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記

某君昆仲，今隱其名，皆余昔日中學校時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漸闕。日前偶聞其一大病，適歸故鄉，迂道往訪，則僅晤一人，言病者其弟也；勞君遠道來視，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補矣。因大笑，出示日記二冊，謂可見當日病狀，不妨獻諸舊友。持歸閱一過，知所患蓋「迫害狂」之類。語頗錯雜無倫次，又多荒唐之言；亦不著月日，惟墨色字體不一，知非一時所書。間亦有略具聯絡者，今撮錄一篇，以供醫家研究。記中語誤，一字不易；惟人名雖皆村人，不為世間所知，無關大體，然亦悉易去。至於書名，則本人愈後所題，不復改也。

七年四月二日識

一

今晚，很好的月光。我不見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見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發昏；然而須十分小心，不然，那趙家的狗，何以看我兩眼呢？我怕得有理。

狂人日記

某君昆仲，今隱其名，皆余昔日中學校時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漸闕。日前偶聞其一大病，適歸故鄉，迂道往訪，則僅晤一人，言病者其弟也；勞君遠道來視，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補矣。因大笑，出示日記二冊，謂可見當日病狀，不妨獻諸舊友。持歸閱一過，知所患蓋「迫害狂」之類。語頗錯雜無倫次，又多荒唐之言；亦不著月日，惟墨色字體不一，知非一時所書。間亦有略具聯絡者，今撮錄一篇，以供醫家研究。記中語誤，一字不易；惟人名雖皆村人，不為世間所知，無關大體，然亦悉易去。至於書名，則本人愈後所題，不復改也。

七年四月二日...

▲狂人日記 ───── 009
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別人吃了，都用著疑心極深的眼光，面面相覷……
　
▲祝福 ─────── 029
對於魂靈的有無，我自己是向來毫不介意的，但在此刻，怎樣回答她好呢？
我在極短期的躊躕中，想，這裡的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卻疑惑了，
或者不如說希望──希望有，又希望無。
　
▲幸福的家庭 ──── 057
目送著她獨自煢煢的出去；耳朵裡聽得木片聲。
他想要定一定神，便又回轉頭，閉了眼睛，息了雜念，平心靜氣的坐著。
他看見眼前浮出一朵扁圓的烏花，橙黃心，從左眼的左角飄到右，
消失了；接著一朵明綠花，墨綠色的心……

▲肥皂 ─────── 071
她有時自己偶然摸到脖子上，尤其是耳朵後，指面上總感著些粗糙，
本來早就知道是積年的老泥，但向來倒也並不很介意。
現在在他的注視之下，對著這葵綠異香的洋肥皂，可不禁臉上有些發熱了，
而且這熱又不絕的蔓延開去，即刻一逕到耳根。
她於是就決定晚飯後要用這肥皂來拚命的洗一洗。

▲高老夫子 ───── 091
他不禁向講臺下一看，情形和原先已經很不同；半屋子都是眼睛，
還有許多小巧的等邊三角形，三角形中都坐著兩個鼻孔，這些連成一氣，
宛然是流動而深邃的海，閃爍地、汪洋地正沖著他的眼光。

▲孤獨者 ────── 107
親手造成孤獨，又放在嘴裡去咀嚼的人的一生。而且覺得這樣的人還很多哩。
這些人們，就使我要痛哭，但大半也還是因為我那時太過於感情用事……

▲傷逝 ─────── 145
依然是這樣的破屋，這樣的板床，這樣的半枯的槐樹和紫藤，
但那時使我希望，歡欣，愛，生活的，卻全都逝去了，只有一個虛空，
我用真實去換來的虛空存在。

▲離婚 ─────── 177
我是有冤無處訴……自從我嫁過去，真是低頭進，低頭出，一禮不缺。
他們就是專和我作對，一個個都像個『氣殺鐘馗』。

▲長明燈 ────── 195
就因為那一盞燈必須吹熄。你看，三頭六臂的藍臉，三隻眼睛，
長帽，半個的頭，牛頭和豬牙齒，都應該吹熄……吹熄。
吹熄，我們就不會有蝗蟲，不會有豬嘴瘟……

▲兔和貓 ────── 213
假使造物也可以責備，那麼，我以為他實在將生命造得太濫，毀得太濫了……
造物太胡鬧，我不能不反抗他了，雖然也許是倒是幫他的忙……
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別人吃了，
都用著疑心極深的眼光，面面相覷……

▲狂人日記 ───── 009
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別人吃了，都用著疑心極深的眼光，面面相覷……
　
▲祝福 ─────── 029
對於魂靈的有無，我自己是向來毫不介意的，但在此刻，怎樣回答她好呢？
我在極短期的躊躕中，想，這裡的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卻疑惑了，
或者不如說希望──希望有，又希望無。
　
▲幸福的家庭 ──── 057
目送著她獨自煢煢的出去；耳朵裡聽得木片聲。
他想要定一定神，便又回轉頭，閉了眼睛，息了雜念，平心靜氣的坐著。
他看見眼前浮出一朵扁圓的烏花，橙黃心，從左眼的左角飄到右，
消失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