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青竹見兩邊的人少了，就走近葉成紹，小聲道：「爺，您的心裡當真只有大少奶奶嗎？」

葉成紹聽得一震，兩眼就瞇了起來，眼裡帶著危險的氣息，渾身上下也透著一股陰戾的寒氣。青竹頓時如浸冰潭之中，不由打了個寒顫，但她還是硬著頭皮，強自撐住，抬了頭，勇敢地看向葉成紹道：「爺若是心裡只有大少奶奶，就應該瞭解大少奶奶的心，要明白她為什麼會生氣，不然還有得苦吃。」

葉成紹聽她這樣說，才知是誤會了她的意思，渾身的冰冷之氣頓時消散，皺了眉頭，難得對青竹柔聲，苦惱地道：「那妳說說，我要怎麼才能哄得妳家大少奶奶好啊？她都不信我的話啊。」

青竹心中一陣揪痛。爺的心從來就只有大少奶奶一個啊，若是自己方才不小心流露出一點什麼，只怕爺又要趕走自己了。

她將心中的苦澀強壓下去，大膽說道：「爺只是一再地說，只在意大少奶奶，不管園子裡有多少女人，也不會多看一眼，但爺可知道，有女人的地方就會有戰爭啊！

「尤其是同一個男人的妻妾之間的戰爭更加激烈，何況爺將來還會要繼承大統，那三宮六院都要住滿了人，宮裡女人間的鬥爭有多殘酷，爺還不清楚嗎？哪朝哪代的宮廷裡不是充滿了血與恨，到時候，一後宮的女人，爺專寵大少奶奶一人，大少奶奶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會被那些女人剝皮拆骨了去。

「爺自己是怎麼樣長大的，難道不記得了嗎？您難道希望您的孩子一被懷上，就被莫名其妙的陰謀詭計給扼殺了嗎？爺，大少奶奶要的並不多，她喜歡過平靜簡單的生活，而不是成天勾心鬥角，隨時隨地都要擔心受怕的日子啊！」

一席話說完，青竹的後背汗水淋淋。這是她有史以來對葉成紹說話最多的一次，更是最大膽的一次，她不敢抬眸瞧葉成紹的臉色，只敢透過長睫偷看，卻見葉成紹也是一臉的慘白，額頭上也冒著細細的汗珠。

他陰沈著臉，好半晌才對青竹道：「是我疏忽了，想事太過簡單，以為只要我的心、我的人都只守著她就成了，卻沒顧慮到她的難處。青竹，謝謝妳。」說著，葉成紹真的就拱手向青竹致了個謝禮，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妳用心服侍和保護大少奶奶，爺不會虧待妳的，妳和紅菊的終身，爺會讓大少奶奶給安排的，大少奶奶的為人妳應該信得過，北威軍中有不少年輕、尚未成親的將領……我也會幫妳們物色的。」

青竹聽得一震，心揪得更痛了，像是有什麼東西撕咬著一般。爺，青竹已經明白你的心意，也死了心了，你又何必再逼青竹呢，青竹所求不多啊……

她立即就跪了下來，顫聲道：「謝爺的關心，但是屬下不想嫁人，一輩子跟在大少奶奶身邊就好，只求爺不要趕走青竹。」

葉成紹幽深的眸子凌厲地盯著青竹看了良久，才收回了目光，冷冷道：「記住妳的職責就好。」

說罷，他大步向前走去，又與老太爺談了些國事。老太爺向葉成紹保證，會聯合他的門生故舊，支持葉成紹，並打擊站在大皇子那一派的文官。葉成紹便笑著辭別老太爺，慌忙地就往大夫人屋裡去了。

一進門，卻被眼前的情景怔了眼。屋裡，素顏正抱著快一歲的藍家少爺逗弄著，藍小弟長得粉妝雕王琢，很是可愛，圓溜溜的大眼如同黑亮的珍珠一般，正看著素顏笑著，嘴角一條銀亮的長線流著，正在素顏的腿上興奮地蹦著，小胖手揪著素顏的圓領子，咿咿呀呀地說著大家都不懂的話。

素顏眼裡含笑，正低了頭去，抵住小胖子的胸，在他胸前拱著，逗得小胖子咯咯笑個不停，素顏也跟著笑，那笑容寧和安詳，透出一股慈愛柔靜的美。

一時就想起了青竹的話：大少奶奶喜歡平凡卻安寧的日子，爺能給她嗎？

不知如何，他心裡就湧起了一股愧意。這種簡單而安寧的日子，自己真的能給她嗎？真登了基，專寵她一人……那些女人會恨死她，拿她當靶子一樣吧？心突然就疼了起來，臉上卻帶上了懶懶的笑。

「娘子，這小傢伙長得像誰啊，我怎越看他越像為夫我呢？」

他突然出現讓素顏怔了怔，再聽他這話，不由回頭瞪了他一眼。那是她的弟弟，又不是她生的兒子，怎麼可能像他？沒見過這麼沒臉皮的。她扭了頭過去，不理他，兀自逗著自家的小弟玩。

大夫人見他來了，老早就要迎過來，是葉成紹用眼神示意，不要驚動素顏，這會子聽他這樣一說，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感覺到素顏與他的異樣，忙笑道：「快進來坐著吧，那門邊一口子風呢。」

葉成紹笑嘻嘻上前給大夫人行禮，大夫人忙閃了身道：「你如今身分可不同了，我可不敢受你的禮，不過，你既是跟素顏一塊兒回來的，那我仍是當你為女婿看待就好，這禮咱們都不行了。」

「正是、正是，小婿也覺得頭痛得緊呢，這虛頭巴腦的禮呀，還真是少行些的好。娘親，小婿看您怎麼比去年還要年輕了些呢？越看越不像是娘子的娘親，倒像是姊姊呢！」葉成紹的一張嘴說得大夫人的眼睛都笑彎了，青楓幾個忙去沏茶、端果子來招待他。

葉成紹也不肯往那酸梨枝木做的太師椅上坐，自行搬了凳，挨挨蹭蹭地就坐到了素顏身邊，伸了手去捏小胖子的臉蛋。他才從外面進來，手指冰涼的，小胖子忍不住就縮了縮頭，圓溜溜的大眼轉過來瞪著這個不認識的傢伙。葉成紹看著有趣，又伸手去呵他的脖子，笑道：「來，叫姊夫，快，叫姊夫，姊夫給你糖吃的。」

結果小胖子半點也不受他的誘惑，突然就伸了手來，猛地在葉成紹的俊臉上抓了一把。他的小指甲雖然剪了，可還是在葉成紹的俊臉上抓出了四條長長的小印子，滿手的口水掛了他一臉。素顏見了終是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葉成紹垂了眸去瞅自己臉上流成條的口水，苦著一張臉對素顏道：「娘子，小弟打我。」

一旁的大夫人看著葉成紹裝寶，也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青竹和青楓幾個不敢大聲，都躲在一旁偷笑。

素顏笑著呸了他一口，驕傲地抱著小胖子狠親了一口，輕哼一聲道：「誰教你欺負我，以後小弟就幫我報仇了。」說著，又對小胖子道：「是不是啊？小弟，以後一定要保護姊姊和娘親喔。」

小胖子被她逗得咯咯直笑，一雙胖短手在空中亂舞著，倒是乖，並不去抓素顏的頭飾，看來也是在家裡跟大夫人鬧慣的。

大夫人已經遞了帕子過來，給葉成紹擦臉，葉成紹見素顏終於開了顏，也肯理他了，笑得一雙墨玉般的眼睛變成了月牙形，對著小胖子道：「小弟，真是好樣的，一出手就讓你大姊笑了，來，再抓姊夫一下，姊夫給糖吃喔。」

傻子，受虐狂啊！素顏拿起小胖子的手就往葉成紹臉上打，邊打邊罵道：「打他、打他，打了我們還要糖糖吃喔。」

幾人又鬧了一氣，大夫人看時辰差不多了，就小心地提醒素顏。「老太太那邊，妳是不是還要去看看？好幾個月沒回家了，總是要請個安的。」

素顏聽了便將小胖子遞給了大夫人，起了身，理了理被小胖子踩得縐巴巴的衣服。「嗯，原也沒打算今兒回來，只是臨時起意的，沒有備禮，就怕她會說呢。」

「娘子要禮物啊？為夫我這裡有好東西。」葉成紹一聽，討好地遞上了一塊玉珮。素顏一看那玉成色極好，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便嗔他一眼道：「那一塊兒去吧，你也有大半年沒來過了呢。」

葉成紹立即高興地站起來，殷勤地扶著她道：「是吧，帶著為夫我還是有些用處的吧？娘子，以後回娘家，還是捎上為夫我吧，不要一個人回啊。」

素顏知道他這是在討還自己不許他進藍家門的氣呢，清麗的眸子回頭橫了他一眼。葉成紹立即直了身道：「娘子以後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要不要帶上為夫，都由娘子說了算，為夫不敢有半句怨言。」

大夫人在一旁看著又好笑又嘆氣，嗔了素顏一眼道：「素顏啊，做妻子的，要以夫君為天啊，妳這樣子，女婿都怕了妳了，傳出去，還不說妳是悍婦？」

素顏聽了正要說話，葉成紹就趕在頭前說道：「呀，岳母，不是這樣的，娘子是最心疼我、最關心我的，娘子待我是沒得話說的，您可不要冤枉娘子啊。」

大夫人聽了只好搖頭，跟在素顏身邊嘮叨著，素顏只好向大夫人保證，自己絕對沒有虐待過葉成紹，卻在大夫人沒注意時，狠狠擰了葉成紹的腰一把。誰讓他在自家娘親面前做作的？好像自己真的是悍婦一樣。

葉成紹痛得嘴角直抽，卻仍是咧了嘴笑著，歪著腰一拐一拐地跟著走。

大夫人打了圓場，笑道：「女婿啊，你不是說喜歡吃我做的紅燒獅子頭嗎？我這就去做，你們先坐著歇會子，飯菜馬上就備好。」

素顏卻是攔了大夫人。「不用了，我還要回別院裡頭去。三妹在別院裡頭幫我看了好些日子了，我要換她回來。」心裡還是對葉成紹有氣，所以想去別院待幾天，與葉成紹分開些日子也好，兩人各自都能想清楚一些。

葉成紹一聽臉都青了，立即起了身，嘻皮笑臉地湊到素顏跟前。「三妹待在別院裡過得很自在呢，娘子就不要去了吧。」說著，拿手肘去碰素顏，擠眉弄眼地給她打暗號。

素顏莫名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擠了半天眉眼，見素顏不解，便悄悄地附在她耳邊道：「娘子可是怕三妹會累著，一個人沒伴，會孤單？完全不要擔心，我早早就派了個幫手過去了，幫著管帳呢。」說著，又頓了頓，見素顏的臉色一變，他忙跳開一些，生怕又被素顏擰腰。「呃，郁三可是最好的帳房先生了，他這會子正閒著呢，幫娘子管帳不好嗎？為夫我也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啊。」

素顏聽了便白了他一眼，回頭小心地看了大夫人一眼，見大夫人像是並沒有聽見，這才鬆了一口氣，還是留下吃了午飯才離開。

回到寧伯侯府，看到圍在門口的人果然全散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文英見她回來，忙與她商量著家裡的一些瑣事，素顏便笑了笑，說讓文英自己拿主意就好，遇到難以決斷的，去問侯夫人就是。

回到屋裡，紫綢看到素顏面色鬱鬱的，便抬了眼看青竹，青竹對她搖了搖頭，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大步流星地跟著素顏進了裡屋，隨手就把門關了，大聲嚷道：「爺和大奶奶有大事要做，妳們不許進來打擾。」

他這話說得曖昧，外面的紫綢紅著臉退了開去，陳嬤嬤聽了就面色古怪地拖了紫綢就走。屋裡，素顏頓時就氣紅了臉，瞪著他道：「光天化日的，你……你有什麼大事要關了門在屋裡做？」說著，就要出門去。

葉成紹長臂一張，環住了她的腰，將她摟在懷裡，柔聲道：「娘子，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素顏被他說得鼻子酸酸的，眼圈就紅了，冷著聲，悶悶道：「你如今都快成皇太子了，你會有什麼錯？」

「娘子，是我錯了。我一直以為，只要我的心不變，心裡只有妳，只放著妳一個人就好了，不管園子裡來多少女人，都不會影響我對妳的感情。可我那只是站在我的立場上想，沒有替妳想，那些女人進了園子後，娘子妳要如何自處？日日與她們周旋都是一件勞心費力的事情，何況，那還會讓妳置身在危險當中。宮裡的女人有多可怕，我自己是見識過的，竟然還把妳往那樣的環境裡丟，我實在是該死……」

葉成紹的話還沒說完，素顏就急急伸了手，蒙住他的嘴，神色緊張而嚴肅。「不許說那個字……」

葉成紹握住素顏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頰，漆黑如墨的眼睛柔柔地看著素顏。「娘子，今兒我就去把院裡的其他女人全部打發了，一個不留。不管是誰，除了給我當妾，她們可以選一條更好的路。」

呃，他還真是說風就是雨，不過，這也不失是一個好法子，總把她們晾在園子裡，年紀一年一年地大，青春一天天逝去，對她們也很殘忍。而且，葉成紹在被冊封為太子之前解決掉那些後園子的女人，這也未嘗不是給京城所有想擠破頭送女兒給葉成紹做良娣的人一些警告，讓他們早些死了心的好。

想了想便道：「她們也是可憐人，相公，你儘量幫她們安排好一點的吧，儘量給她們下半輩子一個好的歸宿吧。」

葉成紹聽了便將她摟緊一些。「嗯，這事娘子妳就不要操心了，下午妳就不要出門了，只管待在屋裡就好，我怕會有那沒眼力的來衝撞妳，把責任全怪到妳的頭上去。」

素顏聽得心中暖暖的。葉成紹似乎突然之間又成熟了許多，變得更加體貼了，但這種事情，她就算不出面，那幾個也會怪到她頭上。這是她與他之間現在存在的最大問題，將來能否幸福地生活下去，就看今天這第一步了，所以，她想與葉成紹一起面對。

「相公，我不怕，女人更懂得女人的心一些，一會子，我同你一起去，除了留下，儘量滿足她們的要求──喔，長孫氏還在院裡，咱們也要一視同仁。」

「那也好，不過，長孫氏是母后給的，就直接送還母后身邊好了，讓她改個身分，母后會再給她尋門好親的。」葉成紹笑著說道。

沒想到後園子裡的女人如此輕易就打發了，素顏的心裡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鬆快了好多。

葉成紹溫柔地拉起她的手。「娘子，製香很辛苦吧？以後，我怕是更沒有時間幫妳了，而且，將來進了宮之後，妳只怕也沒有時間去打理廠子，妳…….不會後悔嗎？」

以後他若成了皇帝，她便要做皇后，後宮的事情繁多複雜，只怕的確是沒有時間搭理了。不過，做生意原就不用自己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為，走上正軌後，便讓得力的手下去打理就好，這一點素顏倒是不擔心，所以，莞爾一笑道：「無事的，我不過是練練手，先經營一個小廠子，經營得好了，以後就幫著你經營一個國家，看看我的經營手段在國事上能不能起到作用？」

葉成紹聽得哈哈大笑，狡黠地眨了眼道：「是不是也要用妳的仙術來幫我啊？」

素顏聽得好笑。以前葉成紹曾說過，她是天仙下凡，腦子裡裝的都是仙人的術法，她原也想告訴他一些自己的來歷，又怕他聽了誤會，就乾脆任他胡猜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青竹見兩邊的人少了，就走近葉成紹，小聲道：「爺，您的心裡當真只有大少奶奶嗎？」

葉成紹聽得一震，兩眼就瞇了起來，眼裡帶著危險的氣息，渾身上下也透著一股陰戾的寒氣。青竹頓時如浸冰潭之中，不由打了個寒顫，但她還是硬著頭皮，強自撐住，抬了頭，勇敢地看向葉成紹道：「爺若是心裡只有大少奶奶，就應該瞭解大少奶奶的心，要明白她為什麼會生氣，不然還有得苦吃。」

葉成紹聽她這樣說，才知是誤會了她的意思，渾身的冰冷之氣頓時消散，皺了眉頭，難得對青竹柔聲，苦惱地道：「那妳說說，我要怎麼才能哄得妳家大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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