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親的冷血相待,摯愛的殘酷背叛,
磨光了她敢愛敢恨、稜稜角角的性子。
重生而來,看透世情人心之餘,
她再不要被情愛蒙蔽了心眼,絕不再白活一遭……
父親的冷情自私、祖母的硬心捨棄,讓她的心也狠了起來,在皇后姨母的庇護下,一步步精心設計,讓仇敵自食惡果,卻也讓她懷疑起為了愛連命都捨了,值得嗎?
在他眼中,她素淨直挺的背影,
像極了一束溫和卻倔強的玉蘭花……
文創風192《嫡策》3+封 董無淵◎著
寬縱與血腥,嬌寵與殺戮,親緣與敵人,父親與小人……
這些本不應該相提並論的啊……
但父親賀琰無能,外厲內荏,薄情寡義,目光短淺,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不是一個好丈夫,更做不來一個好情人,
母親因為他含怨而死,長公主應邑也因為他飲毒酒而亡。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前世的她,不也是因為對愛的癡執而落得香消玉殞的淒慘下場。
皇后姨母教她——「蒙蔽了眼睛的愛並不能完全稱作是愛,
那是偏執與愚蠢,若要愛人,首要愛己。
這世上的傻姑娘們太多了,妳要學得聰明一點才好。
可又不能太聰明,太聰明了,少年郎們便會敬而遠之了……」
那麼,那個總是藉機對自己示好、
膚色白皙、眉目淺淡的少年郎……六皇子,她可以相信嗎?
作者簡介:
董無淵,川蜀人士,自小喜舞文弄墨,又喜述事陳情,常一唱三嘆。故終懷滿心坎坷,幾許輾轉,寫下《嫡策》一書,以慰初心。
章節試閱
第四十一章
馬車踢踢踏踏地過了順真門,再拐過皇城,往雨花巷去,行昭心裡頭複雜極了,她想見到舅舅與哥哥,但也想見到賀琰,想最後一次踏入臨安侯府的門廊。
她說不清楚為什麼,理智告訴她最好別這樣做,可情感卻讓她鬼使神差地想去賀家看看。
人的情感與喜怒,又哪裡會是自己能夠掌握的,怎麼可能由簡單的對錯來評判?
賀琰無能,外厲內荏,薄情寡義,目光短淺,且能將對方祈的厭惡轉嫁到行景的身上,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不是一個好丈夫,甚至不是他一向引以自傲自詡的好族長。
行昭輕輕合上眼,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想去看看他,看看將母親如願逼死後,他過得是否如意。
面對應邑,她是完全地幸災樂禍,就怕應邑不夠倒楣。可到了這裡,她卻心酸異常。
人啊,人啊……
蓮玉陪在行昭身邊,覷了覷小娘子的神色,溫聲笑著開解。「您這次去就當去瞧瞧三姑娘吧,欣榮長公主好不容易去臨安侯府一趟,三姑娘還急急吼吼地托欣榮長公主給您帶話,她養在深閨,曉得個什麼事也不那麼容易的,可見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行昭沒說話。
人的心思在反覆回轉,馬車卻只會沒頭沒腦地往前衝。
雨花巷離皇城不算遠,不一會兒馬車就停了,外頭響起行景沙沙的喚聲——
「阿嫵,快下來!」
少年的語聲不像昨日那樣有氣無力,顯得中氣十足,像是緩過來了。
行昭望著直直垂下的馬車簾幕,靛青的顏色能讓人安寧,垂下眼瞼,輕輕挑開簾子,便見著了行景濃眉大眼的一張臉,站在其後的方祈已經刮了一臉的鬍髯,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大約是鬍子擋住的緣故,西北曬人的陽光被在方祈白白淨淨的臉上沒有留下太多的印跡,劍眉入鬢,星眸似劍,嘴角翹翹的,似笑非笑的模樣,看起來既痞又雅。
行昭笑起來。想了想也沒下馬車,扶著蓮玉站在馬車前廂,佝著身子。衝方祈深深地福身。
「得嘞,人到齊了,阿嫵還是回馬車上坐著吧!」方祈笑呵呵地大手一揮,看了看天色,翻身上馬走在最前頭。
行昭又坐回了車廂裡頭,將布簾撩開一條縫,十幾個老爺們騎著馬走在前頭,聽後頭的馬蹄聲和車軲轆劃在地上的聲音,想來還有人跟在後頭,也有幾輛車隨行,裡面裝的是什麼行昭就無從猜起了。
方祈這一番陣勢大,明兒就能叫全定京的人都曉得,自個兒都出宮了,說不準還能叫皇帝也知道。
武將出征歸來,妹夫家卻告訴他自家妹妹病亡了,做舅爺的面過聖後,第二天就帶著人馬主動去府上拜訪。多麼寬宏大量啊,多麼知理曉事啊,多麼以大局為重啊,皇帝就喜歡這樣的臣子。
行昭一路都在胡思亂想,給自己找事做。
沒隔多久,行昭就聽見了熟悉的雙福大街上鬧鬧嚷嚷的聲響,又隔了會兒,馬車就行得慢慢悠悠的了,外頭有翻身下馬的俐落聲音,行昭揪了揪襦裙,深深吸了幾口氣,再緩緩呼出來,手漸漸放鬆下來,剛睜開眼,就聽見了白總管的聲音——
「侯爺在正堂候著舅爺多時了,原以為您能過來用晚膳的。」
「是嗎?皇上下的命,要我守著托合其,我也不好怠忽職守不是?一邊是臨安侯一邊是聖命,我只好先辦完皇上的吩咐,才空出閒來拜訪拜訪臨安侯,侯爺莫不是嫌我來晚了?」方祈笑著道,邊說邊將韁繩交給蔣千戶。
未待白總管說話,先吩咐蔣千戶。「去!臨安侯府的馬廄是個好的,連餵馬用的白豆都是精選出來的,咱們人來蹭茶,馬來蹭食,你帶著這幾匹馬往馬廄走。我記得馬廄就在碧波湖旁邊是吧?」最後一句是在問白總管,歷代臨安侯的別山書房可是也在碧波湖旁邊啊。
白總管額角泛起冷汗,連忙陪笑。「哪兒用得著麻煩幾位大人,讓咱們府裡頭的小廝牽過去就成了。」
「我的馬,尋常人也能碰?」方祈眉角一抬。
白總管心頭一哽,索性不爭這朝夕了,讓人牽過去就牽吧,他沒這膽子和這活閻王強嘴,眼神瞥到立在方祈身後的行景,餘光裡還有停在三丈外的那輛華蓋青幃馬車,笑著揚聲喚來丫頭,轉了話頭。「月巧!快去扶四姑娘下車!」又躬身讓出一條道來,語聲哽咽。「大郎君,您快去正堂吧,侯爺日日夜夜都念著您,昨兒個聽人說您回來了,激動得不得了……」
行昭帶著冪籬矜持地扶著蓮玉下車的時候,正好聽見這一句。她抬頭一看,行景臉色晴暗不明,囁嚅了幾下唇,想說些什麼,卻到底沒開這個口。
行昭心頭嘆了嘆,氣質和婉地衝白總管輕輕頷首。
白總管立時垂下眼瞼,將頭佝得更低了,身子側得更開了,讓出一條康莊大道來給方祈與行景走,語氣恭敬地同行昭說話。「是回正院看看,還是回榮壽堂去瞧瞧太夫人?三姑娘如今身子有些不好,今兒個估摸著是見不著了。」
果然,拿出對付她的那套方法,來對付行明了!不讓行明與她接觸,也不讓行明在別人面前露面,太夫人壓制小輩的招數只有這麼一個,卻不得不讓人承認,這很管用。行昭心裡默默記下一筆。
青幃帽擋著臉,白總管看不清賀四姑娘的神色,卻能聽見小娘子清冽的聲音——
「去正院。這個時候了,太夫人要不在誦經,要不已經準備睡下了,做小輩的不能不知趣。」行昭邊說,邊帶著蓮玉和蔣明英往裡走。
方祈往這頭瞧了瞧沒說話,輕笑一聲便往正堂走。
行景看著妹妹挺直了脊背的背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又想起過會兒要見的那個人,心裡愈加的沈甸甸,見方祈越眾而出,在原地愣了片刻,便跟了上去。
從二門走到正院,這條道是行昭走慣了的,行昭低著頭看自己一步一步邁出的步子,心裡紛呈雜亂。賀琰並不想見她,所以白總管才會直接請她往別處走,到這個時候了。賀琰還是罔顧親緣,只想一心一意地把危機解除再言他物。
人啊人,行昭心頭哂笑,也不知道是在笑她將才的不知所措,還是在笑她無端湧上來的那股不知名的情緒。
竹影重重,前面領路的小丫鬟還留著頭,齊劉海服服貼貼地巴在額上,手裡提著兩盞燈籠戰戰兢兢地走,要不是挨人近了,要不就是離人遠了,臉都很生,看上去還是新進來的小丫頭。
母親的死,也讓臨安侯府的整個局勢都重新發生了改變吧。
行昭邊走邊胡思亂想,月巧跟在後頭,幾度想要越過前頭的蔣明英和蓮玉,卻都被人擋了下來,等行昭到了正院,在將被打掃過,光影綽約的黃花木太師椅上落了坐。蓮玉去奉茶,蔣明英低眉順目地立在後頭時,這才找到機會衝上前去,月巧壓低了聲音說話——
「四姑娘可還記得我?」語氣十分急切。
行昭抬頭,神情平靜地瞧了瞧,隔了會兒才點點頭。
月巧頓時喜上眉梢,眼神波光粼粼地直閃,順勢一哭便跪在了地上。「難為四姑娘還記得奴婢……大夫人去了後,正院的人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先是連門都不讓出,再是發賣的發賣,杖責的杖責,得虧奴婢機靈,才躲過一劫又一劫,可奴婢家裡人就沒這麼幸運了,老子娘都被發配到了莊子上。您就看在奴婢原先侍奉過大夫人的情分上,將奴婢討到宮裡頭去吧,奴婢一定像服侍大夫人一樣服侍著您!」
行昭平靜的神色漸漸發生了變化,跟看傻子似地看著月巧。
那日,賀琰發威,將她箍在小苑裡,將大夫人拖到正院裡頭,滿院子的人都看著,除卻黃嬤嬤拿刀衝出來,其他的沒一個敢動。她不求養的奴才是死士,但是他們也別求事過之後,她還能像保住黃嬤嬤一樣,為她們殫精竭慮!
月巧還在耳朵旁邊唸,行昭頓生起無力感,揮了揮手,蔣明英就讓人把她拖下去了。
旁邊沒了聒噪,行昭抬起頭來打量著正院來,掛著白絹素縞,手一摸,小案方桌面上一塵不染,看看犄角旮旯裡,也不見塵埃,連放在高几上的那盆西府海棠,雖然過了花期,早就謝了,可是葉子還長得蔥蔥郁郁的……看起來是日日拾掇了的。
誰讓人來打理的?太夫人?二夫人?還是賀琰?
行昭從裡間走到外廳,手一寸一寸地撫過母親睡過的羅漢床,到正院裡每一張桌面椅背,再到母親常常坐下的那張搖搖椅,行昭想哭極了,母親好像還在這裡,她的氣息還留在這裡,溫溫柔柔的纏纏綿綿的,怯生生的。
行昭久久地,沈默不語地站在暖閣裡面,點著的蠟燭燃盡了一半,順著邊流下來的蠟淚凝在半道上。
蓮玉跟在行昭身後,不敢勸也不想勸,一屋子的傷心濃稠得讓她沒有辦法張嘴。
好像隔了很久,又好像才過一刻鐘,窗櫺外頭響起了極規律的「叩叩」的聲音,行昭猛然抬頭,正好見到賀琰佝著頭,彎著腰,挑開正院的竹簾子,緩步進來。
一件靛藍粗麻長袍拖得長長的,頭髮拿玉冠束在一起,身形頎長挺拔,面容細膩白皙,一點也不像一個年逾不惑的男人,果然是定京城裡赫赫有名的美男子。
賀琰一抬頭,小娘子瓷娃娃一樣的木訥的模樣便直直撞入眼簾,一雙杏眼大大的,小鼻子挺挺翹翹的,秀美且溫柔,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方福。
「阿嫵……」賀琰清了清嗓子,邊站直起身,邊笑著朗聲一喚,他並不知道,這兩個字裡其實是帶了些微不可見的試探與討好。
恰逢其時,九井胡同裡傳過來一聲拉得悠悠長長的打更聲,木槌在銅鑼上敲了三下,打更人的聲音嘹亮清揚,長長的一句「小心火燭」,便堪堪壓過了賀琰的那一聲輕喚。可行昭還是將那句「阿嫵」,聽得清清楚楚。
呵,原本像咬青杏那樣的酸又直直地湧上了心頭、喉嚨、舌尖、眼眶裡。好澀呢,澀得讓人眼眶又熱又癢,含著的那泡淚在裡頭直打旋,橫衝直撞地想衝出來。
至少賀琰並沒有不想見到她,行昭突然想到這……
人啊人……
行昭當真怕極了這樣的情緒,怕極了和賀琰單獨相處的光景。
他是她的父親,寬縱她,喜愛她,會笑著問她如今是在學柳公權還是在臨顏真卿,會拿大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腦袋,再輕聲一笑,可他也是那個當著她的面,逼她的母親將毒藥一飲而盡的那個人,也是罔顧她的眼淚與撕心裂肺的吶喊,一意孤行的那個人。也是斥責她的哥哥,背棄她的母親,毀掉一個家族的那個人!
父親與弑母宿敵,又怎麼能劃上等號呢?
寬縱與血腥,嬌寵與殺戮,親緣與敵人,父親與小人,這些……這些本不應該相提並論的啊。
親眼看著賀琰無力的神情,行昭猛然發現,任何一種單純的恨,都沒有摻雜著猶豫與遲疑的怨恨來得更讓人心生絞痛。
她索性心一橫,壓下眼瞼,死命地闔上。頷首低頭又深屈了膝,她抿嘴笑著同賀琰溫聲行禮。
「阿嫵給侯爺問安,久不見侯爺,您可還好?將才從二門到正院裡,那片竹林又長得蔥蔥郁郁的了。等到了盛夏,又能成一片蔭來。風一吹過來,正院裡頭還能嗅到竹香味,也能聽見窄長竹葉打在風裡的聲音,您說這種撲簌簌的聲音比雨打芭蕉的聲音還要好聽……」一股腦兒地急急地說話,到最後,行昭都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些什麼了,話在嘴裡嚥不下去吐不出來。
聽那頭沒聲音,她艱難地抬起頭直視賀琰,賀琰的瞳孔是深褐色,看起來專注極了。她渾身陡然放鬆下來,輕笑道:「您同舅舅的話說完了吧?正院阿嫵也瞧過了。今兒個來得不妥當,二嬸也沒拜訪,太夫人也沒拜訪,只是天色也晚了,阿嫵也該回宮了。」
既然面對面時還會掙扎,那乾脆就逃開吧,就當一回懦夫,就這一次,屈從於內心的矛盾與妥協。
話音一落,蔣明英便行在了前頭——她要去馬車上備好物什,行昭垂眉斂容跟在後頭。
「阿嫵,妳等等,父……我有話同妳講。」賀琰的聲音飄飄渺渺的,見行昭的步子頓了下來,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向白總管使了眼色,白總管便帶著僕從魚貫而出,壓低聲音向著蓮玉與蔣明英吩咐。「妳們也先出去,在府外的馬車上等也好,在偏廂等也好,若是不放心,候在遊廊也可以……」
蔣明英神情淡漠,卻是話中帶笑。「今兒個溫陽縣主出來,皇后娘娘本來是不許的,這個時節最容易染暑氣,奴婢怕奴婢一脫了身,溫陽縣主就不舒……」
賀琰衝蔣明英一擺手,止住了她的話頭,眼神卻直直盯著行昭,輕聲地在留她。「只用一會兒,不到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妳就回去吧……」
蔣明英蹙了眉頭,想起來皇后的吩咐,正準備張嘴,卻聽見小娘子稚氣卻低沈的聲音——
「蔣姑姑,蓮玉妳們先出去。」行昭手蜷在袖裡攥成一個拳,卻神色平靜,語氣堅定。
蔣明英眉間蹙得愈緊,蓮玉輕嘆一聲,眼神在賀琰與行昭身上來回打量,想了想,終究屈膝福身拉著蔣明英往外走,順道湊近低語道:「咱們就守在外頭,您想想,方都督還在這兒呢。」
蔣明英神情一鬆,被蓮玉拉著走出房門,往回探了幾眼,這個沈穩牢靠的女官到底忍不了了,靠在廊柱上,輕呢一語。「小小年紀,我看著都心酸得很。」
蓮玉緊緊抿住嘴唇,看著透出暖光的蓮青色窗櫺,心裡沒著沒落的。
門「嘎吱」地關上了,行昭眼瞧著頂天的那扇門在地上劃過一道圓潤的弧度,最後一絲縫也不留,關得死死的,心提起來又放下,賀琰要同她說什麼?威嚇?拉攏?還是……
行昭頭痛欲裂,她想思考,她想理智地分析,卻沒有辦法將心沈下來,她在以最惡劣的態度揣測她的父親,多麼可悲啊。
「以前太夫人住在正院裡,哦,是妳祖父還在的時候,我每次一過來就能嗅到濃濃的藥味,太夫人年輕的時候身體不好,藥不離口,湯不離手。麻黃發汗,利水消腫;桂枝解表,止痛溫經;白芷散寒,祛風通竅。大抵是久病成醫,在太夫人床前侍疾久了,尋常藥材的藥效我也能一口唸出來,每回在太夫人床頭背誦這些的時候,太夫人就摸摸我的腦袋,然後什麼也不說。」
賀琰望著擺在高几上的那尊粉彩繪花鳥花斛,眼神動也不動,邊說邊坐靠在了左側的太師椅上。
出人意料之外的開場,讓人摸不著頭腦,行昭輕輕望向她的父親,一張笑臉卻看不清神色。
「太夫人常常生病,卻也每天拖著病體來問我學問,從《論語》考到《史記》,背結巴了一次,她就拿竹篾子打我手板……」賀琰輕笑著,拿手比了一個寬出來,給行昭看。「就這麼寬的竹篾子,打在我手上,聲音又響又脆。我且不敢哭,因為太夫人是躺在床上伸出個身子來打我,每打一下,我便抽一下,她也咳嗽一聲,咳得厲害極了,眼睛裡都是紅的,臉卻是刷白的,看起來既可憐又可悲。我知道這是因為賀現,是因為住在正院東偏廂的那個崔姨娘,太夫人在爭一口氣,她不比別人弱,所以她也不許她的兒子比別人弱。」
行昭低頭,沒有出言打斷,父親和女兒講述這樣的場面,其實是不體面的。說起來,現在的賀家哪兒還有什麼體面可言啊……
賀琰長長嘆出一口氣,從輕聲地笑,慢慢地笑出了聲。「所以我拚命地讀書,拚命地想討他的歡心,太夫人告訴我,等站到高處了,別人一抬頭就能看見你時,他自然也把你放在心上了。至於怎麼爬高,太夫人沒有告訴我,我卻在想,只是因為賀現是那個女人肚子裡面出來的,他便不用拚命地爬,就有人看見他。我卻要拚出一條命,放下面子和尊嚴,放下我的夢想,放下我心尖上的女人,去求方老將軍,去求皇帝,去求各式各樣的人,才能讓他看見我。」
他是誰?
應該是老侯爺吧。
「為什麼一定要讓他看見?」行昭壓抑住喉嚨裡將將萌芽的辛辣。「您受到的苦與痛,您便讓您的兒子、您的女兒、您的女人一一地再嘗一遍?母親不是您中意的人,母親不是個能和您琴瑟和鳴的女人,母親沒有討您的歡喜,所以她就該去死嗎?
「母親占著臨安侯夫人的位置,而那個女人想要,您為了圓您少時的夢,所以母親就該去死嗎?
「您放下的尊嚴,您丟掉的夢想,就一定要靠別人的犧牲來完成嗎?
「您將您受到的不公平與辛酸,再照搬原樣地帶給別人,您以為您這樣就是撿起來了您曾經丟掉的尊嚴了嗎?不,您將您的尊嚴與夢想丟得越來越遠,這一次,不是別人讓您丟的,是您自己親手丟下的!」
行昭手心直冒汗,睜圓了一雙眼,直瞪瞪地看著低垂首的賀琰,聲音從一開始的低吟,到最後的扯開了喉嚨尖厲出言,眼眶裡的淚變成湧上喉頭的腥甜血氣,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渾身在發抖、在發僵,甚至她耳邊發嗡,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面對何人。
賀琰是在開脫嗎?要嘛一刀兩斷,斬斷所有瓜葛,要嘛做過了就忍下。
君子做不成,至少也要做一個光明磊落的小人吧!
第四十一章
馬車踢踢踏踏地過了順真門,再拐過皇城,往雨花巷去,行昭心裡頭複雜極了,她想見到舅舅與哥哥,但也想見到賀琰,想最後一次踏入臨安侯府的門廊。
她說不清楚為什麼,理智告訴她最好別這樣做,可情感卻讓她鬼使神差地想去賀家看看。
人的情感與喜怒,又哪裡會是自己能夠掌握的,怎麼可能由簡單的對錯來評判?
賀琰無能,外厲內荏,薄情寡義,目光短淺,且能將對方祈的厭惡轉嫁到行景的身上,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不是一個好丈夫,甚至不是他一向引以自傲自詡的好族長。
行昭輕輕合上眼,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想去看看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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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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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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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九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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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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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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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九章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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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狗屋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日期:2014-06-13ISBN/ISSN:9789863283119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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