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心有靈犀

　　雙至聞聲看去，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華衣男子，生得斯文儒雅，眉眼間一派爽朗之氣，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林老夫人嗔了他一眼：「沒個正經，給拓兒看笑話了吧。」

　　來人正是林老夫人的獨子，林之雲。

　　林之雲驚訝看向石拓，道：「就石拓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他還會笑話我？」

　　石拓掃了林之雲一眼，面無表情。

　　「人家笑話你還需要說出來嗎？有你這般丟臉的嗎？」林老夫人沒好氣道，自己的丈夫分明不拘言笑，兒子卻狡猾多話，都不知在哪裡學來的，人家當文官的，哪一個不是斯斯文文，說話客客氣氣的，就偏偏自己的兒子長得雖然斯文溫雅，性子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林之雲無所謂地笑了笑，在石拓對面的椅子坐下，視線落在雙至臉上：「這位就是表弟妹了吧，哎呀呀！剛剛真是失態了失態了。」

　　雙至盈盈起身，給林之雲行了一禮：「表哥。」

　　林之雲起身回敬一揖：「表弟妹客氣了。」

　　雙至微微一笑，覺得這位表哥大概是整個林府中唯一對自己沒有敵意的人了。

　　「年前聽爹說你要成親了，我還真不敢相信，哪家姑娘肯這麼委屈自己嫁給你這顆石頭，嘖嘖！表弟妹，妳當初肯定不知道要嫁的人是他吧。」林之雲笑咪咪地問雙至。

　　雙至怔了怔，沒想到林之雲竟然和自己有同樣的想法，石拓就是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不過她可不敢表示自己萬分同意他的話，只是對林之雲報以一笑：「成親之前，我已經是見過石拓了。」

　　林老夫人不大滿意地看了雙至一眼，覺得這女子應該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哪裡有姑娘家未成親先見了夫君的。

　　他們雖是知道石拓成親了，但因為心中仍有芥蒂，自然沒有問過石拓娶的是哪家姑娘，而石拓想當然也沒有那麼詳細在信中介紹過雙至的家世。

　　林之雲笑道：「表弟妹也是普靖城人士？」

　　「和石家是世交吧，令尊是商賈？」林老夫人接口問道，語氣有些輕蔑。

　　雙至不以為意笑道：「家父並非商賈，福家和石家確實是世交。」

　　林老夫人眼角一揚：「福家？妳姓福？」

　　雙至點頭，微笑道：「是的，舅母。」

　　林之雲頗有興味地看著林老夫人，然後對雙至道：「據我所知，普靖城似乎有好幾戶福姓人家，表弟妹，妳可聽說過八城風味館？」

　　石拓挑眉，不明盯著林之雲。

　　雙至端雅淺笑：「如今正是家兄在打理。」

　　林老夫人突然臉色微變，直直盯著雙至。

　　林之雲猛地站了起來：「冒昧問表弟妹一聲，令尊大名可是福滿多？」

　　雙至盈盈一笑：「原來表哥識得家父？」

　　林之雲和林老夫人交換了個眼色，彼此眼底都有些愕然，林老夫人除了驚愕還有一絲澀意。

　　「福家太祖當年被視為天下第一智者，與我們林府有些淵源，所以才冒昧問表弟妹，想要確定一下。」林之雲的語氣仍帶了一些試探。

　　雙至笑道：「太祖爺辭官還鄉，早已不是天下第一，且早已辭世多年，如今我們福家子孫哪裡還能承得起太祖爺的聲名。」

　　聽雙至說完，林老夫人已經睜大眼，說不出話了。

　　林之雲愣了片刻，隨即大笑出聲，連聲道：「好！好！好！」

　　雙至納悶，不知林之雲好的是什麼，轉頭狐疑看向石拓，石拓也是莫名其妙的看著林之雲。

　　林老夫人很快淡定下來，喚來管家，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管家聽完，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拓兒，時候也不早了，今天中午便在這裡留飯，也好等你舅舅回來，你舅舅許久不曾見你，想也是有許多話要與你說的。」林老夫人笑著道。

　　石拓略思片刻，答應了下來，他也想讓舅舅見見雙至，不要對雙至存有任何偏見。

　　雙至卻頓感奇怪，雖然林老夫人掩飾得很好，但她卻能感覺的出似乎林老夫人對自己的態度軟和了許多。

　　石拓既然答應了留飯，林老夫人便讓人把午飯安排在花廳。

　　「時間尚早，你們兄弟二人有什麼話就到書房去說，我也好與雙至到花園去走走。」林老夫人站了起來，對林之雲道。

　　林之雲笑咪咪地答應著。

　　雙至知道林老夫人是示意自己跟上她，她無奈看了石拓一眼，在石拓擔憂的眼神中，與林老夫人離開了大廳。

　　「不知普靖城如今是個什麼光景，我也有許多年沒有回去了呢。」林老夫人和雙至來到後院的花園之中，讓人準備了一些茶點在涼亭，坐下之後，便莫名地感嘆了一聲。

　　「普靖城還是普靖城，沒有什麼變化呢。」雙至笑著道。

　　林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家裡各人都還好嗎？」

　　雙至心裡一頓，這林老夫人問的是石家的各人還是福家的各人？她溫聲回道：「大家都挺好的。」

　　林老夫人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那奴才會善待妳？她連拓兒都能趕出家門的。」

　　這奴才說的是石夫人吧？這話她能答嗎？

　　林老夫人也沒非要雙至回答，很快又轉移了別的話題，幸好都只是一些家常聊天，沒有再問她那麼尖銳的問題了。

　　沒多久，剛剛被林老夫人使出去的管家便來了，對她們一禮：「老夫人，老太爺回來了，正在大廳呢。」

　　林老夫人笑了笑，對雙至道：「那我們去大廳吧。」

　　雙至伸手扶住林老夫人的手臂，林老夫人竟沒有避開只是對她溫和笑著，一起走向大廳。

　　大廳裡，石拓和林之雲和坐在上首的一名兩鬢有些花白，但精神飽滿，身體硬朗精瘦的男子在說話。

　　這應該就是林老太爺了吧。

　　雙至走了出來，對他一禮：「舅舅。」

　　林老太爺目光嚴厲地盯著雙至，淡淡地點了點頭。

　　這是一位精明睿智且很不好對付的老人家啊！雙至心裡暗想著。

　　這位林老太爺並沒有如雙至想像的給她難堪，其實她也知道，林老太爺今日根本是故意避開了石拓，不想接受她的敬茶，如果不是林老夫人使人出去把他找回來，她今日根本見不到這位舅舅。

　　敬茶，吃飯，聊天，一切順利得讓雙至覺得出乎意料。

　　臨離開林府的時候，林老太爺問了她一句：「福家當年的事，妳知多少？」

　　雙至心裡一驚，直覺認為林老太爺所說的當年之事便是與予王有關的那件事，她假裝迷惘問道：「不知舅舅指的是哪件事？」

　　林老太爺淡笑搖頭：「沒事了，你們啟程吧，得閒了再過來坐坐。」

　　回到將軍府，雙至正打算問石拓關於林家的一些事情，誰知剛進屋裡沒多久，軍營那邊便傳話過來，道是有事要石拓過去一趟。

　　石拓匆匆趕去軍營，雙至便回屋裡稍作休息後，便讓紅棉去把杜家夫婦叫過來。

　　杜管事是個身材強壯的中年男子，看起來憨厚老實，做事極認真負責，而杜家娘子是一個長相很普通，幾乎往人群一站便認不出來的婦人，也是一名辦事能力很強的人。

　　「杜管事，我有事想請你幫忙。」在他們行禮之後，雙至沒有廢話，直接開口道。

　　「夫人您有事直管吩咐，小的一定盡心盡力去辦。」杜管事低頭回道。

　　「我想讓你去錫城一趟，打聽一下，究竟為何胡家的人不讓胡夫人回婆家，如果能將胡副將未過世前，胡家對待胡夫人的態度也能打聽個仔細那就最好。」如果胡夫人只是因為被胡家排斥不能回去，而不是另有目的留在將軍府，那麼她覺得她有必要幫胡夫人能夠回到婆家，讓威兒認祖歸宗，如此也算是為石拓報恩，但如果是別的什麼原因，她絕不會讓胡夫人繼續留在將軍府，甚至還擔著掌管將軍府的大權。

　　她知道石拓當初收留這位無家可歸的胡夫人多半是出於對胡副將的疚意和對威兒的同情，根本就沒想過人家寡婦是不是有別的什麼心思，之後的兩年，石拓一直在戰場抗敵，家裡便全數交給了這位胡夫人，這石拓大概是把對胡副將的信任放在了胡夫人身上了。

　　真不知要如何說石拓，男人的心思總是不比女子的縝密，並非雙至敏感對石拓身邊的女人都有意見，而是她真的絕對這位胡夫人並沒有她表面上看來的那麼簡單。

　　胡夫人看著石拓的眼神，讓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杜管事道：「小的明日一早便啟程往錫城。」

　　雙至點了點頭，對杜家娘子道：「杜娘子，這些天妳要多留意胡夫人院裡的丫鬟婆子，看能不能與她們之間交熟幾個，好方便打探事情。」

　　杜娘子道：「奴婢曉得怎麼做了。」

　　雙至讚賞看著他們：「你們都是醒目忠心的人，將來還有許多事情要你們幫我去做呢。」

　　杜家夫婦心裡歡喜，知道夫人的意思是將來掌權之後，會看重他們，兩夫婦對於雙至交辦的事都更用心去打理。

　　「你們先下去吧，杜管事往錫城的盤纏就不要去帳房支了，在我這裡拿吧，香芹，給杜管事支三百兩，到了錫城，該花銀子的地方，就要花，杜管事，明白嗎？」雙至對杜管事道。

　　「小的明白。」

　　杜家夫婦離開之後，雙至看向幾個丫鬟，低聲問道：「讓妳們去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幾個丫鬟對視一眼，香芹回答：「回夫人，奴婢們雖是能打聽出周圍居住的是哪幾戶人家，卻無法打聽其詳細情況。」

　　秋萍氣餒道：「那些丫鬟小廝們的嘴巴實在太緊了，如何哄著誘著都撬不開他們的嘴。」

　　雙至輕笑：「這正是名門世家的規矩，打聽不出實屬常事，妳們也不必懊惱，這周圍都住著些什麼人？」

　　「在街頭和我將軍府各佔半條街的是當朝太子少師的大宅子，對街是鹽運使的宅子，還有一處大宅是空門，裡面沒有人居住。」香芹回道。

　　「難不成全京兆當官的都住這裡了？」雙至挑眉笑著問。

　　「除了還有隔幾條街的林府，這附近沒有其他朝廷大官的宅子了。」紅棉回道。

　　雙至點了點頭，太子少師，鹽運使……這幾位都是不小的官呢。

　　「香芹，年節的時候，太子少師和鹽運使家裡可有使人送禮過來？」雙至問道。

　　香芹道：「送來了，不過並不是特別貴重，都只是一些很平常的物事。」

　　雙至含笑，這太子少師官位比之石拓還要高上一品，他自然無須巴結石拓，大概只是作為左鄰右舍或者同僚之間的一種交好。

　　「香芹，妳明日去帳房支一千兩銀子，給太子少師和鹽運使選些平常的禮物送去，當是回禮，爺過年的時候不在家無法回禮，如今回了京兆，這回禮自然是少不了的，至於其他的，妳照著冊子上登記的，選上相應價值的禮物親自送上門去。」雙至輕聲交代著。

　　「是，夫人。」

※

　　石拓在接下來的幾天都幾乎忙得不見人影，早出晚歸，甚至有兩、三個晚上都宿在軍營，雙至知道他是在準備圍剿山賊的事，心裡雖心疼他這樣辛苦，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而且她最近也要準備開始拿回掌管將軍府的大權，讓一個對石拓心存異心的胡夫人管事，終究還是不能放心，她沒有多餘的閒情來與胡夫人兜圈子了。

　　且說雙至讓香芹去帳房支銀子一事。

　　帳房管事的是一名徐姓男子，年紀不大，大約四十來歲，三角眼鼻子稍微有些扁，一臉的傲慢，那日香芹到了帳房，與這徐管事好聲說明來意。

　　不料這徐管事聽完後只是淡淡掃了香芹一眼：「要支銀子，得有胡夫人的准信，不然小的可不敢隨便拿銀子出來。」

　　跟著香芹一道來的靈蘭不樂意了，提聲道：「這可就好笑了，堂堂將軍府的夫人要支銀子還得問過一個外人，徐管事，你這是什麼理由啊。」

　　徐管事歪著嘴哼了一聲，他早就打聽出來了，爺根本就沒看重這個夫人，如果真的看重了，為何回將軍府的時候也沒讓胡夫人與他們下面的人交代一聲，照他看，這夫人肯定是爺不情願娶回來的，在這家裡必是不會有什麼地位。

　　「兩位姑娘，我也是按規矩辦事，妳們別為難我。」徐管事道。

　　「規矩？你這是哪門子的規矩？將軍府那是夫人在做主，你連主子的規矩都不懂了，你遵的哪個人的規矩啊？」靈蘭言語犀利問道。

第一章心有靈犀

　　雙至聞聲看去，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華衣男子，生得斯文儒雅，眉眼間一派爽朗之氣，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林老夫人嗔了他一眼：「沒個正經，給拓兒看笑話了吧。」

　　來人正是林老夫人的獨子，林之雲。

　　林之雲驚訝看向石拓，道：「就石拓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他還會笑話我？」

　　石拓掃了林之雲一眼，面無表情。

　　「人家笑話你還需要說出來嗎？有你這般丟臉的嗎？」林老夫人沒好氣道，自己的丈夫分明不拘言笑，兒子卻狡猾多話，都不知在哪裡學來的，人家當文官的，哪一個不是斯斯文文，說話客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