本書就好像比較「偉大」起來了，而出版這本書的目的：「請大家在為孩子說故事的時候，別忘了也說自己的故事。」就更清楚了。

這本書第一個迴響是李公元打來的電話，他說很精彩哦！什麼時候出版下一冊呀！總不能讓我們停在你被打了一個耳光的畫面呀。五、六十年前的那一個巴掌，雖然很疼，但總算有人給予同情。

有一天到中華民國兒童文學學會開會，會後和王金選步行回家，一面走一面聊天，畫畫的人，聊圖畫的事情是很自然的，他問我關於前輩畫家金潤作的情形，並談到如果再看到當年在市立圖書館延平分館那幅百合花，是不是還能認得。我就重新描述一次當時那一幅畫給我的印象。走著走著，快到家的時候，金選才從他的背包取出一本很重的精裝書，是國立歷史博物館印製的《金潤作畫集》，他讓我看看畫冊裡有沒有在圖書館裡看到的那一幅？我們在人行道上，一面走著一面翻著，裡頭畫百合花的畫共有四幅，都不是當初看到的那一幅。金選把這本畫冊送給我，上面有金潤作的年表，我可以慢慢看。真感謝王金選，要送書給我，怕我太重了，所以等走到我家巷口才給我，真是細心又貼心。

書一出版就有三個演講的預約。第一個是台中小大莊女士，透過玉山社約的，那一天我摻雜著書中寫到的和書中沒寫的，關於我個人的一些小故事來說，以能夠引起大家回想他們自己的故事為主要訴求。每次一談書中有寫的部分，就有小大的會員幫忙宣布，這一段在書中的哪一頁，這表示她不但全部讀完了，而且記憶力超好，連第幾頁都記住了。

那一天正好是徐素霞老師在台中個展開幕的日子，就順道前往祝賀。在看畫展的時候，接到珮芸的電話，說日本來的四位大學教授，看了《曹俊彥的私房畫》想要訪問我的大哥。電話中得到大哥首肯之後，就和他們相約在士林捷運站，因為大家都是初識，怕在車站人來人往不易相認。想不到他們人手一冊《曹俊彥的私房畫》，就像以前中國大陸文革時期，大家手舉《毛語錄》搖著一般的姿勢，相當醒目，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大哥已經八十六歲了，一向待客極為誠懇，還特別打電話叫女兒買水果、備茶點，並協助泡茶款待客人。四位教授分別來自東京、大阪、深谷和濱松，他們共同研究的題目是戰前日本殖民地的教育狀況。陪著他們，我聽到一些以前大哥沒說過的事，譬如大哥就讀太平國小的級任老師是日本人佐藤老師，曾經在帶他們去爬山時，經過台灣人的墳地，特別帶他們去讀墓碑上的文字，告訴他們要記得自己是台灣人。在殖民政府一心想把台灣人皇民化的時代，有這樣的小學老師是很稀奇的。又說到，他和另一位同學，在不知天高地厚的狀況下，想要去考當時大部分是日本子弟讀的北商時，這位老師特別撥出課外時間，義務給予加強，而終能考上。在北商的台灣人學生，會有與日本人一較高下的意識，學長對學弟不瞭解的功課，或是不會游泳等，都會義務而且嚴厲的給予指導。當時台灣的一般家庭怕危險，都禁止小孩到水邊嬉戲，大哥會游泳，就是讀北商時台灣籍學長教的。

隔了一個月，玉山社又來電，又有日本人看了《曹俊彥的私房畫》這本書，想訪問我，這一次指名是要和我見面。我很好奇的想知道是哪些內容引起他們的興趣？

當天，本來以為對方人生地不熟，所以約定在他們下榻的飯店大廳見面。但是因為臨時有事，怕趕不及，只好勞動他搭捷運到離我家較近的車站相會。

我趕到車站時，才想起來，忘了相互約定服飾的特色，初次見面，在人多的地方恐怕不易認出來。結果，在來去匆忙的旅客中，發現有人靜靜站著，而且身上穿著是日本傳統服裝「著物」，非常顯眼，接著，看他手提兩個袋子，其中一個上面平放著一本《曹俊彥的私房畫》，只有紅、白、黑三色的封面相當吸睛。當我還在對他的服飾感到驚奇的時候，他已經認出我的白髮朝我走過來，並且用很北京腔的華語跟我打招呼了；我還在四處搜尋他其他同行的日本朋友，他笑著告訴我只有他一人，笑臉上短短的鬍子在嘴邊一翹一翹的，很有喜感。

他的名字是鈴木常勝，鈴木的日本發音正好類似台語的「輸輸去」，可是他的名字卻正好取常勝。雖然統統輸了到頭來還是勝利者，真是很有意思的矛盾。因為他只懂得中國的普通話，這種由台語發音帶來的趣味，可能不太容易解釋。

鈴木先生很客氣，那一天的午餐他搶著作東，還帶來幾樣很特別的禮物。包括一條京都織品的圍巾，一件日式背心，一尊人偶，是日本戰國時代公主打扮的博多人形。更特別的是兩本書，都是他演紙芝居經歷的故事。原來，他二十五歲的時候，就在大阪市的巷弄裡推著腳踏車，打著拍板，演紙芝居，賣糖果、仙貝、麥芽糖，後來，到中國去學華語學針灸，還提著紙芝居到北京、青島、上海、紹興、陀山、廈門、廣州、昆明、蘭州、酒泉、敦煌、延安、延吉、土魯番、烏魯木齊等地做個人演出。

那一天，說是他來訪問我，後來都是我對他好奇的問了許多事情。原來他來台灣不只一兩次，而且還在台灣學了氣功。現在他以針灸為主業，每週在固定時間到大學講課。那一天，他還帶了他常常演出的紙芝居畫片來。可惜場所不太方便，不然就可以請他表演。

這本書除了哥哥姊姊們的共鳴和修正的意見之外，還有這麼多意想不到的迴響，真是很特別的經驗，所以寫下來和大家分享。要是有機會的話，很想邀常勝，再到台灣和大家談談紙芝居。因為我覺得紙芝居，對小朋友來說是不錯的東西。而這一本《青澀歲月》則是對於第一個迴響的回應，「那個巴掌之後」的續集⋯⋯。

那個巴掌之後

曹俊彥

寫一本書，畫一本書，出版一本書，因為書會到處流通，到處去交朋友，所以很自然的會有一些迴響，從很客氣的讚美到很誠懇的討論。這些迴響是除了稿費或版稅之外，作者很重要的「收入」。

迴響是不可預期的，不可能像稿費，在出版甚至寫作前就先定一個數字。也不像版稅一般，可以定一個規則或標準。版稅可以藉由努力推介而提高。迴響可得等待讀者，讀過你的書，有所感，並且有意願「行動」去表現他的「迴響」。這個「行動」包含打個電話，傳個簡訊，寫個短文，和作者約個會以及頒個獎等等。

《曹俊彥的私房畫》是我...

序 那個巴掌之後 曹俊彥 ─── 3
第一部 再談「綠地」
手工照相打字 ─── 22
兩部「獨輪車」 ─── 27
廣告與美育 ─── 30
李大哥 ─── 34
菁桐坑 ─── 36
礦場寫生 ─── 38

第二部 小小東方中學，海納各路人馬
胖教官 ─── 47
三哥的讀書怪招 ─── 48
認真的校長和好老師 ─── 52
搗蛋鬼 ─── 53
各路人馬 ─── 54
五光十色的中華路 ─── 63
剪影攤 ─── 69
空中飛舞的錄音帶 ─── 72
昏頭昏腦的走過交通繁忙的大街 ─── 74
差一點淹死 ─── 78
親近大師 ─── 82
會咬肚皮的零用錢 ─── 87
靠近中山北路的新家 ─── 92


第三部 台北師範藝術科
名落師山，單刀赴會 ─── 99
註冊清單和「棉被王」 ─── 105
傳說 ─── 112
初嚐住校生活滋味 ─── 116
自修時間 ─── 117
規律的作息中，自由發展 ─── 118
吃飯生 ─── 122
伙食委員與廚房革命 ─── 127
八顆鹽炒花生 ─── 135

第四部 我們這一班
牽手事件 ─── 143
「藝鐘」響叮噹 ─── 146
紅短褲 ─── 147
足球、水球、泥巴球，推著時代的巨輪前進 ─── 152
裝褲：沙場狂奔 ─── 157
校內的小畫展 ─── 161
東拼西湊，裝神弄鬼的化妝晚會 ─── 167
我的社團活動 ─── 171
裸體畫 ─── 180

第五部 等待孵出來的老師蛋
國語的壓力 ─── 190
十指練功難上難 ─── 195
觀摩與試教 ─── 198
附小的美術教室 ─── 199
集體出差 ─── 202
四大金剛 ─── 203
勝利女神 ─── 207
包下一個小學 ─── 209
拚命教，努力考 ─── 211
毛骨悚然的暗夜 ─── 215
野溪裸浴 ─── 217
赤腳小天使 ─── 220
揹著蚊帳，去旅行 ─── 226
各奔東西之前 ─── 228

附錄 母親的教育事功 ─── 232
後記 我是幸運的，希望你也是 游珮芸 ─── 248

序 那個巴掌之後 曹俊彥 ─── 3
第一部 再談「綠地」
手工照相打字 ─── 22
兩部「獨輪車」 ─── 27
廣告與美育 ─── 30
李大哥 ─── 34
菁桐坑 ─── 36
礦場寫生 ─── 38

第二部 小小東方中學，海納各路人馬
胖教官 ─── 47
三哥的讀書怪招 ─── 48
認真的校長和好老師 ─── 52
搗蛋鬼 ─── 53
各路人馬 ─── 54
五光十色的中華路 ─── 63
剪影攤 ─── 69
空中飛舞的錄音帶 ─── 72
昏頭昏腦的走過交通繁忙的大街 ─── 74
差一點淹死 ───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