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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個少年半裸著身體坐在窗臺上抽菸,薄薄的煙霧從他唇中吐出,飄散在半空。
覆蓋著勻稱肌肉的漂亮身體,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眸,視線筆直的望過來,似乎要穿透海報,射進人心臟。
「你好,我是杜冉。從今天起由我來擔任你的經紀人。以後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略嫌冰涼的手伸出來,和他握了一下後,飛快的縮了回去。少年站在自己的電影海報前,給人一種彷彿從海報中走出來一般的錯覺。同樣漆黑漂亮的雙眼,同樣表情冷淡的臉。
那樣的神情,很多年都沒有變過。
杜冉皺了皺眉,慢慢睜開了眼。好像夢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他才二十出頭,而喬應不過十八歲,兩人第一次見面。如今一晃都十二年了,兩年前喬應憑藉著顧方的角色再次獲得了最佳男主角獎,沉寂多年後東山再起,風光無限,彷彿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般。
按著額角坐起身子,習慣性的去摸床頭的菸盒,結果摸了個空,杜冉轉頭四處看了看,這才發覺房間內的布置自己並不熟悉。
昏沉沉的腦袋漸漸清醒了一點,身子動了一下,只覺得一陣鈍痛傳來。杜冉瞬間皺起了眉,聽到房門被「喀噠」一聲輕輕推開的聲音,下意識的轉頭看去。
裸著上身,下身穿著條睡褲的陌生青年端著個水杯,站在門口看著他。
「你醒來了?」青年見他坐起了身子,露齒一笑。
那是個十分好看的年輕男子,身形修長,眉眼飛揚,唇色鮮豔,微微上挑的眼角,渾身散發著魅惑。
一瞬間,杜冉不由得眼前一花。
「喬應?!」
隨著這個名字脫口而出,對方的臉色立刻陰冷了下來。
而話一出口,杜冉立刻清醒過來。眼前的人不是喬應--他比喬應年輕許多,雖然五官有些相似,但他比喬應豔麗得多……是的,這人渾身散發著肆無忌憚囂張而凌厲的氣勢,那是喬應身上絕不可能出現的。
還沒等杜冉開口問對方是誰、這裡是哪裡,青年已經幾步跨過來,一把將他從床上拖了起來。
「你剛才叫我什麼?喬應?」
「啊?」杜冉吃驚的半張著嘴,半晌,才慌張的解釋:「不,不是……我看錯了。抱歉……」
「怪不得昨晚那麼熱情。」青年冷笑著打斷他,豔麗的面孔有些扭曲,「整晚都抱著我,不停的撫摸我,我一退出來就迫不及待的纏上來……」
杜冉的頭轟的一聲,條件反射般的一把摀住了青年的嘴。連身體都抽搐起來,他抖著聲音:「你,你說什麼?」
什麼整晚抱著他,不停的撫摸他……他究竟在說什麼?
青年拉開他的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忘了?昨天晚上公司的酒宴,你就一直在偷偷的看我。我去洗手間你也跟著一起進去,喝得東倒西歪的,突然抱著我說我好可愛,還吐了我一身。我沒辦法,只好把你帶回了我家。」
杜冉呆若木雞,青年的一席話在他聽來無異於天方夜譚。他勉強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好像到後面真的是有些喝多了,但他絕對沒有盯著這人一直看,更不可能做出跟蹤人進洗手間的變態行為--他只記得自己進洗手間後,似乎撞到了什麼人,然後他就吐了,接著……接著……
該死,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完全沒有印象了。
但是現在看起來,似乎……真的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杜冉後知後覺的低下頭--下一刻他嚇得幾乎跳起來,從他的小腹到胸口,竟然遍布著斑斑點點的曖昧痕跡!
根本不需要多想,杜冉立刻就明白了這代表著什麼。難怪從醒來時就覺得腰又痠又痛,原來,原來……
杜冉氣得手都抖了起來,指著眼前的青年:「你,你……」
青年彷彿給他嚇了一跳:「我怎麼了?」
「你還敢問我?」杜冉大怒,「你對我做了什麼?我身上這些痕跡哪兒來的?」
青年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個不屑的笑:「別裝了,昨晚要不是你一進門就熱情十足的把我拉上床,誰會跟你上床啊?我有飢渴到這種地步嗎,連你這種老男人都不放過?」
上、上床?!
杜冉呆坐在床上,連對方明顯飽含惡意的語氣都無力去分辨。
他和個男人……上床了……
這個事實來得太過震撼,幾乎顛覆了他三十多年來的人生觀。好吧,他知道兩個男人之間……也是能夠那什麼的,喬應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可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可是結過婚的男人啊!性取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青年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不用怕成這樣子啊,我不會要你負責的。」
語氣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口吻讓杜冉不由得皺起了眉。
只有他單方面的覺得這件事情……很嚴重嗎?對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輕描淡寫的就像不過是吃飯喝水一樣普通。
杜冉的私生活向來規矩而嚴謹。從大學時代就開始交往的女友,畢業後順理成章的結婚,幾年平淡的婚姻生活結束於一場意外──他的妻子邂逅了另一個男人,向他提出離婚。杜冉自己也知道這場婚姻缺乏激情,只是他以為天下間所有的婚姻都是這樣。
兩個人一起生活,最後不都是柴米油鹽,歸於平淡?少年夫妻老來伴,都結婚好幾年了才突然跟他說什麼對不起,她以為只是一次豔遇卻沒想到遭遇了真正的愛情,他們彼此實在是不適合繼續在一起了,不如分手。
明明就是出軌啊,是偷情,說什麼豔遇什麼真正的愛情這麼噁心的話。杜冉氣得手足冰涼,可是看到自己向來溫順的妻子頭一次露出那麼堅決的神情,心裡也知道這段婚姻是無法再維繫了。
心都不在自己身上了,要個名存實亡的婚姻有什麼用。
結婚前就已經跟個工作狂差不多了,離婚後就更加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一次失敗的婚姻使他變得更加小心謹慎,對於女人這種生物,不看清楚之前絕不能輕易開始交往。這些年他的私生活乏善可陳,跟女人約會也僅止於吃飯看電影而已,一夜情那種超乎他道德底線的事情,他想都沒想過。
更別說跟個男人了。
杜冉又抬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青年。對方說是昨晚在公司的酒宴上遇到自己,那麼,他也是公司的人?自己之前從未見過他,難道是新人嗎?
杜冉終於費力的開口:「你……是公司的新人?」
青年聞言一怔,驚異的抬眼看著他:「你不認識我?你竟然不認識我?!」
杜冉有些迷惑,怎麼他很有名嗎?自己必須認識他?
「杜、冉!」見他一臉茫然,青年氣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明豔的五官頓時猶如羅剎,「我是你新簽約的對象,你是我的經紀人!你竟然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混蛋!」
新簽約的對象?他不是喬應的經紀人嗎?什麼時候變成眼前這人的經紀人了?
一瞬間頭痛欲裂,杜冉微微呻吟了一聲,摀住了額頭。
他想起來了,兩年前喬應和公司解約了。那個男人已經退出了演藝圈,在事業重新攀上高峰的時候,他竟然毫無眷戀的離開了。
「杜冉,這些年來,多謝你了。」那麼多年後,那雙手依舊有些冰涼,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我本來就不適合這個圈子,早就累了,現在抽身離開,至少是走得不狼狽。再會,有空我們出來再聚。」
然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暮色中,伴著身邊另一個男人。
杜冉緩緩的轉過了頭,對上了身邊青年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眸子。
「凌軒。」他低低叫了一聲,「抱歉。」
兩天前他新簽約的藝人,如今圈子裡紅得發紫的新生代偶像,凌軒。昨晚公司的晚宴就是為了給這棵新挖過來的搖錢樹開慶功宴,他怎麼會糊塗到忘了?
也許真是昨晚喝太多了。
凌軒慢慢皺起了眉,深深看了他一眼,臉上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終於想起來了?真是一場不錯的豔遇呢,對不對?」
杜冉苦笑了一下。
真是一場……該死的豔遇。
杜冉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和自己合作的藝人發生超出正常範疇的關係。
他向來是公私分明的人,在擔任喬應經紀人的同時,也曾經負責帶過新人。不是沒有過年輕的新人女演員向他主動投懷送抱,在這個圈子裡,誰不渴望早日成名,誰不想找捷徑一步登天。尤其像他這樣有了一定資歷的經紀人,圈子裡認識的人多,手頭資源不少,傍上他就像是找到了一棵好乘涼的大樹。
杜冉對於這些有意無意間向他拋來的誘惑,向來視若無睹。
說實話,他從骨子裡看不起這類人。
如果是兩情相悅也就罷了,可是有時候明明對方是禿頭腆肚滿臉猥瑣的老頭子,那些外表清純可人的女孩子也能一臉嬌笑的往對方膝蓋上坐下去--杜冉每次見到都像吞了蒼蠅一樣不舒服。
就算在這個圈子裡浸染這麼多年,也還是覺得不能接受,太噁心。
有時候想想,也許那些向自己示好的女孩子,其實也不過把自己當成那些個猥瑣老頭子的同類,杜冉就覺得更加噁心。
所以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和自己的簽約對象上床,而且對方還是個男人。
而且自己還是被上的那個。
和凌軒之間糊里糊塗荒唐的那一夜,在兩人心照不宣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悄悄的揭了過去。
杜冉實在是不知道要怎樣處理這種事。
說實話,那一夜究竟如何激烈,他並沒有太多印象,只知道回家後整個腰痠痛到不行,後面那個地方都紅腫了。
這麼丟人的事他也不敢去醫院,只自己偷偷買了消炎類的藥物回來擦。那天他酒醒後,和凌軒大眼瞪小眼的坐在床上互相對視了一會兒,凌軒終於訕訕的開口,問他痛不痛。杜冉抽搐了一下,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還好。」
不然要怎樣?把凌軒綁起來抽一頓?還是上回去?
他又不喜歡男人!
凌軒安靜下來後,不再那麼氣勢凌人的樣子其實還算個挺招人喜歡的青年,畢竟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比較佔便宜,不容易讓人記恨。
杜冉不肯承認的是,其實是因為那張和喬應有三分神似的臉,讓他實在恨不起來。
他記得那天在他離開前,凌軒突然問了句沒頭沒尾的話:「我真的……那麼像喬應?」
杜冉愣了一下,凌軒的表情絕不是欣喜,也不是憧憬,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怨恨,眸子裡承載著滿滿的不甘,嘴唇咬得死緊。
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歎了口氣,杜冉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像。」
凌軒瞬間抬起頭,隔了一會兒,自嘲般的笑了笑:「還是比不上他,是嗎?」
「不是。」杜冉再次搖頭,「你是你,他是他,你們沒有一處地方相像。既然毫無相似處,又怎麼比較?」
也許乍看之下有些神似,但只要稍微一接觸,立即便能分辨出這兩人之間的天差地遠--骨子裡根本是南轅北轍。
凌軒沉默了一下,然後冷笑了起來:「你做了他那麼多年的經紀人,一定在心裡認為我根本不配和他比。」
杜冉怔住了。
「所有人都拿我和喬應比。」凌軒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難道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和他長得像才得來的?總有人對我說,這個角色如果讓喬應來演,會如何如何,現在喬應退出了,也只有你最適合了……我一輩子都無法擺脫這個名字嗎?就連換經紀人,公司也毫不猶豫的指派了你,因為你曾經是喬應的經紀人,對不對?!」
那個張狂而凌厲,嘴巴狠毒、語氣刻薄的凌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加難以理喻的凌軒。不知道為什麼,杜冉就覺得難受起來。
他知道的,這種痛苦,這種不被人認同的痛苦。
當年喬應也曾經這樣失態,為什麼他選擇的總是和大眾想要的不一樣,為什麼他努力的結果總是被冷冷的嘲笑聲掩蓋。
明明很用心、很投入,為什麼沒有人認同,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可笑的,再怎樣也掙脫不出這個泥沼。
杜冉陪著那樣的喬應苦苦挨過來,一瞬間,彷彿又看到了當初的喬應,無聲的痛苦。
凌軒,也是這樣的心境嗎?他想起凌軒自出道以來,的確一直被冠以「小喬應」的名號。媒體有意無意間,一直在拿他同喬應相比較,也許凌軒只是不說,心裡卻從來沒有為這個開心過一天吧?
不,其實,是怨恨的吧。
默默歎了口氣,杜冉開口道:「喬應在我心裡,無人可以替代。不是因為我做了他十年的經紀人,而是因為我知道他為了每一個角色,付出多少。誰是生來的天才,你以為演技不需要靠磨練的嗎?你還這麼年輕,將來發展的空間那麼大,難道以為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那個名字下面嗎?」
凌軒瞬間抬起了頭。
「我既然做了你的經紀人,就會一心一意的幫你。我從來不認為你和喬應相像,也不認為你應該繼承喬應的路線。」杜冉忍著不適,一字一句的對凌軒說,「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
所以,不要在盲目的恨喬應的同時,連帶著我也一併憎恨進去。
杜冉不是傻瓜,從凌軒之前對他惡劣的態度裡,他能看出來,對方對自己那種莫名而來的怨恨。
凌軒的臉慢慢的紅了起來,他忽然覺得有些扭捏,好像從沒有人這麼認真的對他說過,要相信自己。
而他其實一直,希望有人這麼對他說。
他承認他並不喜歡杜冉,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不喜歡。那時候這個男人跟在喬應的身邊,眼裡只有喬應一個人。他聽說這個男人十年來一直對喬應不離不棄,即使在喬應最低谷的時候,也沒有離開過他。
他很妒忌,為什麼沒有人對他這麼盡心盡力?所以當他知道自己的新任經紀人是杜冉時,有那麼一瞬間,他有種酣暢淋漓的痛快感,好像他終於從喬應手裡奪過來了什麼。
他從來沒有贏過喬應一次。
正因為這種怨恨夾雜著痛快的扭曲,所以他才那麼惡意的趁著杜冉酒醉,把他帶回了家,還和他上了床。
好像這樣就能把喬應的東西搶過來了一樣。
「你以後,會一心一意的幫我吧?」凌軒不由得開始尋求杜冉的保證。
「當然,我是你的經紀人啊。」
「會像對喬應一樣對我吧?」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永遠站在我身後,無論我遭遇怎樣的打擊,都不會離開我,對吧?
「……會的。」
凌軒笑了起來,有些羞澀,也有些彆扭,最後扭過頭,吞吞吐吐的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杜冉怔了一下後,也笑了起來。
其實凌軒在他眼裡,也不過是個小鬼。
驕傲任性又彆扭的小鬼。
「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就算了。」杜冉終於在口袋裡摸到了菸,點燃了一根,恢復了嚴肅的表情,「不要再去想了。」
凌軒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了。
只是一場意外罷了,他們彼此都對對方沒有那種感覺,不是嗎?
他是他新簽約的藝人,他是他的經紀人,僅此而已。
而他們的合作,剛剛開始。
凌軒轉簽了新的演藝公司後,公司為了對得起這顆天價挖來的金蛋,緊鑼密鼓的給他安排了一連串的工作。從拍廣告到出唱片到接拍連續劇,行程安排得密密麻麻,連杜冉都忍不住皺眉了--這麼大的工作量,凌軒受得住嗎?
當年喬應最紅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個砸法。
而且他認為公司替凌軒接的那個劇本,實在不怎麼樣。劇情毫無新意,情節拖拉狗血,女主角除了會瞪大眼睛裝可愛、不然就是每隔十分鐘就要哭一場,男主隔三差五就要吃醋抓狂,兩人翻來覆去在那裡磨磨唧唧,杜冉覺得這編劇根本就是在混飯吃。
可是公司老總信心十足,說時下就流行這樣的偶像劇。
眼看著凌軒毫無異議的接過了劇本,杜冉不由得想,這要換了喬應,看不到三頁就要摔劇本走人了。
不過也不會有人敢把這種爛劇本給喬應就是了。
送凌軒回家的路上,杜冉見他認真的在翻看劇本,忍不住開口問:「你真的想演這個角色?」
「這是工作啊,沒什麼可挑的吧。」凌軒的語氣裡沒多少感情,既不喜悅也不厭倦,「片酬還是很不錯的。」
「可是演這種片子,對你的演技毫無幫助吧?」杜冉忍住了下一句話沒說出口,根本就是浪費時間吧。
凌軒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經紀人,難道不希望我多接工作?」
杜冉沉默了。
「難道因為喬應以前挑劇本挑得厲害,所以你也覺得我應該眼光高一點,不要隨便什麼爛片都接?」凌軒笑了一聲,「我可不是什麼天才,劇本由得我挑。」
又來了。
杜冉皺起了眉,不知道為什麼凌軒有時候說話總是咄咄逼人。他明明沒有那個意思,凌軒卻總要曲解。
他當然知道凌軒和喬應不同,就算是在擔任喬應經紀人的時候,他也不贊同喬應挑劇本挑得太厲害--那簡直是一種任性了。只是他覺得凌軒現在已經很紅了,不需要再接拍那些吸引小女生的青春狗血爛片了,而是應該及早擺脫「偶像」的名號,朝著實力派進軍。
青春飯能吃幾年,何必浪費時光在這種譁眾取寵的口水劇上呢?
這些建議他也向公司提過,可是如果連凌軒本身都毫無反對之念的話,他一個經紀人說再多又有什麼用?
以前喬應雖然個性驕傲,大多時候還是會聽他的勸;即使是不聽他的勸,也會明白他的苦心。
可是顯然,他和凌軒還遠沒形成這種默契。
一路上杜冉都沒有再說話,送凌軒到家後,只跟他約好了第二天來接他的時間,然後就驅車離開了。
凌軒用力的甩上了房門。
他知道那個男人生氣了,雖然他表面上並沒有流露出半點。
杜冉和他不同,凌軒生氣時,會冷笑,會講一堆尖酸刻薄的話,態度惡劣言辭囂張,可是杜冉只會保持沉默。
難道他面對著喬應的時候也是這副死樣子?可是以前在宴會上見到他們時,杜冉會幫喬應擋酒,會幫喬應把不想說的話說出來,不贊同喬應的意見時,也會分明的反駁回去。
為什麼對自己就不行?
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能理會他的苦心,所以乾脆連說都懶得說?
凌軒冷笑,畢竟在他心目中,自己和喬應還是有所差別吧。
其實凌軒也知道,自己有時候說話會尖酸到傷到人。很多人都說他態度囂張,個性太驕傲,比當年的喬應還狂。
他已經有努力的收斂了,出道也有三年多了,再不是當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
也學會了看人臉色,學會了逢場作戲,學會了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什麼人不能得罪。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在杜冉面前,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無法制止的要說出那些刻薄的言辭。
也許是太想得到他的認同了,也許是太想在他面前證明,自己和喬應不一樣。
喬應有資格挑劇本,畢竟他曾經是公司的搖錢樹,是紅牌,地位在那裡。可是他呢?剛轉簽過來,還沒為新東家賺到第一筆錢,哪來的立場對劇本挑三揀四?
更何況連公司老總都說了,這種片子雖然沒什麼內涵,但有助於拓展自己的知名度,收視率保證不差,穩賺不賠。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他和杜冉,彼此缺乏溝通。
即使他心裡明白那個人確實是為他好。
兩個星期後,凌軒趕去劇組報到。由於拍的是古裝片,拍攝地點選在了一個山清水秀鳥不拉屎的地方,離市區十萬八千里。
都說了是偶像劇,劇組顯然把重金都砸在了幾位主演的片酬上,服裝道具都不怎麼精緻,一干演員外加劇組人員的吃住更是便宜從事,隨便租了一家農舍充當臨時宿舍。
凌軒拍戲沒兩天,已經被蚊子咬了滿身包,飯菜也不合胃口,但還是忍耐著吃下去。不像那位嬌滴滴的女主角,臉上被蚊子叮了一口就死活不肯上鏡。都說了拿粉給她遮住了,還驚叫著說什麼化妝品會刺激到皮膚--靠,有這麼嬌貴嗎?
導演很怒,工作人員很怒,劇組上下都很怒,但是沒辦法,對方是大牌,比凌軒還要大牌,不但是時下最炙手可熱的青春玉女,而且還是投資商的乾女兒。
於是劇組只好等這位大小姐臉上的小紅疙瘩消了後再繼續開拍。
這位大小姐住在這荒山野嶺,沒什麼消遣,每天煲完電話粥後,就邀請凌軒去她房裡一起看電視。
凌軒避嫌,只好一等吃完晚飯就待在工作人員的房裡不挪窩。大小姐漸漸也看出來凌軒不願招惹她,臉色難看起來,凌軒一跟她演對手戲就NG。
導演不敢得罪這位小姐,也不敢得罪凌軒,只好拿不相干的甲乙丙出氣。
凌軒苦不堪言。
兩個星期後,杜冉過來探班。凌軒倒沒和他說什麼,不過看著凌軒拍兩場戲下來,杜冉也看出了門道。
收工後,杜冉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去了凌軒房間。環視了一下簡陋的擺設,杜冉也知道凌軒拍這片子不輕鬆。
電視裡演出來的都是風光旖旎,你儂我儂,觀眾誰去管演員有沒有水土不服,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多少個包。
第二天,杜冉又過來了,替凌軒帶來了一堆吃的用的,外加驅蚊水和清涼油。
凌軒嘴上不說,心裡其實挺感激杜冉想得周到。脫了衣服給自己擦清涼油,抹不到自己的後背。杜冉在一旁瞧著好笑,於是走過來,接過那瓶清涼油,替凌軒抹上去。
抹了一會兒,凌軒忽然叫了一聲「哎喲!」,杜冉嚇一跳,忙停了手,問:「怎麼了?」
「脖子好痛。」
杜冉試探著往凌軒的後頸上按了按,凌軒掙了一下,杜冉說:「你筋都結一塊兒了,能不痛嗎?是不是前晚上落枕了?」
凌軒紅著臉點頭。
杜冉歎口氣,好人做到底,開始給凌軒按摩頸部。
沒有藥油,將就著用清涼油代替,凌軒趴在床上很是受用,時不時的哼唧兩聲。
杜冉的推拿技術其實真不錯。
按摩完了頸部,杜冉順便替凌軒按摩肩部和腰部,手勁剛剛好,既不重也不輕,讓人昏昏欲睡。這幾天拍戲原本就辛苦,這會兒被人這麼舒服的伺候著,凌軒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那雙手沿著腰側按下來的時候,凌軒哼了一聲,白皙的面孔慢慢的浮現出一絲紅潮,雙腿無意識的磨蹭起來。
按在他腰上的手頓時僵住了,然後閃電般的縮了回去。
凌軒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杜冉已經離開了。他有些不滿的咕噥了一聲,心想怎麼走前也不叫醒自己說一聲,然後忽然發覺身體有些不對勁。
低頭一看,自己雙腿間高高隆起一塊,支起了個小帳篷。
他頓時明白了杜冉為什麼會不告而別。
靠!凌軒懊惱的抓了一下頭髮。
為什麼被按個摩竟然會勃起啊!
第一章
那個少年半裸著身體坐在窗臺上抽菸,薄薄的煙霧從他唇中吐出,飄散在半空。
覆蓋著勻稱肌肉的漂亮身體,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眸,視線筆直的望過來,似乎要穿透海報,射進人心臟。
「你好,我是杜冉。從今天起由我來擔任你的經紀人。以後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略嫌冰涼的手伸出來,和他握了一下後,飛快的縮了回去。少年站在自己的電影海報前,給人一種彷彿從海報中走出來一般的錯覺。同樣漆黑漂亮的雙眼,同樣表情冷淡的臉。
那樣的神情,很多年都沒有變過。
杜冉皺了皺眉,慢慢睜開了眼。好像夢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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