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外婆家

母親節快到了，教室裡的同學熱烈討論著要送媽媽的禮物。

「我今年要送媽媽一條繡花手帕……」

「我要送一個錢包……」

「這些都太普通了！我要送媽媽親手畫的卡片 」向來很自以為是的張琴雅把頭抬得高高的說。

「吼，卡片算什麼？我打算捏一個黏土相框給我媽媽呢！」最喜歡跟張琴雅作對的陳元元說。

以為自己最有創意的張琴雅嘟起嘴巴，很不服氣。

其實陳元元不是故意喜歡跟張琴雅唱反調，實在是兩個都是「大聲公」，都很愛發表意見，誰也不讓誰。

陳元元一個轉身，注意到正望著她們發呆的李育芳，連忙問她：「李育芳，你呢？」

沒想到陳元元會忽然把矛頭對準她，阿芳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反應很快的說：「我喔……我就是媽媽最好的禮物呀！」

沒想到李育芳的回答更勁爆，害陳元元呆了半天不知怎麼接嘴。

一旁的同學全都看了過來。幾個男生低頭悶笑著。還有人偷偷說：「這應該是最爛的禮物吧……」

「你們說什麼！」阿芳忍不住瞪過去，眼中露出「熊熊的火光」。

誰不知道李育芳是班上出了名的恰北北（臺語，凶巴巴的意思），可不是好惹的！偏偏就是有不識相的男生，還敢在一旁說風涼話。

「這是什麼禮物呀！哪有人把自己當成禮物的！」

「我媽每次母親節都會帶我回外婆家，那不是給媽媽最好的禮物嗎？」很意外的，阿芳這次還滿有耐心的解釋。

「為什麼要回外婆家？那裡有什麼好玩的？幹麼不回阿嬤家？像我阿嬤家就很好玩，她住在三合院，我都和表哥他們在裡頭玩捉迷藏。」

看陳元元這麼囂張，阿芳也被激起了「戰鬥意識」。

「我外婆家才好玩呢！外婆開柑仔店（臺語，雜貨店），裡頭賣好多、好多的糖果跟泡泡糖，吃都吃不完。」阿芳故意舔了一下嘴巴，那些男生聽得口水都快流下來。

「還有抽糖果的喔！我愛抽幾張就抽幾張，一直到抽到中大獎為止，我外婆都隨便我！」

「啊！好羨慕喔！」同學紛紛起鬨。

「嗯，」阿芳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了，越講越起勁：「我外婆的雜貨店裡什麼都有賣，除了一大堆的糖果、餅乾，還有麵條、米粉，想吃麵隨時可以吃到……」

阿芳身旁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同學，聽得一愣、一愣的。說真的，在那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六○年代，對孩子來說，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的事。更何況阿芳把外婆的雜貨店誇大得像糖果屋跟補給站，應有盡有。

這也是為什麼，大家會聽得這麼聚精會神，羨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一邊說著，阿芳的腦海裡也浮現許多「想像中的畫面」。事實上，她從來沒吃過外婆煮的麵，也很難從雜貨店裡拿到一顆糖果，更別提免費抽獎了。

她所形容的，只是她希望的景象，跟事實差得可遠了。大部分時候，她只能望著店裡的糖罐子吞口水。

有一次，她鬧著想要一套扮家家酒玩具，媽媽只好自掏腰包買給她，外婆更是一毛錢都沒少算。

外婆算得可精了！店裡的每樣商品擺在哪裡？糖有幾包？醬油有幾瓶？她都清清楚楚，甚至是玻璃罐裡裝的柑仔糖少一顆，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上次阿芳不過偷拿了一顆情人糖，外婆連什麼顏色的包裝都知道，害她嚇得差點被糖噎住。後來還是媽媽付了錢，才讓外婆息怒。

「別以為你在後面偷偷做了什麼我不知道，我最討厭手腳不乾淨的人。」

外婆話說得很刺耳。也不過是吃一顆糖，講得像是小偷。她不懂外婆為什麼要這麼小題大作？完全不像別人的外婆那樣疼惜外孫。

有一回她餓得要命，外婆寧可叫媽媽去冰箱拿盤隔夜菜來熱，也不讓阿芳動店裡那些麵包的腦筋……

外婆雖然是開雜貨店的，事實上阿芳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除了覺得外婆很小器，她老是跟媽媽吵架，也是讓阿芳不想接近外婆的原因。每次都看到媽媽哭著跑出來，讓阿芳覺得媽媽很可憐，也更加討厭起這個外婆。

外婆對她也沒多客氣，兩人間鬥嘴更是家常便飯。

唉！最好還是別回外婆家了！這才是阿芳心裡真正的願望。

她搞不懂，為什麼媽媽堅持母親節、中秋跟過年都一定要回去，然後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搭車離開？

「媽，這個給你！」

阿芳手上拿著三枝在勞作課做的康乃馨紙花，送到媽媽面前。這是她唯一送得起的母親節禮物了。自從媽媽手扭傷之後，家裡的經濟就一直處在拮据的狀態。媽媽無法去餐廳上班，只能靠爸爸寄來的錢，勉強維持生活。

正在整理東西的媽媽轉過頭來，露出驚喜的表情。

「你哪來的康乃馨？」媽媽笑著問。

「勞作課老師教我們做的。」阿芳倚在媽媽身上，撒嬌的說。

「做得真好。」媽媽恍神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以前你外婆也說我有一雙巧手，看來你是完全遺傳到媽媽了。」

「既然你手藝很好，為什麼不去學裁縫，要去餐廳辛苦工作？」阿芳望著媽媽手腕綁著的繃帶。

媽媽把手縮了回去，拿出衣服來整理，邊摺邊說：「唉！媽媽哪像你外婆那麼會做生意，一碰到客戶，說話馬上就變得結結巴巴的。」

「喔？那你也做過生意囉？」阿芳倒是第一次聽媽媽提起。

媽媽低著頭，不知道想到什麼的笑了起來。「我第一次擺地攤實在笨手笨腳的，要不是遇到你爸……」講到這裡，媽媽的笑容更多了份甜蜜。

「原來你是在擺地攤時認識爸爸的喔！還騙人家說是在什麼公司上班時認識的呢！」

阿芳不知道媽媽以前為什麼要說謊，有點不高興的嘟起嘴來。

「因為……媽媽真的很不喜歡被人知道我擺過地攤。」

「擺地攤有什麼不好？」阿芳問。

「因為……因為媽媽臉皮比較薄……不喜歡那樣拋頭露面，還要跟人講價。」

阿芳立刻聯想到媽媽蹲在路邊，紅著臉不知所措的樣子。那時阿芳只覺得有趣，很不在乎的說：「媽，你太膽小了！要是我，肯定覺得很好玩，還會把那些愛殺價的客人罵個臭頭。」

媽媽忽然停下手上的工作，呆呆的望著她，好像在思索著什麼。

「媽，你怎麼了？」

媽媽輕輕笑了出來，搖搖頭充滿感觸的說：「沒啦！忽然覺得你跟你外婆真像。」

「外婆？」阿芳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奉承的話，將雙手抱在胸前，連連搖頭說：「我才不像外婆呢！她那麼凶！」

「你也不差呀！」媽媽故意糗她。

「才不咧！」阿芳很不服氣的倒在媽媽懷裡耍賴。「我不像、我不像，我可愛多了！」

「好啦、好啦，」媽媽被她的舉動搞得笑聲連連。「過兩天是母親節，我們也該回外婆家看看了。」

提到這件事情，阿芳立刻臭起臉來。「可不可以不要？」

「不行！我們每年母親節都要回外婆家的。」媽媽立刻換了嚴肅的口吻。

「為什麼不是回阿嬤家？」阿芳學起同學講話的口吻。

媽媽先是一愣，然後低著頭不講話，過了好一會，才邊摺著衣服邊說：「外婆只有媽媽一個小孩，當然要回外婆家。」

這是什麼理由？阿芳就是搞不懂。「那爸爸呢？爸爸會跟我們回去嗎？」

「你爸在忙。」媽媽的口氣淡淡的，好像故意要跳過這個話題。

「老是在忙、在忙！我都快兩個月沒見到爸爸了，到底是在忙什麼呀？」阿芳有些賭氣，用力往床鋪一踢。

媽媽輕輕歎了口氣，無奈的說：「好啦！你不要鬧了！爸爸很快就會回來了。」

見阿芳還在鬧著脾氣，媽媽連忙哄她：「這樣好了。如果你乖乖跟媽媽去外婆家，媽媽讓外婆請你吃冰棒好嗎？」

阿芳搖搖頭，還是很不開心。「外婆哪有這麼好心？」

說得媽媽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又知道你外婆了？」

「哼！我怎麼會不知道！外婆最小器了！」阿芳加重口氣，忍得媽媽又是一陣笑。

「好啦、好啦，那媽媽買給你吃好不好？」

有媽媽掛保證，阿芳那能放過呢！她連忙說：「要鳳梨口味的。」

「好！」媽媽摸摸阿芳的頭，疼愛的說。

外婆家在偏遠的鄉下地方，光是坐車就要轉好幾趟，最後一段到外婆家的公車，那才刺激呢！車子繞著山邊，三百六十度旋轉而上，一邊是懸崖、一邊則是峭壁，加上凹凸不平的泥土路上還有許多的小石子，公車一路上顛顛簸簸的，每次阿芳都被震得頭暈腦脹。

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爸爸曾經帶她來過一、兩次，都得緊緊的抱住她，才不至於被開得飛快的公車甩出去。

那時有爸爸的保護，阿芳非但不感到害怕，還覺得有趣極了。但自從爸爸不再帶她過來，那種好玩的心情就完全消失了，每次她都心驚膽跳的祈禱著可以安全度過。一下車，阿芳都有種大難不死的感覺。

相較於她，媽媽顯得鎮定多了。

可能因為從小在這種地方長大，早練就了一身本事，媽媽連哪個彎快到都知道，還先提醒阿芳要抓緊。

每次阿芳坐車時，都忍不住要想：為什麼媽媽不是出生在大城市？像他們家現在住的地方，要什麼有什麼，到哪裡都很方便，不像那個鳥不生蛋的鄉下地方。

在車站，永遠不會有人來接他們，倒是一路上熟識的人還真不少。

叔公、舅公、嬸婆……還有一大堆她記不住的臉孔，常常碰到認識的人向媽媽打招呼，還稱讚阿芳可愛、漂亮……每當聽到這些讚美，都讓她開心得像要飛上天，而媽媽臉上也會出現驕傲的表情。

當然，也曾有幾個人形容阿芳長得像外婆，這卻是阿芳最討厭聽到的話。她哪裡像外婆了？在她眼裡，外婆就像是個老巫婆，臉上有很多皺紋跟黑斑，老是板著一張臭臉。當然，外婆是會笑，但那是在外人面前，在面對阿芳跟媽媽時，可從沒有好臉色。

要到外婆家的路上會經過一條小溪，其實說是小水溝還比較恰當，那原是稻田灌溉用的溝渠，常看到一群小朋友在那裡摸蛤仔。好幾次經過時，那些調皮的男生還朝阿芳潑水，氣得她破口大罵。

沒想到，從此她多了個外號──小巫婆，每次聽到這外號都讓她氣呼呼的，她可不想跟外婆有什麼瓜葛，偏偏老是被人牽在一塊兒。

離開溝渠來到雜貨店前的大馬路，那是鎮上的主要幹道，再轉個彎就到外婆家了。在轉角的巷子裡，地面還是普通的泥土路，附近的小孩把這裡當成遊樂場，還把路面上的泥土挖來做成小泥球丟來丟去。

「喂！小心！」

阿芳差點踩到旁邊堆著的泥球，聽到一個男生大喊一聲，還輕輕的推了她一下。

「你碰我幹麼啦！」阿芳低頭一看，原本白色的裙子竟然多了一個五爪印，氣得她大罵：「你把我的裙子弄髒了！你要賠！」

「賠什麼？那你把我的球踩破了，你也要賠！」那個男孩頂著一個大光頭，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珠瞪著她。

「我哪有？」

「那你腳下的是什麼？」男孩不客氣的指著地面。

這時阿芳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個泥球。不過她也沒那麼好惹，立刻雙手扠腰厲聲說：「那本來就是泥土，我踩在泥土上是正常的。」

那個男生立刻把手上的泥土往地上用力一丟，站了起來，這時旁邊另一個瘦小的男孩衝出來，擋在兩個人中間。

「不要這樣啦！人家是女生。」

「女生又怎樣？反正她看起來又不像是女的。」

「你說什麼？」阿芳才說完，一拳朝那光頭男生的頭打下去，他沒料到阿芳竟會出手打人，整個人愣住了。

幸好在一旁跟鄰居打招呼的媽媽發現了，連忙跑過來。「阿芳，你幹什麼？」

才說完，就聽到那個男生「哇哇」大哭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男孩的媽媽見狀，從屋裡跑了出來。

「是她啦！是她打我。」男孩抽抽答答的跟母親告狀。

阿芳的媽媽頓時亂了手腳，連聲道歉。

不料，剛才充當和事佬的男生卻出面幫阿芳講話。「是阿志先動手的。」

「是呀！是他先推我，把我的裙子弄髒了！」阿芳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阿芳的媽媽一邊道歉，一邊念女兒：「那你也不能動手打人呀！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就在這時，聽到外頭的騷動，男孩的阿嬤也跑出來看個究竟。一看是阿芳的媽媽，連忙堆起笑臉說：「原來是阿美呀！這是……」

看來者是認識的老鄰居，阿芳的媽媽連忙客氣的招呼：「阿桑，這是我女兒阿芳啦！真不好意思……」

「哎哟！別這麼說。」男孩的阿嬤不僅沒生氣，還轉頭念了孫子幾句：「你是水做的喔！給女生輕輕一碰就哭，將來做什麼大事。」

被打還要被念，那個男生很不甘願的轉身跑開，離去前還故意回頭向阿芳做了個鬼臉。「恰北北！小巫婆！」

阿芳想追上去，卻被媽媽制止，只好把這口氣吞下去。

一旁的大人臉上頓時掛著尷尬的笑容，又客氣的寒暄了幾句。就在這時，阿芳瞥見外婆不知何時站在雜貨店面前，一雙凌厲的目光朝這邊望過來。

「媽媽！媽媽！」

阿芳拉著媽媽的衣角試圖提醒她，但媽媽卻忙著跟鄰居「交流」，根本無暇管她。

就在這時，有人來叫喚小孩，只看到剛才充當和事佬的男孩又站了起來，牽起一旁約莫幼稚園年紀的小女生，低頭不知說些什麼。

他一抬頭，看見阿芳正在看他們，於是朝她笑了笑。「再見了。」

男孩陽光般的笑容讓阿芳心跳了一下，她從來沒見過那麼溫柔的笑臉，尤其他牽著妹妹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哥哥，讓她不覺羨慕起那個小女孩來。

就在男孩轉身離去時，她發現男孩的腳步有些奇怪，一拐、一拐的，必須踮著腳尖才能前進。

「那個阿家也是可憐……」忽然她聽到旁邊的大人說：「他進小學那年發高燒，他爸媽不知道有那麼嚴重，到醫院才發現是小兒麻痺症……」

小兒麻痺？

記得在學校裡也有一個這樣的學生，還要拄著柺杖才能走路呢！阿芳覺得好可惜，這麼好的人卻得了這種病。

這時，媽媽輕輕的推了推她說：「走吧！我們該到外婆家了。」

那些大人的七嘴八舌總算結束，每次回外婆家時，同樣的事經常上演，她總是站在一旁聽得快打瞌睡，真不知道那些大人怎麼有這麼多事情好聊？

越來越接近外婆家，阿芳也就越加提心吊膽起來。

一來外婆本就不是好惹的；二來，剛才自己跟鄰居小孩的衝突，想必已經被她看得一清二楚，還真不知道她會作何反應？

「待會看到外婆要記得叫人，不要像上次，一進門像個啞巴，惹你外婆不高興。」

媽媽說的是去年的中秋節，那天阿芳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腳痛得要死。沒想到，外婆不但沒有關心她，還嫌她擺一個臭臉，一點都不像別人的外婆那樣慈祥。

雖然媽媽當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是不斷跟外婆道歉。阿芳就是不懂，為什麼在外婆面前，媽媽就像是個委屈的小媳婦？

「好啦！知道了啦！」

為了不想再被念，阿芳也只能敷衍的應了一聲，跨開大步往前去。

來到雜貨店前，外婆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在店門口的。雜貨店還是跟每次來的時候差不多，那些貨品塞得都快沒路走了。

真正吸引阿芳的，倒不是滿屋子的柴、米、油、鹽、醬、醋、茶，而是在門口左手邊一整排用玻璃罐裝的糖果、餅乾，以及堆放在走廊前抽獎的玩具。有些是吊起來的抽獎紙板，上面用小小的塑膠袋將獎品顯眼的掛著；有些則是用盒子裝著，一整排待戳的紙張，裡面蘊含著無限的希望。

最讓她好奇的，還是那些盒子裡裝的獎品，每次她都會注意有沒有進新的抽獎盒，總是要偷偷看一下抽獎紙下裝著什麼樣的「好康」？

這次她瞄了一眼，似乎沒什麼新貨到，也就不怎麼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從店門口往內看，阿芳還不適應屋外強烈的光線，一時間覺得眼前漆黑一片。幸好牆壁上有一個非常大的鏡子，大到可以把她整個人都映照進去。鏡子斜斜的傾向外頭一個角度，剛好可以把雜貨店裡頭的情形一覽無遺。

也多虧外婆想得到這種聰明的辦法，只要客人進到店裡，她不需要跟前跟後的怕被摸走東西，光盯著鏡子就像家裡裝了監視器。

從鏡子裡，阿芳看到外婆正在櫃臺算帳，有兩個婦人在那裡結帳。

媽媽喚了兩聲，裡頭走出兩位客人，一前一後的，卻不見外婆的身影。阿芳認出那是阿春姨婆跟她的媳婦。

姨婆一見到阿芳的媽媽，立刻露出熱情的笑容。「哎哟！阿美你回來啦！」

「是呀！回來過母親節。」

媽媽輕扯了一下阿芳，她連忙開口喊人：「姨婆！阿姨！」

「哎哟，好乖，阿芳越來越漂亮囉！一陣子沒看到，又長高了一些。」

「哪有，是您誇獎了。」媽媽摸著阿芳的頭，臉上滿是驕傲。

阿芳實在搞不懂大人，明明開心得很，幹麼要裝模作樣的，裝什麼客氣呢？

「你媽人在裡頭。」姨婆說。

媽媽連忙點個頭。

接著姨婆還跟媽媽聊了一下：「說什麼母親節呢！我們那一家子全回來了，還不是我要做飯給他們吃，而且還更累呢！」

「是姨婆有福氣。」媽媽幫著說好話。

「唉，好了，不多說了，我得趕回去忙了！」姨婆離去前，還不忘朝裡頭喊了聲：「阿滿哪！你女兒回來看你了！」

裡頭安安靜靜的沒有回應，姨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可能你媽去上洗手間了吧！」

阿芳偷偷往鏡子瞄去，卻看到外婆還在櫃臺裡。

等姨婆走後，媽媽又朝裡頭喊了兩聲：「媽！媽！」

「好啦！聽到了啦！難道還要我出門迎接嗎？」

回外婆家

母親節快到了，教室裡的同學熱烈討論著要送媽媽的禮物。

「我今年要送媽媽一條繡花手帕……」

「我要送一個錢包……」

「這些都太普通了！我要送媽媽親手畫的卡片 」向來很自以為是的張琴雅把頭抬得高高的說。

「吼，卡片算什麼？我打算捏一個黏土相框給我媽媽呢！」最喜歡跟張琴雅作對的陳元元說。

以為自己最有創意的張琴雅嘟起嘴巴，很不服氣。

其實陳元元不是故意喜歡跟張琴雅唱反調，實在是兩個都是「大聲公」，都很愛發表意見，誰也不讓誰。

陳元元一個轉身，注意到正望著她們發呆的李育芳，連忙問她：「李育芳，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